姞月将信将疑:“是这样?”
苏清睁眼说瞎话:“是的。”
“那我姑且就先相信了你的话吧!”姞月点头,表示接受了苏清的这个解释,“不过,如果被我发现了你们男人间有什么特殊协定,哼哼,苏清啊,你是知道的,我没法去找皇帝的茬儿,可却有本事从你身上讨回公道。让我想想……书房果然是个风水宝地,你说是不是?”
苏清浑身发凉地擦了把冷汗:苍天,东窗事发的那一天,可千万不要来得太早啊……
长女梧桐抓周后的那天晚上,姞月窝在苏清怀里,笑嘻嘻地点了点丈夫的胸膛,郑重其事地宣布:“你从明天开始就去睡书房吧。”
已成为太子太傅的苏大人眨了眨眼,不明白姞月为何又做了这等决定。他第一直觉就是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苏清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他的罪名,于是抱紧了老婆,小声地问道:“难道我最近不努力,所以让你生气了?”男人一旦想不出自己的罪名,往往就会朝着邪恶的方向去思考,成亲后并当了爹爹的苏清,也不例外。
“嘿嘿。”
姞月伸手掐住了苏清的后背,狠狠地一拧,苏清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月!到底怎么了?”苏大人莫名地心虚,他不知道自己的错误在哪里,而看姞月这个样子,绝对不是他一点两点的道歉就能解决得了的问题——他心中的不祥预感越发严重了。
“苏大人。”姞月空出的左手柔柔地摸了摸苏清的脸,但右手上的劲道却丝毫未减,“苏大人啊,恭喜您了,八个月后,您又要再当一次老爹了呢!”
“什么?!”苏清惊叫,“你又怀孕了?!”
若干年后
几年后。
中秋节前几天,姞月接到了来自礼王府的邀请。
看过之后,她眼前似乎能想象得到战红在自己面前边笑边说:“我回京啦!姞月啊,你有没有想我?嘿嘿,一年才见面两次,确实间隔的时间久了些,不过没关系,庆离说了,等过几年,我们就请求皇上把我们调回来。那么,明天中午,我们在老地方见面吧!我已经派人去悄悄通知馥郁了,你不用担心她。不过她家的小子可能要在泮宫里学习,所以没法带着了。你一定要带着你家女儿和儿子,不许找借口藏着掖着!”
姞月又仔细地看了一遍那张飞舞满了字体的纸条,心想:这么多年了,战红还是老样子。这代表着战将军在越刍,活得还算健朗。
那么,明天,该用什么办法把两个喜欢黏着自己的女儿扔给苏清照管呢……
第二天中午。
苏府的某面围墙下,一个窃笑着的妇人提起裙角蹲在地上,对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娃娃耳提面命道:“今晚想跟着娘睡吗?那待会儿你们就去书房找爹爹,然后缠住他,别让他出了书房的门。”
“睡觉觉!娘!觉觉!门!门……”娃娃们牵着手,用力地点头,却又傻兮兮地冲着妇人喷口水。
两个娃娃似懂非懂的样子,令妇人身边的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小男孩儿皱了皱眉,他抬起头,老成地叹了口气:“娘,她们能听懂您的话么?”
妇人还没说什么,而站在她另一边的那个小女孩儿代为回答道:“只要娘一不管小兰和小叶,爹就肯定会抱着她们认字的,所以你不用担心。还是说……你更喜欢在家里陪着这两只小鬼?那太好了,我终于能一个人跟着娘出门去玩啦!”
“当然不要。”男孩子嘟起了嘴巴,漂亮的小脸儿立马皱成了包子,这个表情居然跟牵着他的妇人有七分相似,“妹妹太调皮了,我才不要和她们一起玩!我要跟着阿姐!”
