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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绝峰学艺

灵虚上人的徒儿云儿,也有着苦难的家世。剑英身世尤惨,他近年来每忆及父仇母恨常仰天长啸,痴痴伫立,每每都是云儿趋前软语慰解,劝他不要过份悲恸,免伤中元,影响进境。剑英对云儿自是感激莫铭,但他仍脱不了童心稚气,有时感伤过深,把云儿看成亲人,索­性­伏在云儿身上大哭一场,云姑娘每逢到这种情形,总是先让他哭了一阵,然后千方百计逗他破啼为笑,两个同门姊弟,几年来就在这种倏笑倏啼中逐渐长大。

云儿自是芳心已属,情苗渐长。英弟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一刻不见云儿就急得满山寻找,云儿每在厨下炊做,剑英也常常入厨忙着淘米洗菜,总之两人除了在灵虚上人面前习武读书时全神贯注用功以外,一有空暇就胶在一块儿,寸步不离。

上人禅功­精­深,知两小孽债天定,从中作梗徒费心机,也就来个不闻不问,只要他们能在用功时全神贯注,不分心念,其他时间倒任他们携手并肩,双双游嬉于绝峰之顶,溪水之滨。

第五年,俞剑英已是十五岁的人了,他功力­精­进,骨格奇伟,看上去已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模样。云儿也到了二九芳龄,已是个完全成熟的少女风韵,绝代风标,盖世艳华,婀娜中另透出一种刚健,她和小师弟剑英并不因为长大了而有所疏远,仍然是同出同游,把闲下来的时光消磨于山水之间,不过这时两人每在一起喁喁清谈时,彼此都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这感觉常常使两个人忸怩不安。

有一天,约到掌灯时候,两人刚从山下玩罢归来,见师父端坐茅舍中松木云床上,靠床边放一支松油火烛,师父双目神光电闪,直­射­两人,一脸庄严肃穆之­色­,灵虚上人这种异常的神态,不由使云儿剑英双双一惊,慌不及抢近云床,并跪榻前。

灵虚上人叹口气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一般武功基础都已奠定,可惜天赋不同,自不能齐头并进,云儿应从巧、快方面着手,以补力气不足,英儿得天独厚,饮得灵鳗神血,力气充沛,应求稳、实。由明天开始我分别按你们先天条件个别传授,为求你们能全神贯注,不分心念,暂时分开学习。英儿明天随我到峰后断崖下面另开居所,云儿可留峰顶原地进修。”

说完话,双目一闭,静坐不语,两个人叩个头退出来,彼此心中都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伤,呆站室外互相凝睇。

半晌,云儿才带伤感的低声说道:“师弟,明天我们就要暂时分离,虽说相距很近,但师父外和内严,没有他老人家的吩咐,决不能随便晤面,我担心你一个人住到那千丈深崖之中,吃喝都没有人再照顾你……”

剑英见云姊姊义重深情,这些琐事她都想到,不由剑眉轻扬,星目含情,看着她笑道:“云姊,小弟几年来承姊姊处处爱护,心中感激异常,现在我已长大,这些琐事哪能还让姊姊­操­心,再说我也不能让姊姊这样照顾我一辈子……”

他说话时,云儿一双秋水般的妙目一直盯在他的脸上,听他一口一个姊姊叫得怪甜,不由粉脸上轻泛笑意,听到最后那句话,蓦然­色­变,粉脸上笑意突敛,她口中“啊”一声,竟自转身向自己房中走去。

剑英虽然觉着云姑娘神情不对,还认为她心伤小别,情怀不开,不由得叹口气回到自己卧室去了,傻弟弟哪知道是最后那句话出了毛病。

云儿满腹委屈,憋着气走回自己的卧室,她默然独坐,思潮汹涌。在她一寸芳心之中,觉得自己这一生要嫁人,自非俞剑英莫属。

五年来朝夕厮依,同食同游,她在英弟弟身上不知道用去了多少心血,如果反使他起厌恶之感,那真是大大的冤枉,一想到此,处不由云姑娘寸心粉碎,愁肠百结,两眼热泪不由自觉簌簌下落。

第二天云儿天一亮就爬起床,她想以后不再管他了,但是想,两条腿不自主又走到英弟弟的卧室门外,两扇松木门大开着,屋中被褥不见,只余下一张空木床,剑英也没了影儿,再看他用的一把青钢剑同时不见,知他已随师父到峰后崖下去了,不由心中非常懊悔,昨夜自己负气一走,他会不合因此而感伤心……为什么走时竟不知会自己一声……

云姑娘呆站在小师弟房中乱想了一阵,猛抬头见师父站在门外面不远处直看着自己,不由她又羞又怕,无奈何摆柳腰,轻移莲步,壮着胆走近了上人跟前,口中问了声:“师父你早。”人却像Сhā烛似拜了下去,伏地流泪,不敢抬头再看师父神­色­。

灵虚上人叹口气,扶起云儿说道:“痴孩子,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因果轮回,孽海茫茫,为师也要被你们这一对儿女冤家牵入情海漩涡之中。”

上人话中暗透玄机,可是已入情网的云姑娘一时间哪能意会到其中奥妙,她泪水盈睫,随上人一只挽着她右臂的手缓缓地站起身子,泪眼偷看师父神­色­全变,长眉舒展,满脸慈爱,云姑娘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娇喊一声:“师父,弟子我……”

灵虚上人截住了云儿的话笑道:“你不要再说下去,我全明白,现在你去取剑跟我到外面习剑去吧!”

师徒出了茅舍竹篱,绕过竹阵,走入一块五丈方圆的习武场中。

这块地方是云儿和剑英习拳练剑的场所,四年多来她和英弟弟每天必在这儿学上两个时辰的工夫,相互对手比试。师父从旁指点各种拳剑窍诀,改正两人错误,今天习武场中景物依旧,仍是短草如茵,但她却感到像失去了一件心爱的东西一样。虽然在师父跟前不敢形露于外,但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滋味。

灵虚上人从云儿手中要过长剑,自己先练了一趟“越女剑”,只是招式非常缓慢,移步发招,吐剑转身,每个姿势变化都似蜗牛慢步,徐徐出手,足足有一个时辰,才把一百廿八手“越女剑”练完。

上人收剑对云儿笑道:“越女剑法,讲求轻灵迅捷,出手变化尽力求快速,这趟剑法最适宜于女子习用。刚才我已把剑法中各种变化窍诀,都于化解演出,你可照样练习,不过必需先求稳实缓进,到你能全部领悟其中奥妙之后,再由缓求快,由快化急,纯熟之后自能得心应手,收发随意,运用自如了。”

上人说毕把剑还给云儿,让她照样练习,自己又从旁指点,直到云儿把一趟“越女剑”练完,师徒才离开习武场回到茅舍。

此后灵虚上人每天都分别奔走峰顶、深崖之间,两面督促指点这—对男女爱徒读书习剑,云姑娘除了在师父面前练剑读书时尚能摒弃杂念,全神贯注以外,其他时间常常愁锁柳眉,一颗心全跑到英弟弟身上去了。

相思岁月,度日如年,云姑娘怀念师弟日甚一日,她渐渐的芳心结,人逐渐消瘦,灵虚上人冷眼旁观,知云儿陷身情海,已难自拔。但他为造就剑英绝学武功,使他能成为武林奇葩,决不能让儿女情爱迷乱了孩子的天生灵慧,误他进境,所以任云儿幽怨满腹,只给个不理不问。

而且他教育剑英、紫云两人的方法也各自不同,对云儿是和颜悦­色­谆谆诱导,对剑英却是厉颜疾­色­,限制极严,每次规定的功课,必需在限期内完成,稍有延误必重予斥责。

孩子只感觉相云姊姊分开独居崖底以后,师父好像换了一个人样,每天规定的进修的课程又非常紧促,被迫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余暇让他去想云姊姊,所以俞剑英的武功进境真有一日千里之势。

灵虚上人把自己苦心研究各派武技­精­华独创的奇门八卦剑法和独步武林的轻功绝技梯云纵,在俞剑英独居崖底三个月后,也开始逐步传授。

俞剑英神注心专,功力上突飞猛进,在他本人并不觉得,可是灵虚上人旁观者清,见爱徒不负所望,自己一身绝世武功承继有人,心中自是暗里欢喜,也就更细心教授。

断崖谷底中,俞公子埋头苦练,不过半年时间,他竟把奇门八卦剑法完全学会,这趟剑法是灵虚上人半生研究南北各派武技­精­华,取长舍短苦心化合而成,再加上他独创手法,随成独步武林自成一派的剑术,剑法共有一百三十六式,暗合八卦循环之理。

上人见爱徒已通窍,所差者火候而已,只要他以后能不断练习自会达到预期成就。

基础既奠,就又把他带回峰顶。云儿和剑英半年小别,骤然见面,说不出两人心里有多高兴,尤其是云姑娘,她一见着师弟,说不出心中是爱是恨,千般感慨,半年未展的愁眉苦脸立时一扫而空,可是碍着师父,两人只是相视一个会心的微笑。

好像是隔了几十年似的,笑去了千种幽怨。

灵虚上人看他们这个情景,心中立时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他笑对两人说道:“半年来你们分开学习,都有很大的进步,今天特准你们去打些野禽山兔之类,破例饮一次酒,休息两日。”

两个人一听之下高兴得差一点跳起来,慌忙一齐对着上人跪地一拜,离开茅舍。云儿走前面,俞剑英跟在身后,两人绕出竹阵,急走如飞,约有一顿饭工夫,已离开排云岭峰顶,来到一个山腰中。

云儿靠在一株古松上,看了剑英一眼,立时低下头去,一语不发。

一路上两人话也没讲一句,只顾疾走,现在这样一停,局面自然不同,云姑娘先来个低头不语,英师弟只好走近姑娘身边低喊一声:“姊姊。”

他心想这声姊姊至少要换到一声英弟,哪知云姑娘却不答不理,只把一个身子转动一下,两只手臂交错扶在树身上,低垂的头却移伏在两臂上,这动作出了俞剑英意料之外,他呆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了。

只见姑娘用红绒扎着的一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垂在背上有点儿摆动,两肩也似乎微微在抽动,他只得更走近点,附在姑娘耳边又叫声:“姊姊。”

这一声姊姊,叫的云儿抽动的两肩比刚才更利害些,俞剑英无可奈何,仲两手轻搬住云儿秀肩,慢慢地把她玲珑娇躯板过来。两个人一对脸,可真把英弟弟吓了一跳,见姑娘满面泪痕,柳眉愁锁,似乎有无穷幽怨,她睁大着一双妙目,怔怔地凝注着他,傻弟弟哪经过这种事情,他竟也呆站着说不出话来。

四目相对,互注良久,剑英才开口说道:“姊姊,你好像有满腹委曲……”

云儿不等剑英把话说完,接口答道:“寒门薄命女,自知出身低微,怎配做你这宦门贵公子的姊姊,只恨我自作多情,俞剑英,你何苦再问我这些。”

说完话,一下挣脱他扶在肩上双手,转身又向峰下跑去,姑娘身法轻灵,疾如脱弦快箭。

俞剑英更非等闲身手,追一个流星赶月,他边追边喊道:“云姊……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说明白,你这样真要把我急死闷死了……”

他边追边叫,云姑娘却一味不理,剑英一急,猛展轻功绝技“登萍渡水”,他也不管断崖深涧,摔下去就要粉身碎骨,双足踏松登石,捷逾飘风,一连五六个飞跃已超过云儿,立时回身拦住她去路,语带伤感说道:“姊姊请留步片刻,听小弟把几句话说完,俞剑英数年来承姊姊处处关顾,姊姊情深何异骨­肉­,我年幼无知,纵有得罪姊姊的地方,亦请姊姊原谅,能把小弟错处明白的说出,我自当向姊姊赔礼请罪,你这样不明不白的只管一个人生气,小弟到现在确还不知道错在何处,难道小弟的出身宦门就是姊姊厌弃我的理由吗?”

他说着活,竟也急的星目落泪,云姑娘听完他的话,又见他急的那个样子,心中积存的一点误会早已完全冰释了,细想起来,还是自己死心眼,硬往坏处想,一半也是想借机试探下他的心中对自己究竟有几分情意。如今被俞剑英拿话一逼,自己倒觉着没话可说了。一时间她竟弄个无言以对,呆站了一会儿。终被她想出一个好办法来。云姑娘妙目流转,看两人停身的地方正是一个小突岩,说地方也就不过有一丈方圆大小,右面是一个横涧,深有百丈,姑娘向右一迈步,人却装出要晕倒的样子,英师弟哪知道这是云姊姊的诡计,还认为她真的得了什么急症,赶忙进两步伸手住捉她一只玉臂,云姑娘也就顺势全身倒向英师弟怀里。

这一下俞剑英不得不把她全身抱住,急得直问:“姊姊,你怎么了?”

云姑娘却把头埋在剑英怀中偷偷暗笑,剑英抱着她走几步,到一棵矮松下面坐在地上,再低头看她两眼微闭,嘴角泛笑,聪明的俞公子立时醒悟她在故意放刁,也就来个将计就计,把她轻揽怀中饱餐秀­色­。

云姑娘人样花枝,绝世姿容,小师弟看得心中怦然乱跳,他已成年长大,情怀初开,哪会受得住这般诱惑,不禁低喊声:“云姊姊,你真美。”低下头轻轻的亲一下姑娘樱­唇­……

云姑娘猛睁双眼,只羞个满面飞红,一挺身挣脱怀抱,满面娇羞,嗔道:“你真敢……”

敢什么她没有说,但已把俞剑英吓个惊魂天外,他慌忙站起,恭身一揖道:“姊姊我错了……”

云姑娘轻咬下­唇­,妙目情注,一伸手拉住英弟弟的右手低声道:“别害怕,我逗你玩呢!”说着话她又羞个娇靥泛霞。

英弟弟做错事自然是任人摆布,她拉着他并肩坐下,互诉着别后相思……

两个人耽误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各展身手打了几只山禽野兔,并肩谈笑着赶回排云岭上,云姑娘亲自动手做菜,英弟弟一边帮忙打杂,到天­色­将暮的时候,已做好全部菜肴,云儿请示上人后把酒菜摆到峰顶一个大青石上,师徒三个人准备要赏月夜饮。

那晚上万里碧空,月华似水,灵虚上人一面吃酒,一面讲述着武林中奇人异事。

云儿、剑英全都听得心神向往,殷殷追问,上人今夜似乎特别高兴,凡两人追问的事均代为解说,不觉夜­色­已入二更过后,仰面月华朗朗照绝峰,云姑娘玉手掌壶,替师父师弟斟满酒杯。

猛闻一声猿啸破空传来,俞剑英怦然心动,正想起身去查看一下,抬头遥儿一条黑影踏月而来,身法奇快,疾逾流星,不过是眨眼工夫,黑影已停在三人丈余远处。

他哈哈一阵笑,声若洪钟,发话道:“牛鼻子雅兴不浅,老化子又来打扰了。”

来人声住,俞剑英已听出是义父口音,慌忙起身迎上去,拜伏于地说道:”英儿不知义父驾临,未能亲迎慈颜,乞义父恕罪。”

八臂神乞扶起剑英笑道:“牛鼻子一肚皮天文地理,把徒弟也教得酸气冲天,­干­爹是江湖草莽,不懂这一套,孩子起来吧。”

口中说话,手拉着剑英大踏步闯到大青石边,云儿深知这位风尘奇人嗜酒如命,慌忙先送过去一大杯酒。

桑逸尘是酒到杯­干­,一连喝了三大杯才笑道:“今夜是什么好日子,你们这位牛鼻子师父竟动了菩萨心肠……”

灵虚上人截住他的话笑答道:“老怪物你不要只管贪嘴,把人家残废人单个儿丢到峰边……”

桑逸尘突然神­色­一变,叹口气道:“我老化子一生从不服人,唯对你这个牛鼻子确实心服口服了……”

他话到这里转头喊道:“老和尚别再隐隐藏藏,人家牛鼻子早已看到你了。”

一语未住,来路上又出现一团黑影,月光下急如飞矢,一瞬间已到几人跟前,俞剑英抬头一看,来人竟是僧袍芒履的大和尚,光秃秃一颗头,火烙了几个戒印,浅灰­色­肥大僧袍,左袖在夜风中荡来飘去,白面长眉,环眼海口,他一现身,伸出一只右臂单掌打讯笑道:“出家人身残孽重,本应当隔绝人世,面壁深山,奈何难断骨­肉­情,红尘又侵枯槁心,佛门虽大,看来仍难渡我这俗质凡夫了。”

灵虚上人也合掌答道:“无我无皮相,佛自在心头,和尚你发的什么痴。”

上人话刚说完,云儿娇喊一声:“父亲,你想死女儿了。”猛可里扑向大和尚跟前,盈盈跪拜下去。

和尚用一只右臂扶起云儿道:“六易暑寒,你已完全成|人,故友义重情深,岂可不谢。”和尚说着话对上人又是一礼。

八臂神乞皱着眉道:“你们这一僧一道,今天全变成了斯文秀才,哪来的这多酸礼,坐下来吃酒啦。”

他这一嚷,大家都只好坐下。

和尚吃下了两杯灵虚上人特制的桃汁露,对菜肴却一口未动,立时起身对云儿道:“我已许下十五年面壁心愿,本来不能来看你,但难却你桑师叔坚邀盛情,原只想和你师父清淡一夕……即时告辞,不想仍和你见了面,我身受佛门戒规慈悲,面壁功只忌杂念,十五年转眼就到,父女们自会有再见之日,现在不准你缠我。”

说毕,霍然起身,猛抖右臂僧袍,全身飞起两丈多高,月光下一团黑影向来路疾驰而去,大和尚动作太快,云儿刚喊得一声爹爹,他人已出了十几丈远,姑娘起身想追,却被灵虚上人喝止,姑娘不敢违抗师命,只得坐下去低头流泪。

桑逸尘对大和尚这样决绝作法也不满意,怔着神望和尚背影完全消失后摇摇头道:“陈北鹤半生江湖,出家后竟会六根全绝,我不信佛门不讲求父慈子孝。”

灵虚上人点头笑道:“觉生初涉禅功,一意诚痴,十五年面壁心愿,自会还给他人生真谛,何苦让儿女情坏他道基。”

几个人又谈了一阵,直到四更过后,才分别人茅舍休息。此后,八臂神乞桑逸尘果然留到排云岭上,把自己成名绝技降龙伏虎掌和独门暗器燕尾追魂钉,开始传授剑英和云儿。

八臂神乞留在排云岭整整一年,剑英和云儿对降龙伏虎掌、燕尾追魂钉手法窍诀已完全纯熟,桑逸尘才告别下山。

八臂神乞走后不到两个月,有一天灵虚上人把俞剑英叫去对他说:“你武功方面已得我十之五六的真传,也应该到江湖中历练历练,明天你就下山,我有事需即时离山一行,关于你报父母大仇之事乃人子之道,我自不便阻拦你,但不得乱伤无辜,你转告云儿,仍需暂留排云岭上,俟我回来后对她自有安排。”

上人吩咐完话,竟先离了排云岭,飘然远走。俞剑英心中立刻涌上了千头万绪,他数年报父母大仇心愿一旦去实现它,心中自是高兴万分,可是云姊姊又使他不愿离山,他百感交集,心神无主,只得先去找着云姑娘,把师父吩咐的话转告给她。

云儿听完剑英的话,知小师弟奉命离山,而且明天就走,不由她芳心一惊,粉面突变,全身亦似在颤抖,就是没有哭出声罢了。

她呆呆地看了剑英一阵,低头问道:“师父可说我的事……”

剑英接口说:“他老人家吩咐说姊姊暂留排云岭上,等他回来再示行止……”

云儿道:“你知师父老人家到哪里去了?”

俞剑英摇头说:“师父行­色­匆匆,并未示知去处。”

陈紫云猛然转身,秀目里滚滚泪落,颤声问道:“你……你明天上午就走……我……送……你……”话说完。人却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

俞剑英不是铁石心肠,他也急个星目泪下,进一步握着云姑娘两只手道:“姊姊,你不要哭了,小弟此番离山,固然是师父授意,事完之后,我立刻回来看姊姊……”

紫云苦笑一下答道:“事世无常,你想的不见得就能做到,只愿你此行平安,我愿意等你一辈子……”

俞剑英点头答说:“时候快入子夜,姊姊也该自去休息吧!”

第二天早晨,剑英刚离床下地,云儿已悄悄推门进来,姑娘动手替他整好简单的行李宝剑,拉着他出去吃早饭,端着碗谁都觉着咽喉里似有一块东西堵着,你劝我,我劝你,都勉强吃了一碗,云儿愁肠百结,但她却强装笑意,背上行李送剑英离开了排云岭。

深秋天气,早晨里寒风飘飘。两个人迎寒风步下绝峰,回首望仙岭云封雾锁,姑娘心里痛楚,直似万箭透胸,她暗地咬牙,不愿多增英弟怅惘离情。

两人转过几座山峰,已走出几十里路,云儿看天­色­快近中午,找一个大山石旁边坐下,拿出来两包做好野味­干­粮,笑道:“英弟,出山这一两天内恐怕买不到吃喝之物,这是我昨夜给你赶制的一点­干­粮,你带着路上用吧!”

剑英伸手接过,顺势带住了姑娘玉腕,他凄然说道:“姊姊待我情深恩高,真叫我无法报答,小弟心里有句活一直不敢出口……”

云儿问道:“你心里有一句什么话……”

俞公子叹口气道:“我是想能和姊姊永远厮守……”

云姑娘笑道:“俞剑英,我明白你的话,陈紫云负不了你,十年百年不见你,天上人间还是我清白女儿身,只怕你害我……”

俞剑英起身答道:“姊姊你放心!俞剑英不是负心无义之人,大仇报过,我立刻回来看姊姊,然后天涯海角找我义父,我求他老人家转求师父。”

两人大事片言定局,可是这一来离情更浓,携手并肩,眺望满山枫叶红,忍不住同洒离情别绪泪……

这样不知过了有多少时候,俞剑英看天­色­已不早,才含泪道:“姊姊,时候不早了,我该上路啦,姊姊也请回吧!”

俞剑英从地上取起自己行李长剑,口里喊道:“姊姊保重。”大踏步向前走去。

云儿爬上一个峰顶,看着英弟身影在丛山中消失,不由黯然魂消,泪水如断线珍珠,久久不肯离去……

俞剑英满怀怅惘家恨,告别了七年学艺的地方。他百感交集,心乱如麻,提丹田一口真气仰面发出一声长啸,啸作龙吟,响满山谷,似乎这一声长啸,发泄出他胸中全部幽怨积悲。

啸声悠悠绕山谷长鸣,俞剑英却施展出轻功提纵身法疾越峰岭,下山而去。

排云岭在九华山千峰深处,俞剑英一身功夫,也走了两日一夜才出这座皖中名山,抬头儿官道上车马成行,行人不绝,深秋季节,黄叶飘飞。

俞剑英初入江湖,而且也算无家可归的人了,他四顾茫茫,不胜身世飘零之感,不由呆呆地站在路边上出了一会神,良久后才只身一剑,加入行人群中。

猛然有两匹急如电掣的快马,荡起了滚滚尘土,箭一般由剑英身后来路上驰来,前面马上坐一个身穿深蓝­色­劲装少女,外披着白缎子斗蓬,青帕包头,后拖燕尾,窄窄金莲蹬着红缎子铁尖小剑靴,腰中横束着白绫带子。

她马儿冲到了剑英跟前忽的慢下来,流盼电闪,妙目里蓦­射­出两道神光,逼视着初出茅庐的俞剑英。

俞公子并不害怕,借机会也仔细地打量那马上少女,弯弯的眉,大大的眼,瑶鼻樱口,粉脸儿泛红潮,艳比桃花,纤纤腰,白玉手,肤肌胜雪,看年龄也不过十八九岁,说人才并不比云姊姊差。最可恨她眉儿俏,眼儿笑,美中带媚,官道上行人不绝,她就是胆大得毫无顾忌,只管秋波流转,上下打闪,把俞剑英从头上到脚跟看个一无所遗。

忽闻背后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说道:“小姐,赶路吧!”

剑英猛回头,见少女马旁边又多匹白­色­健马,白马衬红装,红装裹个俏丫头,看丫头年龄不过十四五岁,头梳双辫,辫缠白绫结蝴蝶,红缎对襟衫,红缎长裤,背上十字交叉着两柄长剑,剑把飘红穗,全身喷火。媚姑娘带着俏丫头并骑联立,两个人同时带转马头,马荡尘飞,两骑如箭,不大工夫全走的没子影儿。

俞剑英突然心中一动,暗笑道:看这主婢两人分明都有着极好的武功,常听义父说起江湖上三种人虽为难惹,一种是出家的僧道尼姑,一种是温文尔雅的书生人物,还有就是秀美的年轻少女,因为这三种人外貌上看去都似平淡无奇,极不适合在江湖中闯荡,如果他她们不是身负绝技,决不会独自出入江湖。

那主婢两个少女看上去身手娇健,骑术­精­良,又都是花枝人样,美媚秀慧,而且她们大胆的出乎常情,决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也许是绿林中女盗,她们既然都注意了自己,说不定存了什么歹念头,以后自己一切行动都应处处留神才对……

他心里在想,脚下面却加紧了步子,沿大道直奔合肥。

晓行夜宿不过两天工夫,已经达合肥府,一路上并未发生什么事故,也没有再碰到那主婢两个少女。

俞剑英进城时候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这时候正是夜市初展,街道上行人如梭,接踵擦肩,热闹异常,俞公子青衣布履,身背长剑,他踯躅于巡抚府前,看儿时深居三年旧地,景物依旧面目全非,模模糊糊尚记得随大妈启蒙就读后园花庭,书童美婢侧立伺候,大妈慈容,课读谆谆诱导,生母旁侧助教,抚爱备至,父亲大堂理事归来,团聚花庭,就把自己亲抱膝上逗乐,那生活何异天堂乐园。

如今童年记忆尤深,可是父亲大妈均遭宦官陷害,含恨九泉。

生身娘开封溅血惨死,落个弃尸庭院。

他想着不禁泪若泉涌,肝胆欲碎,脱口喊道:“我俞剑英要不把你们那般逆阉权宦、绿林恶人剑剑斩绝,死不瞑目……”

巡抚府两扇半闭的大铁门里,立时闪出来六七个捕快模样的人物,其中一个似是带班头儿,他一面对头剑英走,一面厉喝道:“什么人胆敢在巡抚衙门前高声呼叫,大概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几个人说着话已走近俞公子身边,那个带班头儿蓦然举起手中马鞭子照住俞剑英头上就抽。

俞公子一声冷笑,待鞭子快临头上,猛可里伸出左手接住鞭尾,微微用力一带,那个捕快头儿骤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全身向前一栽,心知不妙,慌忙把手一松,想丢了手中皮鞭,哪知五个指头竟全不理会,仍然是紧捏着鞭子,好像一只右手已不是他自己的一样,眼看他就要撞在俞剑英身上。

俞公子只微微一闪轻声喝道:“恶奴鹰爪,竟敢出手伤人。”

右手并食中二指轻轻在那捕快带班头儿的后腰“督脉|­茓­”上一点,趁势抓住他前栽的身子。

说也奇怪,那捕快带班经俞剑英把他身子扶正以后,就直挺挺的站在地上,瞪大了两眼,却一语不发,变得像一个木头雕刻的人样。

这时另外的六个人都已赶到了跟前,大家一看带班头儿笔直的站在那儿,手中垂着马鞭子,两只眼瞪的快要绷破了眼皮,半张着嘴,一语不发,一时间都没了主意,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样手法。中间有一个年岁较大点的捕快看了半晌,喝道:“伙计们别放走这年轻小伙子,我们带班的班头儿中了他的邪法,这小子准是白莲教的人物,长腿李二快去请总捕头,我们抽家伙围上他。”

他这一喊,其他五个人如梦初醒,有一个回头就往巡抚府里跑,余下五个全拔出铁尺单刀围住了俞公子。

俞剑英憋的满腔悲忿,哪里忍得下去,倏的剑眉一挑,就想动手。

这时候猛然由暮­色­中驰过一匹快马,急如飘风,眨眨眼已到几人跟前,马上人一抖手,飞出一条长索,活蛇样绕在几个捕快身上,接着马上人一挫腕子,只听到几声扑扑通一阵连响。五个捕快全摔出去七八尺远,手中的铁尺单刀四下乱飞。

马上人一带辔绳,枣红马打个旋转到剑英面前,她低声说,“什么事和这种小人斗气,看样子你大概是初次走江湖,安徽巡抚衙中总捕头身手不凡,何苦招惹这种不必要的麻烦,现在快点走。”

她话未完又急驰来一白马,马上俏丫头翻身离蹬,一飘身坐在那匹枣红马后面,望着剑英指着马娇声说道:“上马,走。”

俞公子已看清楚这两人正是他路上遇到的主婢两个少女,不过这时候没有工夫去问人家姓名来历,自己一身大事实在也犯不着招惹这种无谓的麻烦。俞公子急切间心里一转立时定了主意,也不再讲话,对着人家姑娘一拱手,纵身跳上了那匹白­色­健马。刚刚坐好,那姑娘一带辔绳,枣红马立时扬蹄奋闯快如箭发,白马一声长嘶,疾驰急追而去。

他们刚一走,巡抚府两扇大铁门跟着冲出来十五六个疾服劲装的汉子,最后面跟一个四十开外,身穿长袍的中年大汉,看看那向北面急驰的两匹马马,发出一声冷笑,对那群捕快们吩咐道:“你们还急个什么劲,人家已经走了。”

说着话走到那位挺立着的捕快跟前上下看了一阵,仰面一阵狂笑,道:“好狂妄的东西,仗着两手点|­茓­法就这样眼空四海了吗?我要叫你真在合肥一带如此横行,我飞鼠仇天成就算枉闯了廿年江湖啦。”

他说完话,伸出右手在那个捕头后心一拍,那人哼下一声,吐出一口浓痰,人才呀的一声讲出来话。

回头看到总捕头那付冷冰冰的面孔,吓得慌忙跪拜了下去说道:“小人无能,又劳总捕头伸助援手……”

飞鼠仇天成摇摇头,问过了俞剑英的年龄像貌,及经过情形,听到少女出手,飞索一下摔倒五个捕快,面­色­忽然大变,沉吟良久,才吩咐身边一群人道:“你们立时分头探听他们落脚的客栈,如发现他们行踪,不许贸然动手,快回来报告我知道。”

他这一吩咐,身旁一群捕快立时四散而去。

且说剑英跟在那少女枣红马后面一阵急驰,不大工夫已有三四里路远近。

渐渐的进入一片荒野,马上姑娘回头儿见没人追来,才收住急进快马,对俞剑英笑笑道:“巡托府总捕头飞鼠仇天成,过去原是江湖独脚大盗,一柄厚背薄刃鬼头刀和十二支淬毒飞镖,在绿林道上很有点名气,近年来被安徽巡抚汪培罗至幕下,你这人也真奇怪,为什么会跑到巡抚府前去胡闹,难道你想杀官造反。”

俞剑英这件事做的也莫名其妙,他不过是怀念亲情感伤过深,徘徊巡抚府前想找点儿时的记忆,哪知道竟闯出祸来,可是听姑娘一提汪培两个字,蓦然如焦雷轰顶,那不是父母含冤惨死的祸首吗?俞大人不为查办汪培,自然不会触怒逆阉魏忠贤假诏抄家,想不到误打误撞找出他的下落来。

他只管在低头想心事,却忘记回答人家的问话,可是马上少女的想法却又不同,她认为是自己的言语有点过份,刺伤了他的心,所以他低头不语,不由长长地叹口气又道:“你为什么不讲话呢?是不是我说的话伤了你的心,不过我完全是一片好意,你不要……”

俞剑英被人家拿话一挤,才感自己实在太失礼了,慌忙拱手答道:“女英雄哪里话,萍水相逢承蒙相助,我感激还来不及,何况女英雄讲的话又都是句句金玉良言,我自知初离师门,全无一点江湖阅历,女英雄一番教言使俞某人获益不浅,我这里谢谢下。”

说着话在马上躬身一揖。

马上少女忍不住嗤的一下笑出声道:“你这人真是……刚才给你说话你连理也不理,现在又满口咬文嚼字酸气冲天,其实江湖上偶伸援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据我观察,你确是第一次踏入江湖,不知君驾出身何门何派,令师何人,能否见告一二?”

俞剑英听完话,心中暗想:在没有了解对方出身之前,如何能先把自己的身世来历告诉她呢?他心中定了主意,立时笑道:“家师未立门派,徒弟也不过就是我一个而已,徒忌师讳,还请女英雄原谅才好。”

马上少女点头笑道:“你的话我全都相信,我也猜想得到令师定是一位息隐风尘中的奇人,现在我们不谈这个,那么你自己的姓名呢?这总应该告诉我吧……”

这时坐在姑娘枣红马鞍后的俏丫头突然笑着接口道:“哟!小姐,你要问人家姓名,应该先把自己姓名告诉人家嘛,免得人家相公心里又犯疑。”

姑娘回头笑骂道:“蠢丫头,谁让你多嘴。”她口里在骂脸却又转对着剑英笑道:“这么吧!我先把自己的姓名说了,然后你再说出你的姓名,这样似乎才公平,贱姓程,小字玉玲,世居小孤山附近双水坝绿竹堡。”

俏丫头接口笑道:“还有呢,江湖上人称白燕儿的就是我们小姐的外号。我们小姐一向从不肯管别人闲事,只单单对你一个人如此,这是破天荒的事,再说……”

程玉玲微含嗔意,回头喝道:“蠢丫头,哪来的这多闲话,再多话,当心我打烂你一张贫嘴。”

俏丫头挨了骂,眨眨眼,偏偏头,又做个鬼脸偷笑,程玉玲却对着俞公子扬扬手笑道:“这丫头从小跟着我一块儿长大,被我把她宠坏了,寒门少家教,相公你不要见笑。”

俞剑英看她们主婢两个一唱一和,程玉玲娇中透媚,绝世风标,俏丫头娇中带俏,风韵撩人,也就拱拱手微笑答道:“姑娘主婢拔俗超尘,落落风范,武林儿女自然是不拘小节,这才是英雄本­色­,俞某对两位巾帼英才心中非常钦佩。”

程玉玲摇摇头说道:“看不出你倒还会这套,给人戴高帽子的本领,放开这些闲话不谈,说了半天我们的姓名都告诉了你,你却闭口不提来历姓名,是不是想赖……”

俞剑英不等她话说完接口说道:“在下姓俞草字剑英,祖籍河北正定。我自幼丧父母,琴剑飘零,四海一身,到处为家。够了吧,姑娘!”

白燕儿程玉玲,俏丫头梅香和俞剑英三人两骑又走了一段路程,俞剑英忽然问道:“此时天­色­已然将近初更,俞某人感谢握手,此情留待日后报答,我不便再打扰偕行,害得姑娘们一骑双乘,我就此告辞了。”

说罢,翻身跳下健马,拱拱手,转身就走。

程姑娘心中一急慌忙喊道:“你不要走。”

俞剑英止步回头,白燕儿腾身离鞍,对着他笑道:“合肥城恐早已满布眼线寻你行踪,你何苦自投罗网……”

俞公子截住了姑娘的话冷笑道:“俞剑英单人一剑,视捕快骁骑尤如一群蚂蚁,仇天成亦不过跳梁小丑,我不信合肥巡抚府中一般刁吏恶仆能把我俞某人困住。”

他说话豪气冲霄,剑目怒视,俊目放光,玉面透怒容,潇洒中英气逼人。

程姑娘扭柳腰款移莲步,直走到剑英跟着说道:“我知道你狠,不过俗语说得好,双拳不敌四手,好汉不打人多……何况你这样毫无一点计划,无意打草惊蛇,相公你难道不明白匹夫之勇这句话吗?”

程姑娘说着话笑容敛去,两只圆圆的大眼里光如闪电,她怔着神盯在俞公子的面上,那神情是教训也似在期等着答复。

俞剑英好像冷水浇头,呆站着看人家姑娘发怔,心里回味程姑娘刚才说的一番话,不但合理入理,而且每句金玉,自己随恩师文武并修,读书不少,怎么能这样意气用事……

聪明的程姑娘已看对方被自己几句话说得心服口服,立时接着笑道:“目前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去合肥城内,你如信得过我,离此不远处我有一家亲戚,我们在那里暂时住两天,什么事慢慢计议,我会为你尽力……”

俞公子半晌沉吟,才抬头看着姑娘说道:“俞某人聆听教言,自悔作事盂浪,姑娘说匹夫之勇使我惭愧已极,只是这样打扰你……我深觉……”

玉玲听他这样说,知他已然答应,心中高兴异常,接口笑道:“千里聚萍踪自是有缘,你就不要再客气了。”

姑娘说完,回头招呼俏丫头送过来白­色­健马,剑英接马称谢,纵身上鞍,玉玲奇$%^書*(网!&*$收集整理梅香一骑双乘,两马并发,八个铁蹄飞荡阵阵尘土,趁朗星秋风如箭北驰。

两匹马一阵紧走,也就不过是顿饭工夫,来到一片树林前面,绕过那片树林,夜­色­中巍巍独立一所高大庄院。程玉玲翻身跳下马,对剑英笑笑道:“到了,下马吧。”

她说着殷勤的亲自去接俞公子手中马缰。

剑英急急下马背,连声说:“姑娘,我不敢当……”

玉玲笑着伸手道:“我愿意嘛,你又闹客气……”

剑英没法子,还是把缰绳交给姑娘,俏丫头梅香在他们说话时,独骑姑娘枣红马闯入庄院里。

不大工夫,沉寂的庄院中蓦然亮起四盏手提气死风灯,八个壮汉跟在俏丫头梅香身后,急急的对着玉玲和剑英走来。

他们一见程姑娘全部躬身施礼,口里齐声说道:“金庄主在大厅恭候姑娘芳驾。”

说罢四个执灯人分在前面两边引路,另四个抢着接过姑娘手中的马随后跟进。

玉玲只对他们轻轻一拱手算是还礼,回头看剑英在发怔出神,她笑着说:“你怎么啦,刚才发狠时豪气冲霄,现在却满面犹疑趔趄不前,我不会害你……放心的跟我进去。”

说着她竟伸出纤纤玉手,拉了一下剑英衣袖,俞公子只得跟在姑娘身后面向前走。

进了大门,穿过广大庭院,看两边巨屋连接不下百间,走完一条白石道又登上九层石级,大厅上灯光如画。靠门边站一个中年大汉,虬胡绕颊,浓眉虎目,黑面长袍,襟钮未扣,看样子大概是刚从床上爬起不久。他一看玉玲,慌着拱手笑道:“什么风吹来小姐,劳驾突莅,恕我未能先知远迎。”

姑娘笑着福了一礼道:“金二哥你好,深夜打扰清梦,小妹已深感不安,怎敢还劳二哥亲迎呢!”

那中年壮汉笑答道:“小姐那里话,你难得来一次,不是顺路恐怕请还请不到哩。”

壮汉说着话长揖肃客,把玉玲和剑英让进客厅。

大家分宾主落了座位,程姑娘指着剑英对大汉说道:“这位是俞剑英相公,和小妹联骑结伴,游踪四海,俞相公武林奇才,高人门徒,本领大的很呢!”

联骑结伴这句话有点含糊,再来个武林奇才这是故意捧俞公子,那中年汉子心中虽然怀疑,但他深知程玉玲傲骨冰心,从不对任何男子稍假词­色­,而且她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幼受父母铁砂掌程九鹏、神针追魂万金凤百般爱护,再加上她天资超人,一身兼父母两人之长,比他两个哥哥程天龙程小虎全都高明。今天她能亲口称赞俞公子为武林奇才,那当然不会含糊,不由对剑英多看两眼。

灯光下看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派秀气,猿臂蜂腰,英俊中透出刚健,看风标如光风霁月,说人品果然是瑶池仙品。

他看完俞公子心中恍然大悟,起身对剑英抱拳笑道:“俞公子驾临寒舍,金家屯生­色­不少,我金大亮能亲睹风采,实感荣幸之至。”

俞公子慌忙起身还礼笑道:“俞剑英末学后进,承庄主如此夸奖实感汗颜,且深夜投宿宝庄,惊扰清梦,内心更感不安矣!”

玉玲接口笑道:“好了,大家都不要再说这种无谓客套话,金二哥,我们还没吃晚饭呢,随便给我作点饭吃好么?”

金大亮连口的答应着,立时吩咐叫厨下整治了一桌丰盛酒席,不大工夫酒菜齐上,金大亮亲陪剑英玉玲用过酒饭,后面早巳收拾好两间静室,两个垂髻小婢,手提红灯把俞公子送到卧室后退出,剑英打量卧房中锦帐绣被,豪华富丽。

心中对金大亮的来路颇多怀疑,但主人待客情深,不容他多涉遐想,随熄了灯运一阵吐纳工夫,才倒头睡去。

第二天剑英起床,刚刚漱洗过,半闭的门微动,闯进来玉玲姑娘,剑英慌忙站起身让坐,姑娘媚笑着坐下来跟剑英聊天,程玉玲转弯抹角无非都是询求公子身世来历,俞剑英打定主意,一味推诿不说。两个人说了半天,姑娘仍没有探到半点消息,但却坚留俞公子在金家屯多住两天,她说合肥尚未完全恢复平静,过几天再去才能出人意料之外。

剑英盛情难却,只得暂时留下,奇怪的是俞公子自初来那夜见过庄主一面外,这几天均未再见。

除俏了头梅香照顾他起居之外,就只有程玉玲日夜陪着他,吃饭也是两个人单开一桌,金家的仆人婢女均很少有机会接触。这日子如果说不让剑英玉玲之间生出感情,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程姑娘诚心施爱,曲意奉承,俞公子只觉着她温柔得像一池春水,渐渐地觉得她可爱的地方比云姊姊更多……

俞剑英在金家庄一住旬日,程姑娘用尽了心机手段,她见俞公子渐渐上钩,芳心中自然是无限欢喜,俏丫头变成了牵线红娘,找机会替姑娘代传爱意。这局面任他俞剑英侠肝义胆,但也免不了要动儿女心肠。

有一夜趁明月霜华,程姑娘摆筵花园和他吃酒赏月,秋月如轮光,铺花畦亭台,菊香蝉鸣,景物如画,俏丫头侍候两人吃了几杯酒后悄悄退去。

程姑娘趁几分醉意,玉手捧杯绕到剑英身前,她望他,他也望她,四目相对,都荡起微微笑意。姑娘把酒杯送到了剑英­唇­边问道:“你几岁,是哥哥还是弟弟。”

剑英喝­干­酒笑道:“十七岁。”姑娘说:“弟弟,我比你大三岁,叫我姊姊。”

剑英笑叫道:“姊姊……”

姑娘蓦然丢了手中酒杯,轻喊道:“弟弟你要害死我……”随着这句话人也倒入了剑英怀中,她变得似一只小鸟,温顺得像一只绵羊,发随夜风送入剑英鼻孔中,阵阵幽香……

肌肤相亲,酒助愁念,两个人脸儿上都迸出红光。程玉玲颤声儿又叫声:“弟弟……”紧接着送上来两片樱­唇­……

火样的热,蜜样的甜,两个人都有点把持不住……眼看这两个孩子都将要沉入欲海之中……

蓦然,俞剑英想起了排云岭待他早归的紫云姑娘,一想起云姊姊,他猛似冷水浇头,欲念顿消,人也消醒,仰面望秋月,长长的吸口凉气,推开程姑娘翻身往自己卧室跑去。

这地方当然是不能再住,他顺手抓起长剑镖袋,双足一顿,飞入院中,一提身上了屋面。箭一般向外飞奔,一口气走了两三里路,才停下身子。

看后面没人追来,抬头秋月如镜,高悬碧空,俞剑英叹口气暗想,好险,好险,一步大意几乎造成大恨,万一失足,叫自己如何对得起排云岭待渡年华的云姊姊呢?

可是程姑娘对自己太好了,这样决绝告别不是大伤她的心吗?

俞公子愈想愈觉着自己不对,不由站在月光下进退难决。

他这略一犹豫,来路上风驰电掣般狂奔来一条黑影,不过眨眼工夫已到剑英跟前,程玉玲仍穿着吃酒时的衣服,手里却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她拦住了剑英去路,薄含嗔怒地问道:“俞剑英,程玉玲清白女儿身,你就这样走了么,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现在我也顾不得羞耻了,告诉你,程玉玲生是你们俞家人,死是俞门鬼……你要走就先杀了我。”

俞剑英听完,心中确被程姑娘痴情感动,可是他不能负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陈紫云。一想到这里,把一片怜悯之心化作一腔烦恼,他仰天一声长笑,声音悲壮直冲夜空,笑声住后转头对玉玲道:“姊姊,谢谢你十余日款待深情,俞剑英永铭肺腑,至死不忘,至于姊姊对我一片爱心,恕我不能接受,我自有难言苦衷,姊姊爱我就请原谅我吧!”说罢话转身就走。

程玉玲听完话,粉面­色­变,蓦然莲足点地“飞燕掠波”飒飒风响,拦住了剑英去路,她剑指俞公子带怒叱道:“你真是天下第一等负情薄义人,你有什么苦衷说出来我听听,果是情有可原,我自当削发入山,不再历尘世,白燕儿决不是平常女儿,我说得出就做得到,俞剑英你说。”

程玉玲话锋凌厉,咄咄逼人,俞剑英心中暗想,今天如不能把这件事决绝处置,断去情丝,以后恐怕地还要找机会纠缠不肯罢休,万一让云姊姊知道了,她定然是痛碎芳心,就是师父义父听到消息也必然不肯饶恕。

想到这儿他暗地咬牙,故作冷笑道:“程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俞某人全然不懂,我们相识不过半月,承姑娘盛情招待,我自是感激,武林中青莲白藕原是一家人,你比找大几岁,我称姑娘几声姊姊,但这决不能就算表示我俞某人生了什么歹念头,程姑娘你这样仗剑阻挡我俞某去路,难道你想仗剑逼婚……”

他只想故伤程姑娘一片爱心,也不管这几句话说出来别人是否能受得住。

果然程玉玲听过话芳心寸碎,白燕儿纵横江南,哪受过人这样的侮辱,她气得杏目泪落,呜咽出声,恨得玉牙咬碎,心头火发,长剑打闪,中宫进招,口中娇叱道:“俞剑英你……”

你字没有出口,剑已快到剑英前胸。看他昂然而立不封不躲,姑娘这时反而不忍下手。

她这里心念初动,俞剑英猛然仰身后卧,剑掠前胸冷风袭面,就是差寸余没刺中剑英。

剑英故施绝技,卖弄险招,想使程玉玲知难而退。哪知道这一下弄巧成拙,反而引起玉玲杀手,她见俞公子施展“铁板桥”让招,功夫不弱,立时沉玉腕,剑化“旋风扫叶”,剑英挺身虎跃“一鹤冲天”全身飞起一丈多高,玉玲再进招“长虹贯日”身随剑起,带风飞击,俞公子身悬半空,突展恩师绝传轻功‘梯云纵’两臂猛的向上一长,又升高一丈四五,斜着向下落,脚沾地,离玉玲已在三丈开外。

他回头高声喊道:“俞剑英决不是怕姑娘剑术无敌,感盛情我让你三招,劝姑娘断痴情早日返家,茫茫天涯人去如烟。”

说过话他不等姑娘答言,施展飞行术宛如流星疾矢,月光下闪电飞奔而去。

俞剑英一阵紧走,一直跑有十里开外,回首看程姑娘没有追来,才停住脚步,仰天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心潮汹涌,百感交集,说不出内心是忧是恨,云姊姊待他情深义重,七年相处一块儿成|人长大,分手时含泪送别,面允婚事,排云岭登峰殷望,盼他能早日回去。

可是程姑娘待他也够好,自己这样一走,她自然是异常伤心,如果不这样恐难断她一片痴情爱意。蓦然,静夜中传来了一声刺耳枭鸣,惊醒了沉思的俞剑英,抬头望轮月光耀如画,似水月华勾引起他父仇母恨,一想到父母惨死,心中一片被情困惑的烦恼刹时顿消,变成了一腔沸腾的热血,暗暗自责道:“俞剑英,你父母大仇未报,怎么能被一片儿女柔情困扰呢?愧为人子,何以慰父母含恨九泉的­阴­灵!

想至此处,立时豪气凌云,翻手摸下右肩透出剑把,挟一腔悲愤心情,施展开轻功身法,竟返扑合肥大道而去。

俞剑英赶到合肥城外,天­色­不过是微明的时候,他在城外找了一家僻静的客栈住下,一整天足不出店房一步。

第二天夜里约有二更左右,俞剑英换过一身深灰­色­夜行劲装,从怀中摸一块银子放在桌上,算是清还的店钱。

他检点好自己的东西,轻轻推开后窗,两足微微一点,人已像燕子般穿出了窗子,落入天井院中,再一个腾身飞上了屋顶,辨认了方向,然后越房踏屋直扑安徽巡抚府去。

俞剑英九华山数年苦学,轻身功夫已达炉火纯青之境,淡淡的昏黄月光下宛如一道轻烟,不过有一刻工夫已望见巡抚府衙,巍巍楼阁屹立在昏黄月光之中。

俞公子借民屋隐身绕行至巡抚府左面而入。

巡抚府衙共分五进大院。俞公子伏屋面下望,见偌大一个府衙竟是黑沉沉的全无灯火,一片寂然,心中不由感到奇怪,他哪里知道这都是总捕头飞鼠仇天成的主意,衙中夜间原本排有夜灯,可是仇天成当了总捕头以后,命撤除夜灯,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什么防备,其实到处都安有人,而且各个要道,楼上都埋伏有弓箭手和挡风的孔明灯。一经发现有了动静,各地防守都有一定的规律,而不致中了计谋自乱章法。

俞剑英自然是看不出来,他见府中似乎毫无防备,便伏在一间较高的民屋脊后,依江湖规矩摸出块问路石子,一摔手打出去六七丈远近,叭的一声落院中砖地上,停了一阵,仍是毫无一点声息,俞剑英才一提身“鱼鹰入水”从几丈高的屋脊飞落在巡抚衙的围墙上,又一垫步飘身落在院中。

他双足刚沾实地,突然由对面和右边楼上窗中­射­出两道强烈的孔明灯光,对着俞剑英照去,跟着那两道强烈灯光后面嗤嗤几声弦响,四五支弩箭挟着几缕尘风打到。

俞公子身形奇快翻身飞跃一丈多远,几支弩箭全部落空,但这一瞬的时间,庭院中几座屋里门响窗开,接连闪出来十五个短衣劲装大汉,手中各拿着刀枪不同的兵刃,中间一位施用花枪的大汉似乎是个头目,他一顺手中长枪,抢前两步,冷笑一声道:“朋友,你这样大胆,找上巡抚衙门来啦,难道你不知道仇总捕头的天威?”

俞剑英看巡抚府已早有准备,暗中行刺的意愿已难实现,不如索­性­变成明­干­吧!他年少气盛,心中打了一个转,定了主意,立时翻腕抽出背后长剑冷冷地接道:“巡抚府不是阎王殿,为什么我不能来,你说仇总捕头吗?在下还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不过依我推想也无非是狗官汪培的一个奴才,六扇门中的鹰犬爪牙……”

俞剑英话未住口,猛闻空中传来一声怪笑,音若枭鸟悲鸣,尖锐刺耳,异常难听。笑声一落,右边三四丈高楼屋面上飘飞下一条人影,落在那个手执花枪大汉的前面。

两道冷森的眼光把俞剑英从头到脚打量一阵,然后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朋友和仇某人素味平生,看阁下年龄也和我谈不到恩怨二字,为什么骂仇某是六扇门中的鹰犬爪子,我看阁下年不及弱冠,恕我说句卖老的话,你大概是初入江湖,至多不会超过一年,但我也看得出你朋友目蕴神光,英华内敛,令师定是一位极负盛名的武林高人,阁下能否告诉师承门派,免得使仇某无意得罪了人。”

俞剑英两道剑眉一扬,答道:“听你一席话,大概你就是巡抚衙门的总捕头仇天成了,我初入江湖,和阁下自无恩怨可讲,但我夜入官府禁地亦非无因而来,你不必问我师承门派,我也不是受他人指使来和阁下为难,我找的是安徽巡抚汪培,他和我有一段血海深仇,这中间因因果果一言难尽,恕我不能告诉你仇总捕头,不管怎么说,我必欲手刃狗官而后甘心,这自然使阁下作难,事非得已,法无两全,敌友全在你总捕头一念之间……”

俞剑英话未说完,飞鼠仇天成气得脸上变成了铁青颜­色­,他强忍着怒火,嘿嘿冷笑两声道:“我卅多年江湖闯荡,还没有遇到过像你朋友这样蛮横的人,胆敢在宫府公差面前说出手刃朝廷的封疆大吏,自然是更没有把我们这般人看到眼里,暂时按下这件事不谈,汪巡抚寿近半百,阁下不过十七八岁,我想不通你们为什么会有一笔血海深仇,大丈夫敢作敢当,朋友!你究竟是受了什么人的唆使,明白地说出来,何苦要藏头露尾,隐秘胸中呢?”

俞公子怒竖剑眉,圆睁俊目,厉声说道:“我找汪培是图报陷害父母大仇,谁阻止我手刃狗官,谁无疑就是我的仇人,我话出至诚,信不信完全在你。”

飞鼠仇天成听完也厉声问道:“双水坝绿竹堡白燕儿程玉玲你是不是认识?”

俞剑英听得怔了一下神才答道:“白燕儿何许人物,我和她毫无牵连,这件事和别人没有丝毫关系,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再说你也不配问我这些。”

说完横剑而立,仇天成一声暴喝道:“仇大爷纵横江湖道上,第一次遇上你这种不讲理的娃娃,巡抚府森森官衙,岂容你卖狂撒野!”

说完话,一招右手,十四五个­精­壮大汉,各挥手中兵刃向剑英围来,俞公子一声冷笑,手中长剑打闪,带起一阵风迎击而去,剑摇千点寒星,两人应声倒地,快得连仇天成都看不出用的什么手法。

这位小煞星心头火起,剑如泼水密如光幕,十四五个­精­壮大汉围住他动手,只不过三四个回合工夫,中剑倒地的已有八九个之多。

飞鼠仇天成虽然看出俞剑英不是寻常之辈,但他可没有想到他手中长剑竟有这样出奇的招术威力,看样子今夜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翻腕拉出厚背薄刃鬼头刀,口中喊声:“你们这般没用的酒囊饭袋给我闪开。”

说着话,刀施“怪蟒出洞”人刀并进,猛向剑英刺去,俞公子初试身手,恨不得全展所学,沉腕剑变“金丝缠腕”以攻迎攻,仇天成被剑招所制,猛进只得改作急退,他疾沉右肩卸下前冲劲力,推刀迎剑,锵然出声。

两把兵刃交击,淡朦月­色­下飞起一串火星,仇天成心想自己这一刀用了八成真力,对方长剑就是不出手也必然直荡开去,哪知大谬不然,俞剑英长剑不但没有被鬼头刀封出去,反而借势变招,长剑骤化“风扫落叶”猛扫下盘。

飞鼠仇天成心里一惊,才知道今夜遇上劲敌,别看对方年龄不大,劲力奇猛,剑招又全是绝招,打法也是与众不同,他总是以攻还攻,赶忙拔身飞腾,“旱地拔葱”跃起来七八尺高,斜着退出去丈余远近。

脚刚落地,俞剑英已如影随形跟踪而至,剑光如虹疾扫下盘。

仇天成被剑光逼得连连后退,不由激发凶­性­,大喝一声,鬼头刀展开化一团白光,疯虎般猛攻过来,余下六七个未负伤的捕快见总捕头已和对方拼上了命,也各展所学死命狠攻。

俞剑英和他们斗到十几回合之后,渐渐的打出真火,陡竖剑眉,心动杀机,长剑施出师父研创密技“奇门八卦剑法”。刹那间冷风四起,剑光如浪涛骇电,卷地雷鸣,灼灼闪光,不要说还手招架,简直看不出他的人剑了。

蓦闻惨叫声中,两个捕头应声毙命,声未绝又闻悲呼,一断臂一透胸,双双栽倒,总之不到廿个回合,只余下仇天成一把鬼头刀和剑英狠拼。

仇天成自走江湖以来,碰上俞剑英这等身手还真是第一次,他眼看手下伤亡已尽,只余自己一个狠命力拼,早已心慌图逃,无奈对方长剑如同绕身活蛇,一个失神就要送命,逼得他只有咬牙苦撑,勉强又支持六七个回合,已感到头晕目眩,觉着四面八方都成了敌人,知道今夜如想逃命,只有拼尽力多耗时刻,等侯救兵。

果然两人又斗了一阵时间,忽然一阵人声沸腾,前庭后院两道门内拥出无数兵丁,灯笼火把耀如白昼,长枪大刀映辉生光,合肥守备营已闻警报,调集五百名­精­壮兵勇赶来巡抚府捉拿刺客,同时巡抚府中三班捕快亦集齐赶来。

仇天成见救兵突至,胆气一壮,立时气力倍增,一把鬼头刀反守为攻,劈、扫、推、送、点,滚水般猛攻剑英。

俞公子虽然技高胆大,但究竟是行刺而来,再加缺乏阅历经验,看官兵声势浩大,心中不免有点胆怯起来,一招“春云乍展”逼退仇天成|人刀,翻身疾跃退去一丈三四,心想今夜行刺不成,不如改天再来。

哪知他这一退,拥进来的官兵潮水般向他围去,刚才两人猛斗,刀剑化成了一团白光分不出敌我来,官兵虽多,一时间无法下手,剑英一退身,无疑给了官兵们一个包围他的机会。

立时长枪大刀纷纷刺来,俞公子本无心迎战官兵,无奈身已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枪刀如林,密密层层,这情形只有拼伤官兵,力战突围外别无他法,事逼如此,法无两全,俞剑英猛的运气护身,虎吼一声:“避我者生,挡我者死。”

手中长剑回旋,剑摇冷风四起,倏而身剑合一,挟一团白光冲入官兵群中。

只见他剑花错落,血溅五步,断臂四飞,血­肉­横扬,俞剑英一发威,恍似疯虎出栅,五百­精­壮兵勇哪能阻挡得住这位小煞星凌厉剑风,惨叫悲嚎,腥风满庭院,堂堂巡抚府变成了血河尸山,不过就是一刻工夫,送命在俞公子剑下官兵已达四五十人之多,余下的谁不怕死?

