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慧珠一眼就瞧见里面还有好几张桌子是空著的,不禁好奇道:“那不是还有位子麽?”
这店小二涎著脸笑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这几张桌子都是有人预定好的,除非……”只见他一只手的四指在轻轻搓著自己的大拇指,谄笑道:“除非……”
郑毅忽然想起这个手势,那是他跟随少爷出入这陆岛所经常会见得到的,立刻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到他手里,道:“如果有人订了位,临时有事不能来,小哥是不是可以挪出来给我?”
这店小二立刻改颜相向,恭声道:“可以可以,正好还有一桌客人有事不能来……”
他将郑毅四人迎到临河的一桌位置上坐下:“这个位置,少爷还满意麽?”
郑毅道:“很好。”
店小二道:“少爷要点甚麽茶?配点甚麽点心?”
郑毅道:“你这里最好的茶是甚麽?”
通常最好的一定是最贵的,他瞧了三位美女一眼,笑道:“咱们这里的茶全都是最好的,我建议您泡一盖西湖碧螺春,最适合小姐饮用!”
郑毅道:“一壶不够,泡两壶!”
店小二道:“是是,两壶……还有咱们这里的‘八盅一碗’……”
郑毅今天是来享受富贵的,毫不吝啬道:“每人来一份。”
郑毅当然知道,其实来两份他们四人都吃不完,但是他就是要摆阔,大声道:“我知道准备四份是须要一些时间,你们不用急,先把你们这里最精致的茶点都端土点上来,我们慢慢吃,慢慢聊!”
这店小二点头哈腰,连连应是,躬声而去。
果然才一会儿工夫!就泡好了茶,端了精致美点上来。
接著店小二又来,端过另一张桌子来拼上,才摆得下四份萤桥茶座的名点“八盅一碗”!八盅是八个大盅,一碗可是一个大海碗!
除了郑毅,秦慧珠三人看了都傻眼。
两张桌子都摆满了,店小二恭声道:“一共是三两七钱银子!”
郑毅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元宝递过去,道声:“不用找了!”
这店小二立刻努力鞠躬哈腰,一叠声道:“谢谢厚赏,少爷小姐请优用,如有甚麽需要,尽管吩咐!”
为了随时可以接受吩咐,他竟垂手恭立一旁,不肯远离。
郑毅才一招手,他立刻趋前道:“少爷有甚麽吩咐?”
郑毅道:“我也没有甚麽吩咐,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店小二道:“是是,您说。”
郑毅道:“你走远一些,我才吃得下东西!”
店小二急忙退开上面道:“是是,我走远些,走远些……”
他果然走得很远,秦慧珠与彩霞、明月都忍不住掩口窃笑。
秦慧珠道:“这麽多,我吃不完怎麽办?”
郑毅道:“拣爱吃的吃,吃不完就算了!”
这茶座生意太好,所以桌椅都摆得很挤,几乎可以用“摩肩擦踵”四字来形容了;而且各色人等都有,可以说是三教九流,龙蛇杂处。
唯有他们四人,男的俊,女的俏,人品不凡,出手又大方,不免引来多少羡慕的眼光。
他们却毫不以为意,尽情享受面前的美食。
就在这时,邻座不远处却有个脸色苍白的汉子,显然是喝醉了,开始发起酒疯。
与他同桌的一名威严老者劝阻不听,他竟以筷击杯,大唱道:“十七、八岁的小奴家,日日夜夜想婆家;有一天在路上遇见了咱家,咱一把将她抱了回家……”
那老者双眉一皱,沉声道:“你醉了,不要唱了!”
这白脸汉子锦衣华服,却是如此下等人品,哈哈狂笑道:“怎麽?难道我唱得不好?”
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大喝道:“谁说我唱得不好?哪个敢说我唱得不好?”
突地反身一把,将邻桌一个客人当胸抓了起来,厉声道:“你说我唱得好不好?”