“哼,我还不喜欢你跟着呢!每次都哭啊哭的,我最讨厌弟弟!早晚卖掉了才好!”女孩子也不依了。
“呜哇……娘,娘!阿姐欺负我!阿姐又要把我卖给人贩子了!呜呜哇哇哇……”男孩儿迅速变脸,老成不再,换上了不带眼泪的嚎叫。
“哎!你们两个都别吵!小心把你们老爹吵了过来,那咱们娘仨今天谁都别想出门!”妇人在关键时刻拿出了母亲的威严,一边给了一颗糖炒栗子。
两个孩子都识相地闭紧了嘴巴。
妇人复又将视线放在了面前的小娃娃身上,她挨个摸了摸两个娃娃的脑袋:“呐,记住了吗?去吧!”
“啊!哈啊!”小娃娃们点点头,高高兴兴地手牵着手,朝不远处的那间飘着书香味儿的大屋子走去。
眼看妹妹们走远,男孩儿仰头望了望母亲的脸,却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娘……”
“嗯?干什么?”妇人随便地问了句,然后笑得嘴角都要裂到耳朵根子上了。她好心情地低头,在男孩儿脸上使劲地亲了一口,“嘿嘿,宝贝们,咱们这就要出门玩去咯!”
小男孩儿皱了鼻子,似乎不愿意被母亲盖上代表着喜爱的口水印。他抹了抹脸,紧紧地贴在母亲身边,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跟丢了人。
被母亲拉着,小女孩儿边努力地跟上大人的步伐,边怨怒地瞪着弟弟,嘴里抗议道:“娘!我的呢?我的呢?您太偏心啦!”
妇人心虚地笑了笑:“咳,谁让你长得像我……”所以你就不如长得像你爹的弟弟更惹我想多亲几口啊!儿子那张“苏清小时候”的嫩脸,实在是太可爱了!
书房里。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可爱娃娃,穿着同一样式的粉红色小褂子,蹒跚着凑近了苏清,一左一右抱住了他的大腿,同时抬起漂亮的脸蛋,咿咿呀呀地练习着对她们来说有些陌生的发音:“的大……地……地……”
苏清安稳地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翻过一页书,理也不理娃娃们的呼喊,任凭两个小鬼头的口水沾了自己一身。
“啊!啊!地……爹、爹……”两个孩子锲而不舍,不管看着书的苏清是不是在关注着她们,依然高高兴兴地手脚并用,想爬到老爹膝盖上去喷着一波接一波的口水。
“唉。”
在孩子的笑靥轰击下,身为老爹的苏清大人终于宣告投降。他放下了书本,一手一只,拎起了两个可爱娃娃,“不去找娘,怎么跑到爹这里来了?”
孩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露出了同样的笑容,甚为流畅地念着:“娘!娘!”
莫非一般人家的孩子喊娘都比喊爹早?
苏清无奈地发现,自己这个老爹当得实在可悲,他的小妻子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四个孩子全都是喊娘早于喊爹。这让他情何以堪!明明这群小鬼头的尿布全是他换的好吧!怎么都这么不可爱?一点儿也不亲近他这个任劳任怨的老爹。
就在苏清怨念渐渐形成黑色气场的时候,他左手上的娃娃忽然小手挥到了他脸上,又抓又揉,像是找到了一个令她感兴趣的玩具;右手上的娃娃则干脆一ρi股结结实实地把自己撴在了他的膝盖上,也不管地方够不够大,抱着苏清的手就打起了哈欠。
“你们两个……”苏清连忙托住了坐下的娃娃,又别开脸躲避抓挠着他的娃娃,“再捣乱,我就把你们统统扔出去!”
“去!去!”正在学说话的孩子,模仿能力总是很强,苏清话音刚落,两个娃娃就都抓住了他的最后一个字,“呵呵咯咯”地笑着,有样学样,开心地叫唤起来。
“……唉!”苏清只好用上了所有精力,保护着两个小祖宗,免得她们一个不小心就摔下去,到时候会疼的可不止是她们这两个调皮的小鬼头。
扑腾了一会儿,那个坐着的娃娃好像不想睡觉了,她挥舞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力图吸引老爹的注意力,等苏清低了头,她猛地蹦出了几个不成句的字:“娘!门门!啊啊!”
“什么?”苏清好脾气地靠近了似乎是有什么重大秘密要告诉他的娃娃,“来,小叶想说什么?”