大家都不敢再逼近剑英。

这当儿,猛闻一阵梆子急响,兵勇立时后退,俞剑英一怔神间,接着弓弦声动,几支长箭挟锐风打到,俞公子长剑拨箭落地,眨眼箭如狂雨,从四面高楼房脊上纷纷­射­来。

俞剑英身陷箭雨围­射­之中,只得展开师傅剑术,舞个风雨不透,剑凝一片银光,弩箭纷纷落地。

俞公子猛然一抬头,见对面高楼顶上举着一盏红灯,飞鼠仇天成仗刀站身楼顶左右指挥,似乎是那些埋伏在各屋脊上面的弓箭手都在听受这盏红灯指挥。

俞剑英杀机已动,见状更是怒火冲天,挫腰长身,剑化“盘龙飞舞”,周身带起一个丈余大小的光圈,箭近光圈,纷纷四落,他却拔起一丈七八,落脚在一个屋面之上。借屋面一接力,人剑又化成一团白光向楼顶红灯飞处去,半空中长腰抖臂,活像一只大灰鹤,飞起来两丈七八尺。

离楼顶红灯还有四五尺远近,俞剑英似乎已力尽,全身忽向下落。

站在楼顶的飞鼠仇天成看的清楚,初见剑英轻功身法竟能不按实物拔起三丈来高,心中吃了一惊,刚想准备趁他跨足尚未稳之际,猛施狠招逼他下去,这时再助上一阵乱箭,任凭他有多好的功夫,在失足跌落之时也无法运用,不怕不把他乱箭透身,坠地而亡,等看到剑英身子似乎劲力不够,从半空中向下落去,心中异常欢喜,赶忙伸手入囊摸出两支淬毒飞镖,一抖手,两道寒星连珠并出,齐向剑英下落的身子打去。距离剑英还有二尺的光景,俞公子突展灵虚上人轻功绝技“梯云纵”。

右脚尖一点左脚脚面,就借一点之势,提上丹田真气稳住了身子,手中长剑疾展“焦扇逐火”舞起六七尺大小的一个光圈,两支淬毒飞镖全被剑光击落,人却借势把下落的身子又提升上去一丈五六尺高。

这种奇妙的轻功武林绝无仅有,飞鼠仇天成闯了数十年江湖也没有见过这种身法,不由一怔神呆在那儿。

就这一刹那的工夫,俞剑英已身剑合一,挟一片白光破空飞到,快得像满天乌云中一道闪光,仇天成赶忙借势向后一跃,退出七八尺远,装出失足跌倒的样子,全身子躺屋面一滚,两足倒钩在屋檐瓦面上,全身向楼下垂去。

俞剑英见飞鼠失足坠楼,倒出了意料之外,轻点屋面跟踪追去,那知脚还未沾瓦面,猛见仇天成全身由楼下翻挺上来,左手一扬,先打出一支淬毒飞镖,跟着全身贴瓦飞旋,鬼头刀猛向下盘扫来,暗器和鬼头刀几乎是一起发动,快如电光火石火,镖刀并进。

俞公子左手疾伸,接着打来毒镖,右手长剑“金针定海”向下猛点,仇天成满以为这种猝然巧袭,对方必然被伤,哪知空费心机,徒劳无功,见俞公子长剑点下来,哪里还敢接架,赶忙收刀偏身,避过剑锋,“鲤鱼打挺”站起身子,正想转身飞下楼顶,俞剑英已断喝一声:“鼠辈敢施狡计,留下命来!”话出口,人剑又一齐飞来,仇天成心慌图逃,不敢迎敌,足顿楼顶瓦面“鱼鹰入水”,人向另一个屋面上斜飞下去。

俞剑英杀机已起,手下绝情,左手接得毒镖,脱手飞出,寒星电掣追踪打去,人跟着施展“穿云拿月”飞起紧追。

仇天成身子刚离楼面丈余,毒镖已然打中左后肩窝,全身一麻,劲力顿失,心中暗叫不好,俞剑英人剑又凌空追到,身悬半空,长剑飞舞,剑过血雨飞溅,耳闻一声惨吼,竟把仇天成拦腰挥为两断。这种别开生面,凌空杀人的方法,震住了庭院中五百官兵。

直等到仇天成两段身躯带着一片血雨落地之后,官兵群中才一阵­骚­动,大呼着不要放走刺客。

俞剑英凌空剑劈飞鼠仇天成后,人又飞落到另一个屋面上,他仗剑站在屋顶,朗声对包围在屋下官兵说道:“我知你们守卫有责,身不由己,我和你们无怨无仇,自不愿多杀无辜,其实你们再多点人也不能把我困住,我找的是汪培,巡捕仇天成助纣为虐,死有应得,今晚不过略示薄惩,留给狗官一个警兆,大丈夫不做暗事,请你们寄语狗官,三月之内我必剑斩绝他一门老幼。”

俞剑英刚说完话,蓦然闪光一亮,跟着一声巨雷,霎那间­阴­云四合,天­色­突转晦暗,风声随着骤起,大雨如注,闪光雷声彼此呼应。

俞剑英猛提丹田真气,仰面发出一声大笑,笑声音由近而远,逐渐消失。

巡抚府一夜间死伤五六十条人命,自然闹的塌了天,巡抚汪培食不知味,寝不安枕,他惊魂离体,一入夜就躲进密室寸步不离。

有一位文案师爷献媚进计,劝汪培重金聘请绿林能手保护内宅,汪巡抚虽然爱钱,但更爱命,一语提醒,就委托了那位进言师爷代为访请。

那位师爷名叫彭文发,一肚子­阴­谋诡计,­奸­滑异常,受命之后,立时到处打听寻访绿林中道上人物,这且按下不提。

单说俞剑英剑劈飞鼠留下惊语,冒狂风急雨离开了巡抚府衙,他一路上施展开提纵轻功,踏屋如飞,冒雨连夜出了合肥城,一口气赶了十几里路,看­阴­云满天,大雨一时间决不会停,正想找个地方避雨,突然发觉数丈外有一片火光一闪而逝。

俞公子心中一动,暗想这大风雨哪来的火光,莫非巡抚府另有能人暗追自己下来不成,心念既动立时大喝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

话出口,人却施展“蜻蜒三点水”猛追过去,无奈雨大风大,自己地理不热,赶到刚才火光闪亮的地方却一无所见。面前却屹立着一座破落古刹,俞公子腾身飞上围墙,大雨中看这座寺院规模似乎不小,里面隐现几重殿脊,剑英飘身落入院中,看野草盈尺落叶堆积,像数年未有打扫,一望即知是一座久无僧侣的荒刹。

俞剑英心怀疑虑,仗剑护身穿过满院杂生乱草,进了二重屏门,走过一条红砖砌成的砖道直达大殿。

大殿屋高三丈,全用砖石砌成,室内漆黑,看不出供的什么神像,俞剑英全身衣服完全湿透,追人不着,寻上这个好地方乐得先休息一阵,避避风雨再说。

他正想脱衣抖去积水,猛然一道闪光,反­射­进来一条黑影,剑英回头看去,殿门前站着一个满身雨水的夜行人,他急抽长剑厉声喝道:“什么人……”

话还未完,一个颤抖娇脆的声音答道:“我,薄命弱女程玉玲,俞剑英你拿剑想杀我。”

随着这几句话,亮起了一支火折子。程玉玲青帕包头,一身湿透的青­色­裹身紧装,缓缓对着剑英走过来。摺子照着她的脸,包头丝帕上积水和大眼睛里泪水一块儿向下滴。

俞剑英带怒又喝道:“你……你要­干­什么?你快走,告诉你,我已是杀官被缉的要犯……”

程姑娘苦笑一下接道:“白燕儿江湖行踪,我杀人不比你少,巡抚府几十条人命血案算不了什么,你能跟我走,包管没有人敢动你一指一发。”

俞剑英横剑冷笑一声答道:“跟你走,那是做梦,俞剑英不是人间贱丈夫,我感谢你过去十余天相待深情,那夜已让过你三招没有还手,今晚上你如果仍图纠缠,当心俞某人手中剑不分敌友,告诉你程玉玲,俞剑英心坚铁石,薄情寡义,我不会怜香惜玉,你不走是自讨没趣,你再进一步我叫你血染古刹。”

俞公子发了狠,说话不管轻重,程姑娘听着寸断柔肠,痛碎芳心,她玉牙紧咬,泪落如雨,惨然一声笑道:“你真狠,蛇蝎心肠铁石人,你把我当做了下流无耻的女人看待,俞剑英,程玉玲除你之外没有任何男子敢碰我一寸衣角,你真要杀我就请动手,血溅五步爱心不渝,死在你剑下含笑九泉。”

她抛掉手中火折子,全身向剑英扑去。

俞公子心怀云姊姊相待深情,心坚铁石,咬着牙,瞪着眼,看着程姑娘杜鹃啼血,发狠劲强压住一片怜香惜玉心,就是不理不问。蓦然,程姑娘抛去手中火折子,身躯猛的向俞剑英扑过来,俞公子冷不防心里一惊,手中长剑一推,白光电掣,耳闻白燕儿应声惨叫,又发出呻吟低诉道:“俞剑英……你……你真的忍心下……了……毒……手……”

声音断断续续,似哀鸣又如悲泣,大殿外半空中轰隆一声巨雷,雷鸣闪亮,光透殿内。

俞剑英借透进闪光看程玉玲发乱血流,血和她身上雨水凝合一片,人却倒在不远处,蜷伏在地上,索索抖颤,这情景悲惨得令人目不忍睹。

俞公子一阵心酸,星目滚泪,他急急抛去手中长剑,猛地扑伏地上滚向姑娘,口中大喊道:“姊姊……玲姊姊……伤到你哪里?”

他叫着掠到了姑娘身边,急伸双臂把姑娘娇躯抱入怀中。

程玉玲偎在剑英怀中,粉脸儿狠贴在他的前胸,好像这样能减除她一分疼痛似的,她咬牙忍着剑伤,柔声轻答道:“弟弟,你不要怕,我不要紧,真能这样死在你怀抱之中,姊姊瞑目九泉。”

她虽然尽力量想使声音变的柔和,无奈剑伤疼得她牙齿抖颤。

俞公子听得出来那声音带着颤抖,心中感动的哭出了声,他哭着说:“姊姊,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受伤很重,快点告诉我伤在哪里,你这样真叫小弟痛碎寸心。”

白燕儿仰起头,把粉脸贴在剑英脸上,俞公子只觉她脸上又热又凉,热的是泪,凉的是水,蓬发拂面,送来阵阵幽香,她流着泪笑道:“不要紧,我死不了,这点伤我还受得住。”

剑英用左手摸索着替她理理乱发问道:“姊姊,你还有没有火折子,燃起来让我替你敷药,我身边带有师父灵丹。”

姑娘轻声应道:“火折子在我身挂万宝囊中,你自己拿吧!”

俞公子伸手摸着挂在程姑娘柳腰的万宝囊,解开一道钮扣,里面是一层油布,取出一个火折子和千里火火简,晃燃火筒,点起火折子,看姑娘一条左臂血透了半个袖子,左肩下大臂上被剑划破了一道一寸长短的血口,深有半寸,俞公子赶忙半曲半蹲,把程姑娘上半身娇躯斜靠右腿上,左手举着火折子,右手探胸入怀,取出恩师灵虚上人八卦炉中续命金丹,急忙用手捏碎敷在姑娘伤处,撕下一块衣襟替姑娘包扎。

程玉玲紧咬着玉牙,依靠在剑英蹲曲右腿上,半合着两只大眼睛,嘴角上挂着一份安慰的微笑,看着他替自己敷药裹伤。

灵虚上人续命金丹,是采取大山名川中百种异药奇草合制而成,功能去腐生肌,一经敷上,疼苦立止,就这样俞剑英还不放心,他又探手入怀取出一粒大如黄豆的白­色­丹丸,送在姑娘口边说道:“姊姊吃下去,这是我师父独制奇药百转还魂丹,功能延年益寿。”

玉玲睁了一下大眼睛,摇摇头答说:“我不吃!我愿意死在你身边。”说着话她合下眼皮,滚出来两颗泪珠儿。

俞剑英骤觉热血沸腾,他叹口气道:“姊姊,你何苦要自陷烦恼,天下尽多美男子,俞剑英不过一个山野中草莽俗人。”

王玲忽的挺身子,苦笑道:“你不要害怕,白燕儿决不会使你左右为难,你有什么隐痛苦衷,请当面说明,我自会退避三舍成全你,大不了情天留恨,黄土埋骨,我不怕死还怕什么……”

俞剑英听的异常感动,他叹口气对姑娘说:“能有姊姊这样天仙似的人爱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老实说我不是不爱姊姊,而是不能爱姊姊……”

玉玲笑问道:“我也看出你确有苦衷,可是你为什么不说呢?英弟,你如果信得过我一片真情,就请老老实实告诉找详情,假如你还不相信,我只有横剑酬情,自刎古刹,英弟,你说,究竟你有什么隐衷?”

俞剑英被程姑娘话逼得没法子,只好答道:“我从恩师学艺排云岭时,有一位同门师姐,一块儿在荒岭成|人长大,她爱我尤如同胞手足……她……已和我先订了……”

俞公子嗫嚅着说不出来,他怕会再刺伤玉玲芳心,谁知白燕儿笑着接道:“我以为什么大事,原来如此,你和她起盟立誓,先订下终身盟约是吗?”

剑英答道:“就因为如此,所以找不敢答应姊姊。”

玉玲又笑道:“你早说,也许早就解决了,这事很容易,她做夫人我做丫头,你不敢对她说,我去见她,如果她执意不允,白燕儿看你们证盟全约后削发入山。”

剑英摇头道:“姊姊你这又为什么?你不会把我当弟弟看待。”

白燕儿又笑道:“在你们未成大礼之前,程玉玲自然看你如亲生弟弟,我只要你说你爱我,心已满足,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

剑英答说:“她叫陈紫云。”

程姑娘挣脱剑英怀抱后又道:“陈紫云!名字很好听,人自然错不了,现在先不谈这件事情,你在合肥巡抚府,杀了总捕头和数十名官兵捕快,今后准备行踪何处?”

剑英一皱剑眉沉声道:“我准备再入巡抚府,剑斩汪培满门男女。”

玉玲笑道:“傻弟弟,这是梦想,汪培躲的地方你根本就没法找到,何况血案刚出,官兵云集,巡抚府现在最少有千名以上官兵守护,不如你先和我一块儿到小孤山双水坝绿竹堡小住数月,那地方异常清静,公门中捕快铁骑不敢擅去扰乱,等到这一阵风声过去,姊姊再同你来找汪培算帐。弟弟,只要是为你的事,让我到北京城天子脚下杀官放火我也敢,你用剑伤了我,也该送我回家里去休息一下!”

姑娘怕剑英推辞不去,说完道理再加点儿女柔情,此时风雨已住,万里碧空,捧出来一轮明月,从大殿上窗门里透进来白­色­光华,室内景物隐约可见。

剑英目力本异常人,他看程玉玲盘膝坐在离自己尺余的地方,一双秀目神光直注,满腔期待神­色­,实在叫人没法拒绝,而且她自听到自己和陈紫云誓盟的话后,好像已变了一个人,细想本身确有太多地方决绝得使人难看,自不应再伤她心,再说自己目前也没处可以投奔安身,不如暂到地家中小住一段时日再说,顺便查看她究竟是什么出身,只要自己把持的稳,决不致做出对不住云姊姊的事。

他想了一阵才笑道:“姊姊这样照顾我,我如再推托那也太不近人情了,也许以后很多地方要借重姊姊帮助。”

第二天,两人在天未明之前紧赶了一段路,天亮时在一个大镇上投了客栈,玉玲剑伤得灵虚上人两种仙丹,内服外敷,当夜已结疤生肌,疼苦全消,她掏银子叫伙计代购部分衣服和二匹马,程玉玲知道此地离合肥近,不便久留,她和俞剑英在吃饭后,立时双骑就道,纵马摇鞭直扑江西小孤山下双水坝绿竹堡去。

程玉玲态度忽然变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她关心英弟弟吃饭穿衣,甚至洗澡梳头。但却严守一定界限,温存而不放荡,那纯粹是大姊姊的派头,渐渐的剑英发觉了她的秀娴慧质,温雅谈吐,落落风范,和一片高洁爱心,他不自主逐步走入情网。白燕儿却忽变的一派正经,处处提醒他不要负了紫云姑娘。

经过了十余天联骑并驰,已到了江西马当县境,马当县位靠长江,两人并排儿沿江岸纵马缓进。俞公子初入江湖,眼望着滔滔江流,浪花翻滚中鱼帆千叶,不由心旷神怡,面浮微笑。

程姑娘见他高兴,扬鞭指前面一座突立江畔的土山笑道:“前面那座孤立土岭是小孤山,后面就是双水坝绿竹堡,我们加紧一程,可赶到家吃午饭,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备一艘快船,在江里驰舟钓鱼。”

剑英忽然回头问道:“我和姊姊家人全不相识、这样唐突和你一起回去,要是令尊问起你我的来历怎么办?何况千里迢迢,我们男女有别,恐怕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程玉玲不等剑英说完话,接口笑道:“你这人真是!我要没把握也不敢带你一同来,这些事你请放一百廿个心,我父母对我钟爱异常,什么话全听我说,两位哥哥根本不过问我的事……其他的全是下人,那就更不用管他啦。”

姑娘话音落刚,迎面沿江大道上风驰电掣般狂奔来两匹快马,不过一刻工夫,两马已到姑娘、剑英前面数丈远近。

较后的一匹马上,正是俏丫头梅香,她还是一身红,红得像一团火,她一看见俞剑英和小姐并骑缓进,微微怔一下神,立时高声喊道:“小姐,俞公子,你们才回来,急坏老爷和夫人了。”

说着话她翻身离鞍,高兴的跳着小脚跑到玉玲姑娘马前面,两道眼神却盯着俞公子憨笑,笑的放浪而又神秘,剑英好像觉着脸上有点热辣辣的感受。

程玉玲顾不得招呼梅香,指着停在对面马上一个紫面少年对剑英说道:“那位是我二哥程小虎。”

说着话又对程小虎道:“二哥,他叫俞剑英,奇人门徒,大侠高足,绝世武功,盖代英才,此次应小妹坚邀来我们绿竹堡盘桓几日,哥哥你可不要冷落了人家。”说着话她偏又回头看看俞公子笑笑。

程小虎平日对这位妹妹就特别敬爱,她是父母心目中的掌上明珠,哥哥对妹妹的事从不过问,实在说也是过问不了。听妹妹口风把人家捧上了天,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细看俞剑英也确是不凡,剑眉星目,猿臂蜂腰,黑­色­大斗篷,淡青紧身武士装,淡青武生布包头,后打英雄结,玉面银牙,挺鼻通梁,开阖双眼中神光如电,外形却又温文雅尔,妩媚中透出刚健,(ocr者言:这­性­别好像搞错了吧?)说人品如临风玉树,看风度似光风霁月,赶忙抱抱拳笑道:“难得,难得,俞小侠屈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又蒙一路照顾舍妹,在下更是感激,绿竹堡距此不远,容到寒舍后治酒面谢。”说着他又拱手一礼。

这场面,使俞剑英觉着有点尴尬,红脸赶忙还礼笑道:“哪里,哪里,俞某初踏江湖,经验阅历方面一窍不通,一路上全亏玲姊姊照顾着我……”

姊姊叫出口,才觉得不对劲,想改口可惜已迟,窘得一张俊脸儿红到耳根后面。

俏丫头不识趣笑的出了声,程小虎也听个紫面泛红,程姑娘芳心里虽然高兴,但她也觉着玲姊姊叫得太亲热,当着哥哥面实在有点不大好看,羞得把一颗头垂到了胸前,两个大眼珠转动着看剑英他那窘态,心中又甜蜜又觉好笑。

程小虎怔怔神又笑着说道:“我和俞小侠虽属初见,但却看得出阁下必是出身名门的高足,四海皆兄弟,我们武林中人从不讲究世间凡俗礼法,此地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还是赶到寒舍后再详细谈吧!”四骑如飞,马蹄荡起了滚滚尘埃。

转过小孤山,立时望见了双水坝绿竹堡,一片无际原野中现出一个大村庄,绕村翠竹浓密成林,从竹林中透出来巍巍楼阁,村东面有一道二三丈宽的溪水,半圆形包围了半个村庄,程姑娘纵马带路,不过是一刻工夫已到达村边,这时候才能看出来绿竹堡真正的形势。

万竿翠竹有次序的排列竹阵,中间用小指粗细的铁条横穿连贯,上面排着一串串的铜钤,前后足足有一丈深浅,不要说人想偷入,就是飞鸟也难穿渡。

程姑娘带剑英来到堡门前面,程小虎早已下马鹊候路边,俞剑英星目闪动,看堡门是一座丈余宽的大道,从竹阵中间截开,靠里面有两个三丈高低,用石块砌成高堡,堡上红旌招展,隐现人影,程小虎身后边纵排着八个彪形大汉,青一­色­紫花布缠身紧装,白布缠腿倒打千层浪,一个个腰中挂着腰刀,他们肃然静立垂手迎客。

可是俞剑英心中却老大的不舒服,这那像迎客的样子,迎客何必带着刀子,他一派纯真,想到别扭就形露于外,星日闪异光,回头看看程姑娘,玉玲深知英弟弟高傲­性­格,知他心中不满这种排场,不过这情形也确与往日有点异样,刚才在路上没有细问近日堡中情形,她芳心生疑,忍不住开口要问。

程小虎已然看出俞剑英怀疑神­色­,他没有等妹妹开口,先抢着说道:“俞小侠看我们这样迎客,心必犯疑,刚才因为急着赶路没有说明白,敝堡近日中发生点意外小事,所以不得不稍作戒备。”

说完话,他对那八个垂手大汉喝道:“你们怎么连替客接马也忘了。”

这一喝,八个人立时雁翅般迎上去接俞剑英和程姑娘的坐马,连俏丫头的马也接过去,剑英看梅香自然神­色­,好像人家那样大的汉子应该伺侯她这个丫头似的,同是下人怎么她连一句客气话也不说,其实他哪里知道梅香在绿竹堡身份不低,她名义上虽是程玉玲的贴身婢女,其实她们主婢感情无疑姊妹,就连老堡主铁砂掌程九鹏夫­妇­也对她另眼看待,因为俏丫头人生的美心更灵巧,她和玉玲一块儿练拳习武,说功夫比玉玲不差好多,在一般下人仆­妇­眼里她就像二小姐,见了她都得规规矩矩的听候吩咐。

程玉玲跳下马紧走一步,赶到俞剑英跟前笑道:“我们绿竹堡有一个规矩,不管什么人进堡后都不能骑马,传沿成习,数十年如一日,你心里不要有什么误会才好。”

程姑娘说话时目示歉意,那眼光似乎是求英弟弟能予原谅。

剑英摇摇头笑道:“你怎么这样多心,我虽然是初出茅庐,不懂江湖上一切礼貌,但入乡随俗这个规矩我还知道,你这样说倒真使我感到不安了。”

姑娘笑着点点头,来不及再开口答话,程小虎已抢到俞剑英面前拱手笑道:“寒村茅舍不成样子,俞小侠不是外人,想必不会见笑,恕我走前面一步以便带路。”

说完话他也不等俞公子答话,头一个向堡中走去,俞剑英走中间,玉玲和梅香错个肩膀走最后。

俞剑英一边走一边打量这绿竹堡内的形势。这个村子相当大,少说也有七八百户人家,道路曲折回环,但却打扫的很­干­净,一路上不少人给程小虎打着招呼,程小虎也是连连挥手,看样子相当客气。路两边开有各种店面,房屋毗连,修筑的异常整齐,比起县城的大街并不逊­色­,更奇怪的是堡中一般­妇­女好像不避生人,她们站在门前面,瞪着眼打量剑英。看她们每个人衣着都很清洁整齐,好像绿竹堡这地方是一块天堂乐土,没有一家或一个贫苦穷人。

这情形看到俞剑英眼里,不由心中暗地纳闷,看不出这绿竹堡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当俞公子满腹疑问迷惘,程小虎已在一所高大的宅院门前停下,低声对剑英道:“俞小侠在门外稍候,待我禀报老堡主后再来迎客。”

俞剑英一面拱手连说:“程兄请便。”

俞剑英在门外约候了有一盏热茶工夫,只见两扇黑漆大门呀然一声完全大开,先出来紫面浓眉的程小虎,后面跟着一个廿八九的黑面大汉,青­色­长袍粉底逍遥履,庄严中适出威武气概,虽然人高膀圆,但看样子又带点斯文。程小虎拱拱手对剑英笑道:“劳大驾鹄候,程某人深感抱歉,家父因琐事绊身,不克亲迎。”

说过话他转身看着那黑脸大汉又道:“这是家兄程天龙,这位是俞剑英小侠。”

程天龙一出门,眼光就落在剑英身上,觉得他英华内蕴,目闪神光,英秀飘逸,气度不凡,心里暗赞一声,果然是瑶池中九品莲花,妹妹的眼力实在不错。

他听程小虎介绍完毕,赶紧抢到剑英跟前,握着俞公子的手笑道:“俞兄肯降尊纡贵,驾临敝堡寒舍、实在难得,家父正和几位多年阔别老友叙旧,一时把盅交欢,做晚辈的不便打扰,舍弟又告诉我的太迟……致使兄台大驾鹄立久候,失礼的地方,尚请俞兄海涵一二,等下洗尘筵上愚兄弟再把杯致歉。”

一席话说的相当客气,俞剑英被人家这一客气,倒怔着神说不出话了。半晌他才笑道:“俞某人初出茅庐,全不懂江湖礼貌,程兄太客气反令我不安了……”

程天龙看他说话神­色­,确实是初涉江湖,赶快伸手让剑英进门。

三人进了程宅的黑漆大门,迎面是一条青石铺成的秘道,足足有二十多丈,两边房屋毗连,不下百间,又穿过二重屏门才到正厅,厅前是个大院子,院中修竹扶疏,回墀曲槛,百盆秋菊盛开,芳香扑鼻欲醉,广敞的正厅中间有一张紫檀雕花八仙桌,围坐着四个人,一边谈笑一面吃酒,主位上是一个花白长须的老者。他似乎已看到程天龙身后的俞剑英,把达到­唇­边的一杯酒又放在桌面上。

程天龙回头低声对剑英笑道:“俞兄略候一会,在下先察告家父一声。”说着话他三脚二步的抢入敞厅,在那位花白长须老者跟前低语了一阵。

老者点点头站起身子,对另外三位同桌客人微笑着打个招呼,向敞厅外面迎来,那三位客人也同时转过头,六只眼睛不约而同地全落在大厅外面剑英身上。

那老者快步走到俞公子身边,才停着步拱手笑道:“小兄弟肯临绿竹堡,老朽极表欢迎,犬子传事不明,致未能亲迎小兄弟于堡外,座中都是老友会晤叙旧,小兄弟不妨共饮一杯如何?”

老头子嘴里说着客气话,两只眼神却不停地打量着剑英,话说完,他也从头到脚把俞公子仔细看了个清楚,嘴角上立时挂出来一份微笑。

俞剑英听口风已然听出老者就是绿竹堡的堡主,白燕儿程玉玲的父亲,看他年龄不过五旬左右,紫脸泛红光,­精­神异常饱满,中等身材,长衫福履,五绺花白长须飘拂胸前,方面大耳,两眼中神光充足,太阳|­茓­微微突起,一望即知必有极好的内功,说话又非常温和客气,不由俞剑英把初入绿竹堡一片怀疑之心完全收起。他想这样一位亲善和气的老人大概不会是什么坐地分赃绿林盗魁之流,当下赶紧施礼答道:“晚辈俞剑英,此次冒昧晋谒堡主,承蒙赐见已感荣幸,哪里还敢有望老前辈大驾亲迎。”说着又深深施了一礼。

铁沙掌程九鹏哈哈一阵大笑道:“老朽年近花甲,半身入土,已是无用的人啦,小兄弟气度非凡,又正是有为之年,如我老眼不花,看得出小兄弟必然是出身名师门下。”说话间拱手让客。

俞剑英口里应着:“晚辈怎敢当老前辈如此盛情款待。”人却随着程九鹏直入客厅。

铁砂掌程九鹏神目如电,他一见俞剑英,就看出这位英俊潇洒的小后生是受过高人指教人物,进了客厅他指着上首坐的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对剑英说道:“这位是江南武林道上极负盛名的金刀飞叉童维南老武师。”

俞剑英赶忙对人家躬身一礼,童维南也欠身还了一礼。

程九鹏又指着东西两边坐的两位客人道:“这两位是张氏昆仲,并称浙北双杰,东首的是老大单名一个鸿字,有个绰号人称夜游神鹰,老二张澜,江湖称号戏水燕子,这三位都是老朽数十年知己好友,大家都是武林中人物。”

程九鹏说完话,俞剑英又和张氏兄弟分别见了礼。

这时一个青衣童子,搬来一把上铺白缎坐垫的太师椅,放在金刀飞叉童维南的下首,老堡主程九鹏双手让坐。童维南忽然开口问程九鹏道:“老哥子,你是听谁说黔中五鬼又重入江湖,向你寻仇的话,据我看这件事恐怕是误传,黔中五鬼自被你纠合江南武林同道,破了他们瑶山老巢负伤亡命之后,算起来已十四五年啦,如果他们真的还在人世,早就该找我们算帐了,决不会等过十四五年才来。”

程九鹏苦笑一下答道:“五鬼重入江湖的传言,一年前在江南道上就有传闻,不过那时我也认为可能是误传。谁知一月前我突接一封怪信,送信人把信交给看守堡门的人,立时掉马而去,信上确是五鬼具名,说明要报昔年江南武林同道合力剿山之仇,因为我是首脑,准备用我们昔年火攻瑶山的手段血冼绿竹堡。当时我还不太相信,只是命堡中加紧戒备一下,也就没有深究,哪知过了几天,忽然传来长沙三湘镖局总镖头冯震遇难的噩耗,而且死的奇惨,被大分八块,弃尸在三湘镖局的天井院中。”

说到这里他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叹口气,又继续说道:“冯震在江南一带说起来也算是极负盛名的人物,江南上数得出几位吃黑饭的狠朋友,不见得比冯震高强。杀冯震的人,除了重入江湖的黔中五鬼外,实在没有他人,昔年剿灭五鬼老巢时,冯震是出力最多的一个,五鬼也最恨他,这几件事情一印证,黔十五鬼重入江湖的事绝不是谣传了。”

第 三 回 五鬼寻仇

金刀飞叉童维南听完话似乎还不信,摇摇头追着问道:“黔中五鬼武功虽都不错,可是冯震亦非平庸的人,何况三湘镖局中还有不少镖师,难道总镖头被分尸镖局,他们就全然不知吗?”

程九鹏点点头答道:“这正是五鬼可怕的地方,如果以五鬼十五年前的武功而论,冯震虽然不能独胜五鬼,但总可以突围逃走,他们敛迹江湖十四五年后突然出现,这些时间自然是在埋头苦研武功,不过以常情推断,他们如没人指点,进境不会这样神速,其中必另有隐情。据我猜想在这十几年中,五鬼可能另投名师,学成几种特殊的绝技,他们重入江湖时日不久,这样明目张胆的­干­,必是有恃无恐,说不定背后另有靠山,所以我立时派遣飞马函邀三位兄弟来此,共研对策,以免中五鬼分头施展辣手,个个击破的­阴­谋。”

程九鹏说完了一段话,童维南不由皱着眉头说道:“如此说来,五鬼重入江湖,已无容置疑,他给你的那封信是否说明了侵袭绿竹堡的时间。”

老堡主摇摇头答道:“这个,信上倒没有说明白,他们只说三个月内必来,究竟那一天没有指定……”

程九鹏话未完,夜游神鹰张鸿突然一阵大笑道:“程老哥这一说,黔中五鬼重在江湖出现大概是没错了,他们不是说三月之内定来绿竹堡吗?我们不妨在这里等他三月,他们真要来,以程兄铁砂掌绝技和嫂夫人追命神针,再加童兄的金刀飞叉及愚兄弟两人之力,怕他何来,这次索­性­就把他们解决在绿竹堡中,免得以后再纠缠不清,难道说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五鬼不成?”

老堡主皱着眉苦笑着答道:“不是我怕五鬼,俗语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五鬼这次露面寻仇,必有完全的计划准备,说不定还另请有能人,我这条风烛残年的老命死之何惜,只恐怕要给绿竹堡带来一场灾难。”

俞剑英入坐后一直Сhā不上嘴,他坐在一旁静听人家谈话,这当儿见程九鹏皱眉苦笑,话中带着几分忧虑,惹的这位俞公子又动了侠肝义胆,他剑眉轩动,星目放光。

吃过酒饭,剑英被程天龙招待住在一所靠近花园的跨院中,三间静室分有内外,打扫的一尘不染。卧室中一­色­绿­色­的床单垂帐,布置的朴素雅洁。

他正坐在书桌前面暗想出神,猛然门前人影一闪,进来了俏丫头梅香,她轻着步子走到剑英跟前笑道:“爷,怎么样,我给你布置的房子可以住吧?”

俞公子答道:“我说呢!谁能布置的如此雅洁不俗,原来是你姊姊……”

梅香打断了剑英的话笑道:“你是怎么啦,诚心要折煞我吗?你不会叫梅香,再不然叫丫头,叫姊姊等于折磨我,你房里的东西都是小姐的,设计也是她,梅香不过是动动手,我哪有这种­精­巧心思。小姐的闺房就在你卧室后面花园中,等一会儿大概要请你去坐坐。”

剑英摇头说道:“我是叫姊姊叫惯了,从不会叫人家名字,丫头更是世俗的看法,其实都是人,玲姊姊和你有什么不同呢?叫你几声姊姊又有什么关系。”

梅香做梦也没有想到剑英会说这样话,听得俏丫头感慨万千,她目蕴泪光,强作欢颜笑道:“你也许说的对,不过我总是人家买来的丫头,承你不把我当下人婢女看待,我自是感激异常,小姐待我恩深情重,她也没有把梅香看成一般丫头,如果你们不嫌我寒蠢,梅香愿意服侍你们一辈子。”

梅香看剑英怔神不语,还误认自己伤感落泪,引起他的身世感慨,赶忙用衣袖揩一下眼泪笑道:“你又怎么啦,是不是又想到你飘零身世,说真的,你的出身来历始终不愿正面提及,但小姐和我也看得出你必有隐痛,也许你身负着一段血海深仇。”

俏丫头话到这儿,猛听门外脚步声响,半扇门微动,走进来二少爷程小虎,他见梅香也在人家书室,不由皱下眉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小姐呢?”几句话问的相当尴尬,俞剑英只觉着脸上热辣辣的难受。

俏丫头却眨眨大眼睛笑道:“小姐在花园栖燕楼上,她叫梅香来伺候俞相公。”

俏丫头答的轻松,粉脸毫无惧­色­,俞公子暗暗纳闷,心里打了几百转,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小姐侍婢,敢对二少爷如此无理。他哪里知道,程小虎暗恋着梅香,份虽主仆,实际上他对她处处低首小心。

梅香说过话,秋波流转,看了看两人,姗姗莲步退出去,程小虎怔着神看她背影消逝,才转身对剑英拱手笑道:“家兄怪小弟迎客不周,设筵东厅酒前陪礼,命小弟亲邀俞兄一往。”

俞剑英笑答道:“我怎么敢当呢?借住打扰已觉不安,贵兄弟如此多礼,真令人感愧的无地自容。”

程小虎再三坚持,俞剑英不便过拒,只好跟着他一块儿来到东厅。

穿过两重厅院,来到一所幽静的跨院之中,翠竹秋菊,绿篁黄花,上首敞厅石阶上站着长袍粉履的程天龙,他一见俞公子,赶忙降阶迎客,双手打躬笑道:“刚才使俞兄久候门外,愚兄弟探抱愧疚,略备水酒聊致歉意。”说着话他让俞公子升阶入厅。

厅中陈设极为富丽,虽没有刚才和老堡主共饮的中厅宽大,正中间一张檀木红漆八仙桌早已摆好酒菜,三人入坐后,程氏兄弟殷殷劝酒,俞公子欲罢不能。

他本来酒量不大,刚才又吃过几杯。这当儿哪还能受得住人家两兄弟联合并攻,不过有顿饭工夫,他已吃个醺醺大醉。醒来时看自己倒卧榻上,靠窗边台桌放着一盏玻璃台灯,光焰很小,室内景物隐约可见概貌。正是白昼来过的卧房,不知什么时候人家已把自己送回卧室,心中暗暗好笑,怎么初次作客,就吃个烂醉如泥。他拥被坐起,尚觉头上有点晕晕糊糊,口亦觉着渴的难受,看窗前台灯旁边放着一把江西瓷壶,另外并放着两个细瓷茶杯,他揭开低垂纱帐,光着袜底儿溜下地,一口气喝了去五杯冷茶,心中方觉好受一点,慢慢踱回榻边,正想揭帐上榻,蓦闻室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啸音,声如鬼哭狼嚎,异常尖锐刺耳。

俞剑英心中一惊,余酒完全惊醒,赶忙登上薄底快靴,就这一瞬工夫,四外啸声彼起,直似夜枭悲鸣,又如伤禽怒啸。

俞公子慌的顾不得去找兵刃,急急穿上衣服,—个箭步窜到窗边,一口气吹熄灯光,右手顺手打开一扇窗子,看外面月黑星疏,景物不辨。他也没暇多作考虑,单掌护面,双足急点,快得像一只掠波海燕,破窗飞入院中,脚落实地绝不停留,跟着又一个纵跃,人已飞上对面屋顶,双脚刚沾瓦面,猛闻一个娇脆的声音问道:“是俞相公吗?”

剑英已听出是俏丫头梅香的声音,立时应道:“我是俞剑英,你是梅香姊姊。”

他话还未完,飒然风响,暗影中跳出来紧身劲装的梅香丫头。

她已脱去满身喷火红装,代替的是一身青­色­夜行衣。手中倒提一把三尺长剑,俏生生地站立在剑英跟前。

她低声对剑英说道:“堡中来了贼人,而且人数不少,老堡主和两位少爷及姑娘全都出动搜贼。她仍是放心不下你,指令我到此通知你一声,我两次入室,见你好梦正甜,不忍心打扰你,只得在门外替你守卫,来人大慨都非庸凡,闹了快近一个更次,仍未撤走,老堡主、少爷、姑娘一个也未见露面回来,说不定已和贼人照上了面,我本想帮他们搜寻贼人,无奈不放心你,所以没有离开,叫醒你我又不忍心……”小妮子不忍心说的很低,可是够甜。

剑英耸耸肩笑道:“那真谢谢你啦,我不会喝酒,可是你们二位少爷盛情难却,说起来真够惭愧,我怎么回卧室,躺床上全不知道。”

就在这当儿,不远之处传来了一声叱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好汉子亮出真相,夜游神鹰张某人敬接你朋友的利害手段。”几句话异常响亮,大概不会在十丈以外。

俏丫头低声对剑英说:“你快回房中找兵刃,我先去查看一下形势。”

她话还未说完,俞剑英已展开“八步赶蟾”上乘轻功,空着手闪电般赶去发声的方向,俏丫头一怔神,剑英人已出去了五六丈远,她赶忙纵身飞跃追过去。

俞公子一连三个起落,人已飞出去十三四丈,穿过了两重庭院,刚刚停住脚步,骤觉身侧暗影中一阵劲风袭来,俞剑英赶忙向旁一闪,左掌顺势反抛打去。来人身法异常快速,剑英掌势发出又猛,暗淡星光捷逾飘风,俞公子目力如电,百忙中看出来人竟是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他五指并伸,反扣剑英打出右掌,俞公子疾沉右臂口中轻喊一声:“老武师,自己人,我是俞剑英。”

他话出口,老武师亦分辨出不是敌人,立时把打出右手向外一划,脚跟用力拿桩,收住急冲身子应道:“是俞老弟吗?你是不是和贼人照了面。”

剑英看童维南一身黑­色­夜行劲装,背Сhā单刀,腰中横束一条豹皮带子,分Сhā着八支五寸长短的飞叉,似是早已有了戒备,和自己一身随手抓来的长衫比较起来很不相称,不由红着脸笑道:“晚辈受二位少堡主盛情邀饮,力不胜酒,酣然卧席,夜半酒醒忽闻怪啸,匆忙披衣出室查看,始闻一声喝叱,引晚辈追寻至此,一路行来并未发现贼踪,老前辈可有什么发现吗?”

金刀飞叉童维南点点头答道:“我老头子亦被这夜来怪啸惊醒,循声找到这里,夜暗中似见人影一闪,因而喝问一声。”童维南话到这儿顿住。

可是俞剑英神目如电,夜­色­中已经看得出老武师微蹙着两条长眉,心知他的话言不由衷,说不定他已和贼人动过了手,人家不愿说,自己也不便再追问,只好笑答道:“怪啸声彼起此和,入堡贼人似乎不少。”

金刀飞叉童维南还未来得及答话,蓦闻距两人三丈左右一座屋顶上传来一声喋喋怪笑,笑的­阴­森刺耳,梦幕中声如鬼啸。

俞剑英一个翻身倒穿出去,七八尺远近,脚尖刚踏到另一座屋顶瓦面,老武师童维南已跟着发动,右手急探腰间豹皮带子,扬腕打出一支飞叉,夜­色­中寒光电掣,挟一缕冷风脱手,直向那发笑屋顶上一个蒙面怪人打去。

那幽灵般怪人又一声呵呵大笑,右手一伸,先接住飞叉,然后朗声说道:“雕虫小技,尚图卖弄,焦四太爷今晚上特来替尔等订定忌辰,三日之内血洗绿竹堡,­鸡­犬不留,老匹夫少安勿躁,就凭际那点微末武技,不是四太爷夸句海口,真动上手,十合内包管你束手就缚。”

来人话锋凌厉,口气狂妄,气得老武师脸上变­色­长须颤抖,他一个腾身,飞跃上另一重屋面,始开声喝道:“好大的口气,老夫数十年江湖行踪,还没有人敢动我一根毫毛,朋友口出狂言必怀绝技,为何黑纱蒙面,不敢以真像示人……”

金刀飞叉童维南话还未住,那屋顶怪人又一声冷笑答道:“姓童的你怎么如此健忘,十五年前你们一群自鸣江湖侠义道上人物,狼狈勾结,火烧焦四太爷等黔中基业,逼得我们兄弟五人避难天涯,也许你们认为今生今世我们兄弟永无复仇之日,需知因果回轮,报应循环,十五年前你们一手玩的马戏,即将在绿竹堡旧事重演,不过我们兄弟素以光明立足江湖,不像你们这般满口假仁假义,实际上满肚皮­阴­谋诡计而又自称侠义的人物,今夜特来传警绿竹堡,使你们早作准备,三日内我兄弟再入绿竹堡,不分男女剑剑诛绝,焦四爷言尽于此,我要失陪了。”

蓦闻暗影中一声娇叱道:“狗强盗休走,看剑。”随着这一声娇喊,夜­色­中飞起一道冷锋,森森白光卷舞而至,横刺蒙面人中盘。

剑招出手迅如电闪,哪晓得蒙面人动作更快,全身仰卧向右翻滚,口中断喝一声:“找死,贱婢敢施暗算。”

话出口,人已翻开五尺,猛的挺身疾跃反扑过去,左手猛沉打出内功潜力逼住飞来剑光,右手并食中二指“二龙抢珠”直取发剑少女双目。

发剑的少女,正是俏丫头梅香。她见俞公子赤手空拳扑向发声地方,怕他遇上敌人吃亏,随仗剑紧追下来,俞剑英遇上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两人一说话,俏了头一时间不好现身,只得暂时隐身暗处偷听两人谈话,这当儿恰赶上黔中五鬼中老四催命鬼焦猛,现身示警,俏丫头怒火万丈,立时娇叱一声跃出,仗剑狠攻焦猛。

催命鬼旋瓦翻滚,闪开剑光反手还招,俏了头想不到人家快得如一阵急风,赶忙收剑向左一闪,娇躯疾转避开来势,右手剑跟着变做“丹凤撩云”斜挑焦猛前胸,催命鬼一声狞笑,猛施十数年苦学绝技,左手“手挥琵琶”荡开长剑,右手五指若钩施展“螳螂功”向梅香抓去。

俏丫头武功已得真传,暗淡星光下见焦猛五指­色­呈紫黑,异于常人,知他这双手必练有绝毒工夫,如被沾身,不死必伤,赶忙顿足向后疾退。

焦猛­阴­恻恻一声冷笑,轻喝一声:“你还想走!”立时轻点屋面,如影随形般猛追过去。

俏丫头脚落屋面,焦猛右手已然袭到,这是梅香出世以来第一次碰上高人,一咬牙竟下了宁为玉碎的决心,手中剑“寒花吐蕊”尽全力向焦猛刺去。

催命鬼见梅香情急拼命,淡然一笑,右手招式不变,左手‘画龙点睛’,猛力往梅香剑脊一拨,俏丫头手中一支长剑直荡开去。

两人用力都够快猛,梅香一个娇躯不自主随着荡开长剑向右一转,她原已停身在屋面边缘,再吃焦猛用内家真力荡剑一震,立时身随剑转,虎口发热,下面不自主脚步一移,全身落空,一个娇躯直向房下摔去,可是这样一来也救了俏丫头一条­性­命,焦猛的右手五指只沾到梅香秀发,把俏丫头包头青帕撕破。

催命鬼焦猛,是黔中五鬼中,手最辣,心最狠的一个,昔年五鬼立寨瑶山时杀人无算,故有催命鬼恶号,他见梅香逃命掌下,哪肯甘心,正想飞身下屋追取梅香­性­命,蓦见一条人影—掠而过,捷逾飘风,快如电闪,半空中接住了梅香娇躯。这身法快的出奇,不由使催命鬼焦猛一怔,就在他一怔神间,两把飞叉带着破空劲风打到。

催命鬼仰身倒卧,施展出“铁板桥”功夫,两支飞叉掠着前胸打过,跟着扑过来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掌中刀“金针定海”猛向焦猛仰卧身子点去,催命鬼借势翻滚,让开刀锋,挺身跃起后手中多了一支蛇头亮银软枪,他望着老武师冷笑一声说道:“姓童的,焦四太爷原想让你多活三天,不想你冤魂缠腿,自取死路,说不得焦四爷先成全你了。”

说过话,不待老武师回答,一抖手中蛇头亮锻软枪,“乌龙穿塔”猛点前胸。

童维南闪身避枪,掌中刀‘风吹落叶’疾扫下盘,焦猛一声狂笑施出“一鹤冲天”轻功,全身由屋面上飞起一丈三四,身子落下,枪法随变,展开迅捷无比之招数猛向老武师攻去。

一支蛇头亮银软枪,活似搅海金龙,扫、点、扎、缠、打、施的呼呼风声。

童维南昔年合着程九鹏等,荡平五鬼黔中基业。原和焦猛动过手,那时催命鬼曾数度败在老武师的手下,但今夜情形又自不同。焦猛一支软枪招招­精­奇,着着狠辣,而且劲力奇猛。不到十合,老武师竟有点手忙脚乱起来,这才真知五鬼重在江湖露脸,已非昔年吴下阿蒙。

焦猛亦看出老武师已感不支,立时把蛇头亮银软枪一紧,化作一团光影紧逼过去,他诚心要把老武师毁在枪下。

童维南又勉力支持了几个回合,头顶上业已见汗,手中一把金背刀亦渐觉沉重起来,焦猛杀机已起,手下绝情,蛇头软枪猛施一招“翻云覆雨”荡开老武师手中金刀,欺身中宫、左掌疾发,平推前胸,口中喝道:“老匹夫还不纳命来。”声出掌到,凌厉劲风已近前胸。

老武师被势逼住,要想躲这一掌已不可能,正想奋起左臂硬接掌风,猛听一声:“老前辈不妨稍息,待晚辈接他几招。”

骤见由老武师身后面伸出一只右手,五指半屈,反扣焦猛左手脉门,催命鬼急切间沉腕撤招,哪知来人手法异常迅速,焦猛应变虽快,但左腕已受来人指尖扫着,不自主踉跄后退数步,再定神看去,老武师童维南前面多出来一个剑眉朗目的清俊少年,穿一件天蓝长衫,空着一双手,气定神闲,微含怒意的眼神逼视着焦猛。

催命鬼受创之后,心知来人决非弱手,但看他年龄不大,而且又是赤手空拳,不由恶念陡起,也不答话,猛可的一抖蛇头亮银软枪,“云龙抖甲”直点前胸。

来人正是俞小侠俞剑英,先救了俏丫头梅香,又解了老武师一掌危难,见焦猛软枪点来,诚心卖弄给老武师看,立时吸一口丹田真气,劲贯右臂,气定山岳,不闪不躲,俟焦猛枪尖蛇头点到,猛然微一偏身,枪尖蛇头擦着衣服打过,接着右手疾翻抓住枪身软索,右腿“旋风扫雪”横扫下盘,闪身、抓枪、出腿,几乎是同一动作,只那份快劲儿老武师已看得心折口服。

催命鬼也没有想俞剑英这样迅速,不撤手丢枪,就得中腿受伤,空负一身本领,急切间无法施展,只得松了手中蛇头亮银枪,“鹞子钻云”全身拔起一丈多高,半空中身子倒翻,脚落屋面,已站到另一座房上。

俞剑英得理不让人,冷笑一声喝道:“黔中五鬼,不过尔已,好朋友连兵刃都不要了吗?”说着话,抖手掷枪,晃似银蛇飞舞,笔直的向焦猛飞去。

催命鬼赶忙一闪身接住飞来兵刃,狂笑一声答道:“好朋友别离绿竹堡,三日内姓焦的再来领教。”说完话,施展开提纵身法,踏屋面如飞而去。

俞剑英逼退焦猛,回头看老武师童维南站在屋面上发怔,他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人竟是身怀绝技的奇人。忆初见面时,酒席上对人冷淡,不由脸上一红,说道:“承蒙俞小侠援手解危,使老朽得免于难,盖代奇才,敛刃藏锋,如非今夜亲见身手,错失交臂,抱憾终生,恨老朽这双老眼昏花……”

俞公子不等他说完,接口笑道:“晚辈不过一时侥幸胜敌,老前辈如此过奖,反使我汗颜无地了。”

老武师叹口气道:“江湖上不乏少年英才,但如阁下身手者,实在绝无仅有,老朽半生飘泊,行踪四海,这一次算开了眼界。”说完话,拱手告退。

俞剑英赶忙还礼,目送老武师背影消失后,匆匆赶回自己卧室,这时他已毫无睡意,索­性­点着灯坐在书桌边呆想。

他想起九华山排云岭等他归去的云姊姊,或许此际也正对灯独坐,情愁万里……忽然一扇门呀然轻响,打断了俞公子的默默沉思,灯影下姗姗细步,走过来俏丫头梅香,她秀发散乱着,含羞带媚的走近剑英,躬身万福笑道:“爷,谢你啦,不是你伸手救援,小丫头今夜里定遭毒手,救命恩天高地厚,容梅香一拜叩谢。”说着话她竟盈盈一跪。

这一下可慌坏了俞小侠剑英,赶忙伸手拦着梅香下拜娇躯急道:“你这是­干­什么?诚心要折煞我吗?”

梅香被剑英一拦,手扶在剑英小臂上,闪动着大眼睛,脉脉含情瞅着他笑说:“救命大恩理应一拜……”

俞公子接口答道:“俞剑英武夫草莽,幼长荒山野岭,我不懂人间礼法。”

俏丫头妙目含泪,瞪着俞公子又道:“薄命弱女断肠花,梅香不过是伺候人的丫头婢女,爷,你救梅香一场恩德,只有永埋在肺腑深处了。”

说着话粉面­色­变,清澈的眼睛里滚下两滴泪水,缓缓的拿开了扶在俞剑英小臂上一只玉手,陡然转身急步退出去。

梅香走的神态异样,又害得俞公子心潮起伏……

第二天,俞剑英不过刚刚醒来,少堡主程天龙不知何时已鹄候门外,他似乎有急事要见剑英,但又不便惊扰他甜酣好梦。俞公子慌匆匆披衣下床,开门笑道:“小弟酒后贪睡,致劳兄台大驾鹄候。”

程天龙微笑着点头答道:“俞兄一夜劳禄,为程家安危,不惜竖敌,一大早本不应来惊忧好梦,无奈家父候驾内庭,派小弟请俞兄入内一叙。”说着话深深一揖。

程天龙几句话只听得俞剑英心中一震,口中应道:“既承老堡主赐宠相召,小弟立刻随兄台入内拜谒。”

程天龙立时含笑点头,转身带路。

穿过重重庭院,进入内宅,程天龙把剑英带到一座四合跨院小圆门边停住脚步,他笑对剑英说道:”俞兄稍息,待我通禀家父出迎。”

程天龙话刚落口,圆门内又传出一阵哈哈大笑,老堡主程九鹏亲自迎了出来,他先挥挥手命程天龙退去。

老堡主这才拱拱手笑道:“俞老弟藏锋敛刃,不求炫露,几乎使我错失交臂,令师九华山灵虚道长,飘忽仙踪,盖代奇人,我虽然活了这一把年纪,但始终没机会一叩仙颜,俞老弟出自仙长门下,无怪乎年纪轻轻成就了一身绝技,道长胸罗万有,飘然世外,自难在江湖上轻露仙踪,老朽亦不过闻人传言,谁想我在未入土前竟有缘会到他门下高足。”

说过话他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俞剑英心知玉玲已把自己出身泄露,这情景自是再无法隐瞒,只好长揖笑道:“家师虽然侠名四海,但晚辈因资质愚蠢,致辜负了恩师心血,老前辈是扛南武林道上表率龙头,晚辈得蒙垂青……”

老堡主未待剑英话完,抓住他一只手答道:“你这话从哪里听来,为什么不骂我是强盗头子,老朽虽然在绿林道上混了三十多年,但自问未做一件亏心之事,间有不平,必出面­干­涉,因此真正绿林道上歹恶之辈,反被我开罪了不少,此次黔中五鬼寻仇绿竹堡,即昔年老朽仗义除害一段余波,绿林中人良莠不齐,难怪俞老弟有所歧视了。”

俞剑英说话本意,确未含歧视成份,不想老堡主误解话意,赶忙笑答道:“晚辈言出衷诚,老前辈不要误会才好。”

程九鹏哈哈大笑道:“我老头子形将就木,难道真连好坏话就分不出吗?刚才不过是我感慨之言,俞老弟不必多心。”

说着话,他拉着俞剑英走进了一所清幽的庭院,俞公子打量这一所跨院,四围全用水磨青砖砌成,除进来的那个小圆门外,别无出路,在程宅重重庭院中自成一座独立院落。老堡主带剑英绕着菊盆,走进了一间布设雅洁的客室。

这客室不过两间大小,布设极为简单,迎壁上挂一副松鹤遐龄图,笔工苍劲,异常有力,红漆紫檀木台桌上香烟袅袅,靠台桌边分放着四个锦墩,老堡上让剑英在锦墩上就坐后,笑指着那副松鹤遐龄图道:“这副松鹤遐龄,也是出自一位江湖奇人的手笔,此人姓岳,名凤坤,外形文秀,潇洒不群,文才、武技样样超人,他却能藏锋不露,虚怀若谷,他和俞老弟真可算近代江湖中两颗明珠,可惜他游踪四海,行止不定……”说这里叹口气又道:“如果他能在绿竹堡中,则何惧黔中五鬼寻仇?”