那客人见他穷凶极恶,早已吓得脸色发白,连声道:“好好,好极了,”
白脸汉子得意大笑,一把又将他按回到椅子上。
秦慧珠眉头一皱,郑毅早已看惯这种三教九流之人,示意她不要惹事。
忽然一阵箫声,袅袅传来……
那个白脸醉汉居然也一敛狂态?侧耳聆听。
箫声咽呜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垂髻女孩,牵著一名十六、七岁的盲眼少女,走进茶座来。
这女孩零丁瘦小,面色腊黄,一副生活贫苦、营养不良的模样。
她牵著的这位肓女,虽然眼睛仍然明亮,却因失去了视觉,形容也憔悴,令人望而生怜。
小女孩牵她来到茶座靠近河岸矮篱处,一截专门为她准备的木桩坐好,盲女这才停下悠扬悦耳的箫声,喘了口气,道:“伶伶,给爷台们唱一曲吧!”
小女孩手按衣角,福了一福,轻声细语道:“唱得不好,请爷台们原谅;唱得好,就请爷台们随便赏几个吃饭钱……”
语声柔弱,楚楚可怜,郑毅心中大是恻然。
只听盲女箫声一转,小女孩启口唱道:
“花边娇月静粗楼,叶底沧波冷翠沟,池上好风闲御舟。可怜秋上半儿芙蓉一半儿柳!”
那白脸醉汉突地伸手一拍桌子,大喝道:“不好,唱得不好,待大爷教教你!”
伶伶歌声一住,面色惨变。白脸醉汉一步窜了过去,劈手就要去夺那盲女手中的玉箫。
酒客们见到这种场面,有的人心中不忍,有的人大为气愤,有些怕事的更是早早溜走……
郑毅尤其不忍,大喝道:“这位仁兄请住手!”
白脸醉汉转头大骂道:“你是甚麽东西!你管得著我?”
手掌仍旧向那支玉箫抓去,谁知他明明看得很准,却偏偏抓了个空?
那同桌老者急怒之下,厉喝道:“畜生,还不回来?”
白睑醉汉一抓未著,似乎太丢脸,大喝道:“臭丫头,还不快拿来?”
一面伸手又抓,谁知他语音未了,那盲女的箫音也未曾中断,只觉到玉箫一闪之间,这白脸醉汉突地惨叫一声,翻身跌倒地上,竟再也动弹不得!
刹那间,众人目瞪口呆,这盲女才停下箫来,叹了口气,道:“这位爷台醉了,伶伶,我们走!”
那老者面色一变!肩头一耸,凌空跃到,伸手就拍那躺在地上的汉子。
谁知这汉子竟不知被甚麽手法点住茓道,他竟是解不开来?
转身拦住盲女姊妹,冷冷道:“姑娘好高明的手法?劣徒无知,竟未看出姑娘是个高人……”
盲女神色木然,道:“他不要紧,只需让他在地上睡一个时辰,自然醒来!”
这老者突地一伸手抓住那小姑娘的肩头,吓得她尖声惊叫。
盲女怒道:“你要干甚麽?”
老者道:“姑娘不解我劣徒茓道,休想走人!”
郑毅最是不齿这种恃强凌弱之徒,不禁义愤填膺,疾冲而上,全力扑向那老者,大喝道:“好不要脸?欺侮小女孩子!”
那老者见他冲来,用剩下的一只手一圈一拍,就要将他打个四脚朝天……
谁知郑毅身法奇快,忽地一个转折,竟闪过他拍来的这一掌,抢入空门,和身将小姑娘抱住。
这一冲之力,老者竟也抓她不住,被郑毅将小女孩救走。
老者回掌再拍,直击郑毅背脊;这一下狠手,正要将他置诸死地,幸好盲女玉箫递出,截击他的肘弯!
这一延误,郑毅死里逃生,却已吓出一身冷汗,回头见到盲女与老者战到一起,难分难解!