“娘!出门门!”娃娃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她从姐姐那里听到的信息。
苏清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默默地想了片刻,忽然瞪眼,“出门?!”莫非这句话的意思是:娘要出门?
“可恶!”苏清匆忙抱起及时通风报信的女儿,飞奔到姞月的屋子。
屋里果然没人。
“诶?苏大人?”小河提着一桶水,看上去像是刚刚给果树花草浇完水,“兰叶姐妹怎么是您抱着回来的?她们竟然跑到书房那边去了吗?”
苏清没工夫去解释女儿们为什么跑去了书房,他比较想知道的是:“姞月呢?”
“姞月?”小河听苏清这么一问,也有些发愣了,她推开了屋门,“姞月不就在里……面……”不对,姞月出去了。因为小河她已经看到桌子上的纸条。
——有事暂出,饭前回府。为公平起见,两个归你,两个归我。
小河好笑地将纸条递给了苏清,“姞月带着婧女和小台出去玩了。”
苏清接过纸条,看都不看,直接就揉成一团,弯腰将刚被自己放在地上的娃娃扛了起来,一边肩头坐一个,黑着脸出门抓在逃妻子去了。
姞月在中秋节前的这个时间出门,除了去见那只不安分的红兔子,不做他想。可最近京城出现了不少专门抢劫女子的案件,姞月这个时候出去玩,万一被盯上了……
苏清气势汹汹地带着女儿,杀了出去。
稍晚,小河端了晚饭正路过前院,却见姞月一手牵着垂头丧气的婧女,一手领着不敢吭声的小台,耷拉着脑袋跟在苏清身后,磨蹭着进了家门。
苏清放下双胞胎,姐妹两个欢喜地叫了一声,撒丫子跑向小河,好像是闻到了她手中端着的饭菜的香味。小河笑着将兰叶姐妹带走,留下了私自出逃的娘仨去面对苏清一人的怒火。
“外面这么乱,你居然自己带着两个小孩子出门去瞎晃悠,你就不怕被人抢走孩子?幸好你还知道要换上粗布衣服,可你看你的样子,像是穷人家的媳妇吗?万一有人盯准了你,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拦路抢劫、索要钱财又杀人灭口怎么办?我能马上跑去救你吗?没点儿头脑!嫁给我这么久了,聪明劲儿怎么越发不如从前了?”苏清叨叨念、叨叨念。
“什么嘛,京城也……”姞月不服地顶了一句。
“京城怎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京城照样也有处理不了的抢劫案!前几天刑部的那群笨蛋们不就来求我帮他们调查吗?你别说你忘了!”苏清轻轻一瞥她,姞月马上闭嘴。
“爹……”婧女不忍见母亲被父亲骂得狗血喷头,大了胆子出声。
谁知一向宠爱自己的爹爹却压根不管,只冷冷地扫过来了一眼,“都怪我平时太宠着你了,才让你一次又一次地胆敢教唆你娘带你出门!婧女,从明天起,我要亲自教导你的课业——不许偷懒!”
“爹!”婧女委屈地跺脚,“怎么又关我的事啦!”
苏清没好气地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再不好好教育,以后那就是疯丫头一个,说出去让人家笑话。你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呢!”
婧女冲苏清做了个鬼脸,甩了姞月的手,跑开。
“阿姐!”小台见状,也不失时机地从母亲身边逃走,追在婧女身后也跑远了。
“这孩子!真该好好教育了!”苏清瞪眼,不知是在说女儿,还是在讲儿子。
姞月小声地抗议道:“男孩子你管好了,反正我也没法教育。可是女儿,我要女儿跟着我!你一Сhā手,绝对要养出个化石标本,好不容易我有件事情能大展身手了,你别想让我又在家里什么活儿都不干!”