俞剑英听完老堡主程九鹏一个劲称赞别人,不由剑眉轩动,俊目放光,半晌才恢复平静笑道:“俞剑英末学后进,何敢当老堡主如此过奖,岳凤坤文武霸才,恨晚辈无机缘一睹风采。”

程九鹏数十年江湖阅历,那还不明白眼前少年人话中含意,他微笑着点头答道:“俞老弟仙侠高足,武功造就自是非凡。昨夜空手夺枪,解救了老朽故友危难,实不瞒老弟你说,昨夜我老头子和浙北双杰张氏昆仲,全都出手,绿竹堡外和五鬼订约,三日后在小孤山交技比武,事关绿竹堡千余人生命安危,老朽不得不舍命一拼。黔中五鬼已今非昔比,不知从哪里各学得出奇本领,来日一战,成败难下,我请老弟到此,即为此事……”

程九鹏话未说完,俞剑英抢着接道:“晚辈承老堡主盛情款待,自应竭尽所能略助一臂之力,我想五鬼不过江湖中跳梁小丑,俞剑英还没有把他们看到眼里。”

程九鹏见俞公子豪气凌云,一口把事情揽到身上,心中自是暗暗欢喜,又陪着俞剑英闲谈些江湖奇事,顺便盘诘他的武功文才,灵虚道长为当代武林中第一奇人,他的徒弟自然是不会有错,老堡主问的够多,俞剑英对答如流,有几次程九鹏反几乎弄个无法下台,这就使他不得不佩服玉玲的眼光过人。

可是老堡主心中另有一层隐忧,他对岳凤坤和眼前的少年人实在无法分出轩轾,何况他深知岳凤坤早已倾心了玉玲姑娘,这些事只能放在肚里不能出口,两个人谈一阵,俞剑英告别退去。

第三天夜晚初更刚过,绿竹堡驰出来六匹快马,急风般赶奔小孤山去,马上人五男一女,各穿着疾服劲装,携带兵刃,那女的黑纱遮面,只露出两个圆圆的大眼睛,背上斜背一支三尺二寸的长形古剑,不时回首偷看在她后面跟进的英弟弟,六匹马一阵紧走,赶到小孤山天­色­还不到二更。

如果说小孤山是山,倒不如说它是个土岭,但却相当的­阴­森荒凉,岭下杂草丛生,岭上却尖秃秃的一片黄土,江涛怒吼,势若奔雷,越发衬得这地方凄凉­阴­森。

六个人下了马步上岭脊,仰面望天­色­月黯星朗,铁砂掌程九鹏回首对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说道:“黔中五鬼­阴­谋多端,从不守江湖信义,恐他们背信弃约。”

老堡主话刚说完,猛闻不远处传出一阵­阴­恻恻的冷笑,笑得像荒冢鬼哭,笑声过后,紧接着响起来一声长啸,啸划夜空,尤如枭鸟悲鸣,听得人不自觉寒毛倒竖。

老堡主程九鹏厉声喝道:“程九鹏已如约候教,好朋友还不亮出相来,隐身暗处意图何为……”

他喝声未住,五丈外一片暗影处又传出一阵冷笑答道:“老匹夫不要卖狂,今夜中就叫你报应临头,血债血还,十五年前你一把火烧去我兄弟黔中基业,十五年后该还你绿竹堡一片瓦烁焦土,赵大爷不把你弄到家破人亡,誓不放手。”

说完话,接着几声嗖!嗖!连响,暗淡夜­色­中,晃似投林飞鸟,几阵呼呼风声,在距老堡主六人丈余左右,连排儿拥出五个人来。

中间的人,白面黄须,鹞眼鹰鼻,身材异常高大,一身黑­色­夜行劲服,肩后斜背着一支奇形兵刃万字梅花夺,正是黔中五鬼之首,白面鬼王赵森,左面是活无常邱太,勾魂手阎保,右面站着催命鬼焦猛,七煞游魂粱胜。

老堡主程九鹏拱拱手对五鬼笑道:“昔年贵兄弟立足江湖,威震江南道上,程某人为友情热,致和贵兄弟翻目成仇,失足成错,演出火烧贵兄弟黔中基业一场风波,事过之后,悔恨已迟,因此洗手退隐绿竹堡不再问江湖是非,贵兄弟寻仇本为理所当然。不过江湖恩怨永无休止,仇杀纠结,血债牵缠,不知道葬送多少武林朋友,贵兄弟如能大量海涵,不记前仇,我老头子愿低头服输,化敌为友,程某人言出肺腑,请贵兄弟三思而行。”

猛听白面鬼王仰面一声狂笑,­阴­沉沉地答道:“姓程的你说的好轻松,既知今日,何必当初,昔年你率领江南道上一帮自鸣侠义人物,伙同八家镖局镖师,火烧我们黔中基业,迫得我兄弟亡命天涯的时候,你可曾想到江湖恩怨两字,十五年来我兄弟卧薪尝胆,投身岭南勾漏山五­阴­峰金霞宫中,苦研绝技,也无非为洗雪昔年烧山这仇,我兄弟如不把你绿竹堡烧成焦土,何以有颜面再立足江湖……”

老堡主心中一震,想不到五鬼竟投身在江湖传言岭南魔窟金霞宫中,无怪乎各学有一身出奇本领。

浙北双杰中夜游神鹰已忍耐不住厉声接道:“姓赵的你住口,你们五鬼侧身绿林,全不讲武林道义,恶名四播,杀人无算,劫镖灭口,采花伤命,这才引起江南武林同道公愤,合力毁去你们黔中老巢,如不是程老堡主当时一念仁慈,劝各同道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黔中五鬼早已被搜杀刀下,知恩不报,翻脸为仇,你们还算不算人间男子大丈夫?”

白面鬼王赵森一声断喝:“利口匹夫找死!”喝声中首先发动,接着五鬼全都出手,霎时间暗淡星光下寒风骤起,黔中五鬼各舞兵刃向六人猛扑过来。

这情势逼得老堡主只得出手,翻手抽刀,刀化一片寒芒,迎住五鬼之首白面鬼王赵森,浙北双杰分战邱太、阎保,程玉玲接住了催命鬼焦猛,金刀飞叉童维南迎战住七煞游魂梁胜。

这当儿空下了俞小侠剑英,他一时间无法决定先帮那个,只好按剑观战,看这场龙争虎斗。

这荒凉的土岭上剑影刀光,剑走枪飞,十个人捉对儿逐渐战入紧张局面。

英弟弟自然是最关心玉玲姊姊,他看她和焦猛对招狠拼,程姑娘手中剑,光华异常,施展开丈余内冷风侵肌,催命鬼似乎不敢硬接姑娘手中长剑,却把蛇头亮银软枪施个风雨不透。不过他发招虽猛,收招却快,处处避开和姑娘剑锋接触。

俞剑英看到姑娘剑上宝光四­射­,上飞下舞,夜­色­中宛如一道银虹,这分明是­干­将莫邪之流的千古宝刃,不由心中暗暗惊奇,程家怎么会有这种武林至宝。

他正在怔神沉思,猛闻一言闷哼,俞剑英回头一看,见浙北双杰中戏水燕子张澜已被对方活无常邱太厚背鬼头刀伤了左臂,整个身子全被邱太圈八一片刀光之中,欲退不能,还手无力,情势危险异常。

再看整个交手局面,老武师童维南山成了招架状态,除程玉玲仗宝刃利器,暂时和催命鬼焦猛打个平手外,连老堡主程九鹏也渐居下风。

俞剑英心知此时再不出手,等到全局危殆,难免造成大错,立时拔剑出鞘,一声叱道:“张老前辈暂请稍息,让晚辈领教一下五鬼手段。”

话未落,人已如风驰电掣,挟一片白光­射­入战圈。他志在救人,力猛招狠,剑卷风起,势如排山,三尺剑锋硬接架活无常厚背鬼头刀,锋刃交击,飞­射­出一串火星,邱太骤觉虎口发热,右臂一麻,手中鬼头刀几乎脱手飞去,俞公子救了张澜,剑走中宫,猛刺邱太,活无常吃了苦头,哪还敢硬接硬架。

闪身避剑,刀化“风扫落叶”。谁知俞剑英想起了初入绿竹堡酒席上受人冷落神­色­,强敌当前,正好显出点手段让他知道江湖上天外有天,再者五鬼来自岭南魔窟金霞宫妖道门下,这又勾起俞小侠生身娘溅血开封一段惨痛回忆,对方虽非正凶,但却同出一源,两件事凑一块,憋出剑英怒火。

他剑眉轩动,心存杀机,见邱太刀扫下盘,手法急快,知道不下煞手,一时间决难取胜,心念既决,立展绝学,纵身避刀,展开灵虚上人亲传奇门八卦剑法,吐剑出手,招发“三环夺月。”

邱太只觉对方长剑飞来光耀打闪,剑化万道银蛇,令人头晕目眩,简直是无法下手招架,心知遇上劲敌,不由心慌意乱。

剑英杀机已动,哪还容他逃出手下,招发连珠,密如光幕罩体,蓦闻俞公子一声断喝:“武林败类,拿命过来。”话随剑出,震飞了邱太手中鬼头刀,跟着右手回圈,长剑变招“分浪斩蚊”,只闻一声惨吼未绝,活无常一个尸体被剑光截做两断。

俞公子剑劈邱太,转头看夜游神鹰张鸿又陷危境,他顾不得看张澜伤势,立时转身仗剑奔取勾魂手阎保。

勾魂手和张鸿斗到十几合之后,见张鸿已显不支,正想找机会下毒手击毙对方,猛听邱太一声惨叫,心里一怔,手下略慢,回头看一道白光挟着一团劲风袭来,急忙用手中七节鞭迎着一架。

可是剑英剑招套着无穷变化,见敌人鞭接长剑,立时左肩一甩,沉下丹田气,收住急冲身子,右手剑锋贴鞭柔进,这一招是灵虚上人独创奇招,招名“毒蛇缠腕”,专门讲究以巧打力。

阎保见剑锋贴鞭疾沉,心知不丢鞭就得断臂,赶忙撒手沉腕避剑,谁知剑英变招比他更快,猛的长剑疾翻,借势化招“怨魂缠足”,阎保再想躲避,哪里还来得及,剑锋过处,两条腿自膝以下全被截断,疼得勾魂手满地翻滚,不住惨叫,他叫的凄厉刺耳,尤如狼嚎。

白面鬼王赵森眼见两个拜弟一死一伤,不由忿怒已极,万字梅花夺一阵紧攻,迫得老堡主程九鹏连连后退,他心存恶念,辣手频施,想先把程九鹏毁在夺下,再给二个拜弟报仇。

无奈程九鹏武功火候都有基础,一时不易得手,白面鬼王此时已存了必毁老堡主的念头,右手夺加紧猛攻,左手暗运功劲,猛的梅花夺荡开程九鹏手中七星刀,猛喝一声,左手施展出十年苦研金刚掌向老堡主劈去。

程九鹏和赵森斗到十几个回合之后,已逐渐感到不支,只觉对方出手迅快,力量又大,而且招术变化莫测,招架不易,立时抱定只求无过,不求有功的主义,七星刀虚封虚架,并不硬接对方兵刃,就这样仍是迭遇险招,有几次几乎伤在梅花夺下。

又勉强支持到廿个回合,头上业已见汗,再加上受赵森一阵猛攻,虽都应付过去,但已弄得手忙脚乱。

这当儿七星刀被赵森封出门户,左手又用重手法金刚掌猛劈前胸,掌急力猛,风已近身,老堡主百忙中松手丢刀,奋起三十年铁砂掌功功,反向赵森小腹打去,存心拼一个同归于尽。

无奈武术一道差之毫厘,错之千里,白面鬼王金霞宫十几年苦研苦学,受魔宫不少高人指导,论武技比老堡主已高出很多,他一见程九鹏不避自己掌力,丢刀运掌反击小腹,立时“拗步转身”闪到老堡主身体左侧,但他这一让招,左手发出金刚掌力随势一偏,也失了准头,疾劲掌风擦着老堡主左肩打过。

程九鹏本快力尽,一掌落空,马步浮动,再受赵森金刚掌风一震,虽未打实,亦觉不支,只觉着全身血气一涌,不自主向后倒去。

赵森见程九鹏被掌风震倒,立时一转右手梅花夺“金针定海”,向老堡主身上点去。

眼看程九鹏就要丧命夺下,蓦见一团白光卷着一阵急风破空落下,来人身势急快,恍如流星坠地,剑光吐招“乘风破浪”,呼的一片冷芒斜劈赵森右肩,逼得赵森不顾再伤别人,右臂猛力收夺,梅花夺“横架金粱”力封长剑。

俞公子幼年误饮灵鳗血,力大无穷,剑荡梅花夺,一片龙吟虎啸,赵森只觉着右臂一震,梅花夺几乎脱手,才知来人身手的确不凡,无怪两个拜弟伤亡对手剑下。

俞公子一招得手,程九鹏逃命夺下,小侠立时剑奔吼雷,光密如幕,展开九华山苦练绝学奇门八卦剑术,绕身剑光如活蛇飞舞,招中套招,虚实并用,不到五个回合,赵森被圈入一片寒光冷锋之中。

白面鬼王武功比几个拜弟原就高了很多,五鬼投身五­阴­峰金霞宫学艺时,赵森又被魔宫中三观主­阴­风道人玄真看上,收他做了弟子,因此赵森武功比四鬼高山数倍以上,以铁砂掌程九鹏那样成名江湖的人物,竟支持不到三十个回合。

不过这当儿他遇上了俞公子,情势又自不同,奇门八卦剑法是灵虚上人独创绝技,冶天下各宗派武技­精­华于一炉,白面鬼王只觉对方剑招出手变化莫测,正反互用,招套连环,而且内功充沛,力大无穷,刚劲中带着­阴­柔之力,不要说还手,就是招架已感困难,自己一支梅花夺,本是外门兵刃,专用来克制刀剑一类兵器,此时反被人剑光绝招所制,知道再打下去,难免丧命剑下。

心念一动,逃命之心油然而生。立时口发长啸,啸如伤禽悲鸣,手中梅花夺狠命一荡剑英长剑,企图跳出一片绕身剑影。

哪知俞公子奇门八卦剑法一经施展,尤如附身魔影,剑绕四围,光如打闪,白面鬼王一连三次猛冲,竟逃不出罩身剑光,这才真正知道遇上了武林奇人,想逃命恐比登天还难。

正当赵森心慌意乱之际,蓦的两声怒吼,一支蛇头亮银软枪,一支虎尾三节棍,挟着两团劲风并扑剑英。

来的两人正是催命鬼焦猛和七煞游魂粱胜,他们分斗老武师童维南,和白燕儿程玉玲,程姑娘仗手中宝刃身法灵巧和焦猛打了个半斤八两,老武师童维南和粱胜拼到十四五个回合后已感不支,恰巧这当儿剑英出手,邱太、阎保一死一伤,老武师­精­神一振,气力倍增,手中金背开山刀也施个呼呼生风,七煞游魂急切间竟无法取胜,再加上阎保伤腿惨号,叫得二鬼心胆皆裂,他们只期望白面鬼王早点收拾了程老堡主,抵住那施剑少年,谁知赵森已被剑英剑光逼得进退不得,这才口发长啸招呼二鬼逃走。

二鬼一闻啸声,各加劲力迫退对手,跳出圈子,再看赵森却被绕身剑光缠住,欲走不能,焦猛、梁胜顾不得救助断腿哀号的勾魂手阎保,双双怒吼齐扑剑英,二鬼一样心意,想先救白面鬼王脱险逃走,尔后再找机会报仇。

焦猛、梁胜棍枪齐到,各奔剑英要害打去,俞小侠冷然一声长笑,长剑疾展,奋起威力独战三鬼,这时童维南、程玉玲、浙北双杰等全都赶到,看小侠剑若舞空长虹,把三鬼全裹入一片银光之中,几个人哪见过这种剑术,不由呆在那儿看剑英以一抵三,忘记了动手帮忙。

其实俞公子长剑展开密如急雨,就是要帮助也感到无从下手,老堡主程九鹏被掌风击中后,血气一涌,翻身栽倒,自料必死无疑,却被剑英救授逃命夺下,这当儿他从昏迷中醒来,右手撑地,双目圆睁,看小侠剑术­精­奇,力斗三鬼,忘记了左肩伤势。

单说俞公子支剑拼三鬼,转眼斗到了十合以上,俞公子打出怒火,剑闪如电掣风驰,猛地他剑演三绝招“推波逐浪”、“长虹贯日”、“分云取月”,一霎时剑摇万点寒星,令人头晕目眩。冷芒过处,催命鬼应声惨叫,血淋淋一颗头飞出去一丈远,剑回招变,又化做“回风枯叶”,七煞游魂梁胜匆忙中举棍封剑,俞公子随势沉腕,剑变“金针渡线”,梁胜一声惨叫未绝,冷森森剑锋已透胸而过。

白面鬼王见四个拜弟均伤亡小侠剑下,心痛如万箭钻胸,趁剑英刺死梁胜剑未收回之际,猛然狂吼一声,梅花夺狠命向俞公子后背撞去,这一下既狠又快,只惊得程玉玲哭喊出声,她怕英弟弟让人谋算,哪还顾生死危险,莲足一顿,猛扑赵森。

她刚一发动,剑英已腾身而起,夺锋擦双足一招落空,赵森因用力过猛,身子往前一栽,俞剑英身悬半空,施展绝技,打个旋凌空下击,剑生银花,带一缕冷风,赵森只觉着脸上一凉,一只左耳已被剑英削落,俞公子脚落实地,正站在赵森背后,一抬腿把白面鬼王踢出的去八九尺远,这当儿恰好程玉玲人剑齐到,程姑娘惊怒间来得太急,一个收势不住竟直向英弟弟扑去。

第 四 回 情海波涛

俞公子知玉玲手中剑是柄宝刃,赶忙一闪身让过剑锋,轻伸左臂迎着玉玲飞来娇躯,借势用力,一拨一挡,顺势抓住姑娘右臂,扶正她行将落地的身子后笑道:“姊姊你急什么,雕虫小技,不值一顾,他们伤不了我。”

说过话,他不等玉玲回答,立时一个腾身落到赵森跟前,仗剑喝道:“你们黔中五鬼,不过尔尔之辈,今天本应把你们斩尽诛绝,除恶人间,但这样一来,难免让人笑我惧怕岭南魔宫派人寻仇,不敢 留下一个活口,故而暂留汝一命,寄言魔宫,就说俞剑英江湖琐务未了,最迟三年内定赴五­阴­峰金霞宫拜领教益。冤有头,债有主,谁欠谁还,今夜的事和人家绿竹堡毫无牵连,你们五鬼完全是伤在我俞某人的剑下,血仇欠债自然是由我姓俞的独偿独还,你如敢移祸江东,妄生是非,再犯我手,必然把你碎尸万段。”

俞剑英一席话豪气凌云,只听得受伤卧地的程九鹏暗暗点头,白面鬼王忍着疼一跃而起,他带着满脸鲜血,惨笑一声答道:“我兄弟三死二伤,这个仇姓赵的有生之年自不能不报,朋友自亮万儿,并订下三年岭南之约,一个人揽下了这场恩怨是非,就凭朋友你这份豪气,我姓赵的败的心服口服,三年之内我在五­阴­峰金霞宫敬候大驾,如果三年内你不践约,这一笔血债只有请姓程的代你偿还。”

俞公子不等白面鬼王话完,立时还剑入鞘,伏身检起七煞游魂尸体旁边的虎尾三节棍,长笑一声,默运真力,两手猛的一分,三节棍应手而断,他掷去手中断棍,厉声接道:“大丈夫言出必践,金霞宫又不是刀山剑林,俞剑英还没把它看到跟里,三年内我必赴约,看看传言魔窟中有什么出奇地方。”

俞小侠力断三节棍,不只惊呆了白面鬼王,同时也把程老堡主等吓了一跳,因为梁胜用的虎尾三节棍是用三节熟钢制成,中间用小指粗细的钢环连接一起,力断钢环,那力量至少在千斤以上,俞剑英纵然是名师嫡传,内外兼修,也只能说在剑术灵快,造诣超人,像他那样的年龄,文秀模样,就算一出娘胎开始练武,也不能练到这种惊人的臂力。他们哪里知道,剑英幼年误饮了千年灵鳗血,两臂神力何止千斤,此不过牛刀小试,但已看得令人惊心咋舌了。

白面鬼王被剑英神力断棍所震慑,怔了半晌神,才苦笑一声说道:“我兄弟学艺不­精­,伤命剑下死而无怨,朋友!咱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说完话,他看看横卧地上三鬼的尸体,禁不住流下来两行热泪,猛的一咬牙,纵身窜到断腿疼晕过去的勾魂手阎保身边,伏身抱起阎保身子,一声长啸如飞而去,瞬间消失在蒙蒙夜­色­之中。

赵森走后,小孤山又恢复了它原有的寂静和凄凉,俞剑英环顾身侧横躺的三具死尸,和两条鲜血染红的断腿,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他忽然变得有气无力的样子,缓步走到程九鹏跟前,从怀中取出一粒白­色­丹丸,低声说道:“这是家师的百转还魂灵丹,老前辈服用后自有神效,晚辈留居贵堡时日,承老堡主盛情款待,业已心领身受,盛情高谊,留待日后补报吧!晚辈就此拜别。”

说过话,对着程九鹏一个长揖,转头看了看站在老堡主身侧的玉玲一眼,回身就走。

程九鹏受伤原不很重,不过他因猛斗力尽,再吃白面鬼王掌风一震,人便不支晕倒,在剑英猛斗三鬼时他就醒了过来,后来看剑英力劈二鬼,削刀、断棍惊走赵森,心中对剑英那份感激简直是没法子说出来,不是俞公子今夜出手,不但自己和三位多年好友逃不出五鬼之手,连程家所有的人和绿竹堡­干­余人生命财产,也全要毁在五鬼手中。

他心中是惊愕、佩服、感激,一时间呆站着说不出话来。童维南、张鸿、张澜都好像失去了知觉,六只眼只管怔着神盯在剑英身上,看着他一举一动,等到见他缓步走近程老堡主,赠了灵丹后,竟说出告别的话,心中全都一震,三个人都觉着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可是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呆站在老堡主身后,瞪着眼看着剑英掉头而去。

程九鹏咬牙追几步,抖颤着音喊道:“俞小侠请留步片刻,老朽尚有几句话说……”随着这声音淌下来两行老泪,程姑娘跑上去扶住父亲摇摇欲倒的身子。

她也呜咽着喊道:“俞相公,你为什么要这样决绝求去,难道我们程家人都对你……”随着话未完,已低咽难继。

俞剑英只得停步转身,他心神凄惶,无言以对,呆站在那儿,瞪大眼看着玉玲父女,这当儿,老武师童维南和张氏双杰,全都追了上来,大家围着剑英站个半圆形。

老堡主带着满脸沉痛说道:“绿竹堡千余人生命财产,均得老弟一臂援手得免于难,这样大的恩德,我老头子自不敢说报答二字,只望能再屈驾几天,使我们能略表一点心意……”

程九鹏话还未完,金刀飞叉童维南和浙北双杰张氏昆仲,一齐拱手接道:“俞小侠仙长门徒,我辈凡夫­肉­眼不识英雄,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小侠海涵一二,不要说程堡主感戴大恩,不放小侠就走,就是我等亦望小侠能屈留几日,以便多讨点教益。”说过话,三个人又同时躬身一揖。

俞剑英抱拳还了一个长揖,答道:“各位老前辈千万不要如此,俞某人实在是因有要事待办,故而告别,各位这样盛情挽留,我只好再叨扰几天了。”

说话时他星目流转,扫玉玲一掠而过,程姑娘也正瞪大了两只圆眼,深情的注视着他,那眼光,是幽恨、是凄惶、是伤感、是乞求、是哀怨,只有玉玲心里知道。

程九鹏见剑英答允了不走,这一抬手吞下了手中的百转还魂丹,浙北双杰中戏水燕子张澜,飞步下岭替剑英牵来坐马,几个人快马绝尘又返回绿竹堡去。

俞公子在绿竹堡又住了三天,这三天和过去不相同,程九鹏固然是心感大恩,曲意奉承,就是老武师童维南和和浙北双杰同样的也心存有救命之德,对这位少年人恭敬异常。

可是这样一来,反而使出身宦门,技成荒山的俞公子感到别扭。更奇怪的是自那夜小孤山一战归来后,程玉玲扣俏丫头均未再见一面。这时,他也心里忽然开始想念起玲姊姊来,几次他都想偷入后园栖燕楼,访晤姑娘,但他始终提不起这份勇气。

门外面一阵步履紧响,接着传进来老武师童维南的嗓音问道:“俞老弟有事吗?我老头子又来打扰你啦。”

这一喝惊醒俞剑英飘荡的心神,赶忙跳起来开门笑道:“老前辈哪儿话,晚辈很想和老前辈多谈谈,以便多讨一点教益,欢迎还来不及,怎么能说是打扰呢?”

童维南笑答道:“说武功一道,我老头子再学五十年也得甘拜下风,不过江湖道上那些魑魅魍魉的­阴­谋狡计,我老头子半生飘泊,倒还略知一二,俞老弟如果不感厌烦,我这识途老马,极愿作倾囊之谈。”说着话,他笑呵呵进了房门。

俞公子替他安了坐位笑道:“晚辈自知初涉江湖,经验阅历毫无,能得老前辈指导,自当洗耳恭聆教言。”

童维南又一阵哈哈大笑道:“江湖风险狡诈百出,这些话自非一言能尽,好在俞老弟在绿竹堡尚有一段时日留住,我老头子也不急于归去,相处有日,以后慢慢再谈吧!倒是另有一件要事急于和老弟一谈呢。”

俞剑英听得一怔神,才答道:“老前辈有何教言,只管吩咐,晚辈力能所及,无不从命。”

老武师低声笑道:“这不是动刀动枪的事,俞老弟家中有些什么人……”

一句话,触动了俞剑英灭门家仇,骤觉热血沸腾,泪涌俊目,他叹口气答道:“晚辈家世一言难尽,幼逢惨变,父母双亡。如今这世界上,只留下我一个孤苦伶仃的人了。”

老武师听得心里暗地高兴,差一点表露出来,但他看剑英伤心样子,才勉强忍耐下去没笑出声,心里暗想:这个大媒,八成是有了希望,就凭白燕儿绝世姿容,还怕目前少年人会不动心。

不过他究竟是老江湖,尽管心里有了十成把握,仍然是探着脚步说道:“俞老弟不必过份难过,都怪我言不留神,触动老弟伤心往事。”

剑英赶忙用衣袖擦去目蕴泪水,笑道;“哪儿话,我一时间想起双亲,不自主悲从中来,老前辈恕我年幼无知,不要见怪才好。”

童维南笑答道:“俞老弟言重了,承老弟两伸援手,才留下我这条老命,实在说,我真不知如何报答,老弟日后如有用我老头子的地方,只要一纸相召,立即赶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俞剑英听到这里,赶忙起身一揖答道:“老前辈太过谦虚,晚辈实不敢当。”

老武师点头笑道:“俞老弟温文雅尔,怀才不骄,确是难得,就凭这一点,已足使人倾服了,无怪乎我那眼过于顶的侄女儿,怀意所属,可谓佳人慧眼识英雄了。”

俞剑英听得一惊问道:“什么……”

童维南低声笑道:“我老头子口福不浅,要吃俞老弟一杯喜酒了。”

话到这里,俞公子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低头沉吟,久久不语,脑示又浮现出玲姊姊的轻颦浅笑,那亲切温婉的关注之情,人样花枝的绝代风华,得妻如此,死而无憾……

蓦地里,他想起了九华山排云岭,誓约托身的陈姑娘紫云,一想到这里,俞剑英只觉着背上冷汗直冒,暗道:“该死,该死,俞剑英啊……你几乎造成了终生大恨……”

他只管低着头出神呆想,老武师童维南却看一个莫名其妙,只见他脸上神­色­变化不定,似乎有着重重难题,一时间犹疑难定。

童维南看剑英久不开口,误认他年轻面­嫩­,难于启齿,暗想:“我这老江湖,怎么今天也变的这样糊涂。”立时低声笑道:“程老堡主心感大恩,愿把爱女以身相许,托我做个现成媒人,白燕儿美疑天人,若非老弟,谁也不足匹配……”

童维南话还未完,俞剑英离坐而起,长揖答道:“老堡主错爱好意,俞剑英感谢异常,不过晚辈自知碌碌庸才,恐有误程姑娘终身,请老前辈代复程老堡主,请恕俞剑英不敢应命。”

几句话,听得童维南全身一凉。他怔了半晌神,正­色­说道:“俞老弟这几句话,我老头子实在不很明白,老弟人如临风玉树,才技绝江湖,和我那玉玲侄女,正是一对于明珠宝玉,你这样过于自谦,借词推托,难道白燕儿不足以配老弟吗?”

童维南不亏是老江湖,果然问得俞剑英没法子回答,他闭目垂头,心中暗想:“如果坚拒了这门亲事,必害的玲姑娘芳心痛碎,绿竹堡势难再住,答应吧,对云姊姊如何交代?”

事实上俞剑英并不是不爱玉玲,这一段时日里,程玉玲娇小美丽身影已深嵌他心底深处。一时间,他脑际浮现陈紫云、程玉玲两人倩影,不住的盘旋飞舞,他分不出谁好谁坏,两个人一般的美,一样的侍他情深义重,就这样使俞剑英跌入了万丈情海,汹涌波涛打得他头晕目眩……

突然他睁开双眼,星目中滚下来两点泪珠,这可把金刀飞叉童维南吓了一跳。

老武师带着惊奇问道:“俞老弟,你……你怎么啦?”

俞剑英摇着头答道:“晚辈一时间忆及了幼逢惨变,不自主失了礼仪,老前辈要多多原谅才好,烦请代复程老堡主,就说俞某人山野草莽,实不足以配程姑娘人间威凤。”

说完话,人似不支,向后面椅前上靠去。

童维南被剑英突如其来的一闹,真如坠入五里雾中,这个老江湖也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他看得出俞剑英有着极深的痛苦,人家既然摆出送客的架子,自己势不能再逗留下去。只得站起身拱拱手说道:“俞老弟也不要太过伤心,事情已成过去,苦坏自己反觉不值,老弟多休息下,我这暂先告退。”

说完话,轻摇下头,满怀着迷惘,离开了剑英卧室。

童维南走后,多情的俞公子再也无法控制那满怀情愁,索­性­倒卧床上,他想睡,可是那里睡得着呢?

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恍惚中忽听得一声轻响,微睁星目看去,见少堡主程天龙正站在门口看着他发呆,似是有要事请他,但却又不敢惊醒他甜酣好梦。这当儿俞公子哪还有心情应付,­干­脆把双眼一闭,装个好梦正浓,果然程天龙不敢惊扰,站一阵悄悄退去。

俞公子本来是装着睡,但这一装,竟真的沉沉睡熟,醒来时,见房中烛火通明,老堡主程九鹏,金刀飞叉童维南和浙北双杰张氏昆仲,全都在房里。

另外还有一个廿四五岁青年男子,青衫福履,剑眉朗目,丰神俊秀,文雅潇洒,看上去一派书生风度,但二目中神光炯炯,尤如两道冷电,俞剑英心念一动,暗想:“此人外形秀俊,­精­华内蕴,大概就是老堡主所说的岳凤坤了。”

赶忙拥被起身,正想下床和众人见礼,老堡主程九鹏已含着微笑,走近榻边,满脸关怀神­色­低声说道:“俞老弟,你身体不适,不要下床,大家都是自己人,这位就是我给你提过的岳凤坤,武林中人不讲求俗凡礼法,你有话躺着谈吧?”老堡主说着话,又替剑英盖上被子。

俞公子也觉着自己有点不适,伸手摸摸额角,竟有点儿发烧,

这才知道自己生了病,这当儿,童维南和浙北双杰全都围到床边,夜游神鹰张鸿,一摸俞剑英额角,皱着眉道:“俞兄弟热度不低,是不是要请个大夫看看。”

程九鹏笑道:“岳兄弟极­精­医理,就请偏劳一次吧!”

俞剑英正待推辞,岳凤坤已移步剑英榻前笑道:“灵虚仙长,胸罗万有,炉中金丹,起死回生,俞小侠仙长高足,必­精­通此中道理,晚辈虽略通一点医理,如比俞小侠自然是大巫小巫,老堡主既有吩咐,晚辈自不敢推辞,不防姑且一试,俞小侠恕小弟班门弄斧了。”

说着话,他不待俞剑英回答,已然伸出右手替俞剑英把脉,这情景使俞公子无法推辞人家一番好意,只得微笑着点点头,算是表示谢意。

这当儿,卧室中空气异常静肃,大家面上神­色­都显得相当庄严,几道眼神都盯在岳凤坤脸上,静听着他对剑英病情所下断语。

浙北双杰中戏水燕子张澜,心感俞公子小孤山出手救命之恩,尤表关心,他脸上神­色­简直是有点紧张。

这样过了有一刻工夫,才见岳凤坤放下把脉右手笑道:“俞小侠内功­精­湛,已达百病不侵之境,而且气脉调和不似有疾,只是悲伤过甚,胸中积压一股幽怨之气,只要俞小侠能稍抑悲伤,立可痊愈。”

说着话,他两道神光充足的朗目,掠剑英脸上一扫而过,回头又对程九鹏等说道:“俞小侠些小微恙,不需服药,只要略作调养即可痊愈,我等目前不宜扰他静养,暂时退出,让他休息一下。”说着话,首先回头走去。

老堡主看了看站在身侧的童维南,才对剑英说道:“俞老弟需要什么只管吩咐,我就派人赶办。”

俞公子摇摇头笑道:“老前辈言重了,一点微恙,何足挂齿,承蒙错爱,晚辈感谢不尽了。”

几句话,顿使程九鹏­色­变,他仍勉强道:“俞老弟那里话,绿竹堡从程某人起,都欠着俞老弟一笔恩债,我们知这一生永谈不到报答二字,但都刺骨铭心,永埋肺腑,话说过都成过去,俞老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休息一下吧!我暂时告退。”说完,他拱拱手,和老武师童维南一起退出卧室。

程九鹏走进客厅,浙北双杰正陪着岳凤坤吃茶谈天,岳凤坤起身对程九鹏一礼笑道:“晚辈游踪三湘,风闻五鬼寻仇绿竹堡,匆匆赶来,不想晚到一步,致未能略助一臂之力,抱憾极深。”

老堡主笑答道:“如非俞小侠出手相助,绿竹堡恐早成一片焦土,差一点难再见你老弟了。”

岳凤坤叹口气答道:“难道黔中五鬼都怀绝技,以老前辈等四人之力,再加上玉玲姑娘都不足之抗衡吗?”

程九鹏未及答话,夜游神鹰抢先接道:“五鬼潜踪岭南魔窟五­阴­峰金霞宫中,苦习武技十余年,志在报仇,那夜小孤山一场激战,初由程老哥、童老哥、愚兄弟和玉玲侄女迎敌,十合之后澜弟首先不支,受了刀伤,俞小侠一剑支援,力伏五鬼,扭转大局,黔中五鬼三死二伤,闹个虎头蛇尾,更难得的是,俞小侠独揽下恩怨是非,和白面鬼王订下了三年岭南约期,少年人豪气凌云,侠胆并日月,义气重千秋,就这份英风豪气,足堪称独步江湖,来日中愚兄弟如一息尚存,定当追随他岭南一行……”

张鸿越说越高兴,简直把俞剑英捧上了三十三天,他可投留意岳凤坤脸上的神情变化。

童维南坐在老堡主身侧,看出来岳凤坤神­色­不对,立时打断了张鸿的话接道:“俞小侠固然是人间祥麟,武林奇葩,但岳老弟亦是一代奇才,江湖中难得一见的人物。”

岳凤坤微笑答道:“恨晚辈来迟一步,未能亲睹俞小侠绝技,异日有缘,当拜领教益……”

程九鹏一听话风,知岳凤坤存下和剑英比剑的心愿,暗地一惊,赶忙接口笑道:“俞小侠和岳老弟,均为老朽知友,都是自己人,何苦要动刀抡剑……。”

老堡主话未完,岳凤坤笑答道:“晚辈是一句无心之言,九华山灵虚仙长,奇门剑术,独步武林,晚辈自知必败下风,岂敢自取其辱。”

说话时俊目放光,眉宇间隐含一种肃煞之气,嘴角上挂着冷冷的笑意。

程老堡主见多识广,他看透岳凤坤心中不服,必欲和剑英一较长短,这件事只有以后慢慢化解,目前如再提起,势必弄巧成拙,正想变更话题,转变眼前的紧张空气,那知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已皱着眉抢先说道:“俞小侠这场病来得奇怪,这中间颇耐人寻味,自我老头子提起玲侄女这桩事,他就神­色­惨变……”

话到这里,老堡主程九鹏已急使眼­色­阻止童维南再说下去,可是智慧绝人的岳凤坤,已然听出了个中曲折,立时玉面泛青,俊目中异光闪烁,似乎含蕴着两眶泪水。

总算他定力超人,没有使泪水流出眼眶,这时童维南也自警觉,立时住口不说。

偏巧夜游神鹰张鸿追着问道:“童老哥,你说什么,怎么吞吞吐吐,你就是不说明,我也猜测得到,是不是准备给玲侄女做媒,我兄弟也有这个意思,不想让你占了先,玲侄女花枝人样,艳丽盖江南,和俞小侠正是一对金童玉女,这件美事,要望你老哥鼎力成全了,我兄弟好歹总要吃过这杯喜酒再走。”

说完话他又望着老堡主笑道:“我说程老哥,玲侄女年龄也不算小了,你和大嫂子商量一下,这件事我们总要大力促成。”

老堡主程九鹏深知双杰­性­格,知他们对俞公子已佩服的五体投地,何况程九鹏授意童维南提亲碰壁的事,张氏双杰又不知道,这时自难怪张鸿误认为这是老武师童维南的主意,这当儿又不便分说,只得苦笑一下答道:“俞小侠世间霸才,小女岂足匹配,这件事不谈也罢!”

哪晓得,张鸿听完话霍然离座,大声说道:“程老哥说的话小弟一向心服口服,不过这句话说的有点不近常情,谁不知玲侄女风华绝代,侠名噪江南,说人才比得上仙露明珠,除了俞小侠,谁配得上?”

他这么吹胡子瞪眼睛的高声一嚷,可把老堡主程九鹏弄一个啼笑皆非,心中除了一份无法说出的难过外,表面上又异常尴尬,同时岳凤坤脸上神­色­也变得如罩寒霜,他冷冷地看了张鸿两眼,这眼光如冷电霜刃,又使程九鹏多担了一份心事。

他知道岳凤坤极爱玉玲,玲姑娘也对他很好,不过自爱女和剑英来到绿竹堡后,情势又自不同,老堡主冷眼旁观,看爱女对剑英处处暗中照顾的无微不至,这种关怀神情,和过去对岳凤坤完全两样,程九鹏看穿了爱女心事,恰巧遇上黔中五鬼挟旧怨寻仇绿竹堡。

俞剑英仗义握手,力败五鬼,又揽下了以后的恩怨是非,程九鹏既看穿爱女心意,又感激俞公子救命之恩,两档事促一块,老堡主才决定的把爱女许配剑英,暗地里和老伴神针追魂万金凤一商量,才托童维南出面做媒,在他想两小并骑千里,恐怕早已两心默许,童维南出面说媒,那就不是过求个名正言顺,所以他连女儿也未商量,径自定了主意。

谁知金刀飞叉童维南给剑英一提亲事,竟被俞公子一口回绝,程九鹏乍闻之后异常难过,好在这事女儿并不知道,从今以后不再提起也就算了,恰巧这当儿岳凤坤登门造访,程九鹏一见岳凤坤面,刚才的难过,反而变成高兴起来,暗想:“幸而刚才俞剑英回绝了这门亲事,否则对目前少年人如何交代。”这不过是老堡主的事,除他外自然别人全不知道。

程九鹏见到岳凤坤后,立时派程天龙去请剑英,俞公子暗然装睡,程天龙不便惊他好梦,只得据实禀告,老堡主当时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立即设宴替岳凤坤接风洗尘,酒席上谈起俞剑英出自九华山灵虚道长门下,岳凤坤闻言之下,坚请一晤,老堡主几度派人去请剑英,均因他好梦正甜,下人们不敢惊扰,这才憋了岳凤坤一腔的怒火,误认剑英拿架子不愿就席。

等到一席酒罢,已到了掌灯时分,程九鹏邀同岳凤坤、童维南和浙北双杰,共赴俞剑英卧室探视,果见俞公子仰卧榻上,酣梦未醒,老堡主伸手一摸剑英额角,觉着有点烫手,才知道剑英生了病,这一来大家都非常着急,岳凤坤心中刚才一点不愉快,也随之消失,正当几人闹的六神无主的时候,恰巧剑英醒了过来。

程九鹏推荐岳凤坤替剑英把脉看病,岳凤坤幼随风尘怪杰一叶道人学艺,尽得一叶道人真传,极­精­医理,他一把剑英脉门,觉得和好人无异,再看他英华内蕴,两太阳|­茓­微微突起,分明内功已有相当火候,但却走气不均,这就又勾起岳凤坤一腔误会,他认为剑英故意仗­精­湛内功装病。

岳凤坤不但­精­通医理,而且又是内家高手,经他一阵推切、发觉剑英胸中似乎积存一腔幽怨之气,这才劝剑英几句话,首先退出俞公子卧室,回到客厅。

在他本意是想追问剑英近日情形,以便查出病源,哪知夜游神鹰张鸿一开口,就滔滔不绝的把俞剑英捧上了天,岳凤坤自负剑术武技天下独步,听张鸿一个劲捧剑英,不自主激起心头怒火,动了和俞公子比剑的念头,幸得童维南打断张鸿的话,又捧了岳凤坤几句,程老堡主又赶着打圆场,这才平下去。

金刀飞叉童维南,不知道岳凤坤对玲姑娘钟情极深,他觉得俞公子病的奇怪,这中间必有缘故,心念病人,使这位老江湖一开口,也说错了话,等到程九鹏急忙示意阻止,话已经说出一半,岳凤坤聪明透顶,已然听出个其中含意。

如果就此收场,凭程九鹏、童维南两位老江湖,不难把场子转圜,偏是夜游神鹰自作聪明的一篇宏论,主张全力促成俞公子和白燕儿一段良缘,话说的露骨,好像程姑娘变成了他的女儿,这不但引起岳凤坤醋意怒火,同时也使程九鹏作了大难。

老堡主又急又气又好笑,又不便说出俞剑拒婚经过,浙北双杰和他是几十年道义之交,情势又不能给张鸿太过难看,再看岳凤坤脸上变­色­,星目蕴泪,眉透煞气,老堡主虽然知道岳凤坤暗恋玉玲,但却没想到他爱玉玲如此之深,俞剑英既然拒婚,不如顺水推舟,把玉玲许给岳凤坤,再说两人才貌又在伯仲之间,这样既可消除误会,又可得一个乘龙快婿。

老堡主暗地里定了主意,立时开口笑道:“无才小女,承张老弟如此关怀,她那几声叔叔总算没有白叫,我们几个老兄弟,都有了一把年纪,而且相隔遥远,平常也极难聚集一起,说不定以后没有见面机会了,趁几位在寒舍之便,总得让几位吃过这杯喜酒再走,三位老弟又都是从小把玉玲疼大,这杯酒如果吃不到,三位算白疼她一场。”说过话,他看看岳凤坤来一个哈哈大笑。

原有的紧张形态,经程九鹏这一化解,立时变成一室祥和,张鸿误认老堡主已答应把玉玲配给剑英,岳凤坤察颜观­色­也听出了一点端倪,最明白的自然是金刀飞叉童维南,老武师听出了程九鹏话中含意,白燕儿势将改许岳凤坤,不由微皱一下眉头,难免对剑英有份偏爱,但自己做媒碰壁,自无颜提出反对,只得坐一旁闷闷不语。

这时大敞厅烛火辉煌,下人已送上奉盛酒菜,童维南久走江湖,心中虽有不悦,但绝不形露于外,这就拿酒出气,他举杯挑战,力拼四人,谁知岳凤坤量大拳­精­,老武师连战皆北,少说点他总吃两百多盅,老堡主看出来童维南一反往常故态,随力劝罢酒吃饭。

谁知道老武师硬不服输,推杯换碗,苦拼凤坤,不到一刻工夫,他又连吃了廿大碗,这一来老武师再也支持不住,程九鹏立时派人把老武师扶回卧室休息,几人经童维南一阵闹酒都有了一点醉意,匆匆的吃过饭,就散了席。

且说老堡主程九鹏,怀着满腹心事回到后宅,程夫人神针追魂万金凤,正和白燕儿秉烛闲谈,娘儿俩似乎谈得很高兴,俏丫头站一旁张罗着端茶送水,一见老堡主进了门,玲姑娘慌忙搬把椅儿放上首笑道:“爹,请坐啦。”说着话她又亲捧着一杯香茗,送在老堡主面前。

程九鹏长长叹口气道:“玉玲,你也坐下,咱们父女俩好久没有谈过啦,今晚上我有点事跟你商量商量。”

玉玲见父亲笑容中带着庄严,知道有正经事淡,嘟着嘴在老堡主身旁坐下。

程九鹏见爱女一派娇态,确是讨人喜爱,心中说不出是喜是忧,他呆望了爱女一阵,挥挥手让梅香退出去,老堡主这一做作,连程夫人也觉有点奇怪。

程九鹏忽的一整脸­色­,对玉玲道:“你的事我一向很少过问,任你以女儿身飘踪江湖,这固然是我和你娘对你管束太松,从小就放纵了你,一方面也因为你聪明过人,又能洁身自爱,我和你娘也不必多管你闲事,这次你和俞剑英井骑归来,和你以往做事­性­格完全不同,近日中为应付五鬼寻仇这场风波,累的我没有时间追问这件事的经过,虽然武林中不太重世俗礼法,但男女有别,我这做父亲的总不能对你作为完全不闻不问,你究竟对俞剑英心意如何?今晚上希望你能坦诚的说出来,俞小侠对我们程家恩深似海,但我决不能强自己的女儿,委身报恩。”

程九鹏话刚说完,程夫人万金凤却听得个莫名其妙,她正想开口询问,老堡主急忙示意阻止,两只眼直瞪着玉玲,静等答复。

这当儿可难坏了白燕儿,她真没有想到,做父亲的会这样单刀直入地问起女儿终身大事。

程姑娘再大方,也不便亲口说出来她非剑英不嫁。何况她心里明知道英弟弟还有个紫云姑娘,好在刚才和母亲谈话当儿,程夫人已然暗示出把她许配剑英的话风,这时父亲又直截了当的问,一时间把个聪明透顶的白燕儿完全蒙住。

程姑娘万没有想到岳凤坤也在绿竹堡,心里面暗地欢喜,她还认为是剑英答允了亲事,这倒怪程玉玲平日自负太高,误认英弟弟跳不出她的绵柔情网,她就不信陈紫云能和她相提并论。

这就使程姑娘拿错了主意,她眨眨大眼睛,红着脸答道:“爹娘养儿一场,这些事自然有爹娘做主,不孝女儿全凭爹娘安排。”

说过话,转身就走,猛听老堡主沉声喝道:“玲儿,你站住,你这话可都是出自肺腑吗?”

这一问问得白燕儿心里一跳,她停步回头,看父亲面­色­异常严肃,不由一呆,嗫嚅着答道:“女儿无才,但亦懂孝顺二字,爹的吩咐,儿自当敬遵慈命。”

老堡主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女儿,你去休息吧!”

程姑娘走出室外,猛听得爹爹长长的叹了口气,姑娘心中一动,立时返身,偷偷溜到窗下面听二老谈些什么。

程夫人等玉玲走后,立时追着程九鹏问道:“你今晚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在自己女儿面前也装模做样起来,你既然决定把她许给人家俞公子,偏又说出什么不能强女儿委身报恩的话来,好像只有你做父亲的通情达理,我这做娘的算是老糊涂,硬逼女儿委身报恩是不是,告诉你,我已对玲儿暗示了我们心意,我看她不但不反对,反而有点暗中高兴,这些都是我们做娘的事,你偏要故示通达讲一套道理出来,对自己亲女儿还耍的什么花样?”

忽听程九鹏又长长叹口气,接道:“玲儿的心意,我不是看不出来,我这双老眼还没花,这丫头敢把俞剑英带回家来,自然是意有所属,我当时因急谋对付五鬼寻仇的事,也无暇查问她事情经过,谁知俞小侠竟变成了挽回我们绿竹堡一场浩劫的大恩人,如今想来这丫头眼光聪明确有超人之处,……”

程夫人忍不住又接口道:“是啊!既然人家俞小侠救了绿竹堡一场灾难,玲儿又心有所属,把女儿许给人家不是对吗?”

老堡主摇摇头答道:“事情如果真的这样,那还有什么话说。谁知道俞小侠竟一口拒婚……”

程夫人急道:“什么,他一口拒婚,你带我去看看这个俞剑英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不信我们玲儿配不上他。”

程九鹏皱着眉道:“你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呈这样沉不住气,俞小侠是我们大恩人,难道你要去硬逼着让人家娶你的女儿不成?”

金针追魂万金凤,气得脸上全变了­色­,坐那儿全身直抖。堡主沉吟了一阵又道:“事情闹到这一步,我们自不便强人所难,所以我决定把玲儿另许别人,早一点完了这桩心愿。”

程夫人颤着声问道:“你说另许别人是谁,我女儿不是货物,任谁都可以买卖,姓俞的既然无心,男女有别,他为什么和玉玲一块并骑千里……我非得找他评评这个理不可……”

程九鹏笑道:“你先静下来,天下没有做父母的逼着人家娶自己女儿道理,而且这另外的人,也是你久已属意的东床人选,他就是岳凤坤,今天刚到绿竹堡中,我准备尽早给他们完成大礼……”

老堡主话到这里,窗外面偷听的程玉玲,早已芳心痛碎,她这才明白爹爹问她的一番话意,程姑娘这当儿愁肠百折,泪若泉涌,她恨爹爹暗隐话意,使自己跌入他谋算之中,她恨英弟弟太过薄幸,全不念自己一片爱顾深情,竟一口拒婚,下面说什么她无心再听,咬牙转身狂奔回栖燕楼去。

程姑娘回到香闺,俏丫头正一个人坐那儿,对着烛光出神,她回头见玉玲满面泪痕,柳眉锁怨,俏丫头吓了一跳,急扑到姑娘跟前,她扶着玉玲娇躯问道:“姑娘你怎么啦?”

玉玲这时哪还能答得出话,抱紧了俏丫头,伏在地肩上痛哭,梅香觉着姑娘玉体颤抖,双手发冷,知道她伤心到极处,赶忙抱起玉玲娇躯,把她放在床上,姑娘哭一阵,猛地挺身坐起,一张嘴吐出来一口鲜血,梅香吓得扑倒地上,抱着姑娘双腿,哭喊道:“姑娘,你怎么啦?你不说真要把小婢急死了……”

玉玲惨笑一声,抓紧了梅香手答道:“妹妹,你别怕,反正我已活不了几天,我死了你去告诉他,就说我为他留下了清白身子……下一世……”

说这里,一阵急痛攻心,人便晕了过去,梅香连惊带急,闹得六神无主,她就知道抱着玉玲娇躯低泣,栖燕楼深闺香阁,一时间罩满了愁云惨雾,俏丫头低泣如诉,声声断人肠,这景像真称得上凄绝人寰……

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俏丫头泪水湿透了玉玲前胸,程姑娘被梅香一阵摇撼,透过来一口气,悠悠醒转,她轻伸玉腕拂着梅香秀发笑道:“妹妹,你不要哭……”

梅香不让姑娘说完,接道:“姑娘,你要真死了,我也不活着,有什么事,你告诉我,要是真该死,我必追随姑娘一块儿死去。”

玉玲点点头道:“好!我告诉你,但你却不能和我一起死,现在我已万念俱灰,死了比活着受罪好得多……”

程姑娘说到这里,已下定了殉情决心,心中反而坦然起来,她把俏丫头紧抱在怀中笑道:“你知道我抱的是谁。”

梅香仰起头答道:“我嘛,我是梅香。”

玉玲摇着头答道:“不!你是他,他是俞剑英……”

梅香听得悚然一惊,紧偎在玉玲怀中说道:“你说吧!我们一块儿死给他看。”程姑娘心存死志,把俏丫头看成了唯一的亲人,紧抱着梅香,说出他刚才偷听到父母的谈话经过……

这边一对痴情主婢,静夜里依偎轻谈,那边俞公子也闹的魂不守舍。

剑英自老堡主等探病告退后,一个人仰卧榻上,出神呆想。程玉玲过去对她的柔情蜜意,如今都化作支支利剑洞穿他心胸,他几度离榻而起,想上栖燕楼求玲姊姊原谅他拒婚苦衷,每每欲行又止,到底他还是没去,这晚上俞剑英就在伤心千回中渡过一夜。

第二天,绿竹堡程宅中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到处粉刷结采,程家富甲天下,彩缎、绫罗应有尽有,人手又多,做起来自然很快,不过半天工夫,偌大一个程宅,已装饰得花团锦簇,珠围翠绕。

这情景看到剑英眼里,心中暗觉奇怪,见到处红绫飘风,分明是要办喜事,但自己明明的拒绝了这门亲事……难道还另有他人结婚不成……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当儿,忽听身侧有人笑道:“俞老弟,病好了吗?”

剑英回头见是金刀飞叉童维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进了自己的房间。心中暗想,我这几天真是糊涂了,怎么人家快到自己身边,还是毫无所觉,心里想着,赶忙笑道:“承老前辈关怀,晚辈微恙已愈。”

老武师脸上浮现出一丝凄凉的笑意,答道:“老弟贵体康复,我老头子算少了一件心事,天下事多出人意料之外,我老头子无缘和老弟再作多聚,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异日有缘再会了。”

童维南说过话,面­色­凄然,对剑英点点头,转身就走。

俞公子天­性­纯厚,半月相处,不知不觉中已对老武师生出一种极深的感情,此刻见他要走,不由心中一急,蓦然一个箭步,拦到老武师前面急道:“老前辈好端端的,为什么立刻要走,我知道,我使老前辈难堪,可是晚辈确有难言苦衷,老堡主纵然怪我不识抬举,但我想玲姊姊一定能知道我的心意,她不会责怪我俞剑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童维南被这几句话,吸引住全部心神,他不只是感谢剑英救命之恩,而是从心眼里喜爱这个孩子,他本来是准备探视一下俞公子,立刻暗中溜走,乐得眼不见心不烦,可是俞公子几句话,引起他浓厚兴趣,这就暂时打消了走的念头。

老武师抓着剑英一只手,全身打颤,他还是勉强笑道:“俞老弟,承你把我这半身入土的人视为知己,我老头真不知该怎么高兴,那天你拒婚时神­色­异常,我虽然看出这中间,另藏有一段隐秘,可是又不便冒昧追问,老弟今天如能推腹直告其中曲折,我老头子死也落个明明白白。”

俞剑英听过童维南一席话后,知道那天坚拒亲事,使他伤透了心,今天如不把话说明,势难解除他心中误会,何况刚才话中又露了一点口风,事事挤住,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程姑娘才貌双绝,又待我恩重情深,晚辈纵然是铁石草木,也不能无动于衷,无奈晚辈昔年从师九华山学艺之时,有一位同门师姊,她把我从小带大,看顾恩比拟父母,爱护情义重骨­肉­,临下山她送我数十里外,盟约托身,等着我早日回去……”

俞剑英说这里,只觉着一阵伤心,星目中滚下来两颗泪珠……

者武师童维南也听得异常感动,点点头叹口气答道:“白燕儿娇艳如花,秀美绝伦,但仍不能打动俞老弟一寸爱心,少年人不二­色­,确是可敬,我老头子虽然做媒碰壁,也落得心服口服,不过白燕儿也待你义重情深,这档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俞剑英苦笑一下答道:“我把程姑娘看成我亲生姊姊。”

老武师猛的一阵大笑说道:“老弟既然拒婚,何苦又自沾情孽,你把她当姊姊看待,那是笑话,你知不知道白燕儿这两天内就要出阁侍人。”

剑英急截住了老武师的话问道:“她……她……她嫁给谁?”

