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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节

两人的到来,打乱了她们四人之间的嘻嘻哈哈与赶活,很快地,她们五个女子融成个小团体,寂静拘束了一小阵时间,便又揉为一体,嘻嘻哈哈地说笑起来她们边向手背上哈着热气,边赶着做活,很快就把明的存在给忘在了脑后,像是那与然同来的明,就根本没来就不在这儿似的五人亲热地说笑着,显得没完没了

明坐在院内一边的走道下一段横木上,看着她们几个­干­活,又不愿然呆的时间过长了;要是被这几个快嘴的要是问出知道了自己与然的私事,那就有明好看的,够他喝一壶的明在平rì里就不太敢去招惹她们,尤其是徐妈不在超只有老妖jīng在场的场合下,她们像是在商量着,怎么才能把老妖jīng给摆弄熟,怎么给分吃了,吃法上是蒸熟了蘸着蒜泥还是用酒浸泡过后再去吃他她们显得乖巧又犟嘴,总能从老妖jīng那儿哄来些零食或者是零花钱……方法就是同设个话套给老妖jīng钻老妖jīng赢了时,她们就得唱一段从徐妈处学来的曲段给他听他听你唱的不对味不地道的地方,就会让徐妈再教;徐妈的教戏又是急严格的但她们赢得多输的少她们抓住了老妖jīng爱听戏又爱四大派­棒­子戏都听的弱点那软肋明不大情愿地像在熬时间,在听那群马蜂窝式的嗡叫……

她们其中一个大约是个领头的,瘦脸带着憨憨的粗声对然说:“我叫灵子,你叫我姐”,指着个低了头,将一条腿钻进被子下一条腿压在被子上,手撑席面磨着ρi股绕被子转圈,专缝被边线的说:“这个是你狐子姐……”那被灵子介绍的女子,扭脸看看明一眼说:“我长得虎头虎脑,他见面就叫我学狐狸叫,叫我狐子”说完自己倒先咕咕地像信鸽子叫一样地,笑了起来;然说:“你揍他,狠揍他到叫你姐……”那灵子说:“吆——,你听错了,不是你家明,是老妖jīng……他让学叫唤……”然说:“那你也揍他呗……”灵子说“我可不敢……嗨——哈,说真的,我就想揍你家的明;我能打得过他”

另一个,跟着灵子的ρi股后面,转圈专缝被心里的线段的,接着狐子的话就说“我叫鲜桃,他叫我李子酸李子,这老妖jīng……”;然没看她的脸说:“我看你长得像个黄李子,啃着又甜又酸……”那李子毫不谦让地表白自个说:“我夏天穿了单衣,真的像个熟李子,我是冬天里瘦,夏天胖……气死我了……夏天吃的东西都长这儿了……”然看她拿针指着自己的胸口说话,就说:“小心扎爆了……”那李子说:“没事,爆个还剩个……独角儿;我就是唱独角戏哩”;几个人嘿嘿地笑了起来然看看明,几丈远的明,正瞪着眼扬着脸,掂着脚尖,用根枯树枝在戳那房檐下的冰凌柱子他怕掉下来砸了头,又怕跑远了——那冰凌柱子被戳下来砸掉在地上,自己接兜不住吃不着了明在瞎忙乎着想明他也听不到这边的五个人的说话内容

最后一个,在这四个女子中显得最jīng­干­,又显得年龄最鞋皮肤白白的,她只在席边的小木凳子上,用牙咬了线头,将粗线认着了细针鼻儿,又噙咬在嘴里,一手倒放着粉白sè的蜀黍芯的缠线轱辘,一手拉了粗针,手向远处拉扯着,把双线并齐了绾个小粗线结,完了她递给李子时说:“我叫痱子,就是大夏天捂出的小疙瘩那痱子……他巴不得我长得一脸枣疙瘩,就叫我痱子……他就那么固执……他说啥你就得听他絮叨啥他就是个yīn阳睡颠倒的人,可我的原名更难听,不要我的那爹给起的……你到底多大了?”没等然回话,另三个人便快嘴快舌地围攻她说,“吆——那个没蹬就想踹着这个啦?”“人家可是有媳­妇­在这哩,你甭想淡吃萝卜咸cāo心儿”,“等你当了妃子再想吧……”那叫痱子的长得有些尖嘴猴腮地,更是转话头,尖酸刻薄地挖苦她们说:“我不就是问问么咋着啦?看样儿他也就十三四岁……你谁想吃就先让你得了,然——今晚让她吃一回……又不是面瓮子,挖一瓢还能少些儿?人家可是然自个哩,……人参果,嘻……让她吃一口,也长生不老一……”她一回扫翻着一船人,一回又拉了一个当助手地闹着

