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终于来了，天空一望如洗，没有一丝云彩，那轮并不十分圆满的明月将地面上照得通亮，地上纤尘不起，空气中带着桂花的香气，极为凉爽，正是一个品酒赏月的好天气。

现在陆定边家中就有人品酒赏月，但他们的心情却是一一不同。

连主带客总共是五人，寇准坐了主位，陆定边在客位相陪，然后依次是吴凤章，周好古，无尘，陈龙垂手立在寇准身后，几位衙役代替了仆人，来往斟酒布菜，这使得今晚的气氛有点不安。

寇准举杯在手，说了几句客套话，大家一饮而尽。但看各人的神情，仿佛都各有心事。

陆定边­干­咳了一声，道：“大人光临寒舍，实在是不胜荣宠，使得寒舍蓬……”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见寇准突然脸­色­一沉，将酒杯在桌子上重重一放，哼了一声：“客气话就免了，今晚下官请各位到这里的意思，可能各位也都知道。就是为了李攀龙一案，不，应当说是李问一案。”

他这句话一出口，桌子上的人脸­色­都变了，陆定边目瞪口呆，吴凤章有点摸不着头脑，周好古嘴角微微颤动，而无尘则双手合什，闭上了眼睛。

寇准环视一下在座的众人，缓缓的说：“这李攀龙原是江州富户李问，因十几年前的一场大火，避居在此，原本想要逃过仇人的追杀，但是重阳那天夜里，他仍旧没有躲过一劫，死在前面的那间屋子里。而你们几位，当时都是在座的。”

吴凤章急道：“这么说大人是怀疑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了？”寇准摇头，道：“也不尽然，比如吴举人你……”吴凤章松了口气：“我想大人明辨是非，绝不会冤枉好人。”寇准眼睛一立：“你也是被怀疑的人。”吴凤章张口结舌，道：“我……我没杀人呀……”寇准道：“你与李家小姐暗通款曲，李问不允，你便杀了他，这也是有可能的。”吴凤章急得站了起来：“大人可不要信口开河，小人久读圣贤书，绝做不出这般事来。”

寇准冷冷看了他一眼：“那你就老老实实坐着，休要多口。”吴凤章如霜打的茄子缩在椅子上。寇准沉默了一下，缓缓道：“这桩案子，光怪陆离，颇多曲折，其中有些地方我也不太明了，只有让凶手自己来拔云见日了。”

他的目光四下一转，最后停在周好古脸上，道：“周先生，你想说还是不想说？”周好古冷笑一声：“说什么？”寇准道：“说你是如何用老鼠杀死李问的。”

这一句话出口，在座的人都吃了一惊，陆定边道：“不可能吧，周先生­性­情高洁，风骨雅润，怎么会用老鼠杀人？”寇准道：“说实话，我也是不信的，但事实就是如此，谁也改变不了。来人！”

有个衙役点点头，轻轻搬来了一个木箱子，放在众人面前，众人见这箱子用一把大锁锁着，看不到里面，不知是何物。寇准道：“久闻周先生乃当代乐坛圣手，今日可否再将重阳那天所奏的几支曲子演奏一遍？我在信中请先生带琴来，先生怕不会忘记吧。”

周好古从背后取过瑶琴，平放桌面，眼睛看了看众人，道：“这有何难。”说着他十指一抚，一股流美孤高的琴声便从弦间淌了出来。这是一曲《阳春白雪》，众人凝神细听，只觉得曲子峭拔傲立，正如一位绝世高人，遗世独立，飘飘然有羽化登仙之感。

一曲完毕，大家听得如醉如痴，但又觉得奇怪，为什么寇准指明他是凶手，却还要他奏乐？寇准轻轻拍了两下手，道：“好曲，敢问重阳那天，先生还弹了什么曲子？”周好古看着他，却不回答。陆定边想了想，道：“先生弹了四支曲子，分别是雁落平沙……”寇准打断了他：“我问的是李问睡下之后，他弹了什么曲子？”陆定边道：“好像是一曲《铁马冰河》”寇准盯着周好古的脸，道：“好，下官就想听这首。”

周好古没有动，他的手指如同僵了一般，眼睛盯着琴弦，脸上肌­肉­不住轻颤，使得他那一部美髯如波涛般起伏不定。

寇准眼睛中发出了光，道：“这首曲子周先生想必弹得极好吧。”周好古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惨，将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周好古笑完，咬着牙道：“好，我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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