忽视“化石标本”的意思,苏清勉强同意了她的话:“可以。不过一旦我发现有不对的地方,那你必须让我来接手。”毕竟婧女是未来的太子妃,真被姞月教导成疯丫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什么叫‘不对’的地方……喂喂,我可是现代教育下的新人类,跟你们完全不同好不好啊!居然鄙视我受到的教育……哼!”姞月碎碎念。
“首先要让婧女懂得日常的礼仪,还有琴棋书画——我还好说,如果换了你去教导,也许得多请几位西席……刺绣什么的不必要很精通,嗯,你不是会些刺绣么?稍稍教会她就够了……”苏清在前面一句一句地嘱咐着妻子,告诉她需要注意的事项。
转过一个弯,苏清却发现自家小妻子正学着女儿,在他背后做鬼脸——到底是婧女影响了姞月,还是姞月影响了婧女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会这种动作!
“姞月!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哈哈……别叫别叫,我这不听着的嘛!你这都是要奔四的人了,小心身体,少动肝火……少动肝火……”
“姞、月!我有这么老吗?!”
“哈?哈……哈……”
“还笑得出来?”
“……既然苏大人不想听我的笑声,那就请您今晚去睡书房吧。”
“……”
苏府零散小事集
【认人记】
成亲许久了,姞月一直都想知道苏清在婚礼那天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认出康瑶的。依苏清这个人的精明,绝对不可能是掀了盖头后才发现。
某天,在闲聊的时候,姞月问苏清:“我和康瑶的差别很大么?我感觉我们的身高也差不多,新服……我记得我没有在你面前穿过那身衣服。当时你怎么认出来的呢?”
苏清想了想,依然是那个避重就轻的答案:“我说过了,凭感觉。”
姞月冷笑:“感觉?想必苏大人有过尽千帆之能,居然能只凭着感觉就可以发现两个女人间的不同?我听说,‘闻香识女人’这种事情,只有花花公子才有本事做到。”
——这种时候再装神秘就不成了。
苏清咳了一声,解释道:“走路的姿势。”
“此话怎讲?”
“你不习惯穿长裙子。康瑶穿的那身新服,裙摆挺长的,但我亲眼看见新娘走路的姿势十分轻巧得体,如果换了你……没被绊倒就是好事了,怎么可能会走得那么自然?所以,那个人肯定不是你,而是王府里的另一个新娘。”
“喂!”
“嗯?”
“……算了,没什么。”姞月悻悻地就此作罢。
她只是有些幻想破灭而已。
还以为苏清是靠着爱情啊什么的感召呢,原来还是凭借了他那双透视眼。
于是,姞月就此彻底醒悟:在丈夫苏清的身上,永远不用期望能找到一丝一毫的浪漫因素,因为这个人太理智太精明了,简直就是浪漫的绝缘体。
【孕夫记】
由于姞月在怀孕初期差点儿流产,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处于危险边缘,随时都有可能流掉。一旦处理不当,说不准姞月自己也会因大出血而一命呜呼。
因此,苏清自告奋勇地担当了孕夫一职——其实姞月对“自告奋勇”这个字眼很有意见。
然而姞月晚上睡觉的时候并不老实,尤其她身体状况大不如怀孕之前,晚上总也睡不安稳,更会因做恶梦而尖叫。噩梦的内容无外乎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孩子被强硬地打掉,未婚先孕被人耻笑等等等等。
偶尔,姞月做着噩梦的同时,还伴有踢打——这些都是她在梦中保护着孩子的举动。那么与她同床的苏清,总会首当其冲地被打。
有一次……
姞月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孤单地看着对面一闪一闪的红灯,她想回头喊苏清,却发现身后除了一道道让她眩晕的斑马线,什么人都没有。她转了头,前面的红灯变成了一个狰狞的脸,大张了嘴巴要吞了她。姞月一惊,连忙抬起手一阵乱打。
“月?月?哎哟……你怎么了!”苏清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他似乎跑得很急,才几步就窜到了自己面前。
“姞月!”
姞月缓缓地掀开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苏清放大了的脸,左半边脸似乎有些发红。
苏清倚在枕头上,一手撑着床铺,一手使劲地拍着姞月的肩膀,见姞月清醒了,这才松了口气,想起来要捂着脸颊喊疼:“你又打到我了,这次可是脸啊!幸好明天是休沐日,没有朝会。”
姞月根本没听到苏清在说什么,她只睁了一小会儿眼睛,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早,姞月睡到自然醒。
“……啊?苏清,你的脸……?”姞月讶异地叫了道,“怎么回事?昨晚碰到哪里了吗?”