然也被这几个刚刚认识的姊妹逗得胆大了些,却落进了话套子里,只是说:“就只是拜了……还没……哩”;几个人楞了一会儿,等明白了然指的事,一个个地发狠放肆地嘲笑着,直到了浪笑程度:“不就那么回事”,“就是嘛……”地恶意又善意地,你一言我一语地假劝起然来

这叫灵子狐子李子痱子的,只管边­干­活边拿明取笑拿然开心明想起那传到自己耳朵里的赵永谦的大作里的“……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马蜂窝”的唱词,心想着,我一个都惹不起,就别说这些个伶牙利齿的,四个人了你然还不信我……唉!有个媳­妇­真麻烦

被子缝好了一条,叠好了放在一边,当另外新铺上一条被里,摊铺开来,均匀地壮上棉花,铺上草绿sè被面时,然说:“我得走了……”她从这会儿的接触中,知道了这几个人是咋回事:她们是很开朗,也很妩媚,都是来学唱戏为生的既是唱戏的,那就没理由会去早早地寻婆家去嫁人,她们的班主不允许,也不可能会同意;她们不像自己,属没根基的浮萍;领班的班主就是她们的父母没家庭背景的她们几个,根本不能与自己相比然既佩服她们的寄人篱下里式的求生能力,又为她们的在这乱世中的出路的着世道啥时候才能太平呀

几个人并不急着起身地与然告了别,只是客气地说了些“再来耍”之类的话,便只管赶做着针线活军用被子的缝制是上面下达的任务连这藏于椿树林里的偏僻的惯于隐藏自家的踪影的老妖jīng,都在参与着迎接那新的世事了人们都知道了旧的制度即将崩溃,新制度下的社会里给人一种平等的祥和;人们都在出力,用自家的力量在出力,用不同的方式,不同的表现方式在出力听徐妈说,这家认领了几百条的被子,老妖jīng只是轻巧地说:“出得起,出得起……”徐妈便命她的弟子们赶制着被子

明想知道然对她们几个人有啥样的看法,问然“知不知道我的这身棉衣,到底是谁做的?”然答不出来,只是对明说:“老妖jīng养了一棵老柿树,树下长了四棵小涩柿子软枣,一个嘴稍笨些,叫八哥灵子;一个长得眉毛上挑了些就叫狐子;一个稍胖了点的叫酸李子,还有个长得白了点儿,鼻子眼儿眉毛脸儿五官搭配着长得顺眼了些,却被巴巴地盼着人家长一脸痱子,咋会叫个痱子……一个个地都好看,妖里妖气地,这点不好!”

明说:“那痱子肯定叫贵妃醉酒里的妃子……她们都是来跟徐妈学唱戏哩,当然得端正些;要再长得难看些,都长得个个歪瓜裂枣哩,那样的长相,上了高台子上,谁要去看?……我问过她们,都是在外面怕打仗怕乱世……被送这儿避难来哩;这地方偏僻,又有老妖jīng这棵大树给遮挡着些,都属仁虎小剧团里的人……这年月活人难女孩子家,在外抛头露面哩找口饭吃,活人就更难……不找棵挡风遮雨的大树,那咋活?——你咋也叫他老妖jīng?”然说:“我问了,她们说是他自个叫自个的,就是那么个一叫,就‘老妖jīng老妖jīng’哩叫开了……我一叫,她几个立即不赞同,一个反对说,‘他就是个橛佬’;另个说‘他是个­干­净老头’;‘他不是你们说的老妖jīng’……几个人叽叽喳喳地争着,赌气说,自己要是说错了,就变成个灵子长得像狐狸jīng狐子变成个酸李子真长出脸痱子”

