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臻景铺好床,又唤小厮送了一床被褥和草席进来,铺在床头的地方。见文一还没洗好,就拉着椅子坐在窗边看江面。此时的江已经安静下来,不管是客船还是渔船,都陆陆续续的靠了岸,一阵晚风吹过,微微的凉意让兀自发呆的贾臻景清醒过来。有些凉了啊,他轻叹着抬手关上窗,回头就看见提着胖裤腿无措的站着的文一。
他的衣服也算不得胖,可是毕竟个头在那儿放着,文一这般小个子穿着就像是一颗花生米钻进了核桃壳里,说不出的滑稽。贾臻景的视线从拖地的裤腿上移到他脸上,不由得就愣了愣。
文一脸很小,是真的小,贾臻景觉得自己一个巴掌就能把那张脸盖住。之前被泥巴糊着倒也看不出什么,洗洗干净方觉得皮肤莹白,许是刚泡过澡的缘故,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出现粉粉的两团颜色,衬得人十分可爱。眼也算大,因着眼珠子黑亮,显得有神而精灵。嘴巴紧抿着,有些怯生生的看着贾臻景。
贾臻景移开视线,默了片刻拉开门出去,余下文一一个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贾臻景很快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个食盒,也不多说话,把饭菜和汤羹端出来才开口道:“过来吃饭吧。”
文一松了口气,慢腾腾的蹭了过去,坐了片刻才猛地站起来接过贾臻景手里的汤勺道:“景哥哥坐,我来。”
贾臻景松了手,见他袖子滑下就要垂到碗里,忙抬手拉住,拽他过去将袖子挽起来,看着他白细的小手臂温声道:“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吧,看样子也没吃过苦,我这一路赶路必会有些急,你可……”
“我不怕!”文一垂着头看着他将袖子挽起,语气坚定的截断他的话。
贾臻景点点头,“吃饭吧,明天又要早走。”
文一抬抬眼皮,怯怯的又央了一遍,“你别丢下我。”
贾臻景笑了,“你不是管我叫哥哥吗?既是我弟弟又是我的小厮,不管是哪一样,我都不会丢下你。”
文一闻言抿唇笑了笑,又现出嘴角那个浅浅的小窝,可那眼眶却有些红了。文一微垂着头坐到一侧,贾臻景看过去,恰见一滴泪又落了下来。贾臻景抬手揉揉他的湿发,也没多说什么就开始吃饭。
文一默默留了会儿眼泪便开始乖乖的吃饭,饭后还主动把碗筷收拾了归拢到食盒里。扭头看看那床和地上的床铺,麻利的跑到地铺上躺下了。
夜色渐浓,贾臻景了无睡意,起身又坐到窗边,推开窗看江上夜景。万籁俱寂,不远处江边那条亮着粉色灯笼的船看着就格外的亮眼。贾臻景看着船上模糊的人影,和两道人影间忽明忽暗的炭火,听着蛐蛐儿的叫声,心底出奇的安定。
不管他怎么着急,总有人能安静的享受生活,就如那小船上烧烤饮酒的两个人。贾臻景勾勾嘴角,转头看看缩着身体的文一,关上窗上了床。
或许,他该慢慢走才对,依小柔的性子,出了城就该到处游玩了,怎么可能直奔杭州?
虽然这么想着,第二日贾臻景还是起了个大早。店里小厮已经按他昨晚的嘱咐买了两套小号的男装,贾臻景看看地上裹着薄被睡的踏实的文一,将衣服放到他枕边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再回来已经准备好了路上的吃食,见文一已经换了他出门时放下的衣服,却眼睛红彤彤的跪坐在地铺上掉眼泪。文一见他进来还惯性的抽噎了两声,这才哭哭笑笑的爬起来站在他身边怯怯地牵上他的手。
贾臻景心底泛起淡淡的怜意,捏捏他的手心温声道:“不会丢下你,莫再难过了。”
贾臻景唤小厮上了粥,等着二人吃过带着文一又坐船南下了。
一街之隔的客店里,小柔团着被子搂在怀里睡的喷香。圆喜因着没了被子,被江边夜间的凉气冻得手脚冰凉。圆喜是在漫天大雪里疯狂的找火取暖,最后力竭的倒在雪窝里的噩梦中惊醒的。转头困顿的眯着眼看见小柔自己盖一个,怀里还搂着一个,气的撅着嘴生了半天闷气。
钱万金起的早,起来就开始张罗着早餐,问了小厮这边的特色小吃,然后按着他指点的地方去买小吃。要说这人一旦有了信念就是极坚强的,钱万金自昨日中午就没怎么进食,现在还四处跑得欢,看见街旁的早点摊儿愣是能忍下欲望装作“爷已饱腹,无需进食”的模样。
钱万金扫着路边的小吃想,若是有人招呼,他就破戒吃一顿,总这般饿着也不是个事儿。说来也奇怪,摊主小贩四处拉客,唱喏着招呼路人去吃饭,可就是不招呼钱万金这个腆着肚子,又一脸被撑着表情的贵公子。
唉,真是不会做生意啊,放着他这个大财主不招呼!钱万金抱着给小柔买的小吃和果脯,颇哀怨的挨个儿扫过那些热情地招呼食客的摊主,偷偷摸出一小块点心扔到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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