那老者招式辛辣,用心狠毒;音女眼不能视,只凭听觉,再加上大病初愈,显然不是这老者的敌手,只能拚命苦撑!
郑毅大为愤怒,放下小女孩,挺身而上,大喝道:“只会欺侮弱女子,有种就跟你家少爷拚个你死我活!”
说著不假思索的双手齐出,以指代剑“同心剑法”疾攻而上,
看似剑法,又似指法,老者猛地吓了一大跳,只好舍盲女以全力应付郑毅,一时间竟教他攻了个手足无措!
盲女气喘吁吁,精疲力竭,伶伶急将她扶住,道:“姊,你要不要紧?”
郑毅一面全力抢攻,大声道:“你带姊姊快走,这里我来应付!”
他这一说话分心,竟被那老者狠狠地乘隙反击!
郑毅慌忙又以左手右手各一招“同心剑”的玄妙变化挡了回去。
这套“同心剑法”是他下午才练成的,而且只练了第一招的九种变化而已;但是他真的能“一心二用”左手右手各出不同的剑招,则能出现九九八十一种不同的排列组合,而且又能从实战中反覆磨练,原本生疏,终於愈打愈纯熟,威力愈来愈强!
但是他终究只是新手,反反覆覆的只是那八十一种招式,不久就被这老者看穿了虚实,开始乘隙反击了……
尽管“同心剑法”的招式奥妙无比,郑毅却年岁太轻,内力不足,威力上大打折扣;而且,他是以指代剑,并非真剑。
这情形是旁观的秦慧珠瞧得最清楚,她眼珠子一转,就瞧见人群中有几位少年公子,佩有漂亮的长剑。
秦慧珠走过去,向他们嫣然一笑,道:“你们的剑,能借我一用麽?”
美女办事总是比别人容易得多,这几名少年立刻将他们的长剑递出来,道:“姑娘尽管使用!”
秦慧珠只抽出了取中两把,道:“对不起,我只需要两把!”
然後她转身将剑扔出,同时大叫道:“郑毅接住!”
郑毅接剑在手,名副其实的“同心剑法”立时左右开弓,双剑齐出,猛攻而去!
霎时之间!杀得这老者狼狈不堪,惊叫道:“同心剑法?”
他虽已认出这是“同心剑法”但是措手不及问,被杀得狼狈後退,终於被逼到靠河堤岸的矮篱,停脚不住,被绊得向後翻跌出去。
河水退潮,只剩一滩烂泥,他就这样一头栽进了烂泥中去!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把一个穷凶极恶的老者逼得栽入烂泥中去,解救了一对可怜的弱女,围观的群众立时欢声雷动,响起了一片如雷的掌声!
秦慧珠更是兴高采烈,立时狂奔过去,也不管众目睽睽之下,抱住郑毅,送上一个热烈的香吻。
众人更是热烈的叫好,甚至有人大喊:“再来一个!”
突然那小女孩伶伶一声惊叫,原来她注意到刚才跌进烂泥里去的那老者,又一跃而起,向郑毅扑攻而来。
满身满脸的泥泞,使他看来更是狰狞可怖,众人亦吓得惊叫,郑毅在危急中回身出剑,却已不及。
只见那老者本是徒手相搏,却突然冒出一杆银光闪闪的尖枪,直刺掷毁面门!
郑毅吓一跳,回剑拦击,转眼间那杆银枪又已不见!郑毅才一恍惚,蓦地他另一手上银光又闪,又是一杆尖枪直刺而来!
郑毅紧急後退,堪堪避过,那老者双手像变魔术似的不断的变出银枪攻击,却绝对不让郑毅看清楚真相。
郑毅仓皇闪退,好几次都差一点被击中,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盲女突然咦了一声,惊道:“无影枪?”
伶伶道:“甚麽是‘无影枪’?”
盲女道:“他就是‘傲仙宫’的七大护法之一,名叫赫连强!”
伶伶道:“那他手上的武器,就是‘无影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