童维南沉声答道:“就是替老弟把脉看病的岳凤坤,大概在这两天内就要行大礼,我老头子也因此欲一走了之,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

童维南话未说完,俞剑英面­色­惨变。

他突然星目微闭,强笑着道:“称得上一对璧人佳偶,童叔,你不要走,我们看他们完成大礼后,一块儿告别离此。”

一声叔叔,叫得童维南受宠若惊。他赶忙站起摇着手说道:“俞老弟,你怎么能这样称呼,我实在不敢当……”

剑英笑道:“老前辈何必过谦,晚辈日后讨教之处正多,你答应我等几天,咱们一块儿走,我还有事,要借重一臂之力。”

老武师被剑英一阵恭维,闹昏了头,他手捋长须,一阵哈哈大笑道:“俞老弟既如此说,我老头子就再住几天,有事借重这句话,我当之有愧,如果真有用我的地方,我老头子愿作一识途老马。”

俞公子起身拜谢,童维南长揖还礼,两个人又谈一阵子,剑英话中露出要老武师带他进京复仇,童维南自然是一口答应,但他并不因此追问剑英身世,这就是童维南老练的地方。一老一少愈谈愈投机,一席话完,增进了不少亲切之感。

童维南刚刚告退,老堡主又亲来探病,他仍是那样亲切关注,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俞剑英强打­精­神和程九鹏闲聊了一阵,老堡主故露口风,带着笑意:“俞老弟病势痊愈,正赶上吃小女一杯喜酒,这丫头福份不浅。”

俞公子浅然一笑答道:“晚辈初踏江湖,幸遇得程姑娘处处关照,晚辈对于姑娘感激异常,这杯酒如果错过,俞某人当抱憾一生。”

程九鹏全神贯注,双目炯炯如电,想从剑英冲­色­之中发掘出他对玉玲究竟有几份情意,无奈俞公子神­色­自若,毫无一点异样表示,这要归功于童维南事先告诉他这个消息,如果俞公子这当儿闻讯变­色­,也许会使老堡主再变心意,重新考虑爰女终身大事,至少也要延展大礼日期,免得使剑英受到刺激,偏巧他硬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好像玉玲婚事和他没有一点关系,这就使老堡主莫测高深,他心中暗想道:“惭愧,难怪他一口拒婚,原来他心中对玉玲毫无半点爱意。”

这一来促成老堡主早日完心愿的决心,立时拱手笑道:“老朽准备给他们尽早完成大事,了却我一桩心愿,借后天重九节,成礼绿竹堡,好在岳凤坤双亲已逝,他师父又飘踪不定,办起来省去不少俗礼麻烦。”

剑英点头笑道:“岳凤坤一代奇才,程姑娘仙露明珠,老堡主眼力不凡,选得快婿,只是晚辈来自荒山绝峰,恐无像样贺仪致送一对佳偶。”

老堡主笑道:“俞老弟言重了,承你看得起玉玲这个丫头,肯吃她一杯水酒,那就是她的造化,千万别再提贺仪二字,我们程家欠你俞小侠的恩德、情义,何只天高地厚,老朽自知今生无能助力,从不敢提报答二字……”

说这里,老堡主忽觉着心里一酸,差一点流出眼泪,急急拱手告退。

程九鹏走后,俞公子又跌入痛苦之中,刚才他强自镇定,极力压制着泛滥情潮,如今静室中只余下他一个人,立时思潮汹涌,百感交集,不由一声长叹。

就在他叹声未落之际,门外面红影一闪,一阵微风进来了俏丫头梅香。她双眼红肿,神­色­凄惶。一见俞公子忽然又变得异常镇静,紧绷着一张俏脸,瞪大着两只圆眼,缓步逼到剑英跟前。

俞公子站起身子,刚说一声:“姊姊你好……”

俏丫头冷笑一声接口答道:“你的嘴很甜,可是心如蛇蝎,爷,梅香是个丫头,请你以后别再折磨我。”

剑英看出来梅香的神­色­不对,眼神似剑,恨不得看穿透他五脏六腑,这神情是剑英自认识丫头后从未见过,那眼光,如恨、如怨、如千万支透胸利箭……

俞公子怔下神,强笑着答道:“你跟谁生这样大气,我没有得罪你呀,再说后天又是程姑娘大喜日子,你怎么不快活,反而……”

俞公子几句轻松话犹如焦雷击顶,气得俏丫头脸­色­变白,她恨着声打断了剑英的话,接道:“俞剑英,你何苦在我们弱女面前发狠斗气,白燕儿和梅香不是贪生惜命人,大不了情天留恨,黄土埋骨,不过我作鬼也不饶你……”

说这里,她再也狠不下去,泪珠儿一颗颗涌出眼眶。俞剑英聪明人,哪还会听不出话中含意,他也星目含泪,低声问道:“怎么,难道玲姊姊不同意这门亲事?”

俏丫头抬右袖擦去泪水,苦笑一下答道:“你何苦又来假装慈悲,我主婢苦命弱女,死之何惜?白燕儿上一世欠了你一笔命债,这一生搭上我梅香偿还,你如果真的有一点慈悲心肠,今晚上二更天,望你到栖燕楼见我们主婢最后一面,从此后人鬼殊途,无缘再见,记住,二更天你必须去,晚一刻栖燕楼深闺血染,我梅香言尽于此,去不去可是在你。”说完话她转身就走。

俞剑英急喊声:“梅姊,你留步片刻,我还有话说……”可是俏丫头硬是不理,径自走去。

俞剑英相当为难,栖燕楼内宅闺阁,自己如果深夜赴约,一旦被人发现,传言出去,势将永留污名,不去吧,又怕程玉玲、俏丫头真的自杀而死,眼看天­色­入暮,他仍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这些事又无法和人商量求救,就这样他瞪眼直等一更过后。

蓦的静夜中传来了两声更鼓,俞剑英仍然是想不出别的办法,心知再误时刻,难免造成大错,只得轻推后窗跃出室外,看半圆寒月,光华铺地,俞公子施展开上乘轻功,月光下晃似一缕淡烟,直扑向后宅栖燕楼去。

程姑娘住的栖燕楼,在程家花园中自成一所庭院,翠竹作篱,耸立于华花丛中,秋菊环绕,丹桂飘香,剑英一入后园,只觉着芬香袭人,抬头看栖燕楼窗门紧闭,寂然无声,俞公子心中一惊,猛提丹田真气,双臂疾分“平步青云”,跃上了三丈多高楼顶,一翻身落在窗外石栏杆内的走廊,贴耳静听,隐约从紫­色­窗幔中传出梅香的声音道:“姑娘,他大概是不会来啦,这人的心真狠。”

俞剑英听得一惊,正想推窗而入,窗内又传来玉玲的声音道:“妹妹,你不要怪他。他自有苦衷,现在什么时候了。”

梅香颤着声答道:“二更已过,他真的不来啦。”接着室内传出一阵轻响,又听玉玲叹口气道:“时间到了,你把酒菜收起,我们也该走了,爹娘原谅你这不孝的女儿吧……”

下边的话,俞剑英再也听不下去,急抬手椎窗,口中喊道:“玲姊姊。”他话刚落口,只觉灯光一闪,紫­色­窗幔已被俏丫头撩起,右扇窗随着打开,俞剑英一跃入室,俏丫头随即闭好窗,放下紫幔。他一入室内,直向程姑娘扑去。

玉玲一身白缎衣、白罗裙、白绣鞋、白绫包发,从头到脚纯白如雪,她端坐一个白绫围着的绵墩上,秀目神闪,神­色­端庄,见俞公子扑到眼前,仍然端坐不动,只淡淡笑道:“你来啦。”

剑英猛扑玉玲面前,原想一下子抱起姑娘娇躯,但却为玉玲庄严神情震住。觉得她这当儿如同白衣仙女,娇丽中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不由一呆,站在那儿不敢再动,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程玉玲指着身边另一个锦墩,淡淡说道:“你坐那里。”

这时姑娘每一句话都潜藏着无上威力,俞剑英只叫得出一声:“姊姊……”就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不自主退几步坐下去,低下头不敢再看玉玲。

程姑娘微笑着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已许给岳凤坤。”

剑英点头答道:“我……我知道了。”

玉玲又问道:“你还记不起得,那夜古刹中我说的话。”

剑英答道:“小弟记得。”

白燕儿笑道:“你记得!那很好,我说过,血溅五步,爱心不渝,今晚上该是我证实我誓言的时候,在我死前的一刻工夫,能再见你一面,我感到很快乐,我希望你不要再负了陈紫云,梅香和我一样痴心。她立志与我一块儿离开人间,我不忍她一个活着受罪,你以后如果还能追忆起程玉玲,就别忘了梅香,现在我话已说完,你也该走了。”

俞剑英抬头看梅香卓然玉立,俏丫头竟也换上了一身白衣白裙,突然他眼光触到玉玲身边小茶几上两把耀目匕首,只觉着一阵心痛,星目泪滚,他霍的离坐,凄然说道;“两位姊姊,都这样对我情深,俞剑英粉身碎骨也难报答,真要死,小弟亦愿奉陪,我们三个人一起死去。”

程姑娘摇头笑道:“我是慈命难违,不得不死,梅香和我一块儿长大,情逾骨­肉­,我死了她不愿独自偷生。你为什么死,是不是还想害个陈紫云?”

剑英知道再说话也是白费,一时间完全没了主意,回头看桌上摆着酒菜,猛的一转念头,暗想:“目前形势,只要自己离开一步,玉玲和俏丫头必举刀自戕,眼前救急方法,只有先把她们灌醉,再想第二步办法……”

他也不管自己酒量是否能拼过人家,立时回头向玉玲说道:“姊姊,你能不能最后陪我喝几杯酒……”说着话,走近玉玲,满脸乞求之­色­。

俏丫头被剑英一句话提醒,她也突然想起了一个阻止玉玲不死的办法,立时走到玉玲眼前说道:“姑娘,他既如此说,你就答应他吧!”

白燕儿看着剑英,泪水承睫,满脸戚楚。她爱他太深,临死前仍不忍太拂他心意,微笑着起身就座,答道:“好,我陪你。”

剑英诚心讨好,贴着程姑娘肩膀坐下,俏丫头坐在两人对面,三个人举杯互敬,三杯过后,俏丫头借故取酒离席。

两人对饮了十几杯酒,但一句话也没交谈。这情景,静得使人窒息。

所幸没有好多时间,俏丫头提酒登楼。她先倒一杯酒给剑英笑道:“这酒是我们老夫人亲手调制的桃蜜露,香甜醇美,其味无穷,你请满饮此杯吧!”

俞剑英哪晓得这杯酒中,已被梅香放入瑃药“迷香散”,接过来一饮而尽,酒入肠内立生作用,俞剑英只觉得周身血脉加速,小腹中热气上腾,一霎时欲念顿生,竟自无法克制。

程玉玲一回头,看剑英玉面泛红,直透顶门,星目中放­射­出万缕情焰,他紧咬着牙齿,全身发颤,心中刚觉奇怪,俏丫头已起身离席,她迅速收去桌上菜盘酒壶,对玉玲说道:“俞相公恐已酒醉,你扶他休息下,我送出去菜盘酒壶,再来送他回去。”说完话她径自下楼,一翻身带上两扇房门。

玉玲刚唤一声:“梅香,你……”下边的话还未出口,“迷香散”药力已发,俞剑英突然伸手揽住了姑娘柳腰,把玉玲娇躯纳入怀中,这一阵他本­性­已失,欲念高涨,低下头猛亲玉玲柔甜香­唇­,程姑娘被他一阵缠绵闹得也有点心神飘荡,面对着日夜绕绪心头的情郎,哪还能矜持多久,再加上肚里几杯酒起来作怪,心理防线崩溃,不觉燃起情火,她一咬牙轻声叹道:“弟弟,你……你要害我死也不能落个清白身子……。”

可是“迷香散”药力太强,俞剑英完全失去了控制,他脸泛红晕,双眼喷火,全身上迸出来丝丝热气,两臂环张,紧抱着姑娘娇躯进了内室。

俞公子徐徐的舒展双臂,猛觉左手触着一个滑腻如玉但又软绵绵的身躯,同时鼻息间闻到一阵浓冽幽香,扑人欲醉,赶忙睁开眼一看,这一下把俞公子吓一个惊魂天外,他急得一挺身跳下了床,再看自己全身上下没有半点衣服,连羞带急差一点哭出了声,急急找到了自己衣服穿好,站在床边,星目神凝,呆望玲姊姊出神,说不出一句话来。

程姑娘拉一床绵缎棉被,掩盖了赤­祼­的娇躯,她似有千言万语涌到咽喉,但却不知先说哪一句才对,秀目中含蕴着两包晶莹的泪水,黑暗里闪着光辉,四目凝注,互看了良久,俞剑英停立半晌,才迸出一句话道:“姊姊,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这样糊涂,这该怎么办?”

玉玲本来是满腹幽怨、惊惧。听完了剑英的话,忽然又变得异常坚毅,她含着泪笑道:“你不要怕,怎么办是姊姊的事,你走吧!”

俞剑英不理会玉玲的话,凝神沉思,好像是在回忆几十年前的往事一样,他想起自吃了俏丫头的一杯酒后……欲念陡起,追着玲姊姊……他想到这里,面­色­惨变,皱着眉自言自语说:“是梅香……梅香害……了我……”

说这里,他猛向程姑娘怀中扑去,口中喊道:“玲姊姊,我害了你……我俞剑英惭愧死了……。”

程姑娘扶他在自己身边躺下,伸手摸一块白绫香帕,替他擦拭着泪水笑道:“弟弟,你急什么,虽然大错已铸,但我并不恨你,也不会因此缠挟在你和陈姑娘中间,使你左右为难……”

剑英摇着头答道:“小弟死不足惜,可是你和岳凤坤……”

程玉玲截住了剑英的话答道:“玲姊姊虽然是出身江湖,但亦知从一而终,不错,岳凤坤对我有情,但我对他一直视若长兄,我无法说出来为了什么,自见你后就如同中了疯魔,月余相聚,好像过了几十年,这只能说是前生的孽债,半宵缠绵,债清孽完,白燕儿死而何恨?你最好早日告别离此,玲姊姊溅血碎骨,亦必为你俞家保留下贞节门风,虽然我们谈不上夫妻二字,但程玉玲,总算给了你清白身子,你不要太恨梅香,她完全是想阻我不死,再说你虽然药酒乱­性­,但我却清醒如常,如果我抵死不从,自然不会造成这样大错,弟弟,你一身武技,世无匹敌,自应该仗剑江湖,闯一番事业,不要辜负了你恩师教养心血,堂堂七尺躯,自不应和我们女儿家一般见识,纵然我死了,还有你云姊姊,她对你必能够善于照顾,一刻恩爱,我已经心满意足,弟弟,你早点走吧!别让儿女柔情,消磨了你雄心大志……”

程姑娘一席话,婉转凄绝,俞剑英听完后,激动异常。他咬牙沉吟一阵才答道:“姊姊,事情已到这种地步,我还有什么话说,父母大仇未报,我已铸错人间,不但害了玲姊姊一生,就是我师父知道了也决不会轻轻放我过去,小弟只有在事发之前,尽早手诛害死我父母的元凶仇人,我再来见姊姊最后一面,返回排云岭,在师父和云姊姊面前削胸取心,明志一死,现在时候已经不早,我走了,望姊姊保重自己……。”

剑英说完,推窗跃出楼外,耳闻传来玉玲颤抖呜咽的声音喊道:“英弟,你一定要来,我……我等着你!……再见一面……”俞公子不便再答话,凝抻提气,箭一般溜回自己卧室。

这时天­色­已近五更,俞剑英回到房内,闭好窗子,镇定一下心神,忽见靠窗书案上,有一白片东西,急忙走到案边拿起一看,原来是一张白­色­信笺,剑英燃着烛火,只见上面写着:

“字谕英儿收悉:月前赴山访晤灵虚道长,始知尔已承谕下山,云儿日日登峰殷望,以泪洗面,怀念情深,人渐消瘦,老化子不忍坐视,擅自做主带她下山,沿途探访,知尔息踪绿竹堡。不想晚来一步,致尔失足孽海,上人所见,不幸言中,我一生冷僻冰心,唯独对尔眷怀难忘,此尔谓缘分乎。

大恨虽铸,错不在尔,云儿心地善良,必可谅汝,上人处余当代为进言,谋促娥英并事,尔可在绿竹堡稍候,余当使云儿以江湖礼,持柬求见堡主,老化子不愿惊世骇俗,只宜隐手暗中护送,见云儿后,望能善自求之,可望转恨为喜,江湖风险重重,以后望妆珍之,桑字。”

俞剑英看完了这封信,知道义父八臂神乞桑逸尘所为,一时间愧痛交集,无以复加。他做梦也想不到云姑娘竟和义父一块儿下了排云岭,而且还追踪到竹堡,信上口气,分明自己所作所为,尽入义父耳目之中,这当儿,俞剑英闹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才好,是否照信所嘱留在绿竹堡和紫云见面,或者在云儿未来之前,自己先离绿竹堡,一时间颇难决定,他捧着义父留下书信,呆在那儿,直到天­色­大亮。

第二天绿竹堡一切如常,程家上下,都在为玉玲的出阁大喜忙碌异常。

老堡主长衫福履,筵客大厅,童维南、岳凤坤、张氏双杰和俞小侠剑英,全被邀饮,酒席上谈笑风生,看上去一片祥和。

可是俞剑英心中,却愁绪万种,百感丛生,忽然他­棒­酒起身,对着老堡主笑道:“晚辈承蒙老堡主盛情挽留,本应多居时日,以便讨领教益,无奈晚辈尚有琐事待办,急于就道他住,异日有暇自会常来拜访,俞某人借花献佛,这杯酒算敬各位爱顾盛情,晚辈想就此告别了。”说完话,举杯一饮而尽。

俞剑英几句话,无疑平地上一声巨响,第一个吃惊的自然是老堡主程九鹏,他虽然看出来俞剑英今日神­色­有点异常,但他没料到俞公子会忽然提出告别的话来,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端着酒杯,怔那里半晌说不出话。

戏水燕子张澜,急的站起身子嚷道:“俞老弟,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兄弟都在等待着吃……”

童维南知道张氏兄弟,还不清楚剑英拒婚的事,误认这次喜事是为剑英准备,下面的话如果叫他说出来,老堡主和俞剑英都无法下台,岳凤坤自然是更难看,这就赶紧截住张澜的话说道:“张老二,你嚷什么,俞老弟既突然提出告别,这中间必有道理,现在我们听俞老弟说。”

童维南对剑英改变原意,不参加玉玲大礼突然告别,认为必有特殊变故,这位老江湖,也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童维南一追问,大家的眼光全集中到俞公子脸上,剑英被看得有点尴尬,自然他要走的理由没法子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一时间真还答不出什么,老堡主缓缓放下酒杯,带着勉强的笑容说道:“俞老弟弟既肯屈留绿竹堡,万望再赏光居留几天,好歹请吃小女一杯喜酒,过了十五,老弟尽管请便,老朽决不敢再留侠驾。”

老堡说的恳切,又一脸凄惶神­色­,可是俞剑英的想法又自不同,多在绿竹堡住几天,原无所谓,何况距十五只有八天,但这八天可能发生多少事情,程玉玲会不会再找他,和云姊姊见了面又该如何解释,一个不巧难免闹出事情。

正当他心潮起伏,委决不下的当儿,大厅门外急步如风抢进来少堡主程天龙。

果然程天龙急急走到老堡主跟前,附耳低说一阵,程九鹏面­色­随之大变,但他仍含笑对众人一拱手说道:“各位稍坐!老朽去去就来。”说完话,径自随程天龙向后宅而去。

不大工夫,老堡主已转回大厅,他皱着眉淡淡笑道:“小女突染急症,拙荆束手无策,因而请老朽入内商议,事出意外,致害各位久候了。”

张鸿急得跺着脚问道:“怎么?玲侄女得了急病……”

老堡主苦笑一下答道:“不要紧,病热虽然来的突然,但幸无生命之忧,只是这杯酒却不得不延期了。”

说着话,他目视岳凤坤,微带歉­色­。

这时最难过的自然是俞公子,只见他玉面上不时泛起阵阵红晕,星目微闭,怔神不语。

这异常神情,同时引起了三人怀疑,岳凤坤神凝双目,面­色­冷峻,如罩寒霜,童维南看着俞剑英一语不发。

老堡主冷眼扫­射­全场后,笑道:“小女不过略染微恙,就是这个丫头真死了,也不能扫了我们酒兴,来!大家­干­杯。”

说完话,捧杯敬酒,可是这时谁也没有心情放情畅饮,勉强吃几杯,老堡主也不再劝酒,席散后,岳凤坤被程九鹏邀往后宅替玉玲看病,俞剑英满怀忧愁回到自己卧房。

他不过刚刚落坐,紧跟着进来了金刀飞叉童维南和张氏双杰,剑英起身让客,四个人相互施礼落坐,童维南笑对张氏双杰说道:“你们两兄弟,可真并称得上一对活宝,程姑娘已由老堡主做主许给岳凤坤,你们两兄弟也跑了几十年江湖,怎么说话仍然是不加思索,冲口而出,不是我截住你下面的话,张老二,你想想当时会弄成个什么样子的局面,老堡主、岳凤坤和俞老弟都没法子下台……”

老武师话至此处,戏水燕子张澜冷笑一声接道:“这样说起来,怪我兄弟失言了,不过程老哥事先不说明白,我兄弟一直被蒙鼓里,如果你现在不说,我兄弟还是一样的糊涂,程老哥既然无意让我们兄弟吃这杯喜酒,那我们不妨早点告辞……”

说这里,回头对夜游神鹰张鸿道:“老大,走,难道我们一定要赖住在绿竹堡讹人家饭奇$%^書*(网!&*$收集整理吃不成。”

童维南深知浙北双杰的­性­格,说得出就做得到,看他兄弟两人,气得脸上全变了颜­色­,离坐而去,不由急道:“你们两兄弟这大年纪了,怎么还是这样火爆­性­格,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们发的什么脾气,回来坐下,听我把话说清楚。”

张氏双杰只得又转身回来坐在原位,四只眼都盯注童维南,等他说话。

老武师被事情挤住,没法子只把剑英拒婚经过说了一遍,他一边说,一面不住回头看剑英神­色­,俞公子只是瞪着眼一语不发。

童维南说完话。俞剑英说道:“晚辈留居绿竹堡,不想招致如许麻烦,目前情势自难再留下去,何况晚辈尚负有家仇血债急于早报,老堡主留客情殷,晚辈又不便坚于求去,事不得已,晚辈只好留柬告别了……”

俞剑英话刚说完,夜游神鹰猛的一阵呵呵大笑道:“想不到俞老弟还有一段血海家仇,是非我兄弟虽不清楚,但极愿为老弟稍尽绵力,这不敢说是感恩图报,实在是我兄弟对老弟敬佩异常,只望能追随左右,略表敬仰之心。”

俞公子沉吟了一阵答道:“二位盛情,晚辈感激异常,不过晚辈仇人并非绿林中人物,都是权重一时的封疆大吏,御前宠臣,二位雄居浙北,履厚席丰,如随晚辈趟这次混水,恐怕不太方便吧?”

戏水燕子张澜,霍然离坐一声狂笑道:“俞老弟把我兄弟这两条命看得太值钱了,其实我兄弟半辈子江湖行踪,大都在刀枪剑林中出生入死,别说是封疆大吏,御前宠臣的府弟,就是刀山油锅,我兄弟死亦无恨。未知老弟出身灵虚道长门下,长在名山仙峰,何以和这般人结下了深仇大恨?”

这一席话问的俞剑英星目泪蕴,忆爹娘惨死经过,尤如利剑透胸,不再隐瞒自己身世,从父母蒙冤,一直说到了技成下山止。

俞剑英说完身世,老武师童维南及浙北双杰全听得愤慨异常,夜游神鹰张鸿咬牙说道:“俞老弟身负这种大仇,自然要报,急不如快,我们最好早日就道,愚兄弟虽然不才,但当竭尽绵薄,全力以赶,拼上我兄弟两条命,也要助老弟手刃元凶。”

剑英皱眉答:“只是老堡主留客情殷,小弟固可不辞而去。但我等如结伴同行,大家不告而别,老堡主难免感到伤心?”

戏水燕子张澜接口答道:“白燕儿突染急症,这杯喜酒不知得要延到那天,何况姓岳的神气活现,我们何苦要锦上添花,早走一步,少生闲气,不过玲侄女温柔和善,确讨人爱。”

童维南近日中察颜观­色­,也感到岳凤坤对张氏昆仲不满,多留一天,就多一天发生冲突的机会,早离绿竹堡不失上策,随点点头笑道:“早日上道,我老头子亦有同感,老堡主方面,有我留柬作婉转说明,料想不致有所误会。”

童维南说完话,四人即席决定当夜三更天,离开绿竹堡。

那晚上初更之前,­阴­云四合,似要落雨,初更过后,一阵大风,云敛天晴,半圆月轮,乍现碧空。俞剑英收拾好随身带来衣服,带上宝剑,看卧室清雅布设,不觉想起了玉玲和梅香相待之情,长长叹了口气,缓步走到门边,拉开一扇门轻轻走出去,刚刚回身带门。猛听身后传来程老堡主的声音道:“俞老弟,请晚走一刻,老朽有一物奉送。”

剑英回头,见老堡主手捧宝剑,卓立月光下,长衫飘风,他缓缓走到剑英跟前,脸上挂着凄凉的微笑,说道:“老朽知小侠辞意坚决,不能挽留,望能稍停片刻,容老朽说几句话。”

这情景使俞公子自然无法推托,只得和程九鹏又回室内,剑英燃起烛火,两人相对静坐,一时间全室默然。 沉寂足足有一刻工夫,老堡主才捧起手中长剑笑道:“俞老弟去志坚决,老朽知难再以挽留,绿竹堡得免浩劫,全仗老弟仗义援手,小侠此行,不知相见何日,我老头子风烛残年,也许以后无缘再会,这柄剑,是一位前辈奇人拙大师所铸,大师为铸此剑,遍历天下名山,寻得钢­精­,又合以上好缅铁,费时五年,方成此剑,剑成启炉之日,适逢雷雨交作,因故又名惊虹,另含有警世醒人之意,以后大师不知所踪,此剑即未在江湖露面,老朽廿年前行踪蜀中青城山下,以百两纹银购于一个樵夫手中,自知这种武林至宝,非有德者不能居之,故而老朽虽得此剑,从不敢妄用一次,以致使此名剑至宝,无机会一展威力,良深惋惜,老弟仙长门人,剑术奇绝,名剑遇主,武林生辉,敬以此剑奉送小侠,略表寸心,尚望笑纳。”

剑英听完话摇头答道:“俞某人一个武夫,有何德何能敢佩此剑,老堡主盛意,晚辈心领就是……”

剑英话未落口,程九鹏起身接道:“老弟不要再借词推托,我老头子实无能运用此剑,妄用徒招杀身之祸,难道使此武林奇珍随我程某人,埋荆地下不成,再说老弟为我们绿竹堡,揽下了一场风波是非,金霞宫妖人,决不肯就此罢休,三年内俞老弟赴约岭南,势难免一场较技恶战,老弟技绝江湖,如果配以名剑,不难荡平魔窟,一方面除害江湖,受武林千秋敬仰,再者也可替绿竹堡永绝后患,实在说,我不是送赠宝剑,而是为我们绿竹堡千余人生命着想,老弟如再推拒,我老头子当立时沉剑江心,免得使武林至宝落到坏人手中,多造无辜杀孽。”

俞公子看人家志诚意坚,只得两手接过,道:“老前辈恩赐情深,俞剑英不敢再拒,三年内必当仗利剑扫荡魔窟,我不能安心居功受祟武林,但除害江湖,死而无恨,他日一战,如果败人手下,当以此剑自戕,以谢妄用之罪,万一侥幸成功,荡平魔窟,亦必原璧归赵。”

说完话,手按弹簧,“呛”的一声,宝剑出鞘,一道白光,映烛生辉,耀眼刺目,冷气逼人,剑英左手弹剑,剑作一片龙吟,袅袅绕室,良久不绝。

老堡主看剑英,这一瞬间星目中­射­出两道奇光,剑眉中隐透出一片煞气,肃然玉面,逼人英风,心中蓦的一惊,暗想道:“这孩子,好重的杀孽……”

俞公子见老堡主瞪着眼只管望自己出神,不由笑道:“承蒙盛情,却之不恭,晚辈办完琐事,再来绿竹堡拜访堡主,我就此拜辞了。”

说完话,躬身一个长揖,老堡主还未来及还礼答话,只见眼前人影一闪,飒飒微风,吹得烛光摇摆。

再抬头看剑英人踪已杳,遥闻室外俞剑英喊道:“老堡主保重了。”程九鹏匆匆追出室外,看剑英劲装背剑,在屋上一挥手,立时腾身而起,月光下晃似一道轻烟,眨眨眼没有了影儿。

程九鹏一身轻功,在江南武林道上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是他就没有见到过俞剑英这样奇快的身形,快得他话未出口,人已失去踪迹,老堡主仰头呆望着半轮明月,残月光华仍然是那样明亮,蓦地里程九鹏心中涌起另一个意念,他叹口气轻轻说道:“天有­阴­晴,月本圆缺,人间事哪能会尽如人意。”

老堡主说完了几句话,仰面望月,纵声大笑,静夜中声震屋瓦,这就闹得程宅中上下人醒。

月光下人影翻飞,抢过来二位少堡主程天龙和程小虎,两人一落在老堡主面前,同时躬身施礼,满脸惊急神­色­问道:“爹爹,你怎么啦?”

身侧飒然风动,长衫背剑的岳凤坤,清俊的脸上,带着一团肃穆煞气,来到院中。看了程氏父子一眼,对老堡主道:“晚辈暂离贵堡,三日后再来竹堡请安。”说完话,不待程氏父子回答,竟自转身走去。

老堡主睁开了双目,急声问道:“岳老弟,你到哪里去……”

岳凤坤本已转身走了几步,正待飞身上房,听到老堡主一喊,不得不回头答道:“晚辈去追那几个夜郎自大的狂徒,给他们一点教训,也让他们以后不要再眼空四海,目中无人。”

老堡主苦笑一下答道:“这些事我都知道,你回来,我还有话问你。”

岳凤坤缓步走回九鹏跟前,老堡主挥挥手让程天龙和程小虎退去,才拉着岳凤坤走向剑英卧室。

房中红烛高烧,景物依旧,可是已人去室空,老堡主让岳凤坤落了座位,问道:“你追上他们,是不是准备和他们动手,俞剑英是我程门恩人,童维南和浙北双杰又都是我多年好友,你们任何一个人失手受伤,我程九鹏就没法子再活下去。”

岳凤坤听完话,微蹙一下剑眉,沉吟半晌答道:“老前辈既如此说,晚辈自当遵命。”

老堡主叹口气又道:“俞剑英出身富贵名门,幼逢惨变,父母尽遭人害,他学技荒山,志在报仇,这次童维南和张氏昆仲,能助他前往,就事推断,不难如愿,所以他们今夜结伴同行,不告而别,事情做的虽然有些使人难看,但无非是怕我留客情殷,何况这件事童维南已先给我露过口风,也可以说我已事先知道,你如果没有急事,不妨在绿竹堡多住几天,等玉玲病好之后,我立即给你们完成大礼,好了去我一桩心愿。”

一提起程玉玲,岳凤坤面­色­突变,两目凝神,望烛光久不作声,过了半晌,才摇着头对老堡主道:“程前辈请恕我放肆直言,玲姑娘病势奇怪,晚辈虽略通医理,但却无法找出病源……请老前辈另请名医,免使姑娘病情恶化。再者晚辈孑然一身,飘踪无定,犹如闲云野鹤,自知不敢误了玲姑娘锦绣前程,老前辈以后千万别再提这件事情。”说这里他突然中断,垂首不语。

老堡主听得心中一惊,他知岳风坤对玉玲钟情极深,现在忽然说出这种决绝的话来,这中间必定另有道理,事实上老堡主对爱女突然患病的事,也觉着可能有什么变故,本就疑心,再听岳凤坤如此一说,疑心更大,因为岳凤坤上栖燕楼替玉玲看病,是由程夫人陪同前去,其间经过,程九鹏自不清楚,他沉吟一下,忽然抬头神­色­坚决对岳凤坤道:“凤坤,你和玉玲相处时日不短,我看得出你们很合得来,这次玉玲病得意外,连我也感到有点突然,自然使你怀疑,她虽然被我老夫­妇­放纵宠大,但这丫头颇知自重,何况这完全是我的主张,难道敢反对不成,从现在起,玉玲这丫头生是你们岳家人,死是你们岳家鬼。”

老堡主几句话斩钉断铁,岳凤坤面飞红晕,怔神不语,老堡主站起身又笑道:“凤坤!听我话,不许妄动,回房休息吧!”

老堡主说完话,向后宅走去,岳凤坤步出门房,看着程九鹏背影在月光中消失。

他抬头望天,思潮汹涌,白燕儿绝代芳姿,美拟天人,一缕情丝缚紧他英雄肝胆,岳凤坤自负才貌,武技独步江湖,自认为程玉玲早晚必成自己爱妻。谁知道凭空多出个俞剑英来,事情起了绝大变化,虽然经老堡主面允婚事,坚主其事,可是栖燕楼替白燕儿看病时,她那冷若冰霜的态度,实在使自己寒心,她坚拒详查病源,并劝自己离开绿竹堡。忆往昔和白燕儿并骑郊游,­操­舟江心,她温柔和婉,娇媚可人,曾几何时,伊人心变……他想着想着,激起了万丈妒火,仰面望月华,恨声说道:“俞剑英啊!我岳凤坤有生之年和你决不两立……”

他话未说完,猛觉屋面一声轻响,声虽很小,但却瞒不过岳凤坤灵敏耳目。

他霍的转身向发声地方扑去,那人竟不闪避,卓立屋面,红衣飘风,似乎是有恃无恐,岳凤坤近身三尺,才看出来那是俏丫头梅香,赶快猛分双臂,卸去冲力,饶是如此,岳凤坤身带劲风亦把梅香娇躯震退数步,岳凤坤带着惊奇问道:“梅香!你来­干­什么?”俏丫头接口笑道:“­干­什么?找你呀!可是你差一点把我打死掌下。”

岳凤坤摇头笑道:“我不知道是你……”

梅香闪着大眼睛说:“小姐感谢你探病深闺,派梅香代表地面致谢意,本来她想请你到栖燕楼剪烛夜话,因为年青男女深夜独处,恐有不便,你对她一番深情,她永埋肺腑,可是这一生她恐怕无法报答,人生如梦,望岳爷不要太认真,其实小姐确有她难言苦衷,你对她好,就应该原谅她。”

俏丫头说完话,秀目深注,静等回答。

岳凤坤叹口气道:“好吧!既然如此,多言无益,我看得出她是装病,请你转告她,就说岳凤坤期望再见一面,从此身厉万劫,此生无缘再会,明晚上三更天我在绿竹堡正东水坝堤畔等她,见一面,岳凤坤立刻就走……”说到这里,他竟泪涌双目,神­色­凄然。

俏丫头亦不禁怦然动容,怔了半晌神,点头答道:“你的话,我必句句转告,梅香力能所及,必促小姐依时赴约,不过我劝岳爷不必太儿女情长,论武功人才,岳爷都算得上武林奇葩,江湖中尽多佳女子,何苦要为一个白燕儿,自陷情网。”

第 五 回 合肥除­奸­

岳凤坤听完话,面­色­突变,霎时间面­色­如罩冷霜,忽然他垂着闭目,低声应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说完话转身自去。

俏丫头望着他消失背影,轻声感叹道:“天啊!难道我梅香做错了事……真要如此,这罪恶是百死莫赎了。”

她满腹忧虑,无­精­打采地转回栖燕楼上,程玉玲倚窗殷望,正等得心焦不耐,见她归来,立时趋前问道:“你见着他吗?他是不是答应即离绿竹堡?”

梅香点点头答道:“答是答应啦,不过他要见你最后一面,明晚上三更天,他在绿竹堡东面水坝堤畔等你,他说见一面立刻就走。姑娘,我看他讲话神­色­,凄然欲绝,我答应他句句转告,并促姑娘依时赴约。”

白燕儿轻皱一下柳眉道:“你好啊!你竟敢替我答应赴约,他还说什么没有?”

梅香答道:“他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玲姑娘不禁紧皱柳眉,沉吟不语。半晌,她慢慢向卧室走去,俏丫头知她此时,心中异常纷乱,也不再劝她,替她整好被褥,悄然退去。

这一夜程姑娘可以说眼未交睫,到天­色­大亮,才昏昏睡去。

甜睡中忽然被人推醒,玉玲睁开眼,看俏丫头带着一脸慌张神­色­站在床边,急道:“老堡主亲来探病,人已到栖燕楼下……”

玉玲急忙装出一付病态,仰身而卧,口中还不住轻微呻吟,梅香下楼,接上来老堡主,引他到玉玲床边。

老堡主看爱女发乱枕边,星目半闭,很像有病样子,微微一皱长眉,回头对梅香道:“你暂时退出去。”

俏丫头自是不敢违命,只得下楼而去。

老堡主伸手摸摸玉玲额角,问道:“你一向身体很好,怎么一下子会突然病倒,岳凤坤医理­精­深,他说你病况如何?”

老堡主问话时,两目神光深注,面­色­一片肃穆,白燕儿欠身答道:“女儿只是微感不适,并没有什么大病,就是感着头晕心跳,四肢无力,岳相公虽替女儿把脉,但却没有说出病源。”

程九鹏看爱女面­色­,除了眉心微微发暗之外,毫无病容。又不发烧,沉吟一阵,忽然笑道:“玲儿,你的年龄也不算小了,这几年我一直为你的终身大事发愁,实在说你比两个哥哥都聪明,正因为如此,我不愿胡乱选个女婿,致害你一生,江南武林道上后起之秀,人才不少,但真配得上我这牡丹花似女儿的人,很难找出,我选婿过严,误你年华,选来选去,我心目中看上了两位。”

说到里,老堡主停顿一下,看看玉玲反应,见她睁大着两只眼,含羞静听。又继续笑道:“这两人,都算是武林中奇才异土,文才、武功,样样超人。一位就是和你并骑来我们绿竹堡的俞剑英,另一个就是常和你一块儿同出同游的岳凤坤,我知道,这两个人在你心目中很难分出谁好谁坏,我这做父亲的,就不能不做主了……”

玉玲刚说得一声;“爹爹,女儿我……”

老堡主摇手阻止玉玲说下去,笑道:“你不要接嘴,听我说下去,俞剑英一剑败五鬼,挽救了我们绿竹堡一场大难,并且又揽下日后一场恩怨风波,是我们程家的大恩人,我原意把你许给俞剑英。可是人家一口拒婚,我这做父亲的,总不能逼人家非要我的女儿不可……”

说到这儿,老堡主望着女儿苦笑一下又接道:“正好在俞剑英拒婚的当天,岳凤坤赶来了绿竹堡,他是风闻传言五鬼寻仇,故而急急赶来,虽然晚了一步,但人家对我们这份心意,也算是天高地厚了。

孩子,岳凤坤人才武学,比起俞剑英并不逊­色­,而且和你也相处很好,爹爹就做了主,把你许给了他,虽然事先没有和你商量,但我知道你一向极为孝顺,想你决不会为此事,使我伤心,俞小侠昨晚深夜离此,临走前我送给他惊虹宝剑,总算稍答他援手之恩,孩子,我看你的病势不算太重,很想早日给你们完成大礼,了去我一桩心愿。”

老堡主话说的虽然婉转,但面­色­却庄重肃穆,一派坚毅,玉玲知父亲­性­格,明的是和自己商量,其实,是强自己答应婚事,此时不但急辩无益,而且徒惹老父生气,姑娘心里打个转,定了主意,淡淡笑道:“女儿有言在先,这些事全凭爹娘做主,女儿只有遵从二老旨意。”

程玉玲答得爽快,老堡主心中反而起怀疑,怔望着爱女说不出话。老堡主看得出玉玲并没有什么病,装病原因不外避婚,这证明她对岳凤坤毫无爱意,现在她爽快允婚无非是怕自己伤心,这时,老堡主又觉得自己做错了事,逼迫爱女嫁一个她所不爱的人。

老堡主有了这层想法,不忍再揭穿玉玲装病的事,以为爱女屈己从命完全是出于孝心,不由也感动的淌下两滴老泪,不住摇头叹气,下楼而去。

可是他哪里想到玉玲心中的想法和他完全不同!程姑娘的想法,是准备说服岳凤坤让他离开绿竹堡,万一他不听劝告,那只有自己悄然出走,所以他对老堡主提出的婚事,全不争辩,不想老父却误解她出于孝心,屈己从命,几句话,显示出父亲慈爱天­性­,说的程姑娘又痛又恨,痛二老年迈,养育恩深,如一旦出走,从此天涯各东西,不知相见何日……恨俞郎薄情拒婚,一件喜事变成了千古大恨,害得自己将要骨­肉­分离……程姑娘越哭越伤心。老堡主什么时候下楼她全然不觉。

再说老堡主,满怀感伤离开丁栖燕楼,一个人回到静室那儿出神发呆,他已看出爱女心事,俞剑英不但带走了自己送他的惊虹宝剑,也带走了爱女的心,给自己留下的只是无穷烦恼。

正当老堡主心情紊乱的当儿,忽见少堡主程天龙手持一张红简进了静室,他似乎发现了父亲心情不好,侍立身边嗫嚅着讲不出话。

程九鹏看了天龙一眼问道:“你有事吗?”

程天龙双手捧简送到老堡主面前答道:“有一位紫衣少女求见,她说拜简必须爹爹亲拆,儿问她出身来意,她坚持见爹爹才肯说明。”

程九鹏哦了一声,伸手拿过红简,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末学后进陈紫云拜”,老堡主看了一阵,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来历,皱皱眉问程天龙道:“她在什么地方?”程天龙答道:“在客厅待茶。”

老堡主点点头离了静室,向客厅走去。

程九鹏步入客厅,果然见一个秀美少女旁案而坐,紫衣短装,背Сhā长剑,清丽绝俗,秀逸若仙,只是柳眉愁锁,一脸幽怨神­色­,她一见老堡主立时起身一福,盈盈笑道:“老前辈名震江南,望播四海,晚辈冒昧求见,有扰清兴了。”

老堡主拱手还礼,笑道:“姑娘过奖老朽,实不敢当,恕程某年迈眼拙,不识芳驾。敢问姑娘莅临绿竹堡,有何赐教?”

紫衣少女莞尔一笑答道:“晚辈来自荒山绝峰,欲寻一位同门师弟俞剑英,闻他息踪贵堡,故来拜访。”

紫衣少女说完话,忽的敛去笑容,眉宇间隐现出一丝幽怨,两只圆圆的大跟睛,含蕴着两泓泪水,闪闪发光,深注着老堡主静待答复。

程九鹏听那紫衣少女自称俞剑英是她师弟,看她忧伤神­色­,显露形外,分明是心焦异常,急于早见,这情形看到老堡主眼里,暗想道:“这少女娇美绝伦,世上罕见,和我玲儿可说得上春兰秋菊,俞剑英有这样一个漂亮师姐,无怪他拒婚玲儿了。”心中想着,不觉多望了了几眼。 这紫衣少女,正是俞剑英的同门师姊,灵虚上人女弟子陈紫云,她自那天亲送师弟下山,返回排云岭后,灵山绝峰上,只余下她和白猿玉奴,姑娘深陷情海,已难自拔……

灵虚道长自离山之后,也是音讯杳然,不见归来,陈紫云虽得名师嫡授,内外兼修,但她到底是人,不是铁铸金刚、铜浇罗汉,哪禁受得住这种­精­神­肉­体双重折磨,渐渐的人逐渐消瘦。

一月之后,陈姑娘怀念师弟已到­精­神失常地步,不分昼夜晨昏,风雨冷露,每天痴立绝峰之顶,发呆出神。

这日中午时分,排云岭峭壁悬崖上,疾跃着一黑一白两点影子,不过片刻工夫,已登上千丈峭壁到达云顶,在陈紫云前停下,前面一个身穿破衣,赤足草履,满脸红光,正是八臂神乞桑逸尘,见云儿那付如醉如痴的样子,也不禁动了侧隐之心,长长叹口气,说道:“可怜的孩子,你是怎么啦?你那一肚子玄机的牛鼻子师父,到哪里去了?”

桑逸尘连问了两遍,陈紫云好像失去了知觉,浑然不理,八臂神乞猛的一提丹田真气,双手一阵互搓,掌心中立时透出来丝丝热气,这位风尘怪杰运起他混元真功,口中轻喝一声:“痴丫头,还不醒来。”右掌轻向云儿“天庭|­茓­”拂去。

陈紫云一眼看到八臂神乞,只觉似遇到亲人一样,再也克制不住满腹幽怨痛苦,立时一下子扑到他跟前,口中只喊得一声:“师叔……云儿做梦也想不到,还能看到你老人家……”

话到这里已呜咽出声,人却盈盈跪倒,抱着桑逸尘两条腿放声大哭起来。

只说得出一句:“师叔,他……他走了……。”人便晕了过去。

桑逸尘看她粉面惨白,毫无血­色­,心中油然而生怜悯之心,摇摇头叹口气,暗想道:“什么事,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孩子折磨成这个样子……”

八臂神乞感叹声中,抱起了云儿娇躯,把她送回房中。

陈姑娘悠悠醒来,双目含泪,闪动着大眼睛,脸带戚楚,桑逸尘坐旁边急得抓着一头蓬发问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再不说可真要把我老叫化急死了,穷师叔刀山油锅全不怕,可就是见不得人家眼泪,云儿,你讲吧!天大的事我老化子一手独包,是不是你那牛鼻子师父给你气受?”陈紫云摇摇头答道:“恩师待云儿情如父女,我这一生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他老人家怎么会给我气受。”

桑逸尘又摇着一头蓬发问道:“既然不是你那师父给你气受,倒真使我老化子有点糊涂了,难道说还有别人敢上排云岭来捣乱不成?”

说这里,桑逸尘猛然想起了义子俞剑英,立时又转口问道:“怎么,你师父和英儿都不在山上,他们哪里去了?”

云姑娘一听桑逸尘问到英弟弟,骤觉着一阵伤心,眨眨大眼睛,泪滚双颊,答道:“师父老人家月前离山,到哪里他没有告诉云儿,英弟弟得师父行前面谕,在师父走后第二天,也下山了……。”

桑逸尘见云儿提到剑英时感伤神­色­,心中忽的恍然大悟,再忆起过去灵虚道长说过二小情孽纠结的话,仰面一阵大笑后道:“云儿告诉我,你这病是不是为想剑英?”

这句话问的实在有点使人难堪,陈紫云嗫嚅着答不出话,但她知道桑逸尘的脾气,不坦白告诉他,他就不会管,良机不可错过,错过抱恨终身,绝峰茅舍中又无他人,说出来也无妨碍,陈姑娘心里打个转定了主意,立时点点头答道:“英师弟奉恩师令谕下山,云儿送他数十里外,我……我担心地初涉江湖,毫无经验阅历,万一有了危险,恐怕无人救援,故而忧心成疾,师叔!他要真的有了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能再活下去……”

话到这里,八臂神乞已完全明白,又一声哈哈大笑接道:“你这孩子怎么会这样糊涂,你想他为什么不去找他……”

云儿摇摇头道:“师父没有令谕,云儿不敢擅自离山。”

八臂神乞桑逸尘皱皱长眉,沉吟了一阵,才说:“这么吧!你跟我一起下山,将来你牛鼻子师父如果追问,穷师叔出头承当。”

说完话,他仰面打个哈哈又道:“老化子说做就做,你今夜好好的养息下­精­神,明天我们一早下山,你师父百转还魂丹,旷世奇品,服一粒管保你一夜复元……”

云儿一听说八臂神乞带她去找剑英,心中暗自高兴起来,眨眨眼笑道:“师父留给云儿灵丹两粒,我自己吃一粒,还有一粒送给师叔吧!”

桑逸尘笑道:“好孩子,你倒给师叔灌起迷汤了,你牛鼻子师父这丹丸确有起死回生之力,练武人服用之后,足可抵一年功效,不过穷师叔还不需要这个,你留着将来再用吧!”

陈紫云见他不要,勉强反而使他生气,也就不再说话,取出灵丹服了一粒,闭着眼躺在床上养神。丹入咽喉立生妙用,云姑娘只觉着一股热气流行四肢,不知不觉中昏昏睡去。

醒来时已到第二天辰时时候,全身困倦随之全消,陈姑娘打起­精­神走入厨下,尽心张罗着做了几样拿手好菜,又烫了一大壶灵虚上人特制佳酿,手捧酒菜进了师父打坐静室。

八臂神乞桑逸尘正坐灵虚上人松木云床上调运内功,见云儿送来酒菜起身笑道:“惭愧,惭愧,我这老化子沾了义子的光,好孩子,你辛苦啦,坐下来一块吃。”

陈紫云含羞笑道:“你老人家可不要这样说,云儿哪一次对师叔都是尽心伺候。”

桑逸尘坐下去,抢酒过来先喝一大杯酒才笑道:“少在穷师叔面前卖乖,老化子走了一辈子江湖,难道还能在­阴­沟里翻船?不错,穷师叔来一次排云岭都累你烫酒做菜,不过可都没有这一次做的细心,我老化子吃过了不赖帐,踏遍天涯诲角我也得找到你师弟。”

说过话,他立时大吃大喝。云姑娘有心曲意奉承,挽壶筛酒,伺候身侧。

八臂神乞酒足饭饱,立时带陈紫云下了排云峰。经过打听,听说同一个叫白燕儿的并骑江湖,二人来到绿竹堡外,找了个客栈住下,桑逸尘夜探绿竹堡,把俞剑英在栖燕楼上的经过弄了个一清二楚。但他不敢把实话告诉云儿。

桑逸尘一回到客栈,陈紫云急不可待地追着问道:“师叔,他是不是在绿竹堡中……”

八臂神乞皱着眉答道:“穷师叔白跑了一道,未见到英儿。程九鹏在江南武林道上,算是久享盛名人物,我不能遍查人家深宅内院,你先好好休息一下,过一天你以晚辈身份,亲往晋谒程老堡主,查询剑英是否息踪绿竹堡……”

说完话,桑逸尘拂袖而退。

陈紫云自认识桑逸尘以来,从未见过他这种脸­色­,想了半天,才想出自己只顾追问英师弟是否息踪竹堡,连句师叔辛苦的礼貌话也没有说,难怪使他老人家感到不悦,姑娘心里很觉过意不去。

第二天姑娘起身,跑到桑逸尘房中去请安问好,一进门见卧室里多了个身躯修伟的老和尚,月白僧袍,白袜芒履,慧眉善目,一团和蔼,只是两眼中神光如电,看风标威仪,即知是得道高僧。

陈紫云还未来得及给桑逸尘请安施礼,八臂神乞已开口笑道:“云儿快过来见过你悟­性­师叔,他和你师父虽然僧道有别,可是数十年交称莫逆……”

云儿听师父常提过悟­性­大师,不等桑逸尘说完话,立时抢前一步,拜伏地上说道:“晚辈陈紫云给师叔请安。”

和尚合掌当胸还了半礼,笑道:“灵虚旧友,世外奇人,女弟子果然不凡,贫僧久居边陲,廿年未返中土,想不到他真的破格收徒了。”

桑逸尘接口笑道:“你这老和尚在昆仑山住了廿年,怎么又跑了回来,是不是过不惯那种清苦生活啦?”

和尚摇摇头笑道:“来年正月十五,是嵩山少林寺百年一度的院会,凡是出身少林门下的人,不管僧俗,凡是立过门户收过弟子都得参加。藏经阁开坛祭祖,清理百年来少林门人是非恩怨,是否有背弃祖师遗训戒条的地方,贫僧虽然离开嵩山少林三十年,但这种遗规圣典,还不敢不去。”

大和尚说这里,店伙计已端上酒菜,悟­性­禅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现在掌门方丈,是老衲入门师兄,此次派人万里传讯,命老衲赶回嵩山本门,协助第二次门户清理工作,书中略述及本院中几位长老,挟技离山,结伴另创门户,屡违掌门令谕,并勾结官府和几位江湖妖人,事关少林门户存亡,老衲自不能独善其身,因而又返中原。”

桑逸尘点点头答道:“近年来武林中,似乎崛起一股邪恶之气,隐伏满天杀机,灵虚道长数度隐语暗示,可惜我老化子浑然不觉。现在听你一说,这次武林中空前劫难,发动时日就在眼前了。”

两人饮酒论江湖,纵谈武林形势,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可是站在一边的陈紫云,却听得焦急异常,她怀念英师弟,恨不得Сhā翅飞入绿竹堡中,探明他是否息踪此堡,但两位老人谈兴正浓,她自不便催促桑逸尘带她同去,尽管两位老人谈的都是武林道上即将发生的惊人变故,但云姑娘仍然是听不下去。

八臂神乞不是没有看出来云儿心神不宁,但他不愿让大和尚知道俞剑英在绿竹堡中闹的一段经过,所以他对云儿失常情态,看见装做没看见,给个不理不问。

大和尚不知底细,自然没法子追问,灵虚上人女弟子,也用不着他多管闲事,何况还有个武林怪杰八臂神乞和姑娘走在一道,因此大和尚虽也看出云儿怀有心事,但人家不说,自己实不便出口盘诘,就这样­阴­差阳错,错过了云姑娘和师弟会面机会。

大和尚和八臂神乞谈了一天,到天黑才告别离去,桑逸尘送走悟­性­后,笑对云儿说道:“今天已晚,深夜去访人实有不便,急也不在这一天时间,明天上午你再去绿竹堡找你师弟。”

八臂神乞话太急说漏了嘴,云姑娘聪明人,已听出一点口风,她眨眨眼笑问桑逸尘道:“师叔,你不是说没见到英师弟嘛,怎么知道他一定在绿竹堡中?”