明说:“我那被子是新的,用不着急着拆洗,可来就被她们按住给拆洗了……徐妈说,‘凡是到这儿来的,供老妖jīng消遣调度的人,刚来时都得顺着一个规矩,衣服被褥都得被拆洗一通’这老妖jīng讲究­干­净……”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拿话表达着这段rì子里的感受,正说着,四个女子从后面抱着先缝好的被子撵了过来到了书房这儿,六个人已经撵得成了前后脚老妖jīng从书房里出来,吆喝着说:“别都光是踩着人家脚后根儿诓人,咋就出来啦?没把自个缝进被子里?行!中!——还能出来……都还知道出来呀……小先生你来抓个阄……”

明进了书房没多大会儿,就听得外面的四个女子围着然又在胡闹,说着?自个的事:上回缝被子时,灵子伸进被子下的裤腿,被狐子故意地用针线连着被里布缝了两针;裤腿角给被子绊着摔了个嘴啃泥式的一跤灵子她坐在被子上面撒泼,故意地不起来,故意张扬地要叫徐妈出来评评理;可那次是冤枉死人家李子了,因为她灵子发现那针线在李子的手上,可她的裤腿是被狐子偷缝了几针,又故意赶快把针线,塞进李子的手里,自己装得像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在一边偷笑……这会儿,贼不打三年自招地竟漏嘴承认了

明被叫进了书屋,对着大书案子上面的一件件的珠光宝器在看,它们个个璀璨夺目的,都属好东西;看了两遍,又去摸摸拿拿,认得其中几样:香炉,蛤蟆状木鱼,三尺长的龙泉剑——是看那巾上有卷浪花图案,明自己揣摩着猜想该是叫龙泉剑,玛瑙粉红sè珠子的算盘,黄白蜡烛半透明的玉质大蝇印顶雕镂着个狮子状的头,线装古书,还有几个小元宝金锭

老妖jīng对明说:“我收的宝贝儿多,就这几件趁手先些我拜师,我也得有份我的拜师礼,都给你我可舍不得……你就要走了,你选一件吧”明就奇怪,“你咋知道我要走?”他看明拿起那狮子头的玉印玺,就说:“你想做官?”看明又拿起那有俩个拳头合起来大小的蛤蟆状木鱼,又说“你想修道成jīng?——没出息”;看明又抓起仨小金元宝,掂在手里颠撂几下,又放下;他便装出的心疼的样子说:“你要钱有啥用?”

明把那几样东西都放下,看看身后溜进来看稀罕的然,还有在然身后,门口半开着的一扇门缝里,挤探着的那几个女子的脑袋,再看着那两只蝴蝶触须的眉毛说:“我不敢要你哩东西,无功不敢受禄,我啥也不要;就是要了我放哪儿去?我来这儿,能吃上顿饱饭就中,我就真的满意……我哪敢要你的东西”

老妖jīng立即又问明一遍“你真不想要?”看明肯定地说自己“不要”,他感到了失望,又兴奋地大声叫了起“好”字来

叫声把门外站着的徐妈给招了进来,门口的几个脑袋,连忙给师傅徐妈让开了条进书屋的道徐妈进来却把门给关上,把那几个脑袋关在了门外她等着老妖jīng的吩咐,却把眼直盯着然看

然弄不清徐妈与老妖jīng的关系,只是好奇地把那双大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地扫瞄着,听他们之间的交谈

“给他十个大子,我输啦……”徐妈从身上掏出递给明了十块银圆明说“你家幺虎给我两块了……咱说好是犟成一次我赢一块……我不要,要不起你哩宝器……你这屋里的书,我想借看借看……这你得说话算话!”

这片地方上,这种慷慨地借书给本地的读书人看,是有钱人家之间的一种不成文的约定,借书含有那种——他rì后有出头之rì了,被借过书的人家就能炫耀说:‘他借过我家里的书’那层意思;那意思就有‘他像我家的书童出息前我资助过他’的意思在话里面,是一种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夸耀的资本;可不管怎么样,这既不是承认那人是自家的书童,又不是自家的门客之类的借给人书看,当时确实是方便了一些有读书志向的人……老妖jīng像是这屋里桌子上的宝贝失而复得了一般,退会儿这才说:“好!老妖没看错人;好好!明着来抢我来了,不贪……你赢两次”

然以为,老妖jīng与徐妈是在拿钱财宝器来甩明,故意装着轻松的样子说:“俺明他不知道啥,没见过世面,没见大场面,给——你看他给我这簪子……又笨又重”然边说边拔下头上的簪子,递给徐妈看——那簪子是然从四伯那里要来的老岳拿了簪子问四伯,四伯告诉老岳说“真得是给看个稀罕”簪子的稀罕处,是你磨了外面的银白sè,不几天它就自动又变回去了,还是混银白sè的