苏清忍耐地闭了闭眼:“是你打的!”
姞月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能打到你?而且还打得这么重?呜呜,我怎么可能……怎么会……”
苏清默默地用冰块镇住脸,瞄了眼镜子,叹息地想着:也许明天上朝的时候,脸上会一片青紫,姞月的手劲真不小。
但是——
“好了好了,你也是不小心的,没事,明天就能消肿。”苏清安慰着从怀孕后就一直情绪不很稳定的小妻子,眼看她都有要哭的趋势了,不劝怎么能行。
“可是……可是你这样就破相了啊!”姞月哭丧着脸,自责极了,“苏清,我是不是天天都这么不老实?那你别和我在一块睡了,要不你还是去书房吧……”
苏清哭笑不得:哪有因为这种事情就去书房的?再说了,她的花拳绣腿对他根本就没什么影响,昨晚只是一时大意才会被打中的,以往也没这么厉害。
“我可没犯错,你休想把我赶到书房去。而且这点儿小伤,没关系的。”这年头,被打的人还要劝慰打人的人么?
话虽如此,又到了晚上——
“哎哟!”
第二天,姞月依然大惊小怪:“苏清,你胳膊上这块破皮的地方是怎么回事啊?难道又是我?你……要不你还是去书房吧!”
苏清默:女人怀孕,不可小觑。
【尿布记】
长女出世后,姞月坚持要女儿与自己在一间屋里住。孩子还小,晚上总会哭好几次,而且她一旦吃饱了就有功夫开始弄脏尿布,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你别起来了,明天不是还要赶早去上朝吗?”几乎是在女儿张嘴哭出的第一声,姞月就醒了过来,她按住了苏清,自己下了床铺,去给女儿喂奶。
苏清觉得姞月说得也对,他又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他翻个身,半眯着眼,等姞月喂完孩子上床继续睡觉。
而姞月刚爬回床上,女儿就又哭了。
苏清被孩子哭得头疼,他指了指小床那边,语气有些不耐地问道:“她又哭什么?”
姞月也困得不行,她勉强地撑着眼皮,抱歉地冲苏清笑了笑:“可能是底下的尿布被她尿湿了吧。要不,你还是回你的书房去睡?”
苏清愤慨:“一个半月!我在书房睡了一个半月!还不够啊?实在不行就把她送到奶娘那里去,晚上吵得你没法休息,你的身子从生完她之后本来就还没好!”
姞月叹道:“奶娘毕竟不是亲娘,我放心不下。这样确实挺耽误休息的,可总也得有个人起来照顾她呀!要不然,她就会一直的哭,到时候大家都睡不好觉。”
苏清没吱声,只伸手将姞月拉上了床,然后爬了起来,走到女儿身边,僵硬地拎起了她小小的身子,摸索着为她换了尿布。中间虽然因为拎得力气太大而让女儿哭了几声,但总体上来说,苏清还是完成了整个过程,并将脏尿布扔到了门外。
做完这一切,他洗干净了手,俯身亲了亲姞月的额头,说道:“以后我来就行了,你需要休养身体。”
沾到枕头就睡着的姞月,早已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从那时起,苏清包揽下了为女儿换尿布的工作。直到日后他的其他孩子出世,他依然保持着这个“良好”习惯:每晚只要孩子一哭,他就下床为孩子们换尿布,或者喊起半睡半醒的姞月去喂奶。
很多年后,苏清的女儿梧桐,不无得意地对她的丈夫炫耀道:“你这不算什么,要知道,在我家,一直都是父亲大人为孩子们换尿布。”
【点心记】
即使是为人精明狡诈的苏清,也有几件比较郁闷而又无法解决的事情。
尽管并不是每件都与老婆有关,但姞月与越刍的某绍“书信往来”这条,绝对是他心中一大恨事。
他自问不是个小气的丈夫,也可以忍受有人与妻子鸿雁交流,问题在于,姞月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神秘?每每不仅不告诉他有信来到,居然还把看完的信全都藏在匣子里。
她这是在防贼?