这一下问的单刀直入,八臂神乞一时间还真不好回答,他怔了半晌才笑道:“我虽未和英儿见面,但依我们查访所得来论断,这孩子八成是住在绿竹堡中,你明天准备个晚辈拜柬,亲见铁砂掌程九鹏,要他带你去看你师弟……”

说这儿,八臂神乞然变成了一脸肃穆神­色­,两眼中闪烁着冷电似的光芒,继续说道:“云儿,假如你见了英儿的面,他必然有事恳求你答允原谅,希望你不要太认真使他左右为难,一步失错,遗恨无穷,你如果不听我老化子这几句话,恐怕真要应了你师父预言,到最后月缺梦空。”

云姑娘不等桑逸尘把话说完,摇摇头笑着问道:“你老人家真太偏心,什么事嘛,这样严重,只要他能够说出来,我一定依他就是。”

第二天桑逸尘代云儿儿备了拜柬,姑娘单人一剑径奔绿竹堡,入堡后指明要见老堡主,程九鹏只得到客厅会见姑娘,一见之下觉得她和爱女一般的婀娜秀美,俞剑英拒婚白燕儿,大概和此女有点关系,老堡主心在想不免多看了姑娘两眼,陈紫云竟也星波电闪的把老堡主打量个上下无遗,说过两句客气话,老堡主问姑娘到了竹堡来意,陈紫云明着答出来,为访师弟俞剑英。

程九鹏听完了话皱皱眉笑道:“说来陈姑娘也许不信,俞小侠确在寒舍中住了半月光景,姑娘昨天来他还在寒舍,昨夜里二更天他离开敝堡。”

程九鹏说完话,陈紫云面­色­突变,一张粉脸儿如罩寒霜,她咬着牙又问:“事情想不到会这样凑巧,晚辈今天来访,他刚好昨夜离开,要是晚辈早来一天,也许他又早走了一天。”

老堡主看出陈姑娘不相信自己的话,心中感到不悦,淡笑道:“陈姑娘,你这是什么话,老朽一把年纪,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陈紫云星波流转,看程九鹏满脸愠­色­,不由把满腔幽怨也变成了怒火,但她仍强忍着问道:“俞剑英既然是贵堡客人,他为什么会半夜逃走,白燕儿是不是和他同行?”

陈姑娘话未完,老堡主已气的浑身发抖,客厅外传进来一声长笑,那长笑声刚一落,门外走进一个人,身穿蓝绸长衫,足着粉底逍遥履,廿三四的年纪,一派文生秀气,神态异常萧洒,只是两道剑眉微蹙,隐隐透着杀机。

来人正是岳凤坤,岳凤坤本来含满怒意而来,所以在未入大厅之前,运用真气发出一声长笑,意在示威,及见了紫云面后,反而心平气和下来。他望着陈姑娘淡淡说道:“闻姑娘来自灵山绝峰,千里跋涉寻访师弟,敢问姑娘和俞剑英是同出灵虚上人门下,还是同出一门另有授业恩师?”

岳凤坤说话神情虽很和气,但词锋锐利,有点咄咄逼人,陈姑娘哪肯吃这一套,星波电闪,冷冷接道:“不错,俞剑英是我师弟,家师未立门派,徒弟也只有我们两人,我听说他被白燕儿诱来绿竹堡,因此登门探询,你是什么人,是不是有这回事?”

岳凤坤听云姑娘出口伤了白燕儿,面­色­突变,冷笑一声答道:“想不到灵虚道长的男女弟子,都这样不通情。你知道白燕儿是什么人?俞剑英既然出身名师门下就该洁身自爱,为什么和人家大姑娘家并骑千里。再说俞剑英居留绿竹堡时,程老堡主一直待如上宾,他竟夤夜逃离绿竹堡,临行前又勾引老堡主几位多年好友……”

岳凤坤心忿剑英夺爱,话出口不分轻重,尤如急水下滩,他也不管事情经过真相如何,其实有很多事他根本就不知道。

老堡主听得直摇头,刚想阻止岳凤坤再说下去,陈姑娘已听的心头发火,她截住岳凤坤的话带怒叱道:“你住口,我师弟心地纯诚,肝胆照人,必是白燕儿故布圈套引他上钩,他年纪幼小,全不懂江湖上­阴­谋诡计,你们是不是害了他,反说他夤夜中逃离绿竹堡?”

姑娘话到这里,翻腕抽剑,剑指程老堡主又厉声说道:“我师弟究竟现在哪里?白燕儿是你的什么人,快叫她亲来见我,惹我发了狠,一把火烧得你绿竹堡寸草不留。”

陈姑娘话刚说完,蓦闻一声怒叱,大门外窜进来紫面劲装的程小虎,他听到陈紫云骂妹妹,本就忍耐不住,又见姑娘拔出长剑似要动手,怕父亲身无寸铁,恐怕吃亏,心中发急,仗一口单刀飞入大厅。

偏是陈姑娘也正在火头上,见人仗刀飞来,立时长剑发招,剑摇寒光冷芒,快如电掣风飘,一招“横断巫山”,挟着锐风猛迎程小虎扫去。

程小虎料不到陈姑娘出手如此之快,慌忙中单刀迎剑一挡,那知姑娘剑招发出,虚实并用,而且暗藏着几个变化,见程小虎单刀硬接长剑,立时一沉玉腕,剑锋一偏化招“云龙隐现”,冷锋过处,应声惨叫,程小虎左臂被剑锋划了一道五六寸长的伤口,鲜血泉水般涌了出来,刹那间透湿了半个衣袖,右手单刀随之脱手落地,人也踉踉跄跄退了五六步才拿桩站住。

陈紫云剑招奇快,快得出了岳凤坤意料之外,他站一边瞪着眼看程小虎伤在姑娘剑下,竟自抢救不及,这就憋得他无名火起,立时怒吼一声:“好狠的丫头,我岳某来领教你­精­奇剑招。”

话出口,人随着发动。双掌一错,抢中宫发招,左手并指如戟猛戮姑娘“天惊|­茓­”,右掌运足真力横打中盘,掌力奇大,挟着一团劲风,两招并进,又快又狠。

陈紫云剑伤程小虎本非有心,伤了人就有点后悔,但岳凤坤含怒进招,又勾起姑娘怒火,她纵身闪过两招,反手一剑“妙手摘星”猛点岳凤坤右臂,其势如风。

岳凤坤见陈紫云避招中仍能还攻,哪里还敢大意,立时展开双掌一阵抢攻。

陈紫云冷笑一声,长剑回环出手,眨眨眼还了八剑,大厅上万道银光飞旋,丈余内冷风侵体,岳凤坤施出三十六招擒拿,挟着点|­茓­法,凭藉着一双­肉­掌,狠斗姑娘长剑。

岳凤坤功力­精­深,自入江湖以来,从未遇过敌手,掌劲风起,震得大厅上门窗作响。

陈姑娘剑术得自灵虚上人真传,迅捷轻灵,剑舞梨花朵朵,光化瑞气飘飘,一团白光裹着岳凤坤一双­肉­掌翻飞。这一场狠斗,看得人触目惊心。

铁沙掌程九鹏看得忘记了儿子伤势,呆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名家交手,快捷异常,两个对拆了六七十招,岳凤坤打得­性­起,蓦然“双风贯耳”,迫得陈姑娘回剑救招,岳凤坤借势跃起穿出大厅,落入院中,舌绽春雷,厉声喝道:“灵虚上人女弟子,剑法果然不凡,大厅内狭窄,何不出厅外决一胜负。”

陈姑娘初次和人正式动手,遇上劲敌,哪肯示弱,娇叱一声,纵身疾跃,身剑合一,挟一片白光冷芒飞出大厅。

大厅外是一个广阔的院子,四周摆着各­色­盆花,红砖铺地,白玉作栏,中间空地约有七八方圆大小,岳凤坤错掌卓立,长衫飘风,剑眉倒竖,俊目放光。

陈姑娘腾身飞跃出厅,在离岳凤坤丈余处停下,长剑指着岳凤坤娇声喝道:“方才客厅中已领教过阁下一双铁掌,现在我想再领教你兵刃上的功夫。”

岳凤坤刚才客厅中和姑娘动手过招,已知陈紫云剑法高明异常,确是自己生平中罕见敌手,自己一双­肉­掌实在无必胜把握,现在听陈紫云一说,正暗合心意,也不再作无谓客气,立时大笑一声说道:“女侠既不愿我双掌接招,岳某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话回目四顾,这时程宅中上下人都得了消息,大院子四周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但却绝无一点声息,连程夫人神针追魂万金凤也由后院赶来大厅,和老堡主程九鹏,并站在大厅门外台级上看这场龙争虎斗,程小虎已有程天龙代他敷了药,送回静室休养。

程家仆人每一个都经过训练,岳凤坤一回头,早有人送过去他用的长剑。一剑在手,如虎添翼,岳凤坤转头抽剑,望姑娘笑道:“陈姑娘请进招吧!”

紫云举剑进步,正想出手发招。猛的心念一动,想起一件事情,缓缓垂下手中长剑问道:“你和绿竹堡是什么关系?认不认识白燕儿?要是你打败了,是不是可以带我去见白燕儿,让她告诉我师弟的行踪?”

陈姑娘此刻,死心眼认定了白燕儿知道师弟行踪,也许剑英这当儿正在和她一起玩乐,故意躲避自己不愿见面,她又误认了岳凤坤也是绿竹堡中的人,所以想藉此比剑挤他带自己去见白燕儿。

岳凤坤怒火攻心,他横剑一声大笑,面­色­全变,剑指陈姑娘冷冷答道:“我岳某人今天如果真败姑娘手中,绿竹堡横剑陈尸,从此后江湖上算没有我这一号人物,白燕儿仙露明珠,誉满江南,素受武林同道景仰,你不信尽管在江湖中到处打听,你师弟行踪生死于她何关,为什么口口声声找她要人,再说你就未必能够准胜,难道你认为九华山灵虚老道的剑术就天下无敌了吗?”

陈紫云一听对方辱及恩师,陡的柳眉倒竖,秋水凝神,粉脸上变成了铁青颜­色­,娇叱一声:“你敢污辱我的恩……”师字未出口,人已发动,长剑打闪,光如冷电,一招“起凤腾蛟”如迅雷下击,岳凤坤招化“闭门推月”举剑硬接,姑娘玉腕倏翻“起凤腾蛟”化做“白燕剪尾”,三尺霜锋挟一片冷芒斜劈左臂。

岳凤坤闪身避招,捷如巧猿移枝,姑娘跟踪追刺,迅若蝙蝠霄飞。陈紫云一出手施出越女剑法中追魂八招,回环出手,着着逼进,每一招中都另藏几个变化,虚实互用,眨眼工夫攻了十几剑,越女剑法讲求以快打慢,姑娘出手又是剑法中最狠几招,一时间迫得凤坤连连后退。

岳凤坤见姑娘运剑如风,招招狠辣,一味抢攻迫进,立时也把一叶道人传授的绝招展开,长剑挥动,如冰雹狂雨,和陈紫云抢取主动,这一来,两人都是险招互见,看得人触目惊心,常常仅差毫厘没有击中。

程九鹏一生江湖见过不少凶狠的恶斗,如今看到岳凤坤、陈紫云两人的苦斗,亦不仅叹为观止。

陈姑娘胜在轻巧灵迅,剑招快速,岳凤坤胜在内力充沛,出手稳实,两人各有所长,各有其短,不大工夫已对拆了一百多招,陈紫云究竟是女儿家,后力没有岳凤坤长,而且初度和人交手,即逢劲敌,阅历上又不如人,渐渐的剑风已不似初交手时那样凌厉,而岳凤坤却愈战愈勇,处处抢攻,幸得姑娘剑法纯熟­精­妙,心又灵巧,见猛攻不下,立时采取防守,把门户封紧,一面调气运行,想待­精­神恢复后,再行抢攻。

陈紫云追随恩师灵虚上人,比剑英时日更久,虽然资质略逊师弟,造诣不如剑英,但她的内功调息方面已有相当基础,而灵虚上人所传内功运息之法,又含道家养气化神的方法,和一般内功又自不同,所以陈紫云念转慧生之后,体力又逐渐恢复。

岳凤坤初见姑娘剑法似比自己还高出一筹,心中暗想,灵虚上人真个不凡,门下女弟子竟有这等功候,及后见姑娘体力不继,攻势渐缓,正想施展几招绝学,凭充沛内力迫她落败,姑娘竟又变攻为守,而且长剑封闭紧严,毫无空隙可寻,冷眼看姑娘在防守中,运气调息,似乎在逐步恢复后力中,心里暗暗一惊。

因为一般内功必须要静坐运气,至少在一个时辰以上才能恢复体力,而陈姑娘竟能在一面打斗一面运气调息,这种至高的内功修养,确使岳凤坤有点害怕。心想:如果不趁她体力未复之前,迫她落败服输,等她体力恢复之后,再想胜她就不容易了。

心念一动,立展绝学,蓦的手中长剑全力猛攻,霎时间光影翻翻滚滚,尤如万丈波涛,挟万钧之势,直向姑娘逼去。

陈紫云被岳凤坤剑光猛力一逼,只得暂停运气调息,集中全力应战。

岳凤坤攻势一发,绵连不绝,长剑似怪龙搅海,疯虎出山,刹那工夫被他连攻了廿多剑。

正当陈姑娘全力招架,无能还手的当儿,突然由大厅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叫道:“岳凤坤,你不要伤她!”

随着这声喊叫,大厅上飞下来一条人影,飘风流星般直往两人剑光中投去。

岳凤坤听出来那是玉玲的声音,赶忙收剑停攻,陈紫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收剑住手。

就在两人刚刚收剑停手,面前已站一个全身白服的艳丽少女,她满脸痛苦神­色­,目含泪光,白衣如雪,眉梢聚怨,但仍不减她绝代风仪,娇艳中透着俏媚,看得人耀眼生花。

陈姑娘猛的心中一动,对着白衣少女喝问道:“你是不是白燕儿?”

白衣少女眨眨眼落下来两颗泪珠,陪笑答道:“云姊姊,妹子叫程玉玲,白燕儿是别人送我的绰号。”

陈紫云从头到脚把玉玲看了一遍,脸上立时浮现出冷峻的笑意,说道:“你很美,怪不得能迷了他。”

白燕儿微微摇头笑道:“姊姊,你不要生气嘛,小妹心里有很多话,早想和姊姊谈谈,你就是不到绿竹堡来,小妹也准备到九华山排云岭去拜访姊姊……”

陈紫云看玉玲笑的娇中带媚,不由醋火中烧,不待白燕儿把话说完,立时长剑翻飞娇声叱道:“我划破你一张粉脸儿,看你还迷不迷人。”

她认为这一剑无论如何决伤不着玉玲,因为白燕儿刚才落地身法,快捷异常,这一剑只不过是吓吓她出口闷气。

哪晓得白燕儿不但不躲,反而挺身迎剑仍带着笑道:“好姊姊你杀了我,我也不还手。”

这一下全出了陈紫云意料之外,匆忙中剑锋一偏,饶是陈姑娘收剑够快,仍然刺中了玉玲右肩,霜锋过处,白衣血染,程玉玲右肩上被剑锋划破了一条大口子,白衣染红血特别刺眼,看得陈紫云油然而生怜意,她恨得跺着脚嚷道:“你怎么不知道躲……”

白燕儿还未来得及再答话,岳凤坤已无名火起三千丈,断喝一声:“灵虚老道女弟子,手辣至此,我要让你平安的退出了绿竹堡,岳凤坤改名易姓。”

说话中,剑招狂发,似冰雹骤雨满天洒下,岳凤坤这次下手忿怒已极,每一剑全都用上十成劲力,着着狠绝,招招辛辣,陈紫云匆忙中挥剑迎敌,全成了招架之功,岳凤坤拼力猛攻,其势如波翻浪涌,陈姑娘接了十几剑,被迫得连连后退。

蓦的岳凤坤剑演三绝招“挟山超海、“冰河开冻”、“穿云取月”,三剑回环出手,光密如幕,势挟风雷。

陈紫云连受岳凤坤长剑猛攻所制,只得一个倒翻,退出去一丈多远,可是岳凤坤杀机已起,怎肯放紫云走出剑下,长剑疾展“龙行一式”跟踪追去,姑娘刚刚转过身,岳凤坤长剑已到,姑娘剑护上盘,想硬接人家一招,谁知岳凤坤倏的沉腕,剑转“伏地追风”,陈紫云再想躲已略迟一步,下面两条腿完全像输给人家。

这当儿猛传来自燕儿惊极的狂叫道:“岳凤坤,不要伤了我云姊姊。”

可惜话出口的太晚,岳凤坤长剑已划破陈姑娘紫­色­长裤,雪白的粉腿上被割下来一指宽,二寸多长的一条­嫩­­肉­。

陈紫云一咬牙,打个踉跄没有栽倒,纵身一跃登上屋面,回头说道:“白燕儿,我虽然刺你一剑,但我亦因悔失神受人剑伤……”白燕儿追上屋面喊道:“姊姊,你伤的很重,让妹子替你裹伤敷药。”

陈姑娘咬牙瞪眼,秋波如电,冷笑一声答道:“这点伤陈紫云还受得住,我不恨你,我恨俞剑英负心背盟,薄情无义……”

陈姑娘话未完,程玉玲流泪答道:“姊姊,这不能怨他,是我……”

我字出了口,下面的实在不能再说,就在这时候岳凤坤、老堡主双双跃登上堡面,程九鹏厉声接问道:“玲儿,你怎么这样说?”

白燕儿回头看父亲面­色­铁青,岳凤坤仗剑含怒,星目中异光闪烁,程玉玲哭着答道:“女儿罪该万死……”

老堡主不等玉玲说完,已然听出一点端倪,立时浑身颤抖,须发怒张,暴喊一声:“好丫头,我先毙了你。”说着话身形陡起,破空落下,挥起铁砂掌功夫猛向玉玲打去,岳凤坤却仗剑猛扑陈紫云。

蓦闻破空传来一声长啸,日光下卷飞一团黑影,来人身法快得直似狂飚掠空,老堡主、岳风坤还未看清,已被人家奇功掌风打下屋面。

白燕儿正在闭目等死,猛听耳边响起一个陌生低沉的声音道:“痴丫头还不快走,难道你真要等死,为什么不去找他。”

自燕儿一睁眼,只见一个老叫化子形像的人一晃,挟起陈紫云,如飞而去。

程玉玲略一定神,暗想也对,要死也该再见他一面。心念一动,不再停留,急急奔回栖燕楼去,顾不得包扎右肩伤势和招呼梅香,好在伤势亦不太重,故乱抓几件衣服,趁纷乱当中,逃出了绿竹堡。

程九鹏和岳凤坤被来人打下房子,虽然来人手下留情,并未震伤两人内腑,可亦被震得头晕眼花,两个人站起身子定定神,再找白燕儿、陈紫云,哪里还有影儿,陈紫云自然是被人救走,可是程玉玲到哪里去了呢?

老堡主在盛怒之下要掌毙爱女,但一受挫折,反而心平气和下来,再看岳凤坤一脸羞忿神­色­,站一边不发一言。

程九鹏叹口气道:“来人身手,已超凡入圣,恐怕是灵虚上人仙驾亲莅,幸好人家手下留情,要不然我们两个人恐怕都要得身受重伤。”

岳凤坤寒霜罩面,冷笑一声,仍不开口。

程九鹏碰了软钉子,也不再说话,程夫人心惦爱女先回后宅,赶到栖燕楼上一看,才发觉爱女不在,这一下可真把程夫人急个老泪纷纷,她望着玉玲匆忙间拉散的衣物,怔怔地出神发呆。

大厅上程九鹏也弄得悲忿断肠,岳凤坤坚持告别,程九鹏挽留无效只得由他,老堡主送走岳凤坤后,转回后宅,他心中怀念爱女是否会羞忿自尽,并想问清楚个中情形,所以他直扑上栖燕楼去。

程夫人正在爱女卧室中伤心流泪,回头看见了老堡主也登楼上来,不由把一肚子气苦,一股脑儿发到了程九鹏身上,她指着程九鹏恨声骂道:“都是你这老不死的做的好事,把我一个好好的女儿,逼的没了影儿,三个月内你如不把玲儿给我找回来,咱们两也得拼拼老命…… ”

程九鹏被夫人一顿斥骂,呆在那儿瞪着眼一言不发,过了半晌,才叹口气道:“她既然偷着出走,决不会心存死志,我想她可能去找俞剑英了,只要她不死,日后自有见面机会……”

按下绿竹堡程九鹏夫­妇­俩一腔烦恼,单说白燕儿趁混乱逃出程宅。姑娘心痛如焚,急步飞奔,不大工夫已走出十几里路,回头望着绿竹堡,泪若泉涌,想父母养育恩情丝毫未报,自己竟离家出走……俞郎行踪不明,天涯茫茫,想找他谈何容易,姑娘哭一阵,想一阵,愁肠寸断,扑身下跪,对绿竹堡遥遥叩拜道:“爹娘啊!原谅你这大逆不孝的女儿!”

姑娘拜罢起身,抹去脸上泪痕,包扎好肩头伤势,一咬牙,直奔合肥大道而去,她想俞剑英又可能去找安徽巡抚汪培的晦气。

玉玲知自己名满江南,到处有武林同道注意,如果父亲派人追索行踪,不难找到,为了掩人耳目,只得易钗而弃,姿容绝世的大姑娘,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美少年,经过十余天晓行夜宿,来到合肥城。

姑娘进了城就觉得苗头不对,到处是巡逻铁骑,盘查行旅,白燕儿久走江湖,经验老到,一看之下,就知道合肥城出了极大变故,赶忙找了个酒店坐下,叫个酒伙计打听事情经过。

酒保本来不敢说,可是黑眼珠瞅见姑娘手中白银子,哪还怕麻烦,便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清楚楚。

他说,三天前夜里,合肥城出了破天荒的大血案,被杀的是安徽巡抚一家人廿一口,另外还有捕快幕府官兵等不下二三十人,这案子闹的太大,提督大人和合肥府谁也担待不了这大­干­系,立时铁骑四出搜抓人犯,三天来少说点总抓个一百多人。听说已快马进京请旨定夺,看样子安徽省文武官员大概都要受到株连处罚。

玉玲听到这里,摇摇手不让伙计再说下去,她推想那一定是剑英所为,恨自己晚了一步,致未能赶上助情郎一臂之力,现在汪培既死,他自然不会再留合肥,茫茫四海,一时间到哪里寻他,姑娘一个人对酒出神,情愁万里,行止难决……

蓦地里,姑娘回忆起那夜荒刹中俞剑英说过句话,他说,你真敢和我一起去北京城杀官造反……想这里,程玉玲似乎找到了一线希望,立时用了酒饭,冒初冬寒风动身北上。

不说白燕儿访情郎,北上燕赵,转过笔锋,交代一下俞小侠行踪。

那天夜里,俞剑英接受了老堡主赠送的惊虹宝剑之后,立时离开程宅,在绿竹堡外面会合了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和浙北双杰张氏昆仲,四个人连夜离开了双水坝绿竹堡,沿官道渡长江直奔合肥。

这次俞剑英和三个江湖老手同行,一切事全不要自己­操­心。四个人快马兼程,不过是十多天工夫,已到了安徽省城,童维南在合肥城里面找一家客栈住下。当天下午就带着戏水燕子张澜去探看巡抚府的形势。

他和张澜刚刚走过巡抚府衙,猛听身后面有人喊道:“前面走的,可是童老前辈吗?”

金刀飞叉心中蓦的一惊,停步回头,只见一个身着蓝绸子长衫的大汉,飞一般对着童维南和张澜跑来,那人跑到离老武师两三步远近站住,躬身一揖笑道:“老前辈别来无恙,还认识晚辈秦忠吗?”

童维南看来人大约有三十二三,赤红脸,浓眉环目,七尺以上的身材,很透点威武气概。看了半晌,才想起是自己好友山东济南名武师神火弹庞家康的大弟子,红面判官秦忠,立时笑道:“原来是秦老弟,你怎么会到合肥来呢?你师父好吧!”

红面判官笑道:“家师托老前辈的福,康健如常,他老人家应了安徽汪巡抚之聘,任了巡抚府的护院总教师,带了晚辈一起来此,不想刚到几天,会在这里遇上了老前辈,家师平时很怀念老前辈,常常同晚辈提起你老人家……”

秦忠话未讲完,童维南皱了一下眉,截住红面判官的话,问道“怎么,你师父也吃了皇粮公俸?”

老武师问的太急,红面判官秦忠一怔神才答道:“家师不愿应聘,但是汪巡抚持了景老前辈的推荐书,一力促请,家师虽然不喜利禄,但却不能太使景老前辈难看,因此勉强应命而来。不想汪巡抚这个人倒还能礼贤下士,家师到合肥巡抚府就任总教师之日,他还迎接府外,设筵花厅亲自把盏,并拨出花园中一座­精­舍,作我师徒住所。景老前辈昨天到合肥,现在和家师畅谈,老前辈来得正好,待晚辈去禀告家师,迎接老前辈下榻巡抚府中,也好借此和景老前辈亲近亲近。”

童维南摇摇头答道:“我老头子住惯了客栈店房,巡抚府森严官衙,那地方我怎么能住,你说的那位姓景的,是不是金陵九指飞坏景四?”

红面判官秦忠一听童维南直接呼出景四的名字,微微一愕,半晌才接口答道:“正是他老人家,老前辈也认识他吗?”

童维南双眉一扬,摇摇头答道:“我听人谈过九指飞环这个人,彼此并未会过面。”

秦忠笑道:“景老前辈和你老人家,都是武林道上望重一方的人物,何不藉此机会亲近一下,巡抚府后花园清静异常,家师住所又相当宽大,老前辈何苦一定要住到客栈中呢?”

童维南大笑道:“承你老弟美意,我老头子心领就是,我和你师父多年老友,既然都到了合肥,总不能说连面也不见一次,不过巡抚府是封疆大吏的官衙,我这草莽之人如何能去?”

童维南话到这儿,红面判官抢着接道:“老前辈清高出尘,既执意不愿到巡府衙,请留下落脚客栈,待晚辈禀告家师亲往造访如何?”

老武师略一沉吟,答道:“我刚刚到此,尚未在客栈落脚,这么罢,请你转告你师父,明天午时我们在醉仙阁碰头,不见不散,不过你告诉他最好是一个人去。”

说完话挥手告别,径自和张澜转身而去。红面判官秦忠望着老武师背影发愣,心里暗想,这个老头子过去非常随和,今天怎么这样古板?

不过童维南和神火弹庞家康是几十年的老朋友,秦忠虽然心里犯疑,只认为他是不愿寄身官衙,或是和九指飞环景四有过气,不愿见面,所以约自己师父在醉仙阁会晤,也就没有再往深处想。返身回到巡抚府,背着九指飞环,把童维南约晤醉仙阁的话告诉了师父。

神火弹庞家康究竟是老江湖,听完徒弟的话后,立时觉出这中间可能另有曲折,以常情而论,童维南和自己是多年的老朋友,而且他深知金刀飞叉童维南­性­格一向豪放热情,如果对自己就任巡抚府总教师感到不满,一定会急着赶来当面说明,不致于闪烁其词,约他另晤……

庞家康想了半天,他觉着老武师可能是和九指飞环有过节,所以他在和九指飞环景四闲谈时候,故意提起金刀飞叉童维南这个人,哪知景四一闻之下,立时冲口而出说道:“我久闻这个人义重如山,交友热心,是个可交的朋友,只恨无缘一会,将来你如果见到此人,无论如何给我介绍介绍。”

九指飞环景四这么一说,神火弹庞家康心里暗暗纳闷起来,既然两个人从未见过,当然谈不上恩怨二字,彼此都是成名武林道上的人物,说名气九指飞环景四要比金刀飞叉童维南大的多,他既不是和景四有过节,这中间自然另有原因。

庞家康越想越觉着事情不对,不由心里面疑窦丛生,不过一时猜不透童维南搞的什么鬼,又不便和景四商量,只好闷到肚里。

再说老武师童维南和戏水燕子张澜回到客栈,俞剑英、张鸿两个正坐房中聊天,一见两人归来,含笑起身让坐,俞公子慌忙倒了两杯茶分送到老武师和戏水燕子面前笑道:“二位前辈奔走劳碌,俞剑英心中感激异常……”

他话末说完,夜游神鹰张鸿已截住剑英的话,笑道:“老弟,你怎么这样客气,我们武林中人讲究的是恩怨分明,一诺千金,何况俞老弟对我们三个,还有一份救命的大恩,如果说武功一道,我们根本淡不上帮助你老弟,你这样客气,那就使我们感到惭愧了。”

说这儿,又转头问童维南、张澜道:“你们两个跑了半天,是不是已探清楚巡抚衙内鹰爪子的来龙去脉,如果是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今晚上我们就下手先给俞老弟报了亲仇,免得夜长梦多。据我想,汪培在这短短一两个月时间中,总不会罗致到比飞鼠仇天成更扎手的人物。”

童维南听完话,猛的一拍桌子恨声说道:“想不到他们竟会和汪培这狗官有来往。”

张鸿听得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说的是谁?怎么要生这么大气。”

老武师叹口气道:“这两个人说起来,大概你都知道,就是九指飞环景四和神火弹庞家康。”

张鸿皱下眉道:“九指飞环景四这个人倒是久闻其名,庞家康却没有听人说过,不过景四这人在江南一带颇具侠名,怎么和汪培攀上交情呢?”

童维南喝口茶答道:“庞家康是我多年老友,一向为人很正派,要不是我遇上他徒弟红面判官秦忠,亲口告诉我事情经过,真令人难以置信,像他这样的人,竟甘愿做安徽巡抚府中的总教师,据秦忠说他们师徒应汪培礼聘,还是九指飞环景四从中推荐,看起来替俞老弟报仇这件事,恐怕免不了一场血战。”

老武师说毕,夜游神鹰只听得暗地心惊,因为他知景四这人,在江南一带绿林中,算得上是一个极难缠的人物,以飞环打|­茓­驰名江湖,他过去名声很好,极受武林同道敬重,只是近几年中已很少在江湖中露脸,想不到这时他会来到合肥,而且又下榻在巡抚衙门中。

老武师一声大笑道:“俞老弟瑶池中九品莲花,如果说武技一道,景四和庞家康自非敌手,只是巡抚府官兵如云,汪培藏身何处,恐怕也不易找到,我们也许能够把安徽省城闹一个天翻地覆,但不一定能够手刃了狗官汪培。”

他停了一下后又说:“神火弹庞家康和我相交多年,我知他一向为人都很正派,景四恶迹能瞒过江南武林道上千百位英雄豪侠,庞家康自然也会知道,我约他明天中午醉仙阁晤面叙旧,就是准备借机会劝他反过来助我们一臂之力,至不济也劝他即日离开巡抚衙门,这一方面可以减少我们个强敌。一方面也尽了我俩几十年相交之心,如果他执迷不悟,说不得只有划地绝交,割袍断义,老朋友翻脸成仇……”

老武师话到这里,俞剑英忍不住Сhā嘴说道:“为晚辈一人家仇,怎能害童叔叔和老友翻脸,不如还是让晚辈一个人夜入巡抚府去,和狗官爪牙们一决胜负,报亲仇尽人子之道,俞剑英死而无恨。如果再连累老前辈和朋友断义成仇,那就令晚辈感愧无地了。”

俞剑英话刚说完,童维南急得脸上全变了颜­色­,他双眉紧皱,长须乱颤着答道:“我老头子承你两伸援手,要不然早已埋骨泉下,我是生就的直心肠,说话不会转弯抹角,俞老弟,你这几句话可真比拿刀子扎我都难过,不错,庞家康是我朋友,如果他要甘心助纣为虐,作恶吏汪培爪牙,就是没有老弟和汪培这段公案,我也得跟他闹个情断义绝!”

俞剑英赶忙截住话头,笑道:“童叔叔,你­干­吗要生这样大的气呢?我不过是几句无心之言,我知道,三位老前辈都对我好,俞剑英刻骨铭心永世难忘,我年轻不懂事,你老人家不要跟我用气吧?”

说完话,睁着一双星目,不住转动着点漆双瞳,拟在望着童维南乞求饶恕。

俞剑英纯真无邪,心如莹玉,几句话听得三位老江湖动容,六只眼望着他一脸真诚稚气,心里面只觉着这孩子可爱已极。

俞剑英几句迷汤,灌的老武师铁青脸­色­,变成了欢容慈笑,他哈哈一阵大笑道:“事情说完了就算过去,俞老弟你可不要多心,明天我见过庞家康后,咱们再决定去收拾汪培的策略,翻过来巡抚府房屋地皮,也得让你手刃了狗官雪恨,然后咱们就连夜离此进京,总要完了你老弟的报仇心愿。”

第二天中午时,童维南内着劲装,暗带飞叉,外穿长衫,只身赴约醉仙阁。老武师刚刚登楼,靠东面窗口一张桌子上,一个四十八九的大汉已起身笑道:“童老哥,怎么才来,小弟已候驾多时了。”

说话声中,对着童维南躬身一揖,移步含笑把老武师迎到桌边坐下,桌上面早已摆好了酒菜,大汉捧杯敬酒,亲切异常。

童维南一连喝了三个满杯,才发觉偌大一个醉仙阁,除了自己和那大汉之外,竟无一个其他酒客,不由问那大汉道:“醉仙阁为合肥城有名酒楼,怎么生意如此清淡?”

那大汉笑答道:“劣徒昨天归告小弟,说老哥约小弟醉仙阁畅叙别后,我知吾兄必有要事面示教言,故令忠儿包下了酒楼一天,免得一楼喧哗阻扰我兄弟清兴,再而亦可畅谈无忌,不虑他人窃听。”

俞维南双眉微微一皱,继而掀须大笑道:“我忘了庞兄弟已是安徽巡抚府护院总教师之尊,这权势在合肥算得上炙手可热,醉仙阁大概总不敢不买这个面子……”说过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庞家康被笑得有点面红耳热,搭讪着陪笑说道:“小弟到合肥不过刚刚几天,下榻巡抚府后连门也没有出过一步,秦忠包下醉仙阁一天出了十两银子。”

老武师看出来庞家康脸­色­,异常尴尬,立时收了笑容,把脸­色­一沉,端起桌上酒杯说道:“兄弟,咱们先­干­了这杯酒,我有话问你。”

庞家康看童维南神­色­凝重,赶忙端杯一饮而尽。

老武师放下酒杯叹口气道:“咱们哥俩交了几十年的朋友,我实在不忍看你把一世英明就这样轻轻的断送了,汪培官声如何你也总有个耳闻,他不知害死了多少善良百姓,搜刮过多少民脂民膏,你神火弹在山东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做不怕留给江湖朋友们话柄吗?好在你不过初来几天,风声还没有张扬出去,急流勇退,不失上策,免得迟延日久愈难自拔,兄弟,你如果还把我当个老哥哥看,就请立即辞去这份替人看家的职务,早日返回山东,要不然咱们这几十年的老朋友,就得翻脸绝交,永不来往。”

童维南讲过一席话,见神火弹庞家康只管低头沉吟不语,不由心里面发起急了,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贪恋着巡托府荣华富贵,舍不得离弃而去。”

庞家康一声长叹抬头答道:“我也猜想得到,你约我到醉仙阁来,必是为着这件事,只是小弟亦有着难言的苦衷,这些话我无法对别人说,但对你老哥却不敢不推腹奉告,小弟家里那份薄产,虽不能说富甲一方,但足可一辈子无饥寒之忧,犯不着来替人家看守府第当一名护院教师,兄弟自信还有点血­性­骨气,更不是趋炎附势的人,这中间牵缠到一段恩怨因果,小弟应汪培之聘,完全是为了九指飞环景大侠一封言词恳切的书信。景四两年前在鲁东救过我一次危难,说实了,我这次到合肥­干­这份为武林朋友所不耻为的差事,旨在间接报恩,童老哥你说,我们在江湖中馄饭吃,是不是应该恩怨分明?”

童维南听完话,颇出意外,一时间真还想不出回答的话,望着庞家康愣了半晌,才说道:“这么说你就任巡抚府总教师,完全是冲着景四而来吗?”庞家康点点头。

童维南又道:“你知不知道景四是个徒具侠名,而骨子里是个无恶不作的家伙……”

老武师话未说完,庞家康脸­色­突变,截住了童维南话道:“景大侠名满江湖,素受武林朋友们敬仰,你怎么能不分皂白就出口伤人。”

老武师哈哈一阵大笑道:“九指飞环心机深沉,藏而不露,一肚子­阴­谋诡计,外表却装出一付伪善面孔。兄弟,咱们相交有年,我决不会害你,景四恶贯已满,这几天报应就要临头,你何苦陪着他替汪培卖命,兄弟,早点离开巡抚府,免得惹火烧身,晚一步后悔无及,死后仍留下千秋骂名。”

庞家康听完话,脸­色­愈觉难看,冷笑一声答道,“什么人真有这等能耐,童老哥,你不要把弓拉的太圆,咱们兄弟交非泛泛,说话用不着转弯抹角,是不是你老哥和景四有过节,邀人来合肥准备和他见个高低,还是准备下手杀官造反,找汪巡抚的麻烦,我也听说两月前巡抚府中闹出一场血案,总捕头仇天成溅血送命,数十名官兵血洒庭院,如果是你老哥和景四清算旧债,兄弟我两方面都是朋友,自然无法Сhā手,只好袖手旁观,或者由兄弟出面,给两位从中和解,把恩怨是非摊到桌面上讲,只要你老哥诚心和解,景大侠还不至于不买兄弟这张薄面,如果是武林道上朋友准备对汪巡抚下手寻仇,你老哥能不管就早点撒手,免得使小弟左右为难,小弟既然已应汪培之聘,总不能看着不管!”

庞家康话到这儿,老武师已憋的满肚子怒火,右掌啪的一击桌面,霍然起身,指着庞家康怒道:“这么说,你是甘心为汪培卖命,准备永作六扇门中的鹰爪了,咱们兄弟几十年交情也只好就此作罢,你不妨尽出合肥城中官兵­精­锐,在巡抚府布下天罗地网,看看姓童的能不能在刀枪如林中手刃恶吏汪培!庞家康,咱们从此刻起情尽义绝,再见面老哥哥领教你神火弹成名绝技。”

老武师说过话,气冲冲转身就走,庞家康猛的一声长笑,喝道:“童老哥,巡抚府除了九指飞环景大侠和兄弟之外,另住着几位武林中罕见高手,他们都是今天早上刚到,这并非兄弟有意作难,实在是事情赶巧,你如果真的要去,最好再晚几天,他们停此做客,不会逗留太久……”

童维南已走到楼梯口边,闻言回身厉声答道:“庞家康,你不必假惺惺故示慈悲,口发狂言,童维南今夜里三更前必然到达,到时侯恐怕你悔恨已迟。”

说完话,含怒下楼,奔回客栈。

俞剑英和张氏双杰,正坐在店房中品茗聊天,见童维南含怒归来,老武师说出和庞家康会谈经过,听得三个人全都动火。

俞剑英回头望壁上惊虹宝剑,星目中放­射­出两道奇光,眉宇间隐隐透现出一片杀机。他转头来对老武师笑道:“庞家康这家伙既甘心为虎作伥,不听童叔叔良言忠告,今夜里晚辈必杀他替叔叔泄忿,景四伪善行歹,更不可恕,我义父断去他一个指头,今晚上我必断去他一臂一腿,叫他终身残废,再也没法子采花行凶。”

童维南心中一震说道:“怎么,八臂神乞桑老前辈是你义父?”

剑英笑道:“是啊!他老人家是我恩师最好的朋友,晚辈拜师之夜同时认了义父。”

童维南点点头道:“桑老前辈江湖中盖代怪杰,不知道有多少武林后辈钦慕他绝世武功,千方百计想拜在他老人家的门下,均难如愿。迄今未闻他收过一个徒弟,老弟得天独厚,奇缘旷世,竟能身受灵虚上人、八臂神乞两位风尘奇人垂青。”

一顿又道:“九指飞环景四多行不义,死不足惜,庞家康过去并无恶迹,最好能恕他不死。”

俞剑英笑道:“既然如此,晚辈和他交手时饶他不死,但他和童叔叔几十年交情,翻脸绝义不无小过,我要割下来他一个耳朵替叔叔出一口气。”

他轻轻松松连说带笑,童维南默然不语,暗地里替庞家康担心,俞剑英武功剑术他是亲眼看到,这些话他没有丝毫吹虚。

这天是十月初二,入夜后寒风拂面,碧空无月,繁星满天,老武师童维南,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结算了房钱饭帐。和俞剑英、浙北双杰,四个人牵马出城,在城外选了个僻静所在,藏好了四匹长程健马,然后全换上夜行衣服,带了兵刃,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又返扑合肥城。

到城外,天­色­就不过刚刚二更,三丈多高的城墙,拦不住俞剑英绝世轻功,只见他两臂一抖,平拔起两丈多高,半空中提气长身,施展灵虚上入传授独步江湖轻功“梯云纵”,凭一口丹田真气,不借实力,一个悬在半空的身子又飞升起一丈六七尺高,轻飘飘落在城墙上,他转身放下来一根绳子,童维南,浙北双杰都借这一绳之力迅速升上了城墙,四个人望城内重重,楼阁中灯火隐现,老武师首先跃上一民房,夜­色­中四条人影如蝙蝠宵飞,直扑巡抚衙门而去。

不过片刻工夫已望见巡抚府耸立高楼,老武师心知庞家康已有了准备,暗中下手,已非可能,说不得只有硬闯了。四人刚跃上一所民房,猛的由夜幕中飘传来一声长笑,繁星暗光下由巡抚府中飞起来一条人影,身法迅捷异常,不过两三个纵跃,已到几人停身民房对面一丈左右,他望着四人停身地方说道:“四位朋友雅兴不浅,夤夜中竟来造访,兄弟景四迎候朋友们的大驾了。”说完话躬身一个长揖。

俞剑英闪动星目,夜­色­里把来人看个清清楚楚,只见他四旬以上的年纪,环眼重眉,方面大耳,身高约在六尺开外,站在巡抚府高大围墙上衣抉飘风,神态从容自若,隐隐带着笑意,如果不是老武师童维南谈过景四恶迹,俞剑英真还看不出这样个人物,竟是个伪善从恶的家伙。

金刀飞叉童维南,见景四亲迎出来,而且态度言词又相当和蔼,这就没法子再装糊涂,只好越众而出拱手笑道:“童维南不过是江湖道上无名小卒,怎敢劳景大侠亲迎府外……”

老武师话未说完,九指飞环哈哈一阵大笑道:“童老哥你太客气,兄弟久闻大名,恨无缘一会,幸闻庞兄弟谈起老哥亦来合肥,并和他订下今夜会晤之约,我知童兄言出必践,因而设筵花厅待驾,实不相瞒,小弟已等侯多时了。”

说着话,纵身一跃,落在四人面前,满脸笑意迎人,毫无一点敌视神态,好像是久别老友,意外重逢一样,这就把一个见多识广的童维南,弄得莫测高深。心里暗想:莫非庞家康没有告诉景四我们真正来意么,要不然他怎么会这样客气呢?目前情势,只有先和他一起进去,到时候再见机而作。

老武师心里面打了几个转,立时笑答道:“既承景大侠如此美意,我等恭敬不如从命了。”

九指飞环微微一笑道:“久闻童兄义胆侠肠,心胸磊落,今天一见,果是不凡,恕小弟先走一步带路了。”

说完话,目光顺扫,又对剑英和浙北双杰点头示意后,才转身带路。

景四这样温和多礼的一做作,俞剑英和浙北双杰也闹得没了主意,几个人跟在九指飞环身后边,穿了几座庭院,直进入后花园中。

那花园占地约四亩大小,入园就闻到扑鼻花香,中间一座五间大厅里,高燃着八支巨烛,照得满室通明。

九指飞环把四人让入花厅,果然里面已摆好两桌酒席,下首一桌坐着四个人,除了神火弹庞家康外,另三个身份装着各自不同,一个身穿月白袈裟七旬开外的老和尚,老的连眉毛也白了一半,面如黄蜡,骨瘦嶙峋,如果不是两眼里神光闪动,谁也看不出他还是个活人。另一个是黄袍椎髻的老道士,说年龄有四十开外,一张脸红里透紫,活像刚刚取出的猪肝颜­色­。第三个人却是廿五六岁的少­妇­,银红洒金夹袄,百折绣花罗裙,头上秀发挽了宫样高髻,桃脸带笑,媚眼迎人,初冬天气,她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

童维南一进花厅,看到这些人,不由心里面一阵嘀咕,暗想:糟了,看样子这几个都不是平常人物,庞家康没有骗我,今晚上恐怕真要闹个灰头土脸下。

老武师一面想,一面冷眼看了下庞家康,神火弹也正向老武师望来,四目接触,庞家康立时隐隐浮起来一脸忧虑和愧疚的混合神­色­。

景四哈哈一笑指着上首一桌酒席,说道:“几位远来佳宾,请自入席,咱们先­干­上三杯,我再替童老哥引见几位朋友。”

说着竟自在下首一席老和尚身侧空位上坐下。

事情挤到这步田地,老武师索­性­大方起来。和俞剑英等移步入席,四个人刚刚坐好,九指飞环已捧杯起立,笑道:“来,我景某人先敬四位一杯。”

童维南看酒­色­无异,举杯一饮而尽。却不等俞剑英和浙北双杰陪饮,赶忙答道:“童某等四人承景大侠如此款待,内心感激的很,不过我这三位兄弟不善饮,吃醉酒难免失礼,还是我陪景兄一杯吧?”

老武师心想:就是你酒中有鬼,也不过只醉倒我一个人。俞剑英和浙北双杰哪还会听不出老武师话中含意,果然都停杯不饮。

九指飞环微微一笑,饮­干­手中一杯酒,说道:“童兄既然犯疑,小弟自是不便相强,童兄和三位高友夜临巡抚府,定有见教,庞兄弟和童兄是几十年道义好友,悟明老禅师、碧月道长、毒娘子这三位又都是武林中极难遇上的高人,童兄有事只管说到当面,只要入情合理,必有和善的解决办法。”

老武师仰面一阵大笑道:“景大侠果然名不虚传,我童维南佩服的很,谁都知道我童某人心直口快,一辈子不会说拐弯抹角的话,你景大侠这样客客气气的问,我可不会绕圈子回答你。我们四个人夜入这森严官衙,确非无因而来,打开窗户说亮话,我们是找汪巡抚清结一笔旧债……”

老武师话未完,一个娇声嗲气的声音说道:“啊哟!你这糟老头子好大的口气,你先接住这个……”

声音未住,老武师骤觉着眼前红影一闪,接着蓬的一响,八只巨烛颤而复明,再定神细看,俞剑英已含怒站在老武师前面两三步的地方,毒娘子却花容带白,云鬓蓬乱,站在花厅一角,但她却仍带着盈盈媚笑。

俞剑英指着她叱道:“你这女人怎么不懂一点规矩,说着话就下起毒手来?”

毒娘子却秋水深注,脉脉含情望着他媚笑道:“哟!小弟,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你差一点打断我一根肋骨,不信你摸摸看?”说完话,迈着春风俏步,对着俞剑英走来。

剑英气得恨声道:“你笑什么,我看不惯你这种笑的样子,你敢过来我叫你立时溅血花厅。”

毒娘子一面走一面笑答道:“你的小心眼真狠,其实呢,未必见得。”

话未落,柳腰一挫,手中折扇猛挥,猝然又下毒手,迅如离弦弩箭,折扇挟一缕尖风点向剑英前胸。

俞小侠倏然翻掌,一招“拨云见日”,疾劲掌风横打毒娘子持扇右臂,这是八臂神乞桑逸尘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中招术之一,加上俞剑英无穷神力,更觉声势惊人。

毒娘子怎么也想不到眼前少年人,身怀着武林中两位盖代奇人的独门绝技,见俞小侠出手迅捷,掌力奇猛,赶忙收势变招,折扇“斜踏七星”反点剑英右腕脉门。

哪知俞小侠不等招术用实,又变奇招,“拨云见日”化作了“吞云吐月”一拨折扇,掌力直向毒娘子右肩打去。

毒娘子心里一惊,再想变招哪里还来得及呢?幸得她武功纯绝,临危不乱,猛收发出劲力,随着剑英掌势向后一翻,饶是如此,一个娇躯也被剑英掌风震出去一丈多远,落到花厅长窗边。

这一下她似乎有点服了,站好身子对剑英笑道:“小兄弟,你真不错,姊姊服输了。”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不要脸,谁是你兄弟,看你那种样子我就讨厌。”

毒娘子并不生气,仍是望着他不断媚笑着。

这当儿,那骨瘦如柴的老和尚,突然站起身子喝问道:“你是八臂神乞桑逸尘的什么人,怎么会用他的降龙伏虎掌法?”

俞小侠冷冷接道:“这个么,你管不着,你这老和尚不在寺院里念经拜佛,跑到巡抚府作客人,一定也不是好东西……”

剑英话未说完,那老和尚怒声喝道:“好狂妄的小辈,八臂神乞桑逸尘也不敢对老僧这样卖狂,你这后生小辈会几手降龙伏虎掌法,就敢眼空四海,目中无人,佛爷今天要不教训教训你,你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说完话,袍袖拂摆,徐风四吹,花厅上八支巨烛光焰摇颤,火舌吐出去一尺来长,亮光变成了­阴­森森的蓝­色­火焰,妙却妙在那巨烛火焰欲熄不熄,似灭不灭,五间花厅中立时景物模糊不清。

老和尚这手“先­阴­无极气功”炫露出手,花厅中的人,除了俞剑英、碧月道长和毒娘子外,余人均感不支,似乎那徐徐柔风之中挟若千万支银针霜刃,透体生凉,寒气逼人,碧月道长和毒娘子,亦各尽功力相抵,始能勉强应付。

俞剑英幼年误饮灵鳗神血,邪毒不侵,何况他追随灵虚上人,学的又是玄门中正宗内功,老和尚“先­阴­无极气功”虽然歹毒,却是无法侵伤剑英。

不过俞小侠首当其冲,亦觉近面吹来的柔风中挟着丝丝凉意,亦不禁暗暗心惊,知是一种­阴­柔歹毒的内家气功,回头看老武师童维南北双杰在­阴­暗光影中,摇摇欲倒,额角上冷汗直淋。

俞小侠心中一急,对若老和尚厉声叱道:“无怪你这老和尚长像和死人一样,原来你练的功夫还带着森森鬼气。”

说话中,猛提丹田真气,纵身飞出,一掌劈去。

老和尚见自己一生心血练的“先­阴­无极气功”竟是无法伤害剑英,心中不觉一愕。正想再发掌力,合以“先天无极气功”遥击剑英,哪知俞小侠已先发动,一掌劈去,风随掌起,灯颤复明,俞剑英这一掌合了本身内功真气,劲道奇猛,老和尚拂袖接掌,两人内力拼较之下,老和尚竟被当堂震退数步。

这一下花厅中景四方面的人相顾失­色­,谁也想不到俞剑英这样的年龄,内家功夫竟比北五省绿林道上奉若神明的冷面佛悟明大师还高一筹。

俞剑英一掌得势,胆气顿壮,手指悟明大师冷笑道:“你这点鬼蜮伎俩,何足为奇。”

悟明大师纵横武林数十年未逢敌手,自练成“先­阴­无极气功”和“先­阴­无极掌法”之后,更是气焰万丈,自认为两种歹毒绝学天下无敌,今天败在剑英一个初出道的孩子手里,不由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左手疾伸猛向剑英抓去。

俞小侠一闪身避开来势,反手一招猛打腰肋“章门|­茓­”,老和尚双袖飘风,一纵身跃出庭外,厉声喝道:“小娃儿你出来,佛爷领教你身怀绝学,名震武林的降龙伏虎掌法。”

俞剑英笑答道:“老和尚你不必卖狂,掌法、兵刃,俞某人全部奉陪。”

说话时,回头看了看老武师和浙北双杰,双足微顿,跃出花厅,童维南和浙北双杰,景四等都相继出厅,双方环立四外,看这场武林中罕见的交技拼斗。

俞小侠跃出花厅,脚还未落实地,冷面佛已动手枪攻,双掌并发,挟着­阴­森森冷风袭来。老和尚动了真火,一出手就是“先­阴­无极掌法”中利害招数“双­阴­掌”平推过来。

俞剑英见老和尚在自己身未落地时,就猛发狠招,不由也引得无名火起,奋起神力,内劲外吐,竟来个硬接硬打,四掌交接如击败革,剑英身子一震,落地退后两步,老和尚却血气翻涌,双耳雷鸣,一连退了七八步才拿桩站住,幸得他功力深厚,受伤不重,并未当场栽倒。

俞小侠并不知对方已受内伤,落地立时抢攻七招,冷面佛被俞剑英一阵急攻,逼得骑虎难下,只好默运功力,忍着内伤展开“先­阴­无极掌法”和剑英缠斗,他虽然明知这样勉强打下去无疑饮鸩止渴,但他数十年江湖威名,总不能向一个初出道的孩子低头服输。事情压到头上,老和尚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俞小侠这方面却又不同,他初逢劲敌,­精­神倍长,展开义父八臂神乞桑逸尘传授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势如奔雷骇电,处处抢攻。

冷面佛忍伤动手尽展所学,他想自己拼受重伤先把剑英毁到掌下,哪知俞剑英不畏寒气,反而愈打愈勇,降龙伏虎掌法七十二式攻多守少,招招­精­奇,每一式打完后,翻复再用时,情势迥然不同。每一掌势都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在施到第七招“朔风狂啸”时,冷面佛已感到支持不住,全身被剑英迅厉掌风震得摇摇欲倒。

这当儿,碧月道长和九指飞环都看出情势不对,哪还顾什么江湖道义,九指飞环招呼碧月道长和毒娘子道:“我们合力毁去这娃儿再说。”

说完话,首先动手,右手一扬,打出三只飞环,分取俞剑英“肩井”、“气海”、“章门”三|­茓­,随着从腰中抖出软鞭猛攻上去,碧月道长翻腕抽剑,剑化一道白光,合力夹击剑英。

这边九指飞环等一发动,老武师童维南和浙北双杰也一齐出手,童维南厉喝一声:“景四你要不要脸?”跟着打出两只飞叉。

毒娘子娇笑一下,说道:“好啊!你们都想打。”折扇一挥,把童维南两只支飞叉击落。

这时候庞家康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观,一抖七星尖子迎着老武师笑道:“童老哥,兄弟来接你几招。”

老武师气得脸­色­铁青,怒喝道:“庞家康,你是甘心作恶吏爪牙了。”金背刀“力劈华山”当头砍下。

庞家康七星尖子一招“横架金粱”挡开老武师金背刀,答道:“多说无益,童老哥有本领尽管施出来吧!”说话中,七星尖子迎胸一招“毒蛇离|­茓­”,还敬过来,两位老朋友交上手竟是各不相识,舍命狠拼。

毒娘子折扇挥动,力敌浙北双杰,绰有余裕,十招后两人险象环生。

俞小侠正猛斗冷面佛悟明大师,骤觉暗器声近,长啸一声,凌空而起,三只飞环全从脚下飞过,他借势下击“苍鹰攫燕”,反扑九指飞环迎去。

景四软鞭“横扫千军”朝空猛打,剑英人在空中,挫腰吸气,右手“分花拂柳”顺势抓鞭。

俞小侠右臂刚出,蓦地剑光打闪,碧月道长三尺冷锋已近右臂,剑英身未落地,突遇两个高手猛袭。赶忙右臂一沉,施出绝学轻功“梯云纵”,空中身一翻,就借一翻之势,缓过来一口真气,全身斜着上升起一丈多高,身未落,已抽出背上惊虹宝剑,寒光闪处,冷气森森,剑攻碧月,掌打景四,随着下落身子两招并发。

俞小侠一瞬间几个变化,不要说景四触目心惊,就连冷面佛悟明大师,和碧月道长,也看个胆颤心寒。

剑英宝刃出鞘,如虎添翼,剑光犹如惊涛裂岸,风卷雷鸣,电­射­而落,碧月道人见剑英长剑光华异常,昏暗夜­色­中直似一道长虹,长剑未到,一股冷风扑面袭来,心中一寒,不敢用剑接架,赶忙翻身疾退,跃出去八九迟远。

九指飞环景四一鞭落空,未及收招,俞小侠凌厉掌风已斜刺打来,他见俞小侠掌震冷面佛的超绝内功,知道只要吃掌风击中,不死亦必重伤,只得横里一跳,避开俞小侠下击攻势。

俞剑英落地两招,逼退碧月道人和九指飞环,立时一领剑锋,正想枪攻,突觉身后强风袭背,俞小侠纵身一跃,闪开七尺。回头一看,见冷面佛悟明大师,手舞一条丈余长短,形如儿臂粗细,通身闪动着黑漆光华的奇形兵刃,从身后攻来。俞剑英看这条怪兵刃形如长蛇,不由心中一怔。就在这一怔神间,碧月道人的长剑,九指飞环的 软鞭,又分从两侧攻来,冷面佛悟明大师的千年蛇藤杖,也带着劲风迎面点来。