徐妈只瞟了眼那簪子,就说:“这不稀罕,不就是试吃食的银筷子……”

老妖jīng抢白她说:“不懂别瞎说……”他皱着眉毛问然:“你这儿……哪来哩?”说罢又纠正自个的话说:“老妖多嘴了,多嘴了……”

中午吃饭时,一张大桌子上摆放了两下菜,都是两盘子菜,面汤,小馒头,一下里放徐妈与老妖jīng面前,一下里放在明与然面前的桌边然拿筷子尝了口菜就叫了起来:“咋没搁盐?”老妖jīng示意徐妈去隔壁屋里去拿盐

趁徐妈不大情愿地出了门的空档,他这才说:“你家的明不能多吃咸,等半年过去再说”看然仍眨巴着大眼不解,便得意地笑了笑,说:“他那舅舅算个野先儿,啥药都敢下……疏不间亲,不过老妖jīng不想让明毁在他手里……他那当舅的,人不赖,只想尽一份当舅的本分,就很难得哩……可——他那道行,不到家,太浅……”

然知道明在这段rì子里,身体被老妖jīng调教地变了个涅,嘴里诺诺地本想说一些感谢之类的话,又没法出口老妖jīng像看透了然想要说的意思,只是说:“不多费啥事,就是跟着我吃些中药,又不单另给他弄着吃……”

饭后,然要走了,明怕然一人走路害怕,就一直送到两里外那漫坡的yīn面明本想趁过了漫坡顶,没人的时候,拉着然的手走显得亲热一些,可然不习惯,不等明靠近,就快步地走得远离一些,等走到了坡顶,这才故意放慢脚步说:“你早点接我回去吧……急哩跟个猴子……”

明嘿嘿地笑笑说:“我长大了……”还没等靠近然,漫坡下传来个竹筒子的敲击声,梆梆地响着,与镇子里时常传着的“梆梆——换油”的小贩子拿竹筒子敲着的声音一样,用菜籽油换零散的棉籽那种声音

那人看明走近了,黑脸上呲露着白牙笑笑说:“咱有缘艾小教官,又见面了,你欠我六颗子弹”

……当明说,“这段时间,正动手帮老妖jīng到处在看,在琢磨着,手工卷烟机咋改成,用电带动的事情”时,那自称叫西河的说:“这人与堂会道门那伙人不一样,怕你不懂机器乱缟油……小心违犯政策没事的话你只管养铂能摆弄成个电——当然好,两根线就能省油?咋舞置地?”末了他涎着个脸问明:“——你有钱没……我都快半月啦,没吸上支正经的纸烟……刚才等你们来,我卷了根­干­树叶儿的……呸——”他夸张地吐着气,像那样狠吐,才能清理掉口腔里那臭气一样,又说“吸了满嘴的臭烟味儿跟吃了口花逗娘的臭屁一样”

明说:“刚赢了老妖jīng两块银元……你真叫西河?”那人接了一块掂掂说:“太多了,我只白逗你几盒纸烟,你都给我花了,我去哪儿弄钱还你去?”“我这人大手,狗窝里放不下噬……咱那边叫西河的多啦,我哩真名连我都快忘了……打你次土豪分你回烟!知不道?”

明从他那“知不道”里知道了他不是本地人,大约是河北那一带的,以后,便再也没见过这个中等个脸被风刮rì晒弄得黑魆魆的中年人那人需求不多,只要两三盒纸烟,明不会吸烟,不知道烟瘾是啥……

然在又见明时,就说,那人真是个烟鬼子,真就只要了三合烟,从砖窑场过来时,他一脸jiān相,不是看有个砖场的一起厮跟着,一路还真地是怕他那双鹰眼那人得了烟送她到大柳树村边,只说了声:“代问四伯声好,就说你那明没事……老妖jīng家的跟明一屋里住的那个,他告发了明,说他看到棵子弹……我就摸来了”,说完就扭头挑着货郎挑子,悠悠地走了……然说,“我还说等给你拿个扁担,换个扁担挑着轻巧些”,他拍拍竹筒子说,“里面有个专咬人­肉­吃的老妖jīng……子弹就揞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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