苏清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不下千百次地在念叨了。
某日下朝后,苏清再次看见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飞进了府里。可叹这只信鸽还是他亲手训练出来送给姞月当礼物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情敌的得力工具……
养“鸽”为患。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被姞月的花言巧语蒙骗。苏清第无数次地在心里懊恼着,他怎么就让姞月发现了自己会训练鸽子了呢?
——当然,苏大人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当时是想为了在心爱的妻子面前炫耀自己,所以才不小心将这个本事泄露了出去的。
自掘坟墓说的就是这种行为。不过,他不在乎就是了,反正“苏夫人”的名号扣在姞月头上,只要他还活着,她就摘不掉。不必跟一个没了资格的人计较。
苏清口中说着不在乎,却一遍又一遍地从书房的窗户伸了头向外看。
没过多久,鸽子又飞了出去。苏清在心里算计着该不该把这只无辜的信鸽一箭射下来,煮了放在晚饭餐桌上当鸽子羹喝。
晚饭的时候,姞月高兴地对苏清说道:“过几天咱们府上又要多一辆马车了!嘿嘿,这回可以把前年的那辆送给馥郁他们家了,馥郁眼馋了好久……”
苏清边在表面上微笑听妻子说着馥郁是怎么的欣羡自家舒适的小马车,边不断地腹诽:一年一辆,只会送马车,没有其他东西了么?
正确说来,苏家这些年上上下下用的大小马车,全都是越刍凌家出品,不过凌家的马车虽然可以在苏家行驶,那商号却是苏府的一个大忌讳。如果有谁敢不小心说一个“凌”字,没被听到还好,要是让男主子听到了,可就……
好在凌家送来的马车从不在上面刻印他们商号的标志。否则,苏大人一准要把所有马车都拉到后院里摞起来,放把火就烧得干干净净。
“这次又是什么样的呢?我猜车里会有孩子们坐的地方……也许会有特殊的护栏?上次我写信去说过这个问题,让他注意一下来着……”姞月犹在兴致勃勃地对着丈夫诉说自己的丰功伟绩。
“来。”苏清一脸假笑马上就要撑不住了,他夹起一块看上去就很好吃的小点心,轻轻地放在了姞月面前的碟子里,“吃完饭了就尝尝这个,我今早下朝的时候在回来的路上买的,听说这家的小点心不错。”
姞月立即忘记刚才的话题,感动不已地接了小点心,一口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咽下之后,顿觉余香四溢,“好吃!”
“好吃那就多吃几块。”苏清阴险地将姞月的嘴巴塞满,让她无暇顾及那个越刍的凌家马车。
隔了几天,姞月将最后一块花样精巧的点心吞下肚,意犹未尽地对身边看着书的苏清说道:“你什么时候带着我去这家点心铺子一趟吧,我想挨个尝尝。”
苏清笑道:“随时都行。”
然后他就在想,到底要不要告诉姞月,她吃下的点心里夹的肉末,其实是鸽子肉呢……
——残忍!
【木头记】
姞月想知道的事情一直都很多,比如苏清的家庭情况、他当年怎么参加的考试、后来又是如何进入刑部的。
不过她最想知道的是,苏清究竟把那棵大树怎么了。要知道,那棵树下就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虽没有很大的纪念意义,可好歹也是个“第一次约会”的地点啊。
依苏清的性格,绝对会把树砍掉,以消灭所有可能的隐患。但疑问就在于,依苏清的性格,他还会在砍了树之后不动声色地用另一种方式告诉她,让她趁早死心。如此说来,那棵树早就该做成某样东西放在苏府的某个角落了。
那么,是什么呢?苏府里木制品不少,可哪个才是牺牲了自己身躯的那根壮士之木?