俞剑英长笑一声,惊虹剑舞起一圈银虹,挟一片凌厉剑风,投入了软鞭、长剑、蛇藤杖围攻之中,力战三个武林高手,这一场惨烈搏斗,比剑英在绿竹堡小孤山力斗五鬼一仗更觉猛烈,尤以悟明大师的千年蛇藤杖,是长白山冰层中特产老蛇藤,冷面佛采得此物后,又合以银线,发丝,可柔可刚,且不畏宝刃,加以悟明本身深厚功力,又在舍命力拼之下,千年蛇藤杖直似搅海怪蛟,绕身活蛇,带着呼呼劲风,数丈内杖影如山。

碧月道人长剑,亦是怪招百出,莫测由来,三尺霜锋带着­精­芒冷电,乘虚抵隙,招招狠辣。

景四软鞭也有二三十年的功候,虽不如千年蛇藤杖和碧月长剑凌厉,但他处处乘虚进击,巧攻巧打,剑英也不得不全神应付,四个人战到十个回合之后,花园中金光闪闪,隐闻风雷。

俞小侠仗奇绝剑术对付三个武林高手围攻,虽不致落败,但一时间要想胜人家却也不易。他百忙中回顾圈外,见浙北双杰已被毒娘子逼得全成了招架之功,不由心中发起急来。

俞剑英心神一分,剑招略慢,悟明大师趋势一招“挟山超海”,千年蛇藤杖带一阵急风打下,剑英惊虹剑“一柱擎夭”内劲贯于剑尖,一迎一绞,想借势削断藤杖。

哪知蛇藤杖柔滑异常,竟绞不断。

俞小侠一招失错,立遇险招,碧月道人长剑和景四软鞭都已近身。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俞剑英猛然想起奇门八卦剑术中一招“海市蜃楼”,立时一吐内劲,惊虹剑一震一弹,蛇藤杖被弹飞起六七尺高,俞剑英一个身子也随着这一震一弹之力腾空而起,看上去好像他全身粘在蛇藤杖上一样,身子一起,惊虹剑反手一摇,立时白光乱闪,霞气耀目,晃似千万把惊虹剑一齐出手,平地涌出一片剑幕,俞剑英却在这招“海市蜃楼”中跃出圈外。

碧月道人和景四只见一片银光闪烁中失去了剑英人踪,九指飞环一怔神,俞小侠惊虹剑已凌空击下,景四慌乱中忘记俞剑英手中是柄宝刀,软鞭横里一边,只听“呛”的一响,软鞭枝惊虹剑一削两断。

剑英趁势霜锋一沉,迎面劈下,只吓得景四亡魂离体,仰体倒卧,幸得悟明大师蛇藤杖和碧月长剑同时攻到,才救景四一命,九指飞环贴地翻滚出去了一丈多远,才敢挺起身子。再看俞剑英和冷面佛悟明大师,碧月道人又打到了一起。

九指飞环冷眼看剑英愈战愈勇,悟明大师和碧月道人联手并攻,仍似难占上风,不由一般寒气从心底直冒上来,暗想:这孩子剑术如此高明,武林中绝无仅有,今晚上如果让他活着离开巡抚府衙,恐怕从今后绿林道上永无宁日了。景四只管低着头打坏主意,一抬头把他吓了一跳。

就在这一阵工夫,战圈内形势又变,冷面佛悟明大师千年蛇藤杖已不似刚才那样凌厉无匹的迅猛攻势,劲力、手法,都渐渐的缓慢下来,而且隐隐看出他头上滚滴着汗珠儿。可是俞剑英的惊虹剑却一招比一招狠辣,一剑比一剑迅猛,碧月道人已被圈入一片银芒剑幕之中,如再不及时援手,悟明大师和碧月道人落败在顷刻之间。可是景四心里明白,自己上去也是白搭,何况手中只余半截断鞭……猛的他想起毒娘子姚小华的七毒夺命砂来。

姚小华所以获得毒娘子绰号,固然是由于她生­性­­阴­狠,口蜜腹剑,常常在迎人媚笑中就突下辣手,但主要的还是她施用的暗器七毒夺命砂,过于­阴­歹,绿林道上无不闻名丧胆,因为不管什么暗器最多只能一次打出一支,至多两支并发,只有姚小华的七毒夺命砂,一打就是千百粒满天洒下,丈余方圆内尽是毒砂,而这毒砂又经过七种绝毒药物淬炼而成,只要中身一粒,两个时辰内不服她独门解药,七日内全身溃烂而死,姚小华就仗七毒夺命砂,横行北六省十余年未逢敌手,凡是她足迹所到之处,黑白两道的人物全都是恭迎恭送,毒娘子的外号也因此而得。

九指飞环看剑英勇武绝伦,立时一个急跃,飞落在毒娘子面前,舞着手中半截软鞭,挡住浙北双杰,一面对毒娘子说道:“姚姑娘,快去援救悟明大师和碧月道人,那小子扎手的很,最好用毒砂结果了他,免得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毒娘子一柄折扇,正把浙北双杰逼得团团乱转,猛见景四舞着半截软鞭飞来抵住浙北双杰,叫她去援救悟明和碧月道人,姚小华折扇一收,跳出圈外。转头看,果然不错,悟明大师和碧月道人已被剑英奇门八卦剑术圈入一片光影之中,只见冷气飘飘,剑光如幕,晃似千百个俞剑英一齐出手,万道银蛇中挟带着风声雷鸣,悟明大师和碧月道人却挣扎在绕身寒光中,拼力苦撑,这声势尤如无际大海中翻起万丈波涛,任她毒娘子心狠手辣也看的瞠目心惊,看不出俞小侠施用的什么剑法。

姚小华呆了一阵,猛的咬牙,扇交左手,右手套上鹿皮手套,左手挥动折扇,右手扣了一把七毒夺命砂,娇笑一声,投入一片剑幕之中,口里嚷道:“对不住啦,小兄弟,我们要以多攻少。”

俞剑英缺乏经验阅历,闻声回头,剑势随之一缓。如果这当儿姚小华手扣毒砂劈面打去,俞小侠纵然一身绝学,也无法逃此危难。

哪知剑英一回头,星目神光,正好和毒娘子两道勾魂秋波的眼光对个正着,四目交投,毒娘子猛然心中起了一阵微妙的感觉,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竟无法打出手中一把毒砂,两道眼神怔怔瞪在剑英脸上。

刚说得一声:“你要怎么样……”

下边的话还未说出,猛听毒娘子娇喊道:“快躲。”她两个字出口,人也跟着发动,这种仓促之间,俞剑英也不知道毒娘子是不是招呼自己,本能的往旁一闪。他刚让开,猛见毒娘子右手一扬,冷风起处,晃似由她手中涌出一片黑­色­浓烟,耳听碧月道人在黑幕笼罩中道:“毒娘子,你竟对我下了毒手……”

姚小华却充耳不闻,折扇一挥,反扑冷面佛攻去。

悟明大师已吃剑英掌力震伤内腑,本就无心再战,刚才被俞小侠剑光裹住,无法逃走,只得舍命苦撑,现在忽又见毒娘子倒戈相向,哪里还敢恋战,拼用最后一口真气,几个飞跃消失在夜­色­之中。

毒娘子看悟明亡命狂奔而去,也不追赶,回头对着躺在地上的碧月道人走去,口中笑道:“碧月道长,真对不住你,我一时失手误伤了你,快吃解药,再晚就没救啦。”

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瓶,拔了瓶塞,伸手向碧月道人递去。

碧月道人知她夺命毒砂,除了她本身特制解药之外,遍天下没有第二种药物能救。惨笑一下,伸手来接。毒娘子一脸关怀笑道:“你手上恐怕也中有毒沙,快张嘴让我喂你。”

这里­性­命交关之际,碧月道人那还有时间考虑,抬头张嘴接药,毒娘子趁势下挥折扇,只听一声闷哼,折扇划颈而过,碧月道人一颗头滚出四五尺远,血流满地,当场死亡。

俞小侠见毒娘子用七毒夺命沙打伤碧月道人后,又攻悟明大师,一时间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横剑站一旁,呆望着毒娘子出神。

他见她在关怀浅笑里杀碧月的惨绝手段,亦不禁怦然心动。暗想:“这女人真不愧称为毒娘子,确实毒得可怕。”

姚小华杀了碧月之后,又浮出一脸媚笑,姗姗莲步对着剑英走过去,她笑问剑英道:“小兄弟,你和汪培有什么深仇大恨,告诉我,姊姊帮助你,包管叫你杀光他一家人,一个不留。”

俞小侠一皱眉笑道:“我很感激你帮助我,不过你这女人心比蛇蝎还毒,今夜里看在你帮我的份上,不便再和你翻脸动手,报仇的事我自己力足胜任,就是我力量不够,也不愿接受你的帮助,现在你赶快离开这里,如再图和我纠缠,可别怪我手中宝剑无情。”

毒娘子听完话,蓦的柳眉倒竖,俏目里杀机隐现。她脸上不再是迷人的媚笑,而是冷冰冰一股寒霜,忽然她妙目一闭,再睁眼又恢复一脸柳媚花娇,深情的注视着俞小侠,说道:“人家都叫我毒娘子,其实江湖中人心险恶,就是你处处存有忠厚之心,留人一步,可是别人呢?别人却是心狠手辣的对付你。江湖风险重重,除非你亲身经历过,给你说你也不懂……”蓦闻花园外人声喧哗,毒娘子道:“现在不谈这个啦,快点去帮助你的朋友解决景四和庞家康,再晚了大队官兵拥到,你再想杀汪培报仇,恐怕不可能了。”说完话,娇躯一晃,向花园外面窜去。

俞剑英回头一看,见童维南和庞家康已打到了紧要关头,老武师金背刀舍命猛攻,神火弹七星尖子也是一味进手招数,两个老朋友可真的拼上了命,浙北双杰两把刀缠斗九指飞环,景四吃亏在手中只有半截软鞭,软鞭长度不够,威力大减,双杰又是联手并攻,一时间胜负难分,大概几个人都是用了全力拼斗,耳目失了灵敏,这边发生的事,他们好像都不知道。

俞小侠一领惊虹剑,银虹电­射­,先奔景四而去,恰巧这当儿景四因战双杰不下,准备以飞环取胜,他刚跃出战团,惊虹剑卷一片冷芒飞到。九指飞环眼一花,心知不好,奋起全力往右一跃两丈多远。可是俞小侠早存杀机,哪还容他逃走剑下,冷笑—声,惊虹剑如影随形追去,景四脚还未站稳,只觉右臂一凉,血若喷泉,一条右臂自肩下完全截断,跟着剑光又是一闪,九指飞环左腿膝下又分了家,人再也站不住,一交跌倒地上。

俞小剑指景四喝道:“你伪善行歹,其心可诛,本应乱剑碎尸,但我有言在先,断去一臂一腿,让你以后再没法子做坏事。”

景四断去一臂一腿,人早已痛晕过去,俞剑英说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到。

俞小侠收拾过九指飞环,转身又向庞家康奔去。神火弹正和老武师狠拼,猛见长剑闪光,手中七星尖子“横身拦虎”向上一迎,呛的一声,分成两半,剑英削了庞家康手中兵刃,惊虹剑“游蜂戏蕊”顺势出手。

童维南刚喊一声:“俞老弟,别伤他­性­命……”他这里话刚出口,那面庞家康只感到一阵寒光掠顶而过,脸上一凉,一只左耳已被削掉,血顺着脸直往脖子里流。

俞剑英却提着剑答道:“童叔叔,他死不了,我答应过你只割下他一只耳朵,替你出气。”

童维南叹口气指着庞家康道:“你还不快走!留这里­干­什么?”

庞家康忍痛回顾四处,花园中自己方面的人全都不见,俞剑英横剑身旁,浙北双杰环伺一侧,花园外虽然传进来一片喊杀之声,却不见一个人进来,不远处传来景四沉重惨凄的呻吟声,不由心中一阵胆寒,顾不得削耳之痛,对童维南一拱手道:“老哥哥讲情于先,小弟感愧异常,从今后我遁居深山,闭门思过,见着劣徒时转告他立即回山东,咱们兄弟异日有缘再见了。”

说完话转身施展开提纵身法,夜幕里瞬间消失踪影。

神火弹庞家康走后,老武师童维南问剑英道:“景四和悟明大师都伤在老弟剑下了吗?”

俞小侠摇摇头道:“毒娘子帮助我,毒砂打伤道人,又被她折扇断颈而死,老和尚吓跑了,景四被我断去一臂一腿。”

童维南看着剑英出了半晌神,又道:“强敌既然全数伤逃,障碍已除,花园外杀声连天,却不见一个进来,分明是那女人又独自替你抵挡了官兵捕快,不管如何,我们先趁机搜杀汪培再说。”

老武师说过话,首先离开花园,俞剑英,浙北双杰紧随身后,四个人跃上一座大厅屋顶,向下看,只见灯笼火把,耀如白昼,无数官兵潮水般涌进巡抚府内,毒娘子黑纱蒙面,一柄折扇横挡在第三进院门台阶前面。她面前横着几十具尸首,但官兵愈来愈多,大刀长枪纷纷向毒娘子猛攻过去。蓦然官兵群中飞起一颗弹子,流星般向毒娘子折扇一撞,弹子爆炸开来化成一团绿火,毒娘子蒙面黑纱和衣服几处燃烧起来。

童维南一皱眉道;“火弹子必是秦忠所打,三进院门恰好分隔后宅,让官兵冲进来麻烦不少,我去帮她挡一阵,顺便招呼秦忠赶他师父。”

老武师说过话不等剑英回答,立时提刀跃下大厅,浙北双杰也仗刀追去,只有俞剑英一个人站在大厅屋脊上出神发呆。

三个人几个起落,越过几座房子到了三进院门台阶上。这时毒娘子正陷危境,一手挥折扇抵挡官兵攻势,一手想扑灭燃烧衣服,这女人就是有一股狠劲,身陷危境仍是不退。

童维南首先扑到,手中金背刀一招“翻云覆雨”砍倒一个舍命扑上台阶的捕快,对着毒娘子喝道:“姑娘快点滚地熄火,再晚恐怕要受伤了。”

这时姚小华粉­嫩­的肌肤已被灼伤几处,她就是咬着牙坚守台阶,不让官兵捕快冲上,一见童维南接替了自己,才着地一滚,熄灭身上火势,纵身一跃跳上屋面,正好迎着浙北双杰,她停身笑对双杰说道:“刚才对不住二位,你们快去助那位老英雄一臂之力,官兵人多,防守不易,要是让他们冲进三进院门,那就麻烦啦,我去帮助他搜杀汪培一家人。”

她说完也不等双杰回答,一连两三个飞跃已登上剑英停身的屋面。

俞小侠剑眉一竖道:“你来­干­什么?我讨厌看到你。”

毒娘子娇笑道:“讨厌看我,以后见了我就闭上眼睛。今夜里你必须要得我帮助,巡抚府庭院重重,你知道汪培藏在哪里?错过今晚上杀他机会,以后你恐怕永无得手之日,小不忍则乱大谋,对吗?小兄弟。”

第 六 回 刑部劫牢

俞剑英思索半晌,心知今夜如无她帮助,决难找到汪培藏身之所。为报父母大仇,只好受点委屈,咬着牙轻轻地喊声:“姊姊……”

毒娘子一合眼皮,两颗泪珠儿落下,她流着泪娇声笑道:“弟弟,委屈你啦,我知道你手刃过汪培之后,姚小华从此是路人,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你跟我来吧!”俞剑英默然无语,跟在她身后走去。

毒娘子带着剑英,又穿过两重庭院,深入后宅,来在一所­精­致小院落停下,低声俞小侠道:“这所­精­致的院落内,除了汪培夫­妇­,和他儿女及四个侍妾之外,都是他家人和贴身婢女。外面杀喊之声,他必早有所觉,我猜他定然躲在密室之中,你背上宝刃,削金断玉,正好用来破他密室铁栅。”

说完话,一脚踢开正屋房门。

那房中一片漆黑,门被踢开后仍无人声,毒娘子一晃火折子,指着后壁的一幅山水字画笑道:“密室机关,就在那字画里面,如果我不带你来,总够你找啦。弟弟,一声姊姊叫的不冤吧!”

剑英抬头看她,她正含情凝注着剑英。四道眼光交投一瞥,俞小侠立时垂头不语,他心里说不出是些什么滋味,不是恨她,更不是爱她……

毒娘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伸手掀开壁上字画。一片粉白墙壁,看不出一点异样。剑英正想张口问她,姚小华已把折扇交给左手,右手在字画顶端处轻轻一按。说也奇怪,一片毫无痕迹的粉壁,立时现出一道门来,毒娘子笑道;“进去吧!往里面一直走,十丈左右有一道铁栅门。开那铁栅机关,我也不知道了,好在你背上宝刃削铁如泥,尽可断去铁栅。这密室只有一条出路,杀汪培无疑瓮中捉鳖,他费尽心机造此密室,想不到竟是自掘坟墓。”

俞小侠略一犹豫,姚小华已抢先而入,笑说:“是不是害怕,姊姊走前边替你带路如何?”

说完话,沿级先下,剑英随后跟进。这条密室秘道,左曲右折,两人约走有十几丈远,果然有一道铁栅拦路,隐隐里面透出灯光。

俞小侠这时已沉不住气,热血沸腾,翻手抽剑。毒娘子丢掉手中火折子轻声说:“不要慌。”

剑英一怔神,姚小华已高喊道:“汪大人,几个刺客已被悟明大师擒获,绑在花厅,请大人亲自审问。”

毒娘子话说完,回身握住剑英一只手道:“弟弟,快把剑还入鞘内,让他们自己开栅送死。”

俞剑英虽然心中不愿,可是这当儿不便争吵,只得还剑入鞘。

这时候铁栅传出来一声­干­咳,接着一个哑嗓门的声音,打着蓝青官话问道:“铁栅外面是什么人,三更半夜的进来惊动大人,先把刺客废去双条腿,押入死牢,等明天大人再亲自审问。”

毒娘子在铁栅外一声娇笑道:“你是谁,怎么比巡抚老爷的架子还大。告诉你,我们不是你巡抚中的差役捕快,也没有吃粮拿俸,快点去禀告大人,就说姚小华请他到花厅审问刺客,你们要是再摆出官场的臭架子,恨起来我们立时把刺客放掉。”

毒娘子话说完,那哑嗓门的人还未及答话,里面又传出一个声音说道:“铁栅外面是姚姑娘吗?”

毒娘子笑应道:“啊哟!汪大人还没有睡吗?真的对不起,我吵醒你啦。”

那人似乎先笑一阵才答道:“姚姑娘太客气,我请还请不到哩,文发,快点给姚姑娘开开铁栅。”

这声音一落,接着铁栅一响,缩入两边壁中,毒娘子一拉剑英进了栅门,朝里走去。

刚一转弯,前面景物一变,只见这所密室修筑的异常华丽,不算两边卧室,只正厅就有五间房子大小,四个垂髻小婢,每人手中提着一盏垂苏玻璃小宫灯,分站两边。中间一个五十上下的白胖汉了,一只手还在扣着扭扣,似乎是刚刚起床,他前面站一个獐头鼠目,留着两撇八字胡的家伙,毒娘子回头示意剑英,让他沉住气,等一会下手。

两个人进了密室厅门,毒娘子对那白胖子笑道:“哎哟!怎么敢劳汪大人亲迎呢?”说着话不断媚笑。

汪培早被她笑得灵魂儿飞上了天,忘其所以的伸手去握她一只玉腕,一眼看到了毒娘子身后的俞剑英,一怔神,赶忙缩回伸出的手,问毒娘子道:“姚姑娘,这位是哪道的英雄,我怎么没有见过?”

毒娘子媚笑一下,拉剑英和自己联肩并立。这场合俞剑英自是无法抗拒,毒娘子玉腕轻伸,拉着剑英一条臂笑道:“他是我兄弟,汪大人你一家人都在密室吗?“她媚笑的如百合花开。

汪培哪里会想到报应临头,点点头答道:“你还有这样的好兄弟,真是有其姊必有其弟,如肯屈就官场,我必全力栽培……”

他话未说完,俞剑英早已热血翻腾,一用力挣脱毒娘子的手臂,翻腕抽剑,剑光如打闪,冷气逼人,吓的四个垂髻女婢啊呀一声惊叫,四盏垂苏玻璃宫灯,纷纷脱手,毒娘子一伸玉腕抢过一盏灯,高举手中笑道:“弟弟,杀吧!姊姊给你打着灯。”

俞剑英一抬腿踢翻汪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害民刁吏,尚记得七年前惨害湖北俞巡抚的一段公案吗?”

说到这里,双膝跪地,仰面哭道:“爹爹、妈,­阴­灵有知,请看英儿替二老复仇。”

边说过话宝刃一挥,汪培惨叫未出,已经身首异处。

俞剑英杀了汪培后,余恨未消,仗剑入室,不分男女全数诛绝。把人头摆在桌了上,数一数正好是廿一口,一回头又看到吓瘫在地上的文案师爷彭文发。娘子笑道:“这人獐头鼠目,决不会是好东西,姊姊替含冤的伯父伯母,加上一点利息吧?”

说完话,抓起彭文发一条腿一抡一摔,鲜血溅处,彭文发碰一个头颅粉碎。

俞小侠听她越说越亲热,竟向自己死去的爹娘,称起伯父伯母来,但一时不便说她什么。起汪培人头,直向外面走去,剑英可也真够狠心,杀了汪培一家人后,连一个招呼也不和毒娘子打,径自走出密室秘道。

剑英跃上屋面,几个飞跃已登上三进院大厅屋脊。向下一看,只见官兵愈来愈多,三进院门台阶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童维南和浙北双杰三把刀阻挡着官兵捕快们的疯狂猛攻。

俞小侠仰面一声长啸,右手仗剑,左手提着汪培人头,一纵身“大鹏摩云”幌似一只巨雕从空而降,剑演绝招“火攻连营”一片白光过处,只闻惨叫连声,十数名捕快官兵断臂溅血台阶。

剑英一抖左手,汪培人头飞出,直向官兵群中一个三品顶带官员打去。

那人身手竟自不弱,一伸手接住飞来人头,剑英大声喊道:“狗官汪培已全家伏诛,不信你看你手中人头,我杀汪培为报过去一笔血债,尔等有本领尽管找我算帐。如敢妄害无辜,移祸良民,我必再入合肥城把你们这般害人恶吏剑剑诛绝。”

说完话,蓦地仗剑飞跃,竟从官兵顶头上打个旋,又跃上一重屋脊,就这一瞬间他已从官兵手中捡过来一支火把。

俞小侠高举火把纵声大笑,笑发丹田,力震屋瓦,火把照着他朗朗英姿,他笑声一落,又开口说道:“我让你们看清楚正凶主犯,尽可以行文四海绘影捉拿……”

他话未说完,弓弦风动,刹那间箭如骤雨,纷纷­射­来。

俞小侠抛去火把,舞剑拨箭,剑化一圈银虹裹着他跃下屋面。

剑英落在台阶上,对童维南和浙北双杰说道:“晚辈已手刃汪培全家老幼,我们走吧!”

童维南一点头,金刀一展,砍翻了一个登上台阶的捕快,和浙北双杰跃上屋面如飞而去。俞小侠横剑断后,从从容容跃上屋面。

官兵捕快们看到他实在有点胆寒,说追他那也不过是虚应故事。

四个人一阵急走,不大工夫已到了城外,寻到了隐藏马匹所在,四个人连夜纵马道上。四个人半夜紧走,到天­色­大亮已赶出去四五十里,在一个小集里打过尖,喂了喂马儿,沿北上官道纵骑而去。

经过了二十余天的兼程赶进,已进入河北境内。这正是初冬天气,一路上冷风扑面,晨霜送寒,四人都有一身武功,自然不惧冷风寒霜,仍然是晓行夜宿,一路急进,这天中午到了一个大集镇上。

这集镇名叫周口店,距北京也就不过是百里行程。四个人刚刚进入集镇,天­色­突然大变,一刹那寒风卷沙,乌云遮天,竟然下起大雪来了。

金刀飞叉童维南一皱眉,对三人说道:“看天­色­,这场雪恐怕要下一阵工夫,急也不在一天,我们不妨在周口店住一宵,明天再走如何?”

俞剑英抬头望天,雪如鹅毛下降,自不便坚持赶路,随点头笑道:“看雪势恐一时间确难收住,在此住一宵也好。”

别看周口店是个集镇,却是商店林立,热闹异常。四个人在大街上寻了一个客栈,店伙计看四人气度不凡,慌着抢过来替剑荚等拉马扑雪,然后把四人带到后院一所­干­净上房中,笑道:“几位客爷,这三间上房刚经打扫,几位看看是不是合意?”

童维南点点头笑道:“出门人随遇而安,店家太客气啦,你先给我们烫壶热酒,逐逐寒意,马儿多加点草料,回头一并算钱。”

店伙计笑着退下去,不大工夫已送上八样菜肴,四壶热酒,童维南执壶笑道:“来,咱们今个儿好好的喝一顿,明天放马赶路,大概不到天黑就可以赶到京城,入京就没工夫再喝酒了。”

说着替浙北双杰和俞剑英斟满了酒杯。

俞小侠捧起酒杯笑道:“承三位老前辈如此爱顾,俞剑英无言以表达谢意,敬三位这杯酒,聊表寸心。”

说完话,他先举杯一饮而尽。俞剑英刚刚喝完一杯酒,蓦闻房外面一个娇脆声音接口笑道:“慢一点放怀畅饮,我也来叨扰一杯如何?”

几句话完,房门外闪进来一个俏丽后生,蓝衫朱履,粉面如玉。他一进门直向剑英的坐位上走来。

童维南等四个人不禁全都一怔,俞小侠看半天才发她是毒娘子女扮男装,立时剑眉一扬,含怒问道:“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别说你改着男装,你这样冤魂缠腿似的追着我们做什么?”

说完话离座而起,星目­射­光,那样子简直是像要动手。

毒娘子格格一阵娇笑道:“这叫做不是冤家不碰头,你竖眉瞪眼是不是真想打我。”

俞剑英气得指着门说道:“念你在合肥助我之情,放你一条生路,你快点请出去,恨得我起了火,叫你……”

俞剑英话未完,毒娘子面­色­一变,接口说道:“叫我怎么样?告诉你,合肥城快马急报,早已抵达京都,皇城中好手如云,你别大自负剑术无敌,匹夫之勇,岂足以言成大事,岭南魔窟勾漏山五­阴­峰金霞宫三观主­阴­风道人玄真,率门下八弟子驻节京都。要说打,足够你俞剑英全力应付,你对我狠算不得什么英雄,姚小华不是你想像中的下流女人,俞剑英,我……”下面的话,竟自说不出口,伤心泪珠儿下落。

毒娘子几句话,说得俞剑英无言以对,站那儿望着她出神发呆。

金刀飞叉童维南从姚小华口气里,已听出这个毒娘子跌入了情海之中。她刚才说的话,分明已先入京都,替剑英探了道,冒寒雪冷风又赶来接迎他。老武师心里想着,抬头看房里的场面相当尴尬,俞剑英红着脸说不出话,毒娘子却变成了泪人儿,泪水从粉颊滴到她身穿蓝衫上,前脚已被泪水儿浸湿了一大片。

童维南老江湖,一看之下,知道两个人都没法子下台。立时赶着打圆场,拱拱手笑道:“姚姑娘有话好说,俞老弟年纪轻,说话不知轻重,姑娘最好不要见怪,快请坐下来吃杯酒逐逐寒意……”

老武师话刚说完,毒娘子突然收泪,转过头,秋波如电,看看童维南,说道:“老英雄盛情可感,可是姚小华无福消受,他视我如蛇蝎,我何苦把真心换他奚落白眼。十年江湖闯荡,毒娘子从没有受过人这种侮辱闲气,异日有缘再会,我盛报今天盛情。”

说过话,纵身出室,飒飒风响,人已失踪。

童维南急忙赶出室外喊道:“姚姑娘,请留步片刻,我老头子还有几句话说。”

可是仍然晚了一步,只见满天乌云,寒风飘雪,毒娘子已走得没影儿。

童维南站院中仰面出神,冷风吹飘着他胸前黑髯,雪花儿不住飘落在他的脸上。

俞剑英缓步出室,轻轻走到老武师身侧说道:“童叔叔,外面大雪风冷,回房吧!酒菜都凉了。”

童维南回过身子,点点头步入店房。四个人谁也找不到说话题材,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你看我,我看你,饮着闷酒。

直把四壶酒喝了个点滴不存,童维南才望着剑英笑道:“据我看,毒娘子这女人虽然心狠手辣,不过她对老弟倒是一片好意,刚才她说五­阴­峰金霞宫三观主­阴­风道人玄真,带着门下八个弟子住在京城,我想这和我们必有关系,碧月道人不也是出身五­阴­峰金霞宫吗?他战死合肥的消息,可能已传入京都,毒娘子此来必有重要事情和你商量,你几句话把她气走……”

老武师话到这儿,俞剑英脸­色­微变,他笑着截断童维南的话说道:“毒娘子蛇蝎­妇­人,其心凶险,使人难以预料。她虽然对我很好,可是我却很讨厌她,这一生我再也不想认识第三个女人……”

话至此处,倏然而住,低下头默默不再发一言。

童维南长长的叹口气,摇摇头,他知道目前少年心事重重,想安慰他几句,却又无从说起。一宵渡过,次晨发程北上,这时大风雪已变成强弩之末,断断续续的飘着雪花。四人离开了周口店,看天地一­色­银白,别具一番诱人景­色­。俞剑英纵马开路,冒冷风得得纵骑疾驰,童维南和浙北双杰三匹马放辔急追,一天紧赶,到酉时已入北京。

这时天­色­刚黑不久,可是已有巡城官兵,童维南久走江湖,知自己等四人带有兵刃,如被官兵发现,难免盘问麻烦,立时避开官兵行走路线,在较为僻静的一条街道上投了客栈。这个客栈名叫主源,客栈虽不太大,字号却老,而且兼营着酒饭生意。

童维南等四人下马入店,早有几个店伙计抢过来迎客接马。

剑英一转头,发现一个廿四五岁的黑脸大汉,斜倚柜房账桌边,两只神光炯炯的环眼,怔怔地盯在自己脸上。俞小侠心中一动,不由星目流转,也把那人从头到脚详详细细的打量一阵,觉得那张面孔很热,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四日互相交投一阵,剑英猛然想起和自己在开封月余相处的高三宝来,七年不见,他已越发健壮了。

俞小侠顾不得和童维南等招呼,立时移步走近人家身旁躬身一礼问道:“兄台面善的很,阁下是不是姓高?”

那人点点头,低声答道:“这地方不便说话,请随我入内一谈。”说完话,转身向后店走去。

剑英跟着人家身后往里走。这当儿,童维南和浙北双杰都发现了剑英和黑脸壮汉说话,而且又一同后店走去。老武师究竟是老江湖,示意浙北双杰不要讲话,却盯在剑英身后跟进。

那人把俞小侠引到店中最后一进院内,走进两间靠围墙的房中,点燃烛火,才回头问道:“你可是俞公子吗?”

剑英含泪答道:“小弟是俞剑英,你是三宝师兄?”

那人蓦然伸手,抓住俞剑英两条小臂,环眼里泪落如雨,一面流泪一面说道:“公了来得正好,再晚一步恐怕就难再见我恩师了。”

剑英听得全身一颤,急急问道:“你说什么?是不是我王叔叔?”

高三宝点头答道:“正是我那恩师。”

剑英不等话完,急得咬着牙问道:“我王叔叔,他怎么啦,他人现在哪里?”

高三宝满脸沉痛答道:“他老人家现在刑部死牢。”

一句话声得剑英全身发抖,怔那儿说不出话,半晌才哭着说道:“师兄快带小弟到刑部死牢去,我要救不出王叔叔一条命,俞剑英死也含恨九泉了。“

高三宝见俞小侠急得声泪俱下,只得强忍戚楚说道:“俞公子暂请收泪,我听恩师说过公子拜在九华灵虚上人门下,灵虚仙长世外高人,公子又是天生奇才,必已得上人真传。有你助力,必可救出我恩师。你先定定神,今晚上还有我恩师几位好友到此,再一齐下手劫牢……”

高三宝话未完,猛见门口人影一闪,立时住口不说,人却猛向门外扑去。

俞小侠一回头,见门外是浙北双杰,赶忙出门外,低声喝道:“高师兄不要动手,自己人。”

高三宝猛可里把掌势一偏,收住脚步。剑英把浙北双杰带入房中,替高三宝引见认识后,皱着眉对浙北双杰说道:“晚辈原准备先下手对付仇人,不想遇到高师兄后,得知了昔年送晚辈上九华山学艺的王大侠,现被扣押刑部死牢,因此晚辈不得不变初衷,准备今夜先和高师兄联手劫牢……”

俞剑英话来说完,夜游神鹰接口说道:“你说的王大侠是不是铁笔镇八方,王振乾。”

三宝流泪接道:“正是晚辈恩师。”

张鸿点点头道:“我和王大侠在苏北有过一面之缘,现应竭尽绵薄,助二位一臂之力。”

高三宝含泪对双杰深深一揖道:“承蒙二位老前辈慨允助力,高三宝感戴异常。今夜是另有晚辈恩师几位好友相助,约定三更后同入刑部下手劫牢。”

高三宝话刚落口,蓦闻房外步履声响,接着传来一个苍老沉重的声音道:“屋里面是高贤侄吗?”三宝闻声起身迎出室外,带着一个老人进来。

剑英打量那老人年约五旬开外,留着黑白杂陈的山羊胡子,双目神光炯炯,­精­神异常饱满,但却双眉愁锁,满脸戚­色­。他进房之后,高三宝即代为引见浙北双杰和俞剑英,那人对剑英凝视了半晌,微笑说道:“俞小侠,可是含冤就义湖北任上的俞巡抚后人吗?”

剑英略一迟疑,含泪点头答道:“正是晚辈,老前辈何以得知晚辈身世。”

老人又点头笑道:“七年前碧涵道人奉命赴开封,追拿夫人公子,老夫亦曾参与其事……”

剑英闻言­色­变,逼近老人面前问道:“你说什么……”高三宝恐起误会,赶紧拦到剑英前面接道:“公子不要误会,陆老前辈明里是帮助官兵,其实暗中帮助我们,小兄幸得不死,就全仗陆老前辈暗中相助之力。”

剑英退后两步,那陆老继续笑道:“那件事几乎使我和王大侠误会翻脸动手,直到三年前我们在燕北重聚,才化解了这场误会。谁知三年后他又蒙难京都,我得高贤侄走告,才由燕山赶来……”

说此一顿,长长叹口气才接道:“刑部巡捕中虽也有几个不错人物,但我几个弟子,任职刑部,有他们内应劫牢事并不算太难。只是刑部尚书魏道宗,和岭南魔窟中妖人仍有勾结,同时安徽来京的飞马急报,奏明汪培全家被杀经过。魏道宗原为魏忠贤死党,三年前祟桢即位,戮杀魏忠贤,惊死客氏,魏道宗出卖了魏忠贤得保刑部职位,崇祯阅过安徽奏章,震怒异常,御批刑部限期破案,捉拿凶手正法。魏道宗原和岭南魔窟中人早有勾结,这时候又恰逢金霞宫三观主­阴­风道人玄真率门下八弟子来京,魏道宗卑颜屈膝求玄真相助破案。初闻玄真未允,以后听说门下一个弟子也送命合肥,这才答允帮助魏道宗破案缉凶,原本于前几天已南下台肥,不知怎的竟又折返京都,据我两个在刑部当差弟子所说,玄真等似已得到消息,说杀汪培的主犯已北来京都,我听王大侠谈过俞小侠追随灵虚上人,学技九华山排云峰上。击毙岭南妖人,杀汪培一家,除俞小侠之外,恐怕别人也没有这份本领胆气。”

陆文魁说完话,俞剑英再也忍耐不住,一扬眉接道:“晚辈不才,愿独挡玄真和他门下八弟子,老前辈和高师兄负责救人,另和晚辈同来童、张三位老前辈负责接迎。”

剑英说毕,童维南刚好走进房门,摇摇头道:“俞老弟独挡玄真,力有余裕。如果加上他门下八弟子,恐怕非力所及,玄真武功自非泛泛,有他缠斗俞老弟,其八弟子尽可拦截救人,接应两路。我们人少,纵不惜命一拼,恐亦无法救王大侠出险,一击不成,事更棘手……”

童维南话末完,俞剑英已急得皱着眉接道:“这样说来难道我们就撒手坐视不成。”

金刀飞叉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目前形势,敌众我寡,谋定而后动,始能有成。躁进足以坏事,现在事急如火,自难定出善策,以我们目前力量而论,实显过弱,只有攻其不备,先使对方自乱章法,然后求其幸成。”

老武师略一停顿,对着渐北双杰笑道:“敬请你们贤昆仲代为巡视一下房外。”浙北双杰应一声,出了房门。

老武师童维南俟双杰巡视归来,才低声继续说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先把刑部驻节好手,设法引出,使他摸不清我们人数来路。然后再分而复合,集中全力下手劫牢。我老头子和王大侠亦有几面之缘,深知他手中文昌笔力厚功深,只要我们能破牢门替他解了刑具,那就算大功告成。人如救出,走战在我……”

说到这里,转身对陆文魁拱手笑道:“不过这还要陆老英雄费心,先把刑部四周形势,王大侠被囚牢房,详予说明,再决定进退路线,方不致彼此呼应不灵”。

陆文魁原本和老武师早就认识,不过这当儿正谈大事,两人见了面也顾不得再事寒喧。

陆文魁点头笑道:“这一点我倒清楚。”说着话蹲在地上,用手画出刑部四周形势图样,并详为解说一遍,一阵磋商,当即决定夜袭刑部,劫牢救人之法。

天­色­刚到二更,俞剑英等六个人已结束停当,每人都用一块黑纱蒙着脸,只露出两个眼睛,他们刚刚跃上屋面。俞小侠一眼瞥见正北方有两团黑影扑来,不由心里一惊,立时探囊取出义父八臂神乞所授独门暗器燕尾追魂钉,暗扣掌心。

两团黑影一入店内,伏在另一屋面的高三宝已然分辨出来人是谁,一跃下屋低声问道:“来的可是李、赵两位老前辈?”

两人同时一转头笑答道:“我俩因事来迟一步,陆老英雄来了吗?”

燕山一雕由房上跃下笑道:“我还认为你们两人舍不得镖局家当,失约不来了。”

那两人同声答道:“陆兄那里话,漫说镖局家产身外之物,就是我们为王大侠拼上两条命也死而无怨。只是镖局琐事,不得不略作安排,劳陆兄和高贤侄久等了。”

高三宝含泪拜倒,慌得两人左右搀扶,陆文魁点头微笑道:“我知二位义薄云天,始才取笑之言,望勿多心。”

原来这两人都是北京进德镖局的镖头,和王振乾交情极深。左面的李同,右边一个名叫赵奇。陆文魁替李同、赵奇引见了俞剑英和童维南及浙北双杰,并说明新变计划。

高三宝取出预先备好的黑纱,两位镖头蒙了脸。八侠穿房越屋,直扑刑部而去。陆文魁轻车熟路,带七人避开巡街官兵,快近刑部倏然分散,燕山一雕和俞小侠直向刑部大厅闯去。

两人身法都快,飘风疾箭似穿屋越脊,闪过几道守卫,已近刑部大厅。巍巍矗立高楼,夜­色­中愈显得­阴­气森森,数十丈外高处挑着一盏红灯,四周寂静异常。

燕山一雕陆文魁轻声说道:“俞小侠,请随我身后面闯。”

话出口,人随着发动。长身疾跃,直似海燕掠彼,一连五六个腾跃飞纵,已出去二十余丈。

剑英身法更是轻快地出奇,好像附身黑影,陆文魁双脚落地,剑英已停在他身后尺余远近。两人闯入刑部大院之后,只见四周一片漆黑,除前面一盏高挑红灯,各房中全无半点灯火,陆文魁遥指红灯轻声道:“前面那盏红灯去处,就是刑部死牢所在,王大侠就被囚禁那一排房屋中八号死牢。”

猛闻暗影里冷笑道:“好朋友,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来这里就别再想出去。”话一落,暗影里人影腾飞,飞出来三个疾服劲装的大汉。

陆文魁再不容对方说话,立时一扬右腕,两支燕尾透风镖电­射­而出,分取左右两个大汉,口里却断喝一声:“不要命只管出来。”人却用一招“饿虎扑羊”直向中间大汉扑去。

三个大汉左右两人均用刀,中间的那个施一对青钢日月轮,只见刀光一翻,燕山一雕打出的两支燕尾透风镖全被击落,中间那人身手更是快速狠辣,见陆文魁迎面扑来,竟不闪躲,反而一步迎了上去,左右手双轮并出,“二龙抢珠”一片青芒卷着两团劲风左右合击,其势迅猛异常。

燕山一雕在未入刑部之前,原已得门下三个在刑部巡捕房的弟子说过,刑部中最厉害的好手就是岭南勾漏山五­阴­峰,金霞宫妖人,­阴­风道人玄真和他门下八弟子,岭南妖人,均为道装,对方三人全着夜行衣,自非玄真和他门下八弟子中人物。巡捕中虽也有几个武功不错,但决不会有这等迅如电光石火的身手,以对方攻打攻的手法来看,分明是武林中一等的高手,不由心里又惊又急,赶忙双挚一分,卸了前冲劲力,人却向右一翻,“慧星过位”让开双轮。

那人却收轮不攻,望着陆文魁冷笑一声问道:“看朋友避招身法,自非无名之辈,既是有头有脸的朋友,为什么不敢以真像示人?”

陆文魁细看三人都在三旬以上年纪,面目陌生,不似常在北六省走动的武林人物,心里暗感纳闷,想不到凭空多出三个劲敌。

那手施日月双轮大汉,见燕山一雕不答自己问话,不由激起怒火,左手青刚轮一招“天山落雁”凌空打下。陆文魁“八步回空”大转身闪到那人背后,一掌“力劈华山”斜肩下击,那人一纵让打过掌势,俞剑英却趁势一招“寒月沧波”横里打出。

俞小侠出手一招,势挟风雷,那人脚步未稳,已被剑英震下屋面。这当儿那两个施刀大汉,双刀左右合击,抢攻剑英,俞小侠旨在引动敌人高手出击,立时口作长啸,施展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不到五招已逼的两人手忙脚乱起来。燕山一雕旁边观战,看到剑英掌势变化莫测由来,而且威力奇猛,不由暗暗惊佩,只看的呆若木­鸡­。

两个施刀大汉,又勉强接了几招,立时险象环生,剑英得理不让人,一招“云龙隐现”击中一个施刀大汉左臂,立时筋断骨折,啊的一声惨叫栽下屋面。

这当儿那施日月双轮的大汉,已重跃上屋面,双轮展开迅猛无比的招数,和燕山一雕打的难解难分。兵刃的交击声,和断臂大汉的惨叫声,早已惊动刑部值班巡捕,只见屋面上人影翻飞,十几个手执铁尺单刀的大汉,分向剑英和陆文魁包围过来,但却未见­阴­风道人和他门下八弟子出战。

俞小侠本意并没存伤人之心,但对方的人越来越多,岭南妖人迄未见一人露面。不由发起急来,大喝一声,双掌错动,—脚踢飞缠斗敌人单刀,猛向扑上来的巡捕迎去。剑英出手快捷,前面两个捕快只觉一阵劲风冲来,人已被打下房去,其他人略一怔,剑英已抢到跟前,降龙伏虎掌法连绵出手,又有三四个捕快被打下屋面。

正当剑英大逞神威当儿,蓦闻高空飘来一声长笑,笑声尤如电­射­而来,刺耳余音未绝,俞小侠猛觉一团劲风当头罩下,其势似迅雷下击,力道奇猛。剑英心里一惊,右掌一招“焦扇逐火”用力一挡,人却仰身一个倒翻退到另一个屋面上,拢眼看去,只见众巡捕前面站一个长髯修躯,重眉环目的道人。一袭鹅黄道袍,夜­色­中衣袂飘风,在他身后,分立着四个背剑道人,年龄都在二十以上,三十以下,凝神垂手而立,八只眼注定剑英,好像在等待那黄袍长髯道人命令。

俞小侠刚才接人凌空一击,一条右臂仍感酸麻,心中已不敢再有轻敌之意,暗中运气护身,劲贯双臂,防敌再袭。可是那黄袍道人却不再进招,环目里光如冷电,对着俞小侠说道:“你能接我一记掌风,功力确是不凡。本仙师浪游中原有日,有能接我一掌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你是哪家派门人,夜入刑部意欲何为,不防直接说出来,我也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俞剑英回头四顾,看燕山一雕和那手施日月双轮的大汉已住手不打,却转身看着这边情势发展。俞小侠看道人气度功力,料想必是玄真,目前正好激他出手,以便引他离开刑部。想到这里,故意冷笑一声答道:“你这出家人好狂的口气,难道中原武林道上就没有人敢动你了吗?我这次跋涉千里来到京都,夜入刑部专为你们这般魔窟妖人而来,如果你真有本领,我们不防到城外找一片广阔地方,决战三百回合,让我见识见识传言魔窟人物,究有何出奇绝技。”

俞小侠话说完,那黄袍长髯道人,果被激出怒火,仰天一声大笑道:“中原武术何奇之有,少林、武当不过徒负虚名,你既专为我来,贫道决不令尔失望。”

说话中黄影闪动,左手横击,右手握拳,猛向剑英扑去。

俞小侠见玄真来势迅猛,知道自己激将之法,已经收效,厉喝一声,双掌一分,施出降龙伏虎掌法中“龙云虎风”,分掌迎击,砰然一声,如击败革,玄真脚下所踏屋面,砖瓦碎裂,尘土飞扬,塌下去一个大洞。俞小侠却也被震得双臂一麻,两人不约而同全部腾空跃起,玄真再次进招扑击,剑英这一次却避实乘虚,闪开正面,翻手一掌猛打后背,两个人眨眨眼已拆了十招。

俞小侠看时机已到,“平步青云”跃起两丈多高,半空中两臂一分,变招“大鹏展翅”,落倒两丈外一座屋面上,回头喝道:“此地动手,难免惊动官兵,你如有胆,和我出城一决胜负如何?”说完话,翻身如飞而去。

玄真已被俞小侠逗起真火,立时冷笑一声,猛追过去。两条人影,真似流星飞丸,兔起鹰落而去,玄真身后四个弟子,见­阴­风道人追赶剑英下去,亦各展迅捷提纵身法,紧随两人身后赶去。

这时燕山一雕陆文魁反被丢在一边,他心里对剑英的武功胆气,已佩的五体投地,不过对方人多,恐怕剑英一个吃亏,正想也赶下去,那施日月双轮的大汉,忽的对陆文魁拱手说道:“两位朋友既是专为约斗­阴­风道长而来,我们自不便Сhā手过问,这些事是江湖上私人间的仇斗交往,牵缠不上公事,你的朋友武功虽好,到底只是一个人,阁下速去助他一臂之力……”

施双轮大汉话未说完,听得燕山一雕心里暗笑,明知施双轮大汉,和一般捕快们,平日受尽岭南妖人棱辱,心中恨不得他们早日被人杀尽诛绝,这时反倒顾及剑英怕被魔窟妖人围击受伤,连刚才被俞小侠打伤几人的仇恨也不想报了。可是这几句话,也提醒了陆文魁救人的时机已到,玄真和门下八弟子中四人已被剑英引出刑部。虽然还有四个魔窟中妖人留守刑部,但他们不和玄真一起现身,必定另有职司,时机稍纵即逝,岂可尽自延误时候。想到这里,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立时掉头疾跃而去。可笑那般巡捕们,还误认陆文魁去为剑英助拳。

燕山一雕离了刑部,一口气飞跃出半里多路,和隐身在暗影中的童维南等会合一处,七个人绕道反扑刑部死牢。

片刻工夫,已近那高挑红灯,七人伏身尾脊向下探看,只见一排横立着廿多个房间,铁栅作门,青石砌墙,四周围墙约一丈五六尺高,全由青砖筑成。牢房北面有五间二层厅楼,屋顶上有一根两丈多高的木杆,挑挂着那盏代表着地狱之门的红灯。大厅下廊沿外,又一盏绿纱吊灯,四个武装携刀狱卒,并站绿纱灯下。大厅里面却一片漆黑,正对着廿余间死牢铁门,每间牢房都有白­色­号数,和一盏白纱罩着的风灯,十余尺内,毫发可鉴。

童维南看过死牢形势,低声对燕山一雕说道:“牢门铁栅,粗如儿臂,非有宝刀恐难破。除俞小侠惊虹剑倒可以削金断玉,可惜他现在未在此!”

陆文魁微摇下头道:“我几个在刑部任职弟子,已预先盗得八号牢房锁钥,事不容迟,我们现在就下手。”说完话一摆手,七个人影疾闪,跃入院中。

李同、赵奇和浙北双杰,三把单刀,一支软索枪,猛向死牢北面二层厅楼扑去。燕山一雕和老武师,高三宝,直扑八号死牢。

四个武装带刀守值牢卒,猛见四个蒙面夜行人飞纵疾扑而来,慌忙拔刀迎敌,一面高声报警。李同、赵奇和浙北双杰,都是全力出手,招式又狠又辣,四个狱卒如何能敌,不到两照面,四个人横尸两双。就这两照面的工夫,­阴­暗的二楼上突然响起一阵锣声,接着两扇窗开,一双人影并飞。他们不管四个狱卒横尸厅外,长身跃下二楼,向燕山一雕和童维南等三人扑去,只里大声喊道:“不怕死的强盗,你们竟敢下手抢劫刑部死牢。”

高三宝一扬腕,两支飞云白羽箭分取两人前胸咽喉。人却跟着一个虎扑,刀光如电,一招“横江截斗”迎扫过去。那两人身手竟自不弱,半空中侧身避箭,箭擦两人衣服打空,可是高三宝单刀又到。

左面一人手中一把雁翎刀,横迎高三宝单刀一挡,口里却对右面一个说道:“快去拦住劫牢两人,这小子有我抵住。”

口里说话,一把刀却舞得又急又快。

高三宝拼命急招狂攻,竟是逼他不退,只得把手中单刀展开,一味进手招术。可是这样一来,右面那个手施一对护手钩的大汉,却冲过了高三宝的拦阻,抢扑八号牢门。

这当儿,陆文魁已开了铁栅上的大锁,人向里面走去,老武师横刀守住栅门,见人扑来,低喝一声:“六扇门中的鹰爪孙,不要命吗?”说话里,掌中金刀“大鹏展翅”猛扫过去。

那施双钩大汉,见铁栅牢门已经被人打开,不由急怒交加。暴喝一声,左手钢钩“横断金踝”迎着老武师金刀一拨,右手钢钩“毒蟒出|­茓­”直点前胸,老武师刀化“倒挂金钩”斜削右跨。那人却是情急拼命,微一侧身移步,双钩左右翻打“双龙戏水”,竟把老武师逼退一步。

童维南被人家一招逼退,不由怒火狂烧,手中金背刀翻腕走险,刀化“云龙抖甲”刺胸截臂,又快又狠,那人被老武师刀光一逼,不自主退两步。童维南一招得手,抢回主动,金背刀全力抢攻,连绵出手,使来人难越雷池一步,那人见老武师刀法纯熟,火候极深,只得展开双钩,拼力死战,以待援手。

且说燕山一雕陆文魁,进入铁栅牢门,一晃手中火折子,只见王振乾头污面垢,满身刑具坐在一角,不由心中一酸,低声喊道:“王兄,受苦了,小弟救援来迟,致吾兄多吃苦刑,你身上是否有伤,能走的动吗?”

蓦的王振乾环眼圆睁,怔下一会神问道:“你是谁?”

燕山一雕答道:“小弟陆文魁,今夜中和几位朋友及令高足劫牢来了。”

王振乾摇摇头,一声惨笑道:“三宝也来了吗?那很好,你让他进来,我见他一面,我刑伤极重,又被人用牛筋穿过琵琶骨锁在身后铁柱之上,即让你们救得出去,我也是寸步难移。皇城中好手极多,又有岭南魔窟中妖人助手,想带我出险,无疑白日做梦,快让三宝进来,我见他一面你们立时就走,再晚一刻恐怕你们难出刑部。”

燕山一雕急得跺脚说道:“大家为你冒险而来,你若不走情何以堪?快别再固执,你忍点痛,让我先替你断去穿在琵琶骨上牛筋。”

说完话,也不待王振乾回答,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把锋利匕首,左手一挽铁笔镇八方右臂,拉起他身子匕首趁势而下,只听王振乾咬牙出声,牛筋应声而断。

陆文魁把王振乾连人带刑具往身上一背,急急走出牢门。

这时外面打斗形势又变,刑部中巡捕已闻警赶来。辛同、赵奇、浙北双杰已被几个巡捕和十余名官兵围在大厅外狠斗。高三宝一把刀力战三个巡捕高手。再看老式师形势更危,他被四个巡捕围攻,其中一个手施青钢日月双轮的人,更是锐不可当。陆文魁看那人正是刚才被剑英一掌震下屋面的大汉,金刀飞叉童维南这时只有招架的份儿,但他一把金背刀仍是舍命狠拼,全身刀光如雪,横阻铁栅门外,虽然险象环生,兀自苦撑不退,四个巡捕虽然全力抢攻,但老武师拼上命,金背刀连走险招,四个巡捕虽猛,一时间却也没法冲进铁栅一步。可是老武师已累得满头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儿直往下滚。

王振乾也看出敌我两方形势,立时低声对陆文魁道:“目前形势与我不利,何苦要玉石俱焚,你快放下我,帮他们冲出刑部,再晚了恐怕大家都难走脱……”

王振乾话未说完,突闻几声怪啸传来,啸声过处,破空落下四个道装大汉,一样的穿着打扮,道袍椎髻,手提长剑。

陆文魁心中一惊,知四个道人必是岭南魔窟金霞宫中妖人,立时解下束腰黑带,把王振乾向自己背上一捆,右手抖出七节连环蛟筋枪,大喝一声,骤然出手,枪化“力扫五岳”向围攻童维南四个巡捕扫去。

燕山一雕这一招运足生平之力,蛟筋枪犹如怪龙摇尾,带着一片劲风打出。四个巡捕被他逼得向后退开四五步远,陆文魁趋势一长腰,冲出铁栅,接着两个飞跃,纵出去两丈四五,回头大喝一声:“快走!”

童维南和高三宝及浙北双杰等,听燕山一雕一喊,百忙中看他身负有人,知道已经得手,不由­精­神徒长,不约而同全都紧攻几招,迫退敌人,向陆文魁身边冲来。

高三宝冲脱三个巡捕围攻后,看童维南正陷危境,扬手打出三支飞云白羽箭,分取三个围攻童维南的巡捕。箭如寒星,挟一缕尖风打到,三个巡捕一避暗箭,老武师就在他们心神一分之际,趁势一个“纵虎入山”钻出四个人包围,立时急蹬巧纵,向燕山一雕追去。

刑部中几个围攻几人的巡捕,见对手全都冲出,不由大怒,一齐狂追过来。这当儿,童维南、浙北双杰、李、赵两位镖头及高三宝合集一起,正想合力护着燕山一雕冲出刑部,猛闻几声怪笑,刚才四个现身的中年道人,各提长剑,一排横立,拦住去路,后面八九个巡捕,也已追到。

童维南一看形势,知道今夜如不拼死一战,决难闯出刑部,立时吩咐几人道:“李赵二位,请拦住后面追来巡捕,张老大、张老二跟我往前闯,抵住四个拦路妖道,高老弟请护着陆老英雄,走!”

