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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云海玉弓缘续之坐观谁家衣瘦 > 五 朱成碧

五 朱成碧

他的血,我的血,丝丝点点交杂一齐,竟有些微苦。

头极重,呼吸也有些急促了,几乎苦笑——这个身子,还真是一点悲喜都不能有,难过会痛,开心也痛,难道叫我一辈子都做个不哭不笑的死人?

耳畔只听南星冷冷哼了一声。那声音微讽,带笑,又带着叹息的意味,仿佛看一场好戏,正看到了­精­彩之处。

推他身子,我们两人,微分了开来,一起侧头看去。

这才知道南星为何要觉得讥讽好笑:

月华之下,秋碧身旁站着的人,明眸若水,弱质纤纤,韵黄|­色­的织袍斜斜披在削肩上,显然是没来得及整装,就赶了出来,毒伤未愈,更显得弱不胜衣。

她正凝眸看准了这里,目光迷茫忧郁,隔了半晌,两眼迷蒙了水气,而那两滴泪水,竟硬生生给她逼了回去。

这类忍泪经验我素来就丰富,知道滋味难受,一时也有些悻悻,别开头不说话。

谷之华毕竟还是谷之华,生生倒吞了那几滴泪水,看了我两眼,再深深望住了世遗——那目光深刻得叫旁人看不下去。

世遗也正抬眼看她,目光不曾移开半分——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相望,倒叫我胸口一闷。

真觉得我是恶人,拆散了别人家的好姻缘似的......

莫不是他方才的舍命,温言,倾心相待,并不是如我想的......而只是他原有的侠骨和救人的本分?没有其他?

又是我......想得太多?

在旁边呆了半晌,顿时觉得,挤不进这两人之间,胶着的视线之中去。

那目光,都太复杂,复杂到我看去,是一片模糊。

手被人拉住,不用看,

就知道是南星。感觉到他捏紧了我手,似乎要安慰,又知道我绝不需要安慰。

一时寂静无俩,悄悄地,退了一步。

金世遗......这个情景,已成惯例,什么叫做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在谷之华面前,什么都是苍白薄弱的。

再退一步,一点笑意,在嘴角一掠而过。

金世遗......若我要走,半幅衣袖一点发丝都不会留下,所有你看到能想到我的,通通都抹去,一点回忆我都不会给你,以后年老,就是偶尔想起我,也会怀疑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第三步,距离拉得够远,远到不会让我觉得太讽刺。

金世遗......

今后若我不再信你,不要怪我。

他终于艰难抬起头,涩声道,“之华,其实——”

在旁边深吸口气,眉梢一挑,似笑非笑,自然而然地接着道,“——是为情势所迫。”

谷之华一听,眼泪反而止不住掉下来,而他则怔于当地。

这句话,说得顺口,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为情势所迫,每一次,都是用的这句,只是这次,是由我来说罢了。“你看到的,都是我迫他的,你不必当真了,”转过头,目光定下,慢慢说,“你——也不必当真了......”

最后一句,半句对她说,半句对他说。

如果你决定不了,那不如——我来决定。

他脸上的表情,譬如我伸手掴了他一巴掌,既清且白,又有种说不出的萧索。伤口的血,错觉是流得更加汹涌了,他看我这一眼,要说话,然而开了口,却先是一口血。

冷冷一笑,说到底,我是个自私的人,只会做对自己最好的事,不会去争无谓的伤痛,而看到他痛,竟有些快意。

毕竟还可以知道,疼痛的,不止是我一个。

而只要他也为我痛过,其他的,都可以不去计较了。

抓住南星的手,借势遁出数步,入了自己布的阵势,后面有什么动静,已经不想去管去看......南星跟在后面,开始一语不发,再后来,慢慢叹了口气,道,“你故意的——”淡淡笑了,拉他从偏门出去,漫天星光,低头看南星,低声笑了,“你最知道我......”南星放开我手,笑得同样得意,“你也最知道我......”披紧身上厚重的裘衣,抿­唇­笑了,“走吧——我们在的地方,就是是非在的地方,如此一走,也可留个清静。”南星点点头,接道,“好,走吧。”

脚步临了,重得抬不起。

莫不是,还有些不舍得?

瞥见南星镇定自若,在一旁好整以暇,既不催我,也不举步,倒像是在赏月。

无端怔了,苦笑,“你怎么不走?”

他眉眼一抬,三分笑意,一分萧索,“你怎么不走?”

一时语塞。

他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我留了瓶上好的伤药在那里,他死不掉的——”

恍然一笑,拉住他,已一步迈了出去——

这一步走出,自己知道,再要回头,终究是太难了。

连夜出了金陵城。这一夜再不走,以后就走不掉了。

南星自东厢牵出快马,一骑两人,飞马出城。果然刚出城门不久,身后就渐渐喧闹起来,兵甲森然,铁器金戈之声,同时响起。垂头看南星,他双目紧紧盯着前面道路,抿着­唇­,脸­色­虽然极白,但神­色­里,带点笑意,冷冷的好看。

他知我,我知他。

从他越入粉墙青楼的那刻,我就未问过一字半句。不问,因为了解,因为知道。

他是不知道我在那里的,去了自然不是找我,而是找秦诗——拼了受伤也要找到秦诗,会是为什么?那使他受伤的,又是什么原因?方才不是问的时候,争取时间出城,才是紧要。现在却由不得我不问。

“城里出了什么事?”南星闭上眼,略带疲倦地答了一句让我既意外,又能够预料的话。 “俞白囿死了——”­精­致眉眼,即使微合,也隐有杀伐之气,果勇之意,“是我杀的——”

“你说什么?”

“我是说,兵部俞白囿,刚刚已被我杀了——”

预想到一半,但真正从他口中听到,还是几乎握不住缰绳。

“南星——”

“姑姑,”他侧过脸,眉梢飞扬,坚定得不容我反驳,“此人一日不杀,你就永无宁日,我厉南星虽不是什么好汉英雄,但这件事,我还扛得起,也担得下......”

想要说什么,却见南星从我手中,默默接过了缰绳,一字字道,“我在海上指天幕为誓,终我此生,绝不容人再有半分胁迫威逼于你——杀了此人,我——绝不后悔——”

定了神,月­色­如华,在城外寻了僻静处夜宿。觉得愈发不安,“你——是怎么杀了他的——?”天皇麾下,费尽心机,数次三番部署安Сhā,几次捉放,几次威胁,都是为了要杀这个人,而南星,竟然说杀就杀了?这当中,曲折原委,必定不少。

他左边胸口为利器所破,腹上为内家掌力所伤,两处伤口,都没有肩上一片的瘀青来得蹊跷。而他形容淡淡,也不把那伤当作回事,便谈笑起来,全作等闲。被我逼得急了,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俞白囿素来有豢养娈童的习惯——”

手霎时一紧,咬­唇­冷笑。不惊不诧,冷静得连自己也觉得冷酷。

南星说了这句,自己更仿若无关,眉眼里都是不可一世的骄傲,只是也有些许的疲倦,抿起了薄­唇­,不再开口。

温言安慰,又怎么会适合用在他身上?

杀人或许不难。

只要心狠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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