直到长子苏台出世后,姞月才发现,丈夫再次翻出了女儿曾经睡过的婴儿床。
莫非……
“怎么又拿出来了?”姞月摸了摸那张短小的、四周都带有护栏的床铺。这还是苏清按照她画的图,找来了木匠打制的小床,为的就是防止孩子滚下去摔着。
“因为想让你记住它。”苏清的那一笑,顿时让姞月明白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你……果然把那棵树砍了?而且,而且你还……你还把它做成了咱们孩子的小床?!”姞月哭不得笑不得地将儿子轻轻地搁在了小床上,“你真幼稚。”
苏清道:“不过是想让你死心罢了。”
——男人的报复心,有时候也很强。
【那一年的那些事】
事情发生在梧桐十五岁这年。
梧桐及笄礼前的几个月,容家忽然无缘无故地被牵扯进了一个案子里。本来就是个小案件,大家都没怎么在意,谁知接下来,刑部不由分说,雷厉风行地Сhā手调查,紧锣密鼓的行动铺天盖地一般地展开了。而这次衍生出来的案子,即便是苏清,事先也没有得到任何风声。
没过多久,容离的好友苏清在朝堂上不知怎么惹了皇帝,竟然被禁足在家中,不许外出更不许与外人接触。
苏清被变相地软禁在府里,几天都没睡好觉。他曾经亲身经历过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当然最清楚其中的症结所在。刑部的调查还没结束,就已经让帝王动怒到此等地步,容家这次牵扯上的事情,一定非同寻常。
“我还没张一次口,却已经惨遭池鱼之殃。容这次……恐怕凶多吉少。”苏清捶着桌子,自责起来,“如果我能再机灵一点儿!唉!”
姞月担忧地看着丈夫,劝慰着他:“据我看,容离不会是那种知法犯法的人,我想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可惜她的劝慰太苍白,连她自己都越说越不相信。能有什么误会!明眼人一看既知,这是官场上最常用的一招——罗织罪名。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容离被他们诬陷!”
苏清不是个轻易就能被禁足的人。表面上的安分没保持多久,他就悄悄地溜进了已被看管起来的容家院子。
“到底怎么回事?”苏清第一句话就是打探事实。
“哈哈,没事没事,过去了就没事啦!”容离笑着,居然还有心情拿出家中珍藏的好茶,认真地招待了苏清一番。
那晚,容离什么都没说。从容家出来,茫然的苏清照样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馥郁望着苏清的背影,忧心忡忡地问着容离:“为何不告诉苏大人呢?苏大人或许还能帮我们!”
容离面色沉重地制止了妻子的话:“不行。现在苏清自身难保,我不能让他卷进这是非里。他早已不是刑部的官员了,如果他越权管了这个案子,被有心人抓到,那么会灭门的不仅是我们容家,苏家也会跟着赔进去的!顾氏现在正想借扳倒苏清来控制住太子的势力,你想想看,如果这个节骨眼上苏家出了事,不仅太子可能有危险,张家也……”
馥郁的眼泪紧紧卡在了眼眶中:“可是,父亲那边也没有给我说法,那我们是不是要……我们……”
张家当然不敢有说法!因为这是不小心就会一并打入“同党”的叛国大罪啊!这与一般的罪名不同,现在,没有人能救得了容家了,即使张国丈是他的岳父。
深知这个道理的容离淡淡地说道:“那我们就听天由命吧!”
然而,只是这么一句“听天由命”,足以让小小的容家支离破碎。
长女在及笄礼上被御赐了“凤凰”一字、苏清压抑地在府里禁了将近半年的足,太子明里暗里的多方面照应……总之,苏家勉强抵御住了容家灭门可能带来的牵连。
后来,苏清在前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救出容离,而他的儿子容可已经不用他操心了。因为太子翔成已经在其弟保成的要求下,将容可替换了下来,秘密交由苏清照顾。
苏清考虑再三,终于将容离偷偷地送到了庆离那边,却把容可留在了苏府。
很多年过去,当孩子们都长大,容家的案子也了结的时候,姞月问苏清:“老头子,你当初为何不让容离现身翻案?”
直到那时,苏清一想起好友遭遇过的事情,也还叹气不已:“毕竟救出了他的是我而不是太子。翻案的话,有容可就足够了。一样的事情,由太子救人,那么只需待他登基称帝后再行翻案,就没人敢说什么;可若我救人,就是欺君大罪。惟有婧女她……唉,容家的小子,注定与她无缘。”
至于苏家注定与容可无缘的长女梧桐……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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