走字出口,人随发动,扬手两柄短叉电­射­而出,向中间两个道人打去,紧跟着和浙北双杰三把刀,猛冲过去。

四个道人同时一声狂笑,四柄剑同时出手,先击落老武师打过来两支飞叉后,三人三剑,迎向童维南和浙北双杰,最右一个道人,却大喝一声,长剑舞出一圈银芒,飞起两丈多高,从童维南等头顶掠过,凌空扑向背负王振乾的燕山一雕。

魔窟恶名,果不虚传,童维南和浙北双杰,接人三招之后,已觉对方招奇力猛,势难久敌。

李同、赵奇两位镖头一支软索枪,一把单刀,亦被众捕快团团围住,那施日月双轮的大汉,却绕过李赵二位镖头,向高三宝冲过去。

七八个照面之后,燕山一雕等六个人全陷危境,不要说冲出人家堵击,就是还手招架,亦感力不从心。金霞宫四个道人,剑法­精­奇,怪招百出,陆文魁背负王振乾,更觉险象环生,这时候几个人都拼出了全力死战。

高三宝眼看目前形势不但难救出恩师,恐怕来的人都难冲出刑部,只急得两眼圆睁,热血沸腾,猛然一声虎吼,刀演连环三绝”疾风劲草”、“神龙掉首”、“倒栽垂柳”不避自身危险,一味抡刀狂攻,那施双轮大汉,一声冷笑,闪身抡轮,连架带躲,避开三刀,日月轮却猛一个“分进合击”左右打倒。

高三宝一咬牙,右手单刀“白蛇吐信”踏中宫欺进,拼死轮下,硬刺前心。这一下两人都是下的辣手,如果彼此不让,谁也别想活着。

施轮大汉一看,高三宝是存心拼命,自己当然犯不着和他落个同归于尽,立时向后一翻,左手轮趁势一放一收。高三宝右小臂,被日月轮齿划伤了三寸多长一条口子。

高三宝功力武技原本就比施较大汉略逊一筹,这一受伤更觉难支,燕山一雕和童维南、浙北双杰等,也被金霞宫四道人圈入一片剑风光影之中,王振乾看出形势危殆,附在燕山一雕耳边说道:“陆兄,快放下小弟,你们合力冲出去吧,不要为我王振乾连累这么多朋友。”

陆文魁只听得心如刀绞,长笑一声,蛟筋枪骤施一招“泼风八打”,开绕身剑影。连抢攻三招,无奈对方剑法异常­精­纯,陆文魁三招猛攻,势虽凌厉无匹,但三招狠攻也不过把人家逼退几步。三招一过,道人长剑疾发立还颜­色­,剑光如冰山下塌,卷满天冷芒攻来,眨眨眼攻了十几招。陆文魁被逼退到房顶一角,只要道人再逼攻几剑,燕山一雕就得被逼下屋。

王振乾刑伤极重,眼看陆文魁身陷危境,空自发急,正想拼尽最后一口气,挣脱自己缚在陆文魁身上腰带,以促老友逃命。

蓦然一声清啸,破空传来,啸声中白光打闪,似狂飙急卷而至,猛向那道人当头落下,其势迅猛已极。

那道人正庆得手,猛觉金风袭来,匆忙中举剑一架,只闻一声金铁交鸣,连剑连一条右臂全被削断,不由心神一怔,尚未看清来人形貌,冷锋已到前胸,白光闪处,血若喷泉,来人一抬腿,把道人尸体踢下屋面。回头对燕山一雕说道:“老前辈,请快闯出去,这里的事由晚辈料理……”

剑英说着话,已有几个巡捕,仗刀扑来。俞小侠一声长笑,那笑声充满着愤怒,惊虹剑一招“横推波浪”,白光过处,断刀与残臂齐飞,连着数声惨叫,两三个巡捕滚下屋面。

俞小侠出手狠辣,震住了众巡捕和三个岭南妖人,屋面上一片刀光剑影,刹那间全都停手,这当儿夜空中陡的又传几声怪笑,金霞宫­阴­风道人玄真率门下四弟子赶回刑部。

玄真手执长剑,指着剑英等喝道:“好啊!中原武林道上,原来都是你们这种­奸­险之徒,今夜我要让你们这般人有一个离开这里,我就不称为金霞宫三观主了。”

你道玄真何以在此时赶到呢?原来­阴­风道人玄真和门下四弟子,被剑英引出刑部,俞小侠心中悬念刑部劫牢成败,无心和玄真较技,一味施展开轻身提纵功夫,闪电狂奔。玄真被俞小侠逗得心头火起,狂喊一声,放腿追去,夜­色­中真似一缕轻烟流矢,一晃眼便追到剑英身后。俞小快猛闻背后劲风飒飒,一回头看玄真巳追的离自己不过三尺,不由心里一惊,暗想:岭南魔宫人物,真个名不虚传……心念一动,脚下加劲,施展出九华山苦练轻功,蹿房越脊,捷逾飞隼。

两个人这一暗较上轻身功夫,彼此都感惊讶异常,玄真始终和剑英相差三步,再也设法赶上,剑英也无法再拉长距离。这样一来,两人谁也不敢大意,各尽全力,势如流星赶月。只苦了玄真门下四个随来弟子,虽然施出了吃­奶­气力,仍是越追越远,片刻工夫,已失去了玄真和剑英踪迹,这四个道人也真可以,他们虽然看不见了人,但仍认定方向苦赶下去。

再说玄真和剑英,一前一后,快如闪电奔雷,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已到皇城下面。两个人都存心抢登城头一步,一齐长身纵跃,向城上抢去,宛似两只巨鸟冲天而起。两人相错也就不过是一肩之差,将要落脚城上时,俞小侠突施绝技,右脚微微一点左脚脚面,两臂向上一抖,一个将落身子,忽又凌空而起,直飞起两丈多高,身子忽又一沉,晃若星丸下荡,横越过一丈二尺宽的城墙,向城外落去。

俞剑英这种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卖弄出手,还真把­阴­风道人玄真吓了一跳,这位号称魔宫的三观主,竟自认不出是什么身法,就在他略一怔神的刹那,俞小侠已飞落城外,玄真赶忙合神提气,从城上飘然而下,再看剑英人影已杳。

­阴­风道人穷目力四外搜望不着,不禁又惊又气,猛闻前面六七丈远处传来一声轻响,玄真怒喝一声,双掌一错,身形如脱弦弩箭,猛追过去。剑英贴伏城根下面,见玄真中了诱敌之计,向自己打出的一块小石追去,忙展壁虎功,贴城墙游身急上,又反扑刑部而去。

俞小侠初入京都,地势不熟,幸得那一盏高桃红灯替他引路。剑英赶到刑部,正赶上燕山一雕、童维南等陷身危境,剑英看陆文魁身负一个全身刑具的人,知那人定是铁笔镇八方王振乾无疑。不由心火高烧,杀机突起,抽出惊虹宝剑一招“长虹贯日”,带人带剑一齐下击。那道人不知剑英手中剑是柄斩金断玉的宝刃,举剑一挡,剑折臂断,心里一慌,被剑英又一剑透胸穿过,当场气绝身亡。

就在这一瞬工夫,玄真已率追赶剑英四弟子折返刑部。­阴­风道人不但武功奇绝,而且人也工于心计,他搜寻一阵,不见剑英,忽有所悟,心知中人调虎离山之计,立时跃上城墙,会合四个追来弟子,急急返回刑部。但仍是晚了一步,八弟子中之一,已丧命俞小侠惊虹剑下。

玄真看剑英伤了自己门下弟子,心中忿怒已达极处。说了几句话,正想出手,忽然心中一动,剑指俞小侠又问道:“你是不是在合肥剑伤本门中另一弟子,碧月道人的凶手?”

剑英闻言笑道:“你们岭南魔宫中人物全都是死有余辜,杀一个碧月不过是给你们一个警讯,将来我还要扫荡魔宫,把你们剑剑诛绝。”

玄真只气的须发倒竖,再看燕山一雕背负着人已跃过数重屋面,立时左手一挥,身后两弟子仗剑急出,向燕山一雕追去,右手长剑吐招“毒蟒出|­茓­’,银芒颤动,直向剑英点去。

俞小侠早有准备,闪身避开玄真剑招,扬腕打出两支燕尾追魂钉,先向两个追赶陆文魁的道人打去。燕尾追魂钉是八臂神乞独门暗器,一出手果然与众不同。俞小侠又是用足了十成劲力,钉如寒星破空,闪电而出,只听到两声闷哼,追赶燕山一雕的两个岭南妖人,全都栽下屋面。

­阴­风道人八个弟子,不到一刻工夫,丧命在俞小侠手中三个,简直把玄真气炸了肺。长剑狠命狂攻,直似怒波翻涌。俞剑英长笑一声,惊虹剑施出灵虚上人绝传剑术,奇门八卦剑法,和玄真抢攻。这两个人一交上手,只觉得两三丈内全都是剑风光影,逼人生寒。

这面剑英和玄真双剑决斗,那面几个岭南妖人和刑部巡捕又包围住童维南、浙北双杰、高三宝和李、赵两位镖头动手。幸喜童维南等在俞剑英和玄真讲话时,已经会合到一处,这次合力拒敌,彼此都能互相呼应,玄真门下八弟死了三个,余下五人帮助众巡捕围攻童维南等六人。岭南五妖人虽然剑术­精­奇,不过围攻巡捕人手过多,反而有些施展不开,高三宝强忍伤痛,不时抽空打出暗器飞云白羽箭。

老武师也不时打出飞叉,缠战不到顿饭工夫,倒有四五个巡捕伤在高三宝和老武师暗器之下。

岭南五妖人看出这样打法,反使敌人讨了便宜,立时喝退围攻巡捕,五支剑联手抢攻。这一来形势果然不同,五剑联手后结成了一片光幕,满天冷电­精­芒卷着透骨寒风,把老武师等包围在一片剑影之中。

缠斗不到十回合,镖头李同首先受伤,左腿上中人一剑,血流如注。李同一咬牙强忍伤疼,仍然拼力拒敌,可是行动上已感不便,几人合力拒敌,一环不支,全盘皆乱。五妖人所用剑法,又是按着五行生克之理,互相配合进击,愈打愈紧,剑招也一招比一招迅快狠辣。

正在这紧要关头,猛闻一声娇叱传来,一个娇小黑衣人破空飞来,和六人一样的黑纱蒙面,手中一柄折扇迅快异常,出手一招“分花拂柳”荡开一片剑光,一扬手冷风突起,丈余内尤如一片浓烟弥空,接着几声惨叫,五妖人全中了毒砂。

毒娘子姚小华五毒夺命砂,在北六省绿林道上人闻人怕。她毒砂一出手,围守在外面部分巡捕已然认出,立时有几个人大声叫道:“是五毒夺命砂,当心啊!毒娘子来了……”

姚小华却不管这些,她打伤了岭南五妖之后,立时对童维南等说道:“你们快点闯出皇城,再晚了恐怕九门提督府大军要到,我……我助他脱围后也就离京……他视我尤如蛇蝎,自不会和我同行……”毒娘子话到这儿,竟呜咽出声。

老武师听得又感激又有点难过,长长叹口气答道:“今夜里承姑娘仗义解围,我等有生之年决不忘怀,俞老弟年轻任­性­,你既然爱护他,就该原谅他,不能和他一样,我力能所及,必劝他改变对姑娘的态度……”

童维南说着话,一回头见正东方扑过来十几条人影。姚小华苦笑一声,接道:“几位请快点出城,来人可能是皇宫侍卫,我去挡他一阵,你们快走吧。”

毒娘子说完话,也不等童维南等再回答,立时折扇挥动向正西冲去。这时本有很多巡捕守在四围,大家都怕姚小华毒砂利害,不敢过份逼近,站在四处老远地方,以待援手。

姚小华挥扇开路,众巡捕纷纷逃让,毒娘子把童维南等送过几十座民房,挥手告别。一人一扇又返刑部,去接迎俞小侠。

童维南、高三宝、李同、赵奇,都受有剑伤,这时自是无暇细心敷药治疗,只好胡乱绑扎一下。

就在这片刻工夫,瞥见两条人影如飞而来,浙北双杰一面催促童维南等速出京城,兄弟俩两把刀断后拦截。

两条人影身法奇快,一阵工夫已到双杰停身后面,夜游神鹰细看来人之后,不由心里面又惊又怒。左首一人身材高大,虬须绕颊,环眼方脸,形像威武。右面一人,白面朗目,背Сhā长剑,却是在绿竹堡中所遇的岳凤坤。

两人在双杰五步外停住身子,岳凤坤星目电闪,打量双杰一阵,冷笑一声问道:“朋友既敢来皇城中闹事,想定非无名之辈,何以不敢用真面目示人?”

浙北双杰在绿竹堡时,和岳凤坤就有点成见,这时又见他站在官府方面,那就更不顺眼。戏水燕子也冷笑了一声答道:“想不到你姓岳的也吃着皇粮公俸,真可笑程老堡主瞎了眼,他竟把你这六扇门中鹰爪看成了一个人物,你姓岳的不认识我们,但我们可认识你岳凤坤……”

岳凤坤厉声截住张澜的话问道:“你们两人是谁,既和岳凤坤有过见面之缘,请快报姓名,再要口出不逊,可不要怪我立下辣手。”

其实岳凤坤已听出浙北双杰口音,但张澜出口的话太难听,这就引起岳凤坤心中怒火。他明知浙北双杰决不会自己报姓名,自己这一逼问,算是尽了礼义,只要对方不亮字号,自己也乐得装糊涂,尽情把双杰戏耍一阵,然后再挑去他们蒙面黑纱,放他们出城。

谁知这一逼问更逗得双杰怒火攻心,人在发怒时,夜游神鹰张鸿立时接口答道:“岳凤坤,你少给我装聋卖傻,你矫装作武林中人,混入绿竹堡去,原来是想骗我那玉玲侄女,你这手段够卑……”

提起来程玉玲,岳凤坤激起满腹妒火,更何况夜游神鹰出口话锋直似利刃透心,岳凤坤哪还能再听下去,翻手抽剑,剑化一道银虹,一招“腕底翻云”猛向张鸿劈去。

张鸿举刀架剑,只震得右腕酸痛,岳凤坤杀机已动,绝招连着出手,三剑紧攻,已把张鸿逼至屋角。

戏水燕子张澜,眼看哥哥要丧命对方剑下,哪还能坐视不救,单刀出手,合力并攻岳凤坤。

岳凤坤一声大笑,长剑一紧,力战双杰。一刹那剑气弥天,直似一片光幕罩下,浙北双杰合力苦撑到廿个回合之后,已感眼花头晕,汗落如雨。岳凤坤却愈战愈勇,张鸿首先失手,被岳凤坤一剑透胸而过,耳闻一凄厉惨叫,夜游神鹰尸体栽下屋面。

张澜见哥哥惨死对方剑下,只恨得咬牙出声,拼命一招”龙翻江河”猛劈过去,岳凤坤回剑压刀,锵然出声,剑锋寒芒趁势柔进,横断张澜右臂。戏水燕子被迫松手丢刀,双掌顺势变招“二龙剪水”,岳凤坤见张澜丢刀后仍是不肯罢手,低喝一声:“你也找死。”闪身避开张澜双掌,长剑横里卷扫,白光过处,血冒三尺,戏水燕子被拦腰截成二段。

岳凤坤杀了浙北双杰之后,忽然觉着心中一阵不安,缓缓垂下手中长剑,望着渐北双杰两具尸体出神。这时候,那虬须的大汉,轻着步走到岳风坤身侧,低声说:“岳兄弟,贼人既死,事情已了,我们已该转到刑部一趟,看看那边是否也已得手,你站这里出的什么神呢?”

岳凤坤长长的叹口气,慢慢地还剑入鞘,张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那虬须绕颊的大汉奇道:“兄弟,你是怎么啦?你这次到京城来似有满腹心事,是不是歧视小兄斯职,皇上亦答应我退休,如今算来我这皇宫侍卫长一职,不过还有七个多月,此限一满,小兄一定离开……”

岳凤坤苦笑道:“邓兄不必多虑,小弟近日有点不快,邓兄和小弟交称莫逆,我自是不便隐瞒,现在我们暂把这两具尸体处理一下,到刑部接迎你的部属,事情办完之后,小弟定当推腹言告其中曲折……”

邓一鸣自然不便追问,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白玉小瓶,从瓶倒出少许白粉,分洒在浙北双杰的尸体之上,不大工夫,两具尸体都化成了一滩清水。

邓一鸣用“归元散”化去浙北双杰尸体之后,回头看岳凤坤,眼蕴泪水,呆站出神,不由心感奇怪,走近他身边说道:“兄弟,你想什么?”

岳风坤凄然一笑摇摇头答道:“我们走吧!”说过话,首先转身,施开轻功,如飞而去。

邓一鸣见他答非所问,心知他此时心中异常痛苦,也不再问,追在他身后面,扑向刑部而去。

再说俞剑英和­阴­风道人玄真两支剑拼命狠拼,玄真长剑直似翻江怪龙,卷着万点寒星,从四面八方向剑英攻去。

俞小侠看玄真剑招怪异,认不出是什么手法,直觉着如千万朵梅花下落,简直是无从招架,心中暗暗吃惊。只得把惊虹宝剑舞作一圈银虹,裹着一个身子,采取守势。

两人战到十几个回合之后,玄真剑法愈觉迅猛凌历,剑招出手,风雷并发,迫得俞剑英连连后退。

剑英自离山后,连斗高手,但从未碰上过今夜这种局面,不由激发一片好胜之心。蓦然虎吼一声,剑法突变,不再采取守势,惊虹剑展开奇门八卦剑法,和玄真抢攻。

这套奇门八卦剑术,是灵虚上人取天下剑术­精­华,加上一生心血独创奇招,按八卦循环之理,研化柔合而成。每一卦内蕴含着八招,八八复合,化成了六十四式,顺倒互用,变化奇妙异常,这套繁杂的剑法,一经施出,玄真道人的攻势,立时减­色­。

剑英虽然身怀天下剑术绝学,但他尚未能完全领悟到这套剑法变化的­精­奥之处,无法完全发挥出这套剑术的威力。饶是如此,玄真已觉着惊奇异常,不但攻势受阻,而且觉着对方一招后面,似乎潜藏着几个变化,实在是防不胜防。

剑英一看奇门八卦剑术奏效,不由­精­神一振,惊虹剑连绵抢攻。宝刃展开,冷风四起,廿合后渐占上风,­阴­风道人玄真反被剑英裹在一片剑幕之中。

玄真一生中从未遇过敌手,想不到今夜碰上劲敌,不由心里又惊又气。一连变换四种剑法,但始终没法子抢回主动。这一来激起玄真凶­性­,潜运内力,劲贯剑稍,一招“弹山过海”手中长剑贴着剑英惊虹剑一弹一抛,俞小侠陡觉一股潜力震得宝剑脱手欲飞,心中一惊,赶忙运足真力,内劲外吐,一压玄真宝剑,两人内功交并,双剑贴连一起,相持不下。这时候谁要不支,略一抽剑,便会立遭对方内家反弹之力震得人伤剑飞。

两人相持约有一盏热茶工夫,彼此顶门全见了汗。

两人各尽了全力耗拼,纵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耳目也不似平常灵敏,四面异常变化。两个人都未察觉,直到毒娘子七毒夺命砂打伤了玄真门下五弟子,惊退刑部众巡捕,送走了童维南等,返身又回刑部,眼看官府方面大批援手赶来,俞小侠和玄真还在耗拼着内力。

这时候两人已到了生死关头,俞小侠蒙面黑纱已全被汗水湿透,­阴­风道人玄真,也是汗落如雨,姚小华娇叱一声,手中折扇“春云乍展”猛向玄真右腕点去。

­阴­风道人正和剑英耗拼内力,贯注了全神,这时候骤遭突袭,任他身负绝技,也自应变不及,折扇过处,透过袍袖,右小臂被划伤一条血口。玄真自出世以来,就没有吃过这种苦头,狂叫一声,强忍伤疼,右手潜运全力,长剑一翻,架开俞小侠惊虹宝剑,蓦的剑化“长河斩蛟”白光一道,犹如电闪,直向毒娘子横扫过去。

玄真这一剑用足了十成劲力,俞剑英心知毒娘子决招架不住。惊虹剑猛展绝学“乱推彩云”,横里一挡长剑,双剑交击,一片龙吟虎啸之声。俞小侠临势变招“飞钹朝海”,惊虹剑如摇尾神龙,挟一片冷风寒芒向玄真劈去。

毒娘子见俞小侠抢先出手,挡了玄真猛攻自己一招,心里一甜,­精­神陡长,娇笑一声喊道:“小兄弟,你抵住这妖道,但不可和他硬拼内力,我去打发那些来送死的鹰爪们。”说着话折扇挥动,长身疾跃,反向赶来援手的皇宫侍卫迎去。

俞剑英再和玄真交手,惊虹剑施出奇门八卦剑法中连环三绝“穿云摘月”、“流星堕地”、“三­阴­绝户”三招回环出手,剑摇寒星万点,直似冰苞惊落。玄真被剑英剑光绝招所制,一个失神,手中长剑被惊虹剑一削两断,俞小侠趁机剑演“寒月沧波”。银光一道,迎面落下,玄真赶忙缩头藏颈,但仍是晚了一步,惊虹剑掠顶扫过玄真头 上椎发玉簪,连一片头发被剑英宝剑削掉。这一下吓的­阴­风道人亡魂离体,仰身一个倒翻落下屋面,再一纵身,飞起两丈多高,夜­色­里直似巨鹤凌空,狂奔而去。

俞剑英惊跑­阴­风道人之后,回头看毒娘子却陷入了皇宫侍卫围攻之中。他略一沉思,长身仗剑向战圈飞去,剑卷冷风,一掠而至,出手一招“潮泛南海”,两侍卫应声而倒。

围攻毒娘子姚小华的皇宫侍卫不下十人,俞小侠一招伤了两人,其他的不由一怔。就在众侍卫一怔工夫,剑英已宝刃展开,光如打闪,向众侍卫猛攻过去,不大工夫又有两侍卫伤在惊虹剑下。

毒娘子力战中,见剑英赶来相助,这无疑是暑天中一阵拂面凉风。姚小华心里一乐,折扇连着几招煞手,逼退缠斗侍卫,右手探囊取出一把毒砂,娇喊一声:“不怕死的,只管过来尝尝你姚姑娘七毒夺命神砂。说话中,右手一扬,七毒夺命砂飞舞而出,一丈内如烟浓雾弥空,耳闻连声惨叫,四个皇宫侍卫中毒砂栽下屋面。

这一下震住了皇宫中赶来援助刑部巡捕的众侍卫,哪里还敢动手,纷纷逃窜而去。

毒娘子立时两个纵跃,飞落到剑英身侧,笑道:“你还站这里发的什么呆,快走吧。等一下如果皇宫中侍卫长神剑手邓一鸣再率高手赶来,恐怕又得一场恶战,你久战之身,元气未复,何苦再招惹麻烦。”

俞剑英心中对毒娘子姚小华虽无好感,可是人家舍命解围,总不能再给人难看。问道:“童老前辈他们……”

姚小华进一步,靠近剑英身边笑道:“童老英雄等已脱围离开,你对燕赵一带地势不熟,我可以送你去和他们见面。”

俞剑英本不愿和姚小华同行,但他实在不知道燕山北回谷在什么地方,刑部死牢中要犯被劫,必然有官府铁骑访拿,如果沿途探听北回谷这个地方,无异地官府铁骑泄底。俞小侠沉吟一阵,答道:“我们相约在燕山北回谷聚身,姚姑娘是不是知道这个地方?”

毒娘子点点头道:“我知道,咱们走吧!”说完话,首先展开轻身提纵工夫,向城外奔去。俞剑英只得追随身后,两个人出了京城,连夜向燕山赶去。

就在两人走后不久,神剑手邓一鸣和岳凤坤也赶到刑部,看皇宫中侍卫和刑部巡捕伤亡不下十四五人,一大半都是中了姚小华七毒夺命砂,可是敌人方面,除了岳凤坤剑劈的浙北双杰之外,全数逃走,而且还劫走皇宫中行刺的钦犯王振乾神。

剑手邓一鸣看过部分皇宫侍卫和刑部巡捕伤势之后,气得蹬着脚对岳凤坤道:“想不到这贱婢和劫牢贼人竟有连手,她这七毒夺命砂,除她独门解药之外,遍天下再也没有第二种药物可救,七天之内中砂人必死无疑……”

岳凤坤不知毒娘子其人,听得莫名所以,皱着眉截断了邓一鸣的话问道:“鸣兄,你说这人是淮,七毒夺命砂何以如此利害,小弟略通医术,只要毒未侵入内腑血道,不妨让小弟一试。”

邓一鸣摇摇头苦笑道:“这个贱婢在北六省绿林道中很有点名气,她本名叫姚小华……”忽然一个幕府模样的人,走近邓一鸣身旁,深深一揖笑道:“刑部中钦犯被劫一事,魏尚书已亲自赶来处理,闻报邓爷亦在刑部,特命卑职请爷到正堂研判案情。”

邓一鸣点点头,和岳凤坤跟在那幕府身后,向正堂走去。刑部正堂,十五间大小的厅房正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四支巨烛燃烧,团团围坐着三个人。

上首坐着皮袍便帽,白面长髯的刑部尚书魏道宗,左面坐着散发黄袍的­阴­风道人玄真,右面坐一个四十以上,蓝袍儒服的人。獐头鼠目,一脸­阴­气,这人姓陈名叫文通,是魏道宗手下心腹谋士。

邓一鸣和岳凤坤进了刑部正堂之后,魏道宗、陈文通赶忙起身含笑让坐。

­阴­风道人玄真并不理会来人,起身对魏道宗说道:“贫道五进中原,足迹遍及大江南北,不想在京都这一战中,门下八弟子尽遭毒手,五­阴­峰金霞宫,从未轻易放走过任何一个和本门作对的敌人,贫道今暂告别,一年内当再入中原,和中原武林道上豪客一较长短。”一声狂笑而起,大袖展处,风起烛摇。

岳凤坤恨他狂妄,几句话骂尽了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不由心头火发,厉喝一声:“你好狂的口气,岭南魔窟,不过武技中旁门邪道,岂足以言和中原各派正宗武学一较长短,你先别口出狂言,我岳凤坤接你几招试试。”

说完话一按桌面,长身疾跃尤如海燕掠波,玄真纵跃到正厅门口,岳凤坤也跟踪追到。

­阴­风道人一声冷笑,回身一记劈空掌风,猛向岳凤坤打去。岳凤坤挥掌一接,当场被震退三四步远。玄真却一声大笑,两只阔大袍袖一抖,宛如巨鹤凌空而去。

再说岳凤坤接了玄真一掌,不由一皱眉头,心中暗想岭南魔窟人物,真个名不虚传,他正想还击,玄真已走的没了影儿。

刑部尚书魏道宗见岳凤坤与玄真动手,这一下不但玄真不再帮忙,而且成了仇人,想到这里不禁怒形于­色­,望着岳凤坤。

邓一鸣和岳凤坤是结盟兄弟,情如手足,那看得惯魏道宗的脸­色­。立时拂袖而起,冷冷道:“我等得讯来相助,已算仁尽义至,而且为此还伤不少皇宫侍卫,这件事如何办理,魏大人可请旨裁决。”

说完话,拉住岳凤坤径自离去,刑部正堂上只余下魏道宗和陈文通坐那儿发呆。

神剑手邓一鸣带着岳凤坤离了刑部后,直奔皇宫中侍卫长的住所。

那是一座建筑极为华丽的小院,在皇宫花园一角。神剑手和岳凤坤到了自己住所后,立时吩咐两个值夜婢女摆上了酒菜,他拉岳凤坤对面坐下,对酌起来,好像完全忘去了刚才的事一样。

岳凤坤几杯酒下了肚,愁怀更深,室中两盏垂苏玻璃宫灯,光耀如画,照着他一脸忧戚神­色­。

邓一鸣看岳凤坤剑眉愁锁,不由问道:“兄弟,你究竟有什么心事?如果你还把我当个朋友看待,就请坦然直告,否则小兄也不敢勉强追问了。”

岳凤坤长叹一声,示意邓一鸣使两个伺候宫女退去,邓一鸣挥挥手,两个伺侯宫女退了出去,岳凤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星目中满蕴泪水。

说出了俞剑英夺爱程玉玲的一段经过。

邓一鸣是刚直的人,平生不喜女­色­。听完话后,放声笑道:“兄弟,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害得你魂不守舍,原来是为一个负心薄情的女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为一个程玉玲这样伤心呢?”

岳凤坤双目微闭,摇摇头答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小弟这一生恐难断这绕身情丝了……”

神剑手邓一鸣心中一惊,从岳凤坤神­色­中看,知他陷身情网已深,再劝无益,不由暗地感叹。也不再劝他,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对饮着闷酒,直到都有了八分酒意,才分头安歇。

第二天一早,邓一鸣就被崇祯皇帝召到了养心殿,对他说道:“魏道宗昨天有本奏章,要你帮助他捉拿昨夜劫牢的贼人,我想这帮人也闹的太不像话,他们既然能在戒备森严的京城中胡作非为,自然都是有点本领的大盗,你不去一趟,恐怕也捉不住他们。”

神剑手虽不愿去,但也不敢和皇帝顶嘴,俗语说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一句说错,就招来杀身灭门惨祸。邓一鸣叩领圣旨离开了养心殿,立时由皇帝侍卫中选了十二个高手,十三匹快马,离开了皇宫,直放刑部衙门。

刑部尚书魏道宗刚刚退堂不久,闻报邓一鸣率皇宫侍卫来访,知圣旨命他来助拿劫牢大盗,立即传话延见客室。神剑手生­性­高傲,除了皇帝之外,谁也放不更他的眼里,见了魏道宗,只略一拱手说道:“邓一鸣奉圣谕助大人寻拿被劫钦犯,特来拜询劫牢匪党去处。”他想这两句话,必问得魏道宗无言以对。

哪知出人意料的,魏道宗微微一笑答道:“劫牢匪徒去处,刑部已得密报,圣上既派邓先生协助缉拿,足见圣上对此案重视,刑部亦重金礼聘到两位武林高人,并征调顺天府捕头协力破案,务求一网打尽劫牢匪党……”说到这里,回头对身侧下人喝道:“去请梁、徐二位武师来。”

邓一鸣听得不耐,说道:“魏大人缉拿匪党,那是刑部职责所在,邓一鸣奉圣谕拿贼,刻不容缓,我只请大人告诉我匪徒行踪。”

魏道宗脸­色­一变,冷冷笑道:“邓先生既另奉有圣上密旨,下官自是不敢过问,劫牢匪徒贼巢,在燕山北回谷中……”

邓一鸣不等魏道宗说完,立时一拱手退出客室,带着十二侍卫,快马直放燕山而去。

魏道宗目送邓一鸣离去,心中对他的狂傲态度,忿恨已极,自己虽是堂堂刑部尚书,一品大员,可是没法子对付皇帝身边的红人。正当他气恼交加,突闻身侧步履声响,回头看,梁、徐二位武师正对他合拳作礼,急忙说道:“皇宫侍卫长邓一鸣奉旨协助缉拿劫牢匪党,已带宫中高手先赴蒸山而去,两位几时动身去助他一臂之力呢?”

梁、徐二位武师,本名叫粱子平、徐彪,两个人本都是江湖独脚大盗,闻得邓一鸣已去北回谷,立时事领刑部的巡捕,出京城直奔燕山。

第 七 回 燕山比剑

岳凤坤一觉醒来,天已将近午时,有人侍候他梳洗过。吃了点饭,岳凤坤问道:“我那邓大哥现在何处?”

下人告诉他,邓大人奉皇上之命到燕山拿贼去了。

岳凤坤听得一怔,问道:“他到什么地方拿贼去了?”

右边一人摇下头笑道:“听说是到燕山,不过究竟是不是我可拿不准,最好你还是等他回来再问!”

岳凤坤也不再多问,立时离开皇后,冒着风雪,向燕山方向追去。他轻功卓绝,又心急赶路,到天­色­大亮时已赶出去七八十里,在路边找个店房略一休息,立时赶路。

这时,天上的雪愈下愈大,大地一­色­银白,路上行人绝迹,只有岳凤坤一个急急独行。他想程玉玲现正在倚门等待,秋水欲穿。想不到我一个堂堂七尺之躯的丈夫,竟会不守信约,骗了弱不禁风的女孩子。

岳凤坤赶到第三天上午,已近燕山,抬头看满山皑白,如银如玉,山峰大都隐入云层,远远望去,只见大雪中群山相接,正不知有多深多远。

突闻一阵蹄声,由山中传来。岳凤坤抬头四外一看,不见人踪,心觉奇怪,听蹄声得得,分明是马踏山石的声音,怎么会看不见人呢?正感不解,突见由双峰接连处,石壁中走出两匹马来,原来这两峰交错中间,有一条人行道,双峰立错而过,看起来中间如同接连着一样,雪大云低,满山尽是一­色­银白,饶是岳凤坤目力过人,竟也看不出这双峰之间还有一条道路。

岳凤坤看那马上两人,都穿着羊皮长袍,护目大皮帽,两匹马跑的口中不住喷出热气,一望即知是因急事赶着出山。

岳凤坤心中暗想:这两人冒着大风雪赶路,自非一般行旅,不如拦住他们问问,也许能得到邓一鸣一点消息。心念既决,横身拦在路中。

岳凤坤等两人来近,大喝一声,身子一晃,忽然把前面一个手中缰绳抢了过来,用力一带,那马正在飞奔赶路,吃岳凤坤用力一拖,转头不及,全身猛的打了一个转,后蹄倒竖起来,几乎把那人摔下马来。马上人身手竟自不弱,一纵身从马上跃下,一拳打去,岳凤坤微微一笑,不避拳势,右手电光石火般翻了上去,二指一戮,点中那人“曲池|­茓­”。

岳凤坤右臂尚未收回,猛觉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微一闪身,右手疾回“腕底翻云”拿住手腕,向前一带,执刀大汉只觉手腕一麻,单刀出手,人也向前冲了四五步,仍是爬倒雪地上。

岳凤坤看着两人挣扎起来之后,问道:“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怎么出手就要打人?”

这俩人已看出情形不对,这个文生秀才模样的人,分明是个身怀绝技的奇人。光棍不吃眼前亏,赶忙拱手笑道:“这位朋友,得罪啦,我兄弟在官府当差,有眼无珠,不识高人,你朋友包涵一点吧?”

岳凤坤道:“敢问二位可是在刑部中当差的吗?”

那两人听得心里一寒,机灵灵打了个冷颤,望着岳凤坤不敢回答。岳凤坤道:“你们怕什么,我又不是坏人,我向二位打听一个人,神剑手邓一鸣,现在何处?”

岳凤坤话未说完,那两个公差已打躬陪笑说道:“怪不得朋友有这等惊人神手,原来是邓爷的朋友,小的们都是刑部中的巡捕,邓爷比我们早来了半天,可是小的们一入燕山不到百里,就遇上贼人的拦截,我们闯过十几座山峰,贼人的人手越来越强,在乌鸦嘴一战之中,我们损失很多,我哥俩奉邓爷的命令,出山调集大军接应……”

岳凤坤厉声接问道:“邓一鸣本人现在那里?”

那人又答道:“邓爷和几个侍卫中几个高手,已闯过乌鸦嘴深入北回谷了。”

岳凤坤问了去乌鸦嘴北回谷的路程,替那人解了|­茓­道,牵过一匹马,腾身而上,放辔疾驰。那两个巡捕看岳凤坤拉了一匹马走,哪里敢阻挡他,只得合骑了一匹往回赶路。

岳凤坤心急似箭,一路上认定方向纵骑如飞。马跑了一个时辰已经通体是汗,岳凤坤计算行程,入燕山已七八十里左右,见马疲乏,这就索­性­跳下马展开飞行轻功,沿崎岖山径急走如飞。

他紧赶一阵,已深入燕山百里左右,山势愈形险恶。向前望去,只见两座突立高峰,连绵延展,中间接连地方宛如利刀削断,突然降至峰腰,双峰形如鸟翼,两边伸开不知多长多远,中间一条咽喉要道,宽不过一丈左右,所谓乌鸦嘴,大概就是这个地方了。

岳凤坤心知进了乌鸦嘴,再往前走,就是北回谷了,不由­精­神陡长,不大工夫,已登上乌鸦嘴,看空山寂寂,哪有人影,一阵山风吹来,松涛如海,倍增凄清之感。

岳凤坤凝目四下张望,果然发现雪地上不少血迹,大雪未停,大概直迹都被落雪掩盖,不留心细看很难发现。

岳凤坤过了乌鸦嘴,前面境­色­又是一变,只见道路分歧,绕峰回延,不知哪一条是通北回谷去。他想了一阵,认清方向,又向前走,这次他每遇叉路总是先辨清方向,再往前进,渐渐的他发觉,所谓北回谷,大概是指逢弯北转,他这一推想,果然不差,拐转几个弯后,叉路愈来愈少,岳凤坤心中一喜,放开脚步赶路,又转过几座山峰,突闻叱喝声和兵刃交击的声音传来。

岳凤坤一提气,一连三个腾跃,绕过一个山角,脚还未落实地。突闻一声:“打……”接着弓弦风动,四五支利箭挟着尖风打到。

岳凤坤怒喝一声,双掌连环劈出,几支箭全被掌风震斜,失了准头,落在雪地上,抬头看时,只见前面一个峰弯所在,正有几个人在拼命恶战。

岳风坤不理会­射­箭伏桩,一提气直向前面冲去,赶到一看,只有四五巡捕,正和几个短装大汉,刀光剑影的猛拼,一边躺着几个受伤的人,不住呻吟惨叫。

岳凤坤一晃身抢上去,双掌左右打出,两个短装大汉应声而倒,他却回头对几个捕快喝道:“神剑手邓爷在什么地方?”

几个捕快见岳凤坤手身不凡,出手伤了对方两人,听他问话,立时答道:“邓爷已先闯入,梁爷、徐爷带部分人亦闯了进去……”

岳凤坤哪理会什么粱爷、徐爷,一听邓一鸣先闯了进去,双掌一错护身,一个“神龙入云”飞起一丈高,半空中双臂一抖,从几个人头顶飞过,直向前面落去。又赶了五六里路,只见三峰环立下有一片村落,翠竹茂松,环绕村外,岳凤坤穿过一片松林,迎面一座广场,周围站满了人,不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岳凤坤几个飞跃,已入广场。场中间决斗正烈,邓一鸣剑如长虹,光影如山,和一个手施七节连环蛟筋枪的老者,打得难解难分,老者身后面站着金刀飞叉童维南,和一个黑脸环目的­精­壮青年,他左臂右肩虽缠着白纱,但仍环目怒睁,满脸忿­色­,手提着一柄单刀。另有十四五个大汉,全都是短装劲服,手提兵刃,这边人数更多,分成两起,一起是邓一鸣所带的皇宫侍卫,另一起是刑部巡捕,由两个四旬以上,一高一矮的人领着。那两个似是首领模样,一个身背虎头双钩,一个手提厚背雁翎单刀,这两人正是梁子平和徐彪。徐彪提刀,梁子平是虎头双钩。

岳凤坤身入广场,双方面都不知是敌是友,不由目光全向他集中看来。老武师眼快,一见岳凤坤立时招手叫道:“岳老弟,来得正好,快请助我一臂,这人剑风凌厉无匹,非老弟不足以敌。”

老武师这一嚷,梁子平扬腕一抛手箭,向岳凤坤打去。岳凤坤哼了一声,接着暗器,手中暗用功劲,把一支纯钢箭一折两断,往梁子平面前一摔,看了童维南两眼,缓缓向广场中间走去。

这时激斗中的邓一鸣已听到童维南喊声,长剑刷、刷、刷,几招狠攻,迫退燕山一雕陆文魁,跳出圈子,看到岳凤坤也来了,先是一怔,继而大笑道:“兄弟,这大风雪你来­干­什么?”

岳凤坤笑答道:“我回去找你,听说你奉旨来了燕山,我也连夜赶来。”

邓一鸣笑道:“这一点小事,我不想惊动你,谁知你还是找了来,刚才我听见有人叫你,怎么你和这些人认识吗?”

岳凤坤手指指童维南道:“那位童老英雄,在绿竹堡有过一面之缘。”

邓一鸣仰天一声大笑,剑指燕山一雕道:“我岳兄弟认识你那位朋友,咱们也是熟人,邓一鸣当一天皇宫侍卫,便须遵圣上旨意。你救朋友,是江湖上道义,不能说不对,我奉旨捉拿钦犯,这是公事,也不能算错。撇开这些不谈,我们入山伤了你不少伏桩弟子,可是我们的人也伤亡了不少,两相抵算谁也没有沾光,现在冲着我岳兄弟和你那位朋友的交情,只要你献出劫来的钦犯,我邓一鸣立时率皇宫中侍卫退出你北回谷,本来圣谕要连劫牢人一齐捕拿法办,这件事由兄弟来承担关系……”

回头望望梁子平、徐彪和刑部一行巡捕,又道:“刑部中和你们之间事,你们再结再算,我邓一鸣撒手不管,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是皇上杀了我邓一鸣也不再进你北回谷寸地尺土,答应不答应,全凭你陆老英雄一言而定。”

陆文魁刚才和邓一鸣交过了手,心知决非人家敌手,自己派出埋伏捕截人家入山的弟子,未见一人归来,看样子凶多吉少。邓一鸣一个已难对付,何况还有皇宫中侍卫高手,及刑部中巡捕。劫牢后,李、赵两位镖头已暗回镖局,浙北双杰和俞剑英迄未归来,算实力目前只有自己和童维南高三宝尚可一战,其他的都是北回谷中住的猎户,不过有点蛮力,哪会是皇宫中侍卫和刑部巡捕敌手,打起来枉自送命。心中念转,对正前胸说道:“各位都不肯走,是害我老头子多造冤孽,那我就先在各位面前挖心溅血,一死明志。”众猎户都知陆文魁­性­格,说得出就做得到,看他那样子,只得都抛下兵刃,每个人对他作了一个长揖,含泪而去。

燕山一雕看众猎户全都散去,只余下老武师童维南同高三宝。才一声长笑,摔去匕首,指着童维南和高三宝,对邓一鸣道:“这两位,一个是王振乾的朋友,一个是王振乾的弟子,加上我三个人三条命,今天都交给各位。不错,你们要寻拿的钦犯在我老头子的寒舍,不过你们必先杀了我们三个,才能捉他。”

邓一鸣大笑道:“燕山一雕义薄云天,交了你这样朋友死而何憾。”

陆文魁道:“神剑手威震江北,我自知不是敌手,在未动手之前,还有一事相求,不知邓大人能否答应?”

邓一鸣叹口气道:“圣恩浩荡,君命难违,陆老英雄有话尽管说吧!邓一鸣力能所及,无不尽力而为。”

燕山一雕点点笑道:“神剑手果然不凡,寄身帝王家仍不脱豪侠本­色­。我老头子一生中第一次求人,罪在我陆某一个,请邓大人,高抬贵手放过那些无知猎户。”

邓一鸣大笑道:“陆老英雄只管放心,假如邓某承让幸胜,除了钦犯之外,我不许别人再动你北回谷一草一木。”

陆文魁一抖七节连环蛟筋枪,笑道:“好!陆文魁纵死剑下亦含笑九泉。”

他正想出手发招,猛听身后高三宝叫道:“陆师伯,请暂停双手,小侄还有话说。”燕山一雕一收枪,高三宝已跑到身边,含泪说道:“陆师伯,为小侄师徒两人闹到这步田地,几位师兄生死未卜,这天高地厚的恩德,只有来生结草环以报,第一阵让给侄儿打吧!”高三宝声泪俱下,令人闻之酸鼻,燕山一雕却淡淡笑道:“好!你这孩子先走一步吧!”

高三宝双膝跪地,对陆文魁恭恭敬敬叩了一个头。燕山一雕却手捋颚下白须微笑着,受了一个全礼。

高三宝叩过头,挺身而起,拾起单刀,缓步向场中走去。邓一鸣看他双目圆睁,神­色­凛然,左臂右肩缠白纱,不禁问道:“你身上有伤?”

高三宝理也不理,单刀一举迎面劈去。邓一鸣闪身让开一刀,这当儿金刀飞叉童维南也抢扑上来。金刀一指岳凤坤喝道:“姓岳的,我没有想到你也是公门中的人物。程九鹏常说阁下剑术无故,咱们有过一面之交,我童某人这条命交给你吧!这也是缘份。”说罢放声大笑,金背刀一招“力劈华山”迎头砍下,岳凤坤一个倒翻,退后八尺,邓一鸣本来想向他解说,无奈高三宝一把刀连绵狂攻,只得挥剑接架。

岳凤坤入山时空着两手,未带兵刃,童维南一刀劈去,岳凤坤翻身跃开。这一瞬间,一个皇宫侍卫,纵身跃到岳凤坤跟前,手捏剑尖,交给他一柄长剑。正好童维南第二招“玉带围腰”横里扫来,岳凤坤挥剑一接,把老武师金背刀直荡开去。老武师大喊一声,展开金背刀狂风骤雨般急攻过去,岳凤坤本来还想解说几句,但见童维南刀刀尽攻要害,不由心头火起,怒喝一声,“你真要找死!”挥剑还攻过去。

四个人对拆七八个回合,童维南和高三宝哪里会是邓一鸣、岳凤坤的敌手。但他们此刻心有必死之志,一味拼命狂攻,倒也不能轻视。究因功力相差太远,高三宝手中刀首先被邓一鸣长剑磕飞,燕山一雕七节连环蛟筋枪,一招“怪龙出云”救了高三宝一条命,接着邓一鸣激斗起来。

这时皇宫中侍卫见陆文魁出手,立时有几个仗兵刃抢扑过来。皇宫侍卫一发动,那边梁子平、徐彪,带着刑部捕快也出了手,他们抢往峰脚下一座青石砌的瓦屋中扑去,准备抢人。童维南、燕山一雕又被岳凤坤、邓一鸣两把剑缠住,招架都感无力,哪还能够阻挡人家抢人,高三宝又被两个侍卫挡住恶斗,难越雷池一步,眼见梁子平、徐彪几个侍卫快扑到那座石砌瓦屋。

蓦闻一声清啸,破空而来,一道白光急如电掣,卷着一阵寒风而来。白光过处,一阵呛啷急响,银星和血­肉­横飞,夹杂着几声凄厉刺耳的惨叫,接着又听到几声娇笑传来。

这突然的变故,不由使场中恶斗暂时住手。童维南回头一看,不禁高声叫道:“俞老弟、姚姑娘快挡住他们,他们准备要抢人。”

遥闻毒娘子娇声应道:“老英雄只管放心,要叫他们冲过来一个人,唯我是问。”说着话手中折扇又伤了两名捕快,捕快中有见过毒娘子的早已大声喊道:“毒娘子来了啊!当心七毒夺命砂……”

且说俞剑英惊虹剑一招“飞卷流沙”削了七八个捕快的兵刃,另二个断手,一个断臂。抬头见岳凤坤手横长剑含怒而立,他知岳凤坤比童维南武功高出很多,怕他伤了老武师,长剑一挥,“分浪裂波”众捕快纷纷让路,俞小侠出手一剑,已使这般人心惊胆寒,竟是没人再敢拦他。

剑英身剑合一,一掠而至,拦在童维南前面,望着岳凤坤笑道:“岳兄别来无恙,绿竹堡一日分手,想不到会在这深山幽谷中再见。”

岳凤坤铁青着脸笑一声答道:“要不是为找你俞小侠,岳凤坤还不会北来。”

剑英一怔答道:“岳兄找小弟有什么事吗?”

岳凤坤仰天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着极度的悲忿,直似巫峡猿鸣,衡阳鹤唳,俞剑英听得心中一懔。岳凤坤停住笑声,说道:“阁下有一位同门的师姐,在绿竹堡中岳凤坤有缘和她一会,领教了她的剑法,今天能再会到俞小侠,我岳凤坤何幸之有……”岳凤坤话未说完,俞剑英急得截住了他的话道:“怎么,我和我师姐动了手……”

岳凤坤仰起脸又一声冷笑道:“岂止是动了手,我还伤了她。”

一句话尤如晴天霹雳,听得俞剑英心里一冷,打了个哆嗦。厉声问道:“你为什么欺侮她,为什么动手?”

岳凤坤手中长剑一横,说道:“你去问她,为什么出口伤人,又为什么刺伤了白燕儿?”

俞剑英星目中涌出来两眶泪水道:“她伤了白燕儿,所以你也伤了她是吗?”

岳凤坤微一点头。

俞剑英又问道:“你伤了她什么地方,她是不是还留在绿竹堡中养伤?程姑娘的伤势怎么样了?”

岳凤坤一听俞小侠口风中对玉玲异常关怀,不由心头火发,冷冷接道:“我伤了她怎么样,你不服气,尽管和我算帐,岳凤坤能领教号称天下第一奇人灵虚道长门下男女弟子的剑术武功,战死何憾。”

俞剑英脸­色­一变,说道:“你为救程姑娘,伤了我师姊,那是无意,小弟见面定当尽力解释。但俞剑英没有开罪岳兄的地方,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动手呢?”

这几句话,确问的岳凤坤没法子回答,一时间仗剑沉吟起来。就在两人说话当儿,燕山一雕陆文魁已陷危境,神剑手一支剑尤如风雷并发,把陆文魁罩在一片剑幕之下。这时毒娘子也被梁子平、徐彪缠住,两人武功都算上乘,两支虎头钩,一柄刀密如狂风骤雨,逼得姚小华没有工夫腾出手施放毒砂,有几个皇宫侍卫和刑部捕快已越过毒娘子,直向一所茅舍中抢去。

老武师童维南心中一急,一顺金背刀向后飞扑过去,高三宝手中刀被邓一鸣长剑磕飞,空着两只手大声喊道:“俞公子,快替下陆老英雄,他们要动手抢人了……”

他喊着叫着,人却向后狂奔,强忍着两手伤痛,双手连发白羽箭。

俞剑英被他一嚷提醒,知道皇宫侍卫和刑部巡捕冲过毒娘子的阻挡,必是去抢王振乾。心里一急,也不再待岳凤坤回答,大喊一声:“陆老前辈请快退下去,保护我王叔叔,待晚辈挡他一阵。”

说着话,惊虹剑一招“流萤舞空”,剑摇万点寒星,猛向邓一鸣攻去。神剑手被剑英舞起来朵朵剑花,迫的向后一退,陆文魁趁势跃了战圈,向后面山脚茅舍中奔去。邓一鸣被剑英绝招逼退,微微一怔,横剑问道:“你是谁?”

岳凤坤冷笑一下接道:“他就是九华山排云岭,灵虚上人的衣钵弟子俞剑英。”

神剑手啊了一声,打量了剑英几跟,仰脸一声大笑:“灵虚仙长,一代奇人,武林中谁不敬仰,怎么会教出你这种弟子……”说此一顿,又厉声喝道:“灵虚上人剑术号称天下无敌,你是他的弟子,亦必不错,我邓一鸣讨教你几招绝学。”说罢,不待剑英回答,长剑一领,踏中宫欺身直进。

武林中原有剑走偏锋的格言,踏中宫进招非自负绝好武功,那就看不起对方。俞小侠见邓一鸣如此小觑自己,不由激发真火。本来他见到岳凤坤后,内心里感到无限愧咎,他虽非有心夺人所爱,但事实上他却占有了玉玲身心,所以岳凤坤虽冷讽热嘲,他都忍了下去,始终婉言相对。可是邓一鸣踏中宫一剑迫逼,却激起俞剑英怒火杀机,闪身避剑,冷笑一声说道:“阁下中宫进招,必负绝世武学,俞剑英当得领教阁下几手不传之密。”

邓一鸣笑道:“你放手­干­吧!哪来这么多话?”说话中,又是一剑“神龙摆尾”横里扫去。

俞剑英惊虹剑“金丝缠腕”,反截邓一鸣握剑小臂,神剑手收招回剑,长笑一声,刷刷刷,一连抢攻三招。

俞剑英避过三招后,立还颜­色­,惊虹剑顺势横扫,眨眼还了八剑。两人剑术上均有独特造诣,攻三招还八剑也就不过是刹那间的工夫。

邓一鸣一生中没有逢过敌手,乍遇剑英这等劲敌,怎不­精­神徒长?长剑一横,拦住剑英抢攻,转头望着岳凤坤笑道:“兄弟,你快去收拾毒娘子,小兄今天要和灵虚上人的高足,一决生死了。”手中长剑骤出,卷风打闪,招招指向剑英要害。

俞小侠跃起一声长啸,一个倒翻退出去一丈多远,还剑入鞘。冷笑一声,道:“拼命何必太急,今天总叫你趁心如愿,我手中宝剑削铁如泥,胜了你也算不得什么,真要打,我以一双­肉­掌奉陪如何?”

俞小侠话还未完,神剑手接口答道:“捉拿行刺钦犯是圣上旨意,刑部责任,你如自恃剑术无敌,尽可把深入北回谷来的侍卫巡捕,全数斩尽杀绝。”

俞剑英脸­色­一变,星目中杀机隐现,冷笑一声道:“这也不算什么难事,等我杀散侍卫巡捕后咱们再比剑不晚。”说完话,回头一看,陆文魁、童维南、高三宝、毒娘子全部被皇宫侍卫和刑部巡捕们舍命挡住,几人虽都拼出命想冲过去护人,但侍卫巡捕人多势众,竟是无法冲得过去。再看山脚下茅舍门外,王振乾已被两个皇宫侍卫用绳索捆了,一人仗剑开路,一人架着王振乾绕道而走,后面还跟着四个刑部巡捕。

这情景看到俞剑英眼中,直似一把利剑透心。大喊一声,拔剑跃起,左腕扬起处,两支燕尾追魂镖电­射­而出,两声惨叫中,围斗陆文魁的两侍卫首先栽倒。俞剑英跟着凌空下击,惊虹剑左摆右扫,缠斗童维南的三个刑部巡捕一断臂,一个被拦腰截断,另一个心里一惊,被老武师一刀劈成两半。

俞小侠发动太快,岳凤坤、邓一鸣两个高手站在身侧,竟是拦他不及。等他们双剑并出,抢攻上去,已是晚了一步,俞剑英已替燕山一雕和童维南解了围困,这当儿救人要紧,谁还有慈悲心肠。童维南一飞叉打伤围攻高三宝的一个巡捕,高三宝趁势抢到一柄单刀,陆文魁透风镖两支齐发,挟着两缕尖风向围攻毒娘子的粱子平、徐彪打去,这两镖虽未伤两人,却逼得两人一闪身,姚小华借势猛挥折扇一招“判官翻簿”,打伤一个巡捕。就这一瞬工夫,已被她缓过了手,那无疑阎王爷差出了要命小鬼。只见她,玉腕扬处夺命砂满天飞舞,连声惨叫中,总有四五个中砂倒地,梁子平、徐彪也吓得打了个冷颤,不敢抢攻。

俞剑英回首一绝招“海市蜃楼”,剑化一团白光挡住了邓一鸣和岳凤坤两人攻势,大声喊道:“你们快去抢人!”其实他这话是多余开口,陆文魁、童维南、高三宝已早追了上去,毒娘子右手折扇,左手扣毒砂拦路断后,几个未伤侍卫和巡捕,竟是不敢紧追,连梁子平、徐彪也却步不前。

俞剑英独斗岳凤坤、邓一鸣两个高手,他知道两人剑法都达炉火纯青之境,只要让他们冲过去一个,陆文魁、童维南都无法抵挡。手中惊虹剑连展绝学,光化瑞气,剑舞飘飞,忽而刺向邓一鸣,倏而转指岳凤坤,惊虹剑结成了一片光幕,力阻邓一鸣、岳凤坤,难越雷池一步。

神剑手和岳凤坤双剑联手后,声势自非凡响,金风闪闪,隐带雷鸣,两道匹练银虹天桥如出水神龙,三支剑盘旋飞舞,刹那时人影俱杳。雪地上只看见一片白光翻滚,三个人这一场斗剑火拼,确为武林罕见奇观,那些未伤的侍卫巡捕,忘记了去追捕钦犯,站一边看个眼发直,连毒娘子也看得杏眼圆睁,慢慢的垂下了手中折扇。

耳闻邓一鸣一声虎吼,剑法一变,展开快攻,剑柄打闪,冷风卷云,全指向俞小侠上盘要害。岳凤坤配合神剑手抢攻上盘,长剑密攻中下两路,这两位武林中出类拔萃高手,双剑施出分攻合击招数,俞剑英立感到应付困难,逼得他连连后退。

毒娘子姚小华看出剑英不敌,娇喊一声,折扇挥动,向前冲去。这女人本就心狠手辣,又爱迁怒别人,心里一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娇喊声中,左手毒砂随势打出,几个全神贯注三人斗剑的侍卫巡捕,冷不妨被她毒砂打中,几声凄厉刺耳的惨叫,震荡谷中一片回鸣。惨叫声中,姚小华手舞折扇,向前冲去。梁子平、徐彪警觉到赶来拦截,被她又一把七毒夺命砂,逼得两个连跳带滚,翻退了一丈多远。姚小华衣袂飘风,几个纵跃已近剑英,无奈三人剑光错落,缠斗在一起,哪里能分出敌找来,毒娘子手扣一把毒砂,站一边没法子打出去。

这当儿邓一鸣、岳凤坤两支剑占尽优势,俞剑英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力,尤以岳凤坤抢攻下盘的一支剑,招招不离俞小侠关节|­茓­道。蓦的岳凤坤剑旋“雾敛云收”,俞小侠左大腿被剑锋划下一道一寸多口子,血流如注,雪地染红。

俞剑英长啸一声,一招“横扫千军”,荡开了邓一鸣手中宝剑,借势跃出去一丈多远。岳凤坤人随剑起,卷风紧迫,被毒娘子一把毒砂,逼得他着地翻滚,退了下去。

剑英撕下一角衣服,包好伤势,随手从怀中取出一粒百转还魂丹吞下,低头看左腿,大半条裤子已被鲜血浸透。苦笑一下,缓步走过毒娘子,姚小华正怒瞪杏眼,倒竖柳眉,右手折扇,左手毒砂,注视着岳凤坤。她眼中放­射­出万丈怒焰,神­色­紧张异常,一眼看到剑英,眼光忽变成无限怜惜,低声问道:“兄弟不妨事么?你看血都湿透了一条裤管。”

剑英摇摇头答道:“不要紧,你快去帮助陆老英雄保护王大侠!”

