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已届四十余岁的裴渡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只穿着件寻常的绛紫长袍,头发束了髻,几道长须甚为雅致。尤其举手投足之间,似包罗万象,一双星目之内,依然隐含万水千山。当走到距离石阶不到十步的距离,他抬眼望了望一直默不作声的苏靖,背起手来。
“太傅大人,怎么到这里来了?”苏宜下了石阶,弯腰拱手。
裴渡也不看他,扫了眼面面相觑的府兵,“这是干什么?练兵么?”
苏宜笑了笑,道:“太傅大人来得正好,如今我两兄弟有一案待决,想请大人帮忙作个了断。大人见识广博,决断英明,深得父皇信任。如今我有一事想请教大人,在我朝中,弟弑兄,该当何罪?”
裴渡瞄了他一眼,“谁要弑你?”
苏宜直起腰,“昌王苏靖,指使属下行刺于本王!请大人为小王作主!”
裴渡道:“证据?”
苏宜愕了下,指着府内:“证据就在刺客身上。当日那刺客已身中我一剑,如果昌王此刻将近侍聂行交出,而他身上又正好有伤,则证据确凿!”
“我是说,昌王指使下属行刺你的证据。”裴渡不慌不忙,捋着胡须。
“刺客是昌王的属下,他本人与我无冤无仇,这还需要证据吗?”
“谁能证明他与你无冤无仇?”裴渡气定神闲。
苏宜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裴渡又望着门廊下被鞭子扫成两半的门楣,“倒是福王殿下因一己之私忿击伤圣一事,老夫确系亲眼所见。覀呡弇甠”
苏宜脸色微白。
裴渡转过脸来,再看向他:“击伤圣书乃是欺君之罪,又则,福王殿下未经圣上允许,擅自领兵强闯亲王府邸,对于这两桩,殿下打算如何向老夫及圣上交代?”
苏宜紧握长鞭,青筋顿起。
裴渡毫不为意瞟了他一眼,“福王殿下若是想连老夫也一起问罪,那么现在便宫里请!”
到了此时此刻,事态居然有了不可思议的转变,面对镇定自若的裴渡,苏宜紧绷着整个身躯,似有一触即发之势。而苏靖依然不言不语,看了裴渡两眼,居然又低了头下去。
慕阳有些看不懂这一幕,很显然裴渡这一来是偏帮了苏靖,但是得罪犹如潜龙的苏宜,于他有什么好处?以他从来不愿趟这趟浑水的性子,在这个矛盾突发的时刻挺身而出,难道说这是魏皇授意?……然而苏宜来府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苏洛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快知道?
“太傅大人既然这么说,那么小王便只好回去再查查清楚再说。”苏宜给了自己个台阶,强笑着与裴渡作了个揖。“只不过但愿此事到了水落石出那一日,太傅大人能将一碗水端平,小王到头来便是落个不是,也算落了个明白。”
裴渡似有意无意瞟了他一眼,将目光转到别处去。苏宜哼了声,翻身上马,领着府兵们退上了街口。
威严的王府门外顿时只剩下苏靖与裴渡两人,便是各自随从都已经退了下去。一场意料之中的祸事被这位太傅大人三言两语化解,连门后的慕阳也不知苏靖哪里来这样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