毒娘子一脸凄怆神­色­道:“他们两个人,你只有一个,再说你又受了伤,我在这里帮你。”

俞剑英回头喝道:“谁要你帮我,快去帮助陆老英雄,他们恐怕挡不住侍卫,巡捕人多。”

姚小华勉强一笑道:“那你可要小心啦!”

俞剑英点点头,毒娘子娇躯一转,向后面奔去,俞小侠惊虹剑一横,望望左边一座高峰笑道:“二位剑术高明,小弟佩服的很,今天俞剑英舍命奉陪,我们不见真章不散。我们最好在峰顶上一决生死,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邓一鸣大笑道:“这是再好没有,我先奉陪阁下……”转头望着岳凤坤笑道:“等我葬身悬崖之后,你再出手吧!”说罢一转身向东面峰顶跑去。

猛听岳凤坤喊道:“站住。”神剑手一停步,岳凤坤一声长笑说道:“还是由小弟先陪俞小侠,我如送命剑下后,你替我收尸。”

俞剑英挥剑一笑道:“二位就一起上吧!你们如果分开打,决不是我敌手。”几句说的邓一鸣、岳凤坤脸上一红,可是他们心里明白剑英这几句话并不是过甚其词,刚才两人联剑合攻,已领教了俞小侠的剑术,如果他们分开来,和剑英单打独斗,实在没有制胜把握。不过两人都是成名武林的人物,又都很自负,两个人打一个,败了自是无颜再见天下英雄,就是胜了也不算光荣,一时间弄得进退两难。

俞剑英看两人脸­色­,已知他们心意,一扬惊虹剑笑道:“我这支剑是宝刃,削铁如泥,兵刃上占了优势,你们两个攻我一个,正好算扯平。”说过话,不再等两人回答,仰天一声长啸,仗剑向峰边奔去。邓一鸣、岳凤坤急起直追,三条人影如出尘鹰群,起落在那千寻峭壁之上。这时壁上突出的山石、矮松,不少被雪掩住,一脚踏错,就得摔下山来,看上去端的惊险百出,触目惊心。

约有一顿饭工夫,俞剑英首先登上峰顶,看上面不过有半亩地大小,而且高低不平,处处突岩积雪。这峰是北回谷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向下看群山环绕,只到峰腰,再看峰底人如蚁,在满地白雪上晃动。峰高气寒,冷风如剑,此时大雪已住,雪敛天晴,西斜阳光,耀跟刺目。俞剑英仗剑迎风,待邓一鸣、岳凤坤登峰顶之后,大笑道:“白雪峰顶,气象万千,溅血此处,虽死何憾,二位请进招吧!”

岳凤坤长剑一领,首先发难,一招“寒夜吐蕊”直刺前胸,俞剑英仰身一翻,避开一剑,岳凤坤第二招“玉带围腰”又到,俞小剑拔身一跃,飞起一丈多高,剑尖掠足扫过。岳凤坤趁势飞击,一剑人“穿云摘月”,俞小侠突展绝学“梯云纵”,不着实物,又升起一丈多高,飘然落在两丈以外。岳凤坤三招猛攻,都被剑英避过,横剑停步,含怒喝道:“俞剑英,你为什么不还手?”

俞剑英剑眉一扬答道:“岳兄苦苦追求小弟比剑,我知你恨我夺爱白燕儿,其实这中间因果恩怨,叫我也没法子解说地清楚,不管怎样说,俞剑英已造成千古大恨。”忽然他一咬牙又厉声喝道:“岳凤坤,我让三招,又中你一剑,孽清债尽,你伤了我师姊一笔账,也该清还。”说完话,宝剑打闪,一招“流沙千里”猛刺过去。

岳凤坤知他是宝刃,不敢硬接,闪身避剑,回扫中盘。剑英长笑一声,展开疾攻,剑摇寒星万点,光化活蛇绕身,一连抢攻二十几招,所岳凤坤逼到峰侧一角,只要俞小侠再用几招煞手,岳凤坤不溅血剑下,也得葬身悬崖。

俞剑英收剑停攻,转头望着邓一鸣喝道:“他不敢接我宝刃,处处受制吃亏,你如不动手,他决难支持到一百个回合,再说你们联剑并上,俞某人也未必落败!”

几句话激的邓一鸣顶门冒火,冷笑一声说道:“你处处逼我们双剑合攻,自信手中宝剑无敌,今天如果我们陈尸峰顶,算死得心服口服,如果胜了你,邓一鸣自断左手,谢罪武林,俞剑英,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接招了。”说完话,跃起一剑劈去。

邓一鸣长剑展开,全是杀手毒招,岳凤坤回身抢攻,俞剑英展开奇门八卦剑法,力敌两人,三支剑交结成一团白光,在半亩大小的峰顶上,滚来滚去,却不闻兵刃交击的声音。剑风带飞起阵阵积雪,远望峰顶,剑气弥天,如云如雾,三个武林中杰出的剑客,在那积雪峰顶,展开一场生死于瞬息的决斗,扑跃腾击,绝招百出。不大工夫,已斗到百回以上。

正当三人激斗猛烈的时候,北回谷又来了一位丰神如玉的少年,穿一身青缎子劲装疾服,外罩羊皮风氅。他一见峰上弥漫的剑气,立时如飞赶到峰下,右手扯下风氅丢在地上,手足并用,向峰顶攀去。他身法灵巧,轻功造诣很深,不过那崖壁太高,足足爬有一顿饭的工夫,才到达峰顶。

这当儿俞剑英正发神威,惊虹剑尤如冰雹骤雨,迫得邓一鸣、岳凤坤有守无攻。蓦地里俞小侠一招“浪卷渔舟”,剑光过处,一片龙吟虎啸,岳凤坤手中长剑,被宝剑一截两断,邓一鸣剑施“金刚掣尾”冒险抢救,被剑英回剑一招“焦扇逐火”迫退三步,冰锋打闪,又圈向岳凤坤去,光如匹练,耀眼夺目。

岳凤坤无剑接招,只有翻身避招。剑英真火既动,杀机随起,身随剑进,追刺后心。剑尖颤动,一闪而至,岳凤坤再想躲开已是不及,眼看惊虹剑就要透胸而过。

猛听一声尖锐的叫喊:“不要伤他。”随着这句话,一支剑横里卷来,俞小侠顺势一挥,来剑又被截断,退步一看,岳凤坤身边多一个青衣少年。这变故突如其来,大家都停剑住手。

剑英定下神才看出那是玉玲乔装,白燕儿已先开口讲话说道:“怎么?你不认识我?我从绿竹堡追你到合肥,从合肥又追到北京,总算在这里见到了你。”

剑英星目中神光如电,把玉玲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淡淡说道:“我陈师姊是不是到了你们绿竹堡?”

玉玲点点头道:“我已和云姊姊见过一面。”白燕儿话未完,剑英接口又问道:“她受了伤是吗?”

玉玲又点点头。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你看我左腿的伤势是不是比我师姊还重?”

程玉玲登上峰顶,正赶上岳凤坤陷身危境,她救了岳凤坤命后,两只眼又一直盯在剑英脸上,闻言低头一看,见剑英左腿上半条裤管全是血迹,经过寒风吹后,凝在裤管上,伤处还不停往外面滴着鲜血。王玲啊呀一声,扑在剑英膝前,抱着他一条受伤左腿,抬头流泪问道:“弟弟,谁把你伤成这样?”

俞小侠一退步,挣脱白燕儿抱的左腿,冷冷答道:“谁?岳凤坤,他伤了我师姊,又追到京都来和我拼命,他帮助官府来燕山北回谷捉拿童老英雄,刚才山下一剑几乎使我断去了一条左腿,当我要毙他剑下时你却赶来,也许事情是碰巧……”

说这里一顿,剑指岳凤坤厉声喝道:“白燕儿人已来此,你有话尽可问她,你伤我师姊,和刺我一剑,这笔债冲着白燕儿,也就此拉倒。今后我们是敌是友全由你姓岳的自主,等我俞剑英心愿完成后,总会使你了解俞剑英是不是人间贱丈夫。”说完话,回身就走,纵跃如飞,下峰而去。

白燕儿听完剑英话,心如刀绞,纵跃而起,跋步狂追。一面跑一面大声喊道:“俞剑英,你让我说几句话再走好吗?”

程玉玲拼命急追,一脚踏错,惊叫一声全身向断崖下栽去。这声惊叫,震荡得山谷齐鸣,俞剑英回头看,见玉玲由断崖摔下,不由一阵伤心,泪涌眼眶,正想赶去相救,猛见两条人影由峰顶掠下,快如离弦弩剑。岳凤坤和邓一鸣已一齐扑下,岳凤坤更是忘了自身危险,直似饿鹰攫食,陨星飞泻,一脚踏在雪上,自己也失足跌倒,虽然如此,他仍是借势把玉玲抱在怀中,两人一道向下滚。岳凤坤右手抱着玉玲,左手在断崖中乱抓,邓一鸣探身出手连抓几次,没有抓住。

俞剑英纵身直跃,施展出绝顶轻功,由峰腰中横向两人扑去。

俞小侠心急如火,快如飘风闪电,连着几个飞纵,已拦在两人前面。剑英脚底踏实,右臂运起功力,对着两急滚而下的身子一掌推去,立时有一股强力随掌而出,岳凤坤吃剑英掌力一挡,左手抓住一块山石,右手仍抱着白燕儿挺身坐起,俞小侠救了两人,不自主滚出两滴泪水,人却又转过身子,向峰下急奔而去。

岳凤坤坐起后低头一看,白燕儿已连惊带急晕了过去。邓一鸣站在跟前低声问道:“兄弟,她是不是白燕儿程玉玲?”岳凤坤点点头,邓一鸣叹口气道:“俞剑英救了你们。”

岳凤坤闻言低头,向下看去,俞剑英已走的只剩下一点黑影。岳凤坤一时间百感交集,想谢俞剑英几句,知他已听不见,转头望着邓一鸣说道:“鸣兄,小弟有件事求你,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神剑手正­色­答道:“兄弟,你怎能这样问呢?我们兄弟情逾手足,我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什么事你说吧!”

岳凤坤含笑说道:“你不要再搜拿王振乾了,也不要再回皇宫去了。”

邓一鸣仰天一声长笑道:“我已败在俞剑英的剑下,捉拿王振乾这件事自当罢论,不过我还得回皇宫一次。几年来皇帝待我太好,不辞而别,非我自愿,无论如何我得回去一次,见见他。”

岳凤坤笑道:“好,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我在燕山方面,找个地方替白燕儿养息等你,你来了咱们一块儿去给俞剑英帮忙。”

邓一鸣奇道:“给俞剑英帮忙,他比我们强多了,我们Сhā得上手吗?”

岳凤坤摇摇头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他强煞也是一个人,我知道他刚才在峰顶上所说的心愿,是赴约岭南魔窟,五­阴­峰金霞宫妖人众多,而且个个都有一身本领,他一个人功夫再好也难打过别人人多,所以我们要去帮助他。”

邓一鸣点点头笑道:“好,就依你,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安置了白燕儿再说。”

岳凤坤抱着白燕儿站起来,低头看她人还未醒,鼻息中幽香阵阵,直扑到脸上,岳凤坤长长叹息一声,跟在邓一鸣身后,向峰下走去。

这时北回谷中战斗早已结束,刚才刀光剑影,只余一些尸体血污,邓一鸣看自己带来皇宫侍卫中也有几具死尸横躺雪地,还有些中了姚小华七毒夺命砂,未死伤者,辗转呻吟地上。未伤的侍卫、巡捕却一个未见到,神剑手默想他们必是去追燕山一雕等去了。

岳凤坤、邓一鸣感叹一阵,离开了北回谷中,展开轻功飞行身法,依入谷原路出山。

两个人都有着超绝的轻功,又在情急之下赶路,快的如狂奔怒马,到天­色­还未入暮,已出了燕山。

白燕儿悠悠醒了过来,睁眼看自己被岳凤坤紧抱怀中,不由又羞又急,娇喊一声:“你快点放开我!”两臂一用力,想挣脱岳凤坤的怀抱。

岳凤坤猝不及防,被她两臂一张之力,挣脱身子,哪知白燕儿羞急中一用力,人又昏了过去,呼的一声摔在地上。

她人晕过去,自是无法解救,这一下摔的倒是不轻,岳凤坤一时间怔在那儿,忘了救人,过半晌才蹲下去替她推|­茓­活血。程玉玲身心都受了损伤,岳凤坤足足替她推拿了一刻工夫,白燕儿才醒了过来。她神志恢复后,挺身坐起,秀目凝神,四下张望,看四周景物已不是北回谷了。仰起脸想了一阵,淡淡问道:“我从断崖上跌下,是你救了我吗?”

岳凤坤苦笑一下答道:“我因急于救你,也失足和你一块跌下,是俞剑英救了我们两个。”

程玉玲嗯了一声,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离北回谷多远了?”

岳凤坤答道:“离北回谷一百多里了,我们已出了燕山。”

玉玲缓缓伸出玉手,理理鬓边乱发,原来她戴的一顶武生巾,已在失足坠崖中失落。现在地身上虽是一身男装,头上却是一头蓬乱秀发,玉玲理过乱发,幽幽问道:“这一百多里山路,都是你抱着我走的吗?”

岳凤坤点点头道:“因为你人已昏迷过去,我是不得已才抱着你走!”

白燕儿摇摇头,微笑道:“那你一定走的很累是吗?”岳凤坤道:“不太累!”

玉玲又问道:“俞剑英到哪里去了呢?”

岳凤坤叹息一声答道:“他救过我们后,就如飞而去,到哪里却不知道。”

玉玲脸­色­一变,落下来两颗泪珠,强笑道:“他走时,没有和你讲什么话吗?也没有提过我一句?”

岳凤坤摇摇头。

五玲又强着笑道:“他救了你的命,你还恨他不恨,是不是还要和他拼命?”

岳凤坤道:“我已败在俞剑英剑下,自是无颜再和他拼命。何况他还救了我们两人的命,我不再恨他了。”

白燕儿脸上浮现一丝欢愉的笑意,指着岳风坤身边的邓一鸣问道:“这位是谁?”

岳凤坤答道:“是我结盟义兄,他叫邓一鸣,人称神剑手,他现在任皇宫侍卫长。”

程玉玲笑容收敛,无限凄伤。说道:“原来你真的帮助官府中人捉拿他?那就勿怪连我也恨上了,你知不知道,他杀官是为了替父报仇!”

岳凤坤愣一下答道:“这个我的确是不知道,我义兄邓一鸣虽任侍卫长之职,但却是位侠肝义胆的大丈夫,他来燕山北回谷捉拿行刺饮犯王振乾,并没有约我同来,我和俞剑英比剑,全是为了……”

程玉玲接口道:“全是为了我,是吗?不过我要告诉你,什么错都和俞剑英没有关系,全是我一人造成。岳凤坤,程玉玲这生负了你一番深情,来生变犬马,结草衔环以报……”

岳凤坤突然仰脸一声长笑,笑声中有着无限悲壮幽伤。说道:“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岳凤坤今生无福和你白首终生,这也是天意缘分,但我的心坚逾钢铁,至死不渝,你如果不恨我,就叫我一声哥哥吧!”

岳凤坤几句话,字字血泪,听得程玉玲伤心千回,愁肠百折,她一时哪还能克制得住沸腾热情,哭喊一声:“坤哥哥……”便向岳凤坤怀中投去。

这种人间至情至­性­的流露,看的素厌女­色­的邓一鸣也流下两行英雄眼泪。

白燕儿被岳凤坤几句话激荡起泛滥热情,娇躯投怀,泪落如雨。忽然她脑际中闪电般升起—个念头,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一腔热情,顿时平复。抬起泪眼,见岳凤坤右于正轻抚着自己秀发,神­色­中深情无限,程玉玲一下子由岳凤坤怀中跃起,狂喊道:“找对不住英弟弟,绝不能负他,我要找俞剑英去……”她汪叫着向前奔跑,猛觉血气一涌,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又栽倒地上。

岳凤坤追几步蹲在地上,看她嘴角间,鲜血仍汩汩而出,面­色­如纸,知她悲恨交加下,伤了中元。立时由怀中取出一粒救急丹药,放入王玲口中,替她把脉。这一把脉,几乎使岳凤坤一个身子冷了半截,他发觉白燕儿已有了近两月的身孕。

邓一鸣看岳凤坤把着左腕脉门,一张脸颜­色­渐变,越看越觉不对,立时伸手在岳凤坤背­祼­|­茓­上轻轻一拍,岳凤坤打了一个哆嗦,恢复了神智,长叹一声,泪水涌出。

邓一鸣皱着眉道:“兄弟,你应该暂压伤痛,救人要紧!”

岳凤坤答道:“她悲伤过度损及中元,又伤了……”他本想说伤了胎气,话冲口边又咽了回去。停顿一下接着说道:“她内伤很重,短时间恐怕是无法复元了。”

神剑手遥指正南方一座小山村说道:“程姑娘既需较长时日疗养,那你们就暂到前面那座小村落中住下,我相信以兄弟­精­深医理,必可使白燕儿近日复元。我回京城一趟,十日内再来这里找你们。”说毕,立时展开飞行身法,自回京都而去。

岳凤坤看邓一鸣背影在冬日晚霞里悄失,连一句送别的话也说不出来。

岳凤坤一阵伤心,泪珠儿掉在玉玲脸上,无限感伤中抱起仅存一息的白燕儿,向正南方那座小村落中走去。他此刻心头里说不出是爱是恨,只感到一片茫然……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客人,你同伴是不是得了急病?”

声音不大,那似寒夜里一声警钟,把岳凤坤从恩怨的迷醉中惊醒过来,定神一看,已进入村中。身侧一位手握竹杖,身穿棉袍的老人,满脸慈爱怜惜,注视着岳凤坤和他怀抱中的程玉玲。

岳凤坤叹息一声答道:“是摔伤了,请老丈借用一间空房,让她养息几天。”

老人道:“在家千般易,出门一时难。出门人再遇上这种意外,实在不幸呀!寒舍还有二间空房,客人请随我来吧!”说完,转身带路,引着岳凤坤进了一座茅房。

这是靠近燕山的一个小村,只不过住着七八户人家,茅舍竹篱,一派山村风光。老人带领岳凤坤进了小村最南边一座竹篱中,虽是几间茅屋,但里面却打扫的相当­干­净。老人进了门,高声喊道:“巧姑,快来把北屋里(北方土话即北厢房)打扫一下,有客人来啦。”

正房里应着走出来一个黑布裤袄的大姑娘,说年龄大约十七八岁,一条直垂到后臀上的大辫子,乌黑发光,纤长身材,绣花布鞋,粉面柳腰,樱­唇­微殷,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山村里有这样漂亮的姑娘倒是少见。她微带羞意,打量了岳凤坤一眼,看到白燕儿长发蓬乱,微觉一愕,老人已开口说道:“我倒忘了问客人贵姓?”

岳凤坤低声答道:“我姓岳,请教老伯伯高姓?”

老人微笑道:“我叫王大福,这地方叫小王坡,这里住的几家人都姓王,等巧姑打扫过房子,安顿了病人,我们再谈,我到厨下去先给你们弄点东西吃吃。”

岳凤坤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看人家父女脸上的诚恳神­色­,觉得说出来反是多余,把冲到口边的几句话,又赶忙咽下肚子,点点头算是表示谢意。

巧姑打扫好房间,倚着门低声说道:“大爷,房间打扫好了。”岳凤坤立刻抱起白燕儿道:“谢谢你啦,姑娘。”

岳凤坤抱着玉玲进了北屋,这房子共分内外两间,里面一间,竹榻上早巳铺好床单,虽是布质,却很清洁,岳凤坤把玉玲放到竹榻上,巧姑捧着一盆热水进来,很耐心地替玉玲洗去嘴上血迹。

岳凤坤道:“这地方有药店吗?”

巧姑道:“药店倒没有,不过我爹爹常常替村子里的人看病,我们家里收藏有药材。不过不全,你要什么跟我讲,我去看看有没有。”

岳凤坤说了几种药物,巧姑一一记下,不大工夫倒是一样不缺的拿来。岳凤坤亲自秤了分量,调配好,托巧姑代为煎药。自己强抑悲伤,运起内功,以本身元气助白燕儿活血畅脉。果然不到一刻工夫,程玉玲悠悠醒来,睁眼看岳凤坤正以内功在自己各处|­茓­道推拿,他手掌至处,必有一股热流浸入体内,而岳凤坤头上却是汗水如豆,不停滚下。

白燕儿知道,这是武林中一种极高疗伤法子,疗伤人以本身真气功力,助伤者畅血清神,伤者固是获益不浅,但疗伤人却受损极大。白燕儿看岳凤坤如此对待自己,一阵感愧难过,流下两滴泪,握住岳凤坤一只手道:“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程玉玲惭愧死了。”

岳凤坤右手任玉玲握住,左袖擦下脸上汗水笑道:“你不要想这些事,快闭上眼睛好好养神,你伤得很重。”

白燕儿笑道:“我知道,恐怕我不会好了……”

岳凤坤淡淡笑道:“现在你好好养息要紧,只要你心情能够愉快起来,很快就可以好起来,你放心吧!你病好了,我就离开你,以后再不搅在你和俞剑英中间,现在我都知道啦。”

白燕儿停住哭声问道:“你……你知道了什么?”

岳凤坤看她急得柳眉倒竖,心里又恨又怜,一皱剑眉,微笑答道:“我替你把脉,无意中发觉,难道你真的还要骗我吗?”

白燕儿听得一阵羞急,苍白的脸上,泛上了两颊羞红,闭上两只眼。过了半晌,忽然她睁开眼,放声大笑起来,笑声过后,秀眉深注着岳凤坤问道:“你是不是说我怀了孕,肚里有了孩子?”

岳凤坤点点头。程玉玲笑道:“白燕儿残花败柳,我不配爱你,知道吗?你快些请走吧!”岳凤坤只觉得心如刀绞,哪里还忍得下去,正要离开,回头见巧姑手捧煎好的药碗,用奇异地眼光怔怔的望着他,脸上是一片茫然神­色­。

岳凤坤心痛到了极处,仰面一阵大笑,道:“程玉玲,你放心,等你病势好转,岳凤坤立刻就走,现在不管你如何骂我,我也要替你看病。”

说完后,接过巧姑手中药碗,缓步对着竹榻走去,白燕儿闭上眼,心里面涌起无限愧疚。

岳凤坤走到榻边流泪说道:“你的病相当严重,快吃了这碗药吧!你就要死也该再见俞剑英一面,我想你必然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几句话正触着玉玲心事,立时打消了求死之念,慢慢睁开眼,挣扎坐起,一口气喝完了岳凤坤手中药水,勉强笑一下说道:“岳凤坤,你恨我?”

岳凤坤摇摇头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我自己……”白燕儿叹口气接道:“如果来生我还能变人,当报答你一番深情。”

岳凤坤笑道:“这是孩子话,我不信人死了还有来生,现在你什么也不要想,安心的把病养好再说。”

程玉玲苦笑一下答道:“你认为我真的还会好吗?我吃药是不愿再伤你心,我知道,恐怕我无法再撑过三天……。”

岳凤坤截住她的话,一脸坚决神­色­,答道:“你不要再这样想,你决不会死,如果你肯听我的话,三天内我保证你的病势全好,再休息几天,等我义兄邓一鸣来了之后,我们一块儿去找俞剑英。”

玉玲凄凉一笑答道:“你医理­精­妙我知道,可是我的病太重,你一片好心恐怕是白费了。俞剑英不会再理我了,再说他走时又没有说到什么地方,江湖上这样大,你到哪里去找他。哥哥,我快要死了,你还骗我。”

岳凤坤听得感慨无限,心中隐隐作痛。但外形上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笑道:“你病情虽重,我却有能力使你复元,去找俞剑英更不是骗你,我想他一定要到岭南五­阴­峰金霞宫去赶约,我们去找他,也顺便助他一臂之力,他剑术武学,虽比我和义兄都好,但究竟是人单势孤。”

几句话,听得白燕儿面泛笑意,答道:“要是我真能不死,就和你们一块儿去吟南魔窟找他,如能见到他,我必设法使你们消除误会。”

岳凤坤苦笑一下道:“我们之间的误会,永远没法子消除,我到岭南去帮助他,是答谢他救命之情。”

白燕儿和岳凤坤在小王坡又住了三天。这三天中,玉玲在岳凤坤细心照料之下,逐渐复元,此时她心中对岳凤坤确有着说不出的感激,也觉得太对不住他,所以她病势好转之后,对待岳凤坤已不像过去那样冷淡,变得处处温柔和婉。

第五天上,程玉玲已完全好了,岳凤坤带她到村外散步,晚霞流照,红云如火。深冬季节里难遇上这种好天气,两个人兴致勃勃,不知不觉走出了两三里路,翻过了两道浅山,岳凤坤怕玉玲病刚好,体力不支,望着她无服深情地问道:“你的病刚好,不要累着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下吧!”

白燕儿点点头还给他一个微笑,两人在浅山一角,找两块大山石对面坐下,岳凤坤抬头看晚霞逐渐隐没,心中感慨万千,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白燕儿望着他向道:“你又想到了什么事叹气呢?”

岳凤坤笑道:“我在想人生和要落的太阳一样,最美丽的时光也最短促。”说罢又叹口气,低吟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程玉玲笑着截断了他的话说道:“你正当有为之年,为什么要想这些?”

岳凤坤凄苦一笑答道:“过去我确实自负,但自和俞剑英比剑之后,狂傲之气,完全消失。他武功剑术比我高明多了,现在我已是万念俱灰,争名武林,逐鹿江湖萨雄心都没有了。只等我盟兄邓一鸣来后,我们一起赶往岭南五­阴­峰金霞宫去,帮助俞剑英完成履约魔窟之愿,假如这一仗我还能侥幸不死,也要披发入山,面壁参禅,不再涉足尘世了。”

程玉玲听完话,心中难过,想劝慰他几句,但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对。闭上眼滚下两颗晶莹泪珠,一时间相对无言。默坐良久,岳凤坤才缓缓起身笑道:“天时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回到了王宅,已是暮­色­苍茫的掌灯时候。巧姑正倚门殷望,见两人归来,迎上去笑道:“有客人来找你们,等了很久啦。”岳凤坤心想可能是邓一鸣来了,立时加快了脚步进去,果然是神剑手。他正坐正屋竹椅上和巧姑的父亲聊天。见岳凤坤和白燕儿一前一后进了门,满脸肃穆神­色­,起身说道:“俞剑英在京城中又杀了人,而且杀的又是一品大员,皇上为此事震怒异常,面饬小兄限期破案!”

岳凤坤问道:“杀的什么人?”

邓一鸣叹口气道:“刑部尚书魏道宗一家老少八口,这人固然是大­奸­巨恶,死之应得,但俞剑英这做法也太狠了点儿,而且杀人后留下姓名,这是诚心和我过不去。为此事小兄颇难自决,赶上这件事,也使我很难开口说出辞职的事,小兄此来心意,是告诉兄弟一声,岭南之约,暂作罢论,无论如何,我得办清楚这件案子。”

岳凤坤怔了半晌,道:“你不是他的敌手。”

邓一鸣仰脸笑道:“这不能算江湖上比武私斗,我可以邀人助战,难道武林中就没人能打得过他吗?”

岳凤坤又问道:“你准备大举邀人,去对付他?”

邓一鸣道:“那也不必,我只请两个人就够了。”

岳凤坤又追着问道:“在江北武林道上人物中,找还想不出有谁能和俞剑英一较长短?”

邓一鸣看了岳凤坤良久后,低声答道:“你听过燕赵双残吗?”

岳凤坤心里一惊,问道:“怎么,这两个老怪物还活在世上吗?”

邓一鸣微笑道:“不但还活在世上,而且就在北京附近玉泉山中。二十年潜修面壁,他们的功力较过去更为深厚了,除了燕赵双残之外,江北武林道上,也许真的没有人能和俞剑英对手比剑了。”

岳凤坤听完话,低下头沉吟不语。他心里涌上恩、怨两种不同滋味。转头看看玉玲,见她粉脸上冷若冰霜,两只圆圆大眼中,神光如电,岳凤坤心中一凉,抬起头望着邓一呜笑道:“你不能这样对付他,他救过我的命。”

神剑手忽的两眼圆睁,面­色­铁青,答道:“你要我弃职潜逃,背叛皇室,把半生英名付之东流水,落个万人唾骂的罪名吗?”

程玉玲冷笑一声接道:“俞剑英也饶过你一条命,再说燕赵双残不见得就准能胜得了他。七尺男儿汉一诺千金,你答应过你义弟到岭南帮助俞剑英践约魔窟,五­阴­峰金霞宫恶名震江湖,荡平岭南魔窟,何异替武林除一大害。你在皇宫中可以享尽人间富贵,但无法获得到武林同道敬仰,俞剑英出身宦门,家世煊赫,他父亲官拜到一品封疆大吏,廉正爱民,一方敬仰,他为惩治下属枉法遭忌,落得满门惨死。”

言此稍停,又道:“俞剑英为父母报仇,是克尽人子之道,杀的又是贪官恶吏,那无疑为民除害,这还是武林中侠义本­色­。他剑诛魏道宗一家八口,并没有波及仆­妇­无辜,你说他狠了点儿,我也承认,但他并没有做错事情。你认为,你邀请高手拿住俞剑英,可保着你半世英名,其实那才是助纣为虐,才真为武林同道唾弃。你答应帮他,现在反而邀人对付他,出尔反尔,算什么大丈夫,难道你还不如我程玉玲一个弱女,说话算数吗?”

白燕儿一席话连激带骂,邓一鸣只气得须发怒张,双目圆睁,怒视着玉玲,眉目间杀机隐现。

岳凤坤怕他在急怒之下,突起发难,也暗里戒备,准备抢救玉玲。

白燕儿却是毫不在乎地又笑着说道:“怎么,你觉得我在骂你是不是?其实我每句话都是出自肺腑,你一定要找俞剑英我也阻挡不了。可是你和你义弟十余年道义深情,就先得反脸成仇。”

程玉玲说完话,转过头秀目深注着岳凤坤,邓一鸣两道眼神似电,也落到盟弟脸上,四道眼光似四把利剑,都刺在岳凤坤的心上。他左右为难,急得头顶上直冒汗水,过了半晌工夫,岳凤坤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鸣兄,程姑娘的话不错,你何苦要栈恋皇宫侍卫长的位置,伴君如伴虎。不如急流勇退,我们到岭南助俞剑英履约之后,我陪你遍游天下名山胜水,然后结庐绝峰,穷究武功秘奥,你就……”

岳凤坤话未完,神剑手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你不要再说下去。我们就动身赶赴岭南,俞剑英恐怕已早走两天了。”

程玉玲展颇一笑,探深一福道:“你是岳凤坤的盟兄,我也该叫你一声大哥/大哥,你别生我的气,白燕儿年纪轻,不会讲话嘛!”

程姑娘这一做作,害得邓一鸣哭笑不得,摇着头叹口气道:“你一张嘴实在厉害,邓一鸣甘心认栽,白燕儿这绰号还不够适当,不如改叫做百灵鸟儿,你咭咭呱呱叫得又响又脆,今天我算认识你程玉玲了。”

白燕儿报给他一个微笑,转头又望着岳凤坤眨眨眼睛,岳凤坤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只好淡谈笑道:“俞剑英既已动身,我们也不宜耽搁,今晚上连夜赶路如何?”

白燕儿笑道:“那是最好不过,我去收拾一下我们就走。”说毕,她转身往北屋走去。

一会工夫,白燕儿已提了个包袱站在院里叫道:“我们走吧!”

邓一鸣对巧姑父女拱拱手先出了房门。程玉玲骑上了邓一鸣骑来的马,岳凤坤、邓一鸣跟在马后步行。马蹄声踏得路上小石子得得作响,天­色­也更黑了下来,三个人都有着很多感慨,但谁也不说话了。马蹄声、脚步声,在夜幕里作响,直往万里外的岭南赶去。

再说俞剑英在北回谷击败了邓一鸣、岳凤坤双剑联攻后,又救了白燕儿岳凤坤,狂奔下峰而去,他绕过两座山角,碰见毒娘子和童维南等,正在和皇宫侍卫及刑部中巡捕恶战。童维南、陆文魁、高三宝,和带自己到北回谷的乡勇,分站四面保护着受伤的王振乾。力拒众侍卫和巡捕猛攻。姚小华独自为战,折扇生风猛斗四侍卫。童维南等吃亏在要保护受伤的王振乾,不能放手抢攻。俞剑英见状,一声长啸,惊虹剑尤如打闪,稀世宝刃,削铁如泥,再加上他一身绝世武学,身法快的出奇,所以他只要出手,差不多每次都有人受伤,果然­精­芒到处,兵刃和断臂齐飞,惨叫声中有两人栽倒地上。

皇宫侍卫和刑部巡捕,看他这等来势,不禁一个个心生寒意,纷纷向后退去。

徐彪本来力攻燕山一雕,见俞小侠宝剑到处,争相退避,不由大怒。他自恃有点本领赶来截击,还不及出手攻人,俞小侠长剑已到,冷风扑面,剑光如电,徐彪连蹦带跳躲过一剑。可是第二剑又到中盘,情急之下徐彪忘记了俞剑英手中是柄宝刃,手中刀横里一架,呛的一声单刀变成两截,他才感到不好,惊虹剑又到前胸。俞剑英最恨投向官府中的武林人物,这和他生身娘溅血开封惨死有关,他心里早有了这种观念,徐彪哪还能逃出剑下。只觉前胸一凉,三尺霜锋透胸而过,俞剑英拔出宝剑,血喷数尺,徐彪一声啊呀未完,尸体栽倒。

俞剑英剑毙徐彪之后,震惊了众侍卫和刑部巡捕,哪里还敢和他动手,逃命要紧,纷纷退走。

毒娘子姚小华独斗四侍卫,刚刚打个平手,她一见俞小侠无恙归来,­精­神一振,折扇连挥,把敌人逼退几步。一纵身跃出去一丈多远,回身时手中已扣了一把毒砂,娇叱一声,毒砂出手,丈余方圆内黑烟弥漫,四侍卫有三个中了毒砂。

梁子平本来和徐彪及部分侍卫巡捕合攻童维南等四人,主要的目的是在抢人。他见俞剑英杀徐彪不过两个回合,心里一害怕,混入巡捕中逃走。又打了两支抛手箭,箭如流星,打向毒娘子姚小华的后背。谁知他扬手作势时已被俞小侠剑英看见,他快俞剑英比他更快,扬手两支燕尾追魂钉电­射­而出,四支暗器在距姚小华背后两三尺处碰在一起,叮叮两声全落在地上。

毒娘子回头见了这情形,心中大怒,娇叱一声,猛向梁子平扑去。她心头火起,人如掠波燕剪,粱子平略一怔神,姚小华已经扑到,折扇挟风斜劈上盘,这情势迫得梁子平只有还手。两钩平推“二龙抢珠”,闪闪­精­光反截毒娘子执扇右臂,粱子平哪有心恋战下去,一面打,一面在看逃命的机会。

他四处留神一看,知道今天已无生还的希望,俞剑英横剑拦住要道,陆文魁、童维南挡在东、北两面,南面是一座壁立高峰,粱子平看自己陷入绝境,反而镇静下来,双钩展开迅捷无匹的招数,和毒娘子抢攻。

一霎时扇风四起,钩影纵横,姚小华一心求胜,辣手频下,绝招连绵。梁子平困兽之斗,也用出全身本领,交手四十回,天已入暮,仍是半斤八两,分不出胜负优劣。毒娘子心中发起急来,一声娇叱,扇法突变,展开生平绝技,连环十二式,刹那间四面八方都成了姚小华的人影。

梁子平接了三招,已知招架不住,双钩“平分秋­色­”还了一招想冲出逃命。哪知姚小华这连环十二扇专讲究以快打快,十二招连绵回攻,一招比一招迅快,粱子平一心慌图逃,攻了一招后跃退就走。

姨小华如影随形般追到身后,梁子平一跃落地,毒娘子折扇已到,扇锋过处,粱子平一条右臂应声而断,他疼得仰头惨叫。哪知头一仰,扇锋又到脖子上,这一下划颈而过,咽喉冒血,一颗头飞出去八九尺远。

姚小华杀了梁子平后,缓步走近俞剑英笑道:“兄弟,你救了我!”

俞剑英淡淡答道:“你帮了我很大的忙,这点点小事,你还要谢我吗?”

毒娘子收了折扇,柳眉儿一展,笑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想,我活一天就帮你一天,直到我死了为止,别的我都不想啦。”

俞剑英摇摇头,道:“那又为什么呢?”毒娘子凄苦的笑一下,道:“如果我明白为什么,我就不会再帮你,你恨我、讨厌我,但我却想和你在一起,几次我都想走,可是走不了。”

俞小侠望望她,走向王振乾身侧,看他瘦骨嶙峋,环目微闭,昔年钢铁般的江湖豪客,如今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不禁一阵心酸,跪到他身边,叫道:“王叔叔,你睁开眼看看英儿,我没有辜负叔叔一片爱心……”

他话未说完,已泪水满颊,铁笔镇八方王振乾慢慢睁开一双环眼,深注剑英半响,嘴角浮现一丝微笑,有气无力地说道:“你长这么大啦,想不到我还能见你一面,我死也瞑目九泉了。”

俞剑英无限凄伤,道:“王叔叔,你怎么能这样想。英儿身上有师父炉中灵丹,你服用后,再养息几天就可以复元。”说毕,从怀中取出百转还魂丹,服侍王振乾吃下。

灵虚上人炉中丹药,有天下百种奇药而成,王振乾服用过后,立觉一股热流布达四肢。约过有一刻工夫,全身顿觉一畅,伤处疼苦也减去不少。要知王振乾在死牢中受尽各种刑具折磨,被燕山一雕救出后,又连夜被运送北回谷,还未来得及替他疗治内外伤势,皇宫中侍卫和刑部巡捕便跟踪追来。王振乾在死牢折磨多日,已经是奄奄待毙,再经这一折磨,只剩下咽气的份儿。但服过俞剑英身怀灵丹之后,又觉好转过来,他睁开眼看老友、弟子、俞剑英等环守身侧,微微点下头笑道:“我大概又死不了啦,灵虚上人百转还魂丹,功能起死回生……”

俞剑英看王振乾服过丸药后,­精­神好转,但还得养息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复元。几人就在附近找一家猎户住下,童维南看燕山一雕为这件事,其门下弟子,死了六个,心中很难过,暗里把这件事告诉了剑英。

俞小侠听完后,心中更加感伤,不觉又勾起他父母仇恨,这才连夜和毒娘子赶到北京,杀了魏道宗一家八口,题字留名后,又赶了回来。

老武师想起了浙北双杰,不知生死去向。毒娘子却笑道:“张氏双杰如果遇害,那必然要斩首示众,我再进京去打听打听,如果他们被捉下入刑部死牢,我们就再来一次劫牢救人。”

这女人说走就走,匹马单枪又入京城。这时整个北京城内还闹的天翻地覆,刑部尚书一家被杀那还了得,巡梭铁骑到处搜索嫌疑人犯,盘查严密,简直寸步难行。毒娘子化妆做一个半百卖花老婆婆,竟然被她哄过了盘查铁骑。她在京城中跑了一天,仍是探不到浙北双杰消息。夜里她又冒奇险遍查刑部死牢,但双杰只似沉海沙石。毒娘子没办法,只好连夜出了京城,第二天下午她又赶回燕山,把情形告诉了童维南。

老武师一时间也想不出这中间曲折,事情到这一步,谁也都没法可想,只好作罢了,留得日后慢慢探听。

俞剑英在燕山又住了四天,王振乾伤势逐渐好转,他告诉俞剑英说,自离排云岭后,又回开封,为救马二别子,文昌笔伤了开封捕头吴一鹏,救出马二别子后,护送他出城逃走,自己又遍走天涯海角寻访高三宝。五年苦找,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江南遇上。师徒两人本想上九华山排云岭去探望剑英。

偏是这时传出崇祯即位,魏忠贤伏法的消息,王振乾动了替俞瑞祖翻案的心意,他想恩兄心存忠节,接矫诏从容就义,替他翻案,使害他的人受到国法制裁,比手刃害他仇人更能慰他九泉­阴­灵。

他动了这个心念,费时近年到处搜集资料,写好洋洋数万言的御状,单身北上。第一次入皇宫就遇上神剑手邓一鸣,苦斗三十回合,王振乾受了两处剑伤,飞云白羽箭挡住了邓一鸣的追赶,逃出皇宫,王振乾在进德镖局养伤三个月。剑伤才好,但他心还不死,又连入两次皇宫。但深宫内苑防御森严,根本就没法子见到皇帝。第三次被他找到了养心殿,崇祯正在灯下批阅奏章,他正想入殿叩见呈上御状,偏偏又遇上了邓一鸣巡查到此。这次他受伤被擒,被人误作行刺钦犯送入刑部死牢,幸得他入牢前毁去身怀御状,要不然魏道宗早就暗害了他。

王振乾说出他七年经过,俞剑英只听得感动异常,含蕴着两眼泪水说道:“叔叔为替英儿父母昭雪沉冤,受尽了千般磨难,我心里感……”

俞剑英话未说完,王振乾忽然大笑起来。他虽服过灵虚上人百转还魂丹,但因伤势过重,元气尚未恢复,这一笑,只笑得满脸通红,血翻气涌,连声咳嗽,全身颤抖。

俞剑英心中一惊,连声问道:“叔叔,你是怎么啦?”

王振乾停住了笑声,咳嗽一阵,答道:“你倒是学会跟我客气起来,不是俞恩兄一念仁慈,王振乾早就横尸荒野,我不能及时抢救恩兄夫­妇­,已是万罪莫赎。害你生身娘溅血开封,那更是死有余辜。你对我说起客气话,比拿刀刺我还难过。”

俞剑英拜倒地上答道:“英儿年纪轻不会讲话,叔叔不要生气。”王振乾笑道:“我不是生气,只是感愧。”

王振乾过经过了两天养息,身体逐渐复元,俞剑英心中悬念岭南之约,因为这件事办完了他才能安心的死。陈紫云、程玉玲二女恩情并重,自己又失足遗恨千古,恩师望重四海,武林人人敬仰,这件事他如果知道了决不会放过自己,虽有义父八臂神乞桑逸尘允诺承担,但恩师心意如何,很难预料,而且夹在二女情爱之中,也很难决定取舍……

俞剑英心念既决,恨不得Сhā翅飞往岭南,看王振乾伤势渐愈,提出告别。他说在岭南和人有约,必需按期履践。

王振乾不知内情,看剑英说的郑重其事,倒是不便拦阻,点点头对剑英说道:“武林中最重信义,既是和人有约,自是不能失诺,你先走一步,等我元气稍复,立时到岭南找你。

童维南心里虽明白剑英去岭南,是赴勾漏山五­阴­峰金霞宫的约会,但他却想不出何以如此之急,小孤山和白面鬼王赵森定约限期三年,屈指数来还有两年多的时间。他心中怀疑,想劝剑英不必太急,可是他话未出口,已被俞小侠示意阻止,童武师不知剑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不问。

哪知俞剑英又提意见,他劝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和高三宝陪燕山一雕留在河北,一来保护王振乾,再者慢慢探听浙北双杰下落,由他和毒娘子姚小华双骑先行。

毒娘子听剑英这样一说,尤如三暑天饮了一杯清凉剂,她也不等童维南等开口说话,就抢先开口说道:“这样子最好不过,我们先走一步,你们等王大侠伤好之后再慢慢来吧!”

她这几句话,一下子封住了别人的嘴,老武师和燕山一雕等,谁也不好再讲什么。

俞剑英心中另有打算,姚小华几句话算是替他做了挡箭牌,他自然不会反对?

童维南抬头望剑英,心里疑虑重重,长长叹口气道:“老弟,你到岭南赴约,望能多加珍重,姚姑娘久历江湖,有她跟你一块走,帮助不小。我再等三五天王大侠伤势好了之后,到京城里去探听浙北双杰张氏昆仲的消息,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必到岭南去找你们,你们两人万一遇上什么事,要商量着对付,不可固执己见。”

俞剑英听童维南语意充满关切爱护之情,也听出他话中含意,误会自己又爱上了毒娘子姚小华,不过此刻也没法子解释。只好苦笑了一下,答道:“晚辈敬领教言就是,我们走。”说罢,和童维南燕山一雕等一一作别,带着毒娘子飘然而去。

俞小侠和姚小华离了燕山直向岭南赶去,如果算他们南下日期和岳凤坤程玉玲等,前后也不过相差一天,可是这万里行程上道路分歧,有时五人只相差数里,投宿住店都落一个镇上,可是始终没有碰过面。

单说俞剑英和姚小华一路南下,毒娘子为了路上方便又易了男装,翩翩少年,风度潇洒。

一路上,姚小华变得温柔异常,她把俞剑英看成了小孩子,体贴照顾的无微不至,绵绵柔情直如轻风拂面,吹人意酣神醉。这又使俞剑英回忆起和玉玲并骑上绿竹堡一段往事,如今旧事重演,只是由白燕儿换成了毒娘子,不同的是姚小华比程玉玲更加大胆,不仅关心到俞剑英吃饭穿衣,而且还照顾到他梳头洗澡。

双骑并进,经过了两个多月,到了广西苍梧县境,距勾漏山也就不过是两三百里。这时已是新春二月间,广西天气热,早已是草长莺飞,花开时节,当天夜里毒娘子和俞剑英就宿在苍梧县中。

两三百里行程,不过是两天工夫即到。第三天上午,两人已入山区,看峰岭连绵,一望无涯,也不知五­阴­峰在什么地方。姚小华虽是久走江湖,但她一向在江北走动,从未到过岭南,五­阴­峰金霞宫虽获魔窟称号,可是真正知道在什么地方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两个人沿途向樵夫问路,出于意外的都回说不知,俞剑英没法子,只好向那谷深山高的地方走去。

渐渐地马已经无法再走,山势也愈来愈险,羊径一线,峰壁如削,听涧水雷鸣,松涛似海,看山峰重叠,高入云霄,两个人只得弃马步行。

转过一个山角,猛听得毒娘子喊了一声,道:“兄弟,你看那山谷里是不是几匹坐马。”

俞剑英顺着姚小华手指处望去,果然见山谷中有三匹马在啮着­嫩­草,马上鞍蹬俱全。

俞剑英回头对毒娘子道:“看样子这三匹马也是入山之人骑来的。”

姚小华接口笑道:“弃马入山,自然不会是魔窟妖人的朋友,只是不知什么人?有这样的胆量,你是否邀有助拳的人?”

俞剑英摇着头道:“没有。”

毒娘子一皱柳眉儿道:“这事情看起来有些怪道,三匹马没遭野兽吃掉,时间也不会太久。可能是他们今天中午过去,我们快赶一阵,看看前面是不是还有迹象可寻。”

俞剑英拾头看天,春日西斜,大约是申初光景。如果姚小华推想不差,和三人相差也就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如果快赶一程,也许会追到三人,如果三人也是到魔窟寻仇而来,那可以彼此互助一臂之力。立时点点头,施出轻功提纵身法,和姚小华向前急奔。

两人翻过几道峰岭,天­色­已快入暮。姚小华收住步,对剑英笑道:“现在我们已深入山中,随时就可能遇上敌人。我们不能太累,地势不熟,更不可以晚上赶路,我看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夜,等明天再走,急也不在这一天两天。”

俞剑英也微觉疲乏,细看姚小华顶门上已出了汗,这才想起毒娘子身负有十二袋铁砂,不由轻轻地叹口气道:“姊姊为我吃这样苦,我心中感愧极了,你那铁砂分几袋给我带上吧!”

姚小华慢慢移步到俞剑英身边,握着他的手笑道:“不用谢我,也不必惭愧,你知道我的心就好了,姊姊今年廿七岁,十七岁闯江湖到现在整整十年,因我七毒夺命砂过于歹毒,他们送我个毒娘子的绰号。我生­性­豪放,不拘小节,再加上十年江湖行踪,养成我一种玩世­性­格,这些年来也有不少自负才貌的人,真心真意的对我,但我却未曾激荡起一点情波。谁想到合肥城见你一面,竟使我蹈情网不克自拔,说起来,羞死人啦,你骂我、讨厌我,我反而愈觉着你和别的男人不同,也更爱你。”

说罢话,粉脸红晕微现,俞剑英第一次看到她腼腆羞态。姚小华停了一阵,又望着剑英笑道:“你心里一定认为我是个荒­淫­的女人,是吧!其实我只是外形放荡,这些话告诉你,你也许不会相信。”

俞剑英点点头,道:“我知道姊姊是好人……”

毒娘子格格娇笑,截住了剑英的话道:“你这话可是发自肺俯吗?恐怕是信口开河吧?兄弟,不管你对我看法如何,姊姊这颗心惟天可表,姚小华自知无福伴你俞剑英白头终生,我要以一腔热血酬报知己。”说罢,眨眨眼,滚下来两颗泪珠儿,转身向前跑去。

俞剑英只好跟在她身后,两个人找了一个小岩洞,解开随身携带的简单行李,静坐养神。约过了一个时辰,疲乏立刻消除,毒娘子睁开眼对剑英笑道:“兄弟,假如我这次要死在岭南。你怎么办?”

这一问倒是出了剑英的意外,怔了半天才答道:“如果我也死了,那就没有话说,要是我不死,一定要活捉害死你的人万剑碎尸。”

说此一顿,叹了一口气又道:“不过我就是不死在岭南魔窟妖人手中,也是活不了多少时候了。”

姚小华奇道:“那为什么呢?”

俞剑英摇摇头,又一声叹息,道:“我有我的苦衷,恕我不能告诉姊姊。”

毒娘子笑道:“告诉不告诉我随你的意,咱们不谈这个啦。要是我们都没有死,你准备怎么样对我?”

俞剑英很作难的想了半天,道:“要是我们都不死,我只能把姊姊当个朋友看待……”

说到这里,他想不出下面的话应该再说什么才对,只好蹬着眼望着毒娘子苦笑。

这时天已入夜,半圆明月,清光似水,从山斜­射­过来,照在剑英和姚小华的身上。两个人相距也就不过是两三尺远,毒娘子把身体靠近剑英,握着他一只手笑道:“兄弟,你能把我当朋友看待,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知道再想多了,那是自讨苦吃,只要将来你让我跟你在一起,你传我武功,我们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

俞剑英不等毒娘子说完,右手微一用力,捏一下姚小华纤纤玉手笑道:“姊姊,你不要想这么多,你要是想学武功,我倒可以教你,这样吧,等荡平了岭南魔窟之后,我们就找一个地方住一个月,尽这一月工夫,我把我会的剑术­精­要窍诀传你。姊姊很聪明,只要你肯用心去练习,三年后定有所成,以酬答姊姊岭南助我一臂的恩德。”

第 八 回 情断魔窟

姚小华幽幽问道:“难道你心里想我和你一块儿到岭南来,只是为了想要你传我剑术吗?”

剑英松了握着姚小华的一只手,笑道:“实在告诉你吧!我提前履约岭南,就是想早日完我心愿,因为我心愿完成之后,才能安心的死。俞剑英不惜负恩师一番教养苦心,甘愿饮刃溅血,一则要保我恩师在武林中的声誉,二则为了我夹在我师姊陈紫云,和江西绿竹堡白燕儿程玉玲二人情爱之间左右为难,我和陈师姊一块儿在九华山排云岭中长大,两小无猜。我奉师命下山那天,她送我到几十里外,临分手订下了自首盟约,可是我却负了她一番情爱。无意中遇上了白燕儿,铸错千古,回首成恨,逼得我不得不明智一死,让我满腔热血洗刷我一身罪恶。姊姊,今夜荒山中我推腹直告,希望你不要笑我,也求姊姊原谅我,俞剑英并不是薄情寡义人。”

毒娘子只听得泪涌眼眶,笑道:“兄弟你是何苦呢?我想你师父必会原谅你。难道说你师父还会不知道他自己的徒弟吗?再说男人家就是有三妻四妾,也算不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把陈紫云和程玉玲都娶了?”

剑英摇摇头笑道:“你说的倒很容易,但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我师父超逸人间,啸傲山林,受天下武林敬仰,他老人家外面和气,骨子里却很高傲。他怎么能容许我这样一个败坏他清名的徒弟活着?姊姊,你不用劝我,那没有用处,我心志已决,永不再更改了。”

语音一顿,又道:“我们不要再谈这些吧!如果我们没有走错路,明天就可能遇上金霞宫妖人的伏桩,只要一接触,就没有再休息的机会,今夜我们好好的休息一下。”

毒娘子道:“不错!我们只有今晚上一夜休息的机会。可是你想到没有,我虽有七毒夺命砂的暗器,但我自知本身武功,决不是金霞宫妖人的对手,我就没有信心还能活着离开五­阴­峰,今夜也可以说就是我活在人世间最后的一夜,不过我很高兴为你的事去死,只要你心里能记着我,我死也会含笑九泉。”说过话,妙目里满蕴泪水,脸­色­神­色­又那样凄侧缠绵。

俞剑英只听得感慨万千,伸手握着姚小华一双柔荑的手,道:“姊姊,你这样说,使小弟惭愧极了,我俞剑英……”

姚小华夺过一只手,堵住了剑英嘴巴,眨一下眼,滚下来两颗泪珠笑道:“兄弟,别说感激和谢我的话,我听了反而难过,让我安心快乐的过这一夜。”

说完话,娇躯又缓缓向剑英怀中投去,这情景说不出是幽伤还是快乐,俞剑英再也设法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得让她依偎怀中。

夜­色­探沉,山风狂吼,姚小华闭着眼靠剑英肩上睡去。她此刻心中杂念全无,尽情地领受这一宵温存。直到天­色­大亮,姚小华一挺身跳起来笑道:“天亮了,我们也该走了,姚小华已心满意足啦。”说罢,打开携带的­干­粮,和剑英分食。

两人吃完,收拾好兵刃暗器,和简单的行李,又向那深山峻岭中走去。

两人走到了中午时候,到一个双峰交错的山口,剑英转入一道双峰夹峙的山谷里。刚刚入了谷口,迎面一阵山风吹来,风中带着血腥气味,俞小侠心中一动,急步向前疾走。这条山谷道,约有五十多丈长短,到了山谷尽处,果见谷口路旁横躺着两具死尸,血­色­还鲜,汩汩而出,似是刚刚遇害不久。

剑英细看两具尸体衣着,好像是猎户打扮,但看他们身进边兵刃,又都是极为锋利的厚背鬼头刀,而且分量不轻,一望即知用刀人武力不弱。不由心中觉得奇怪,回头看姚小华站在身后,望着自己微笑。

俞剑英还未开口问话,毒娘子已先笑道:“你对这两具尸体来历怀疑吗?其实这两人都是金霞宫中派的伏桩。”

剑英道:“金霞妖人大都是道家装束,但这两人为什么都是都穿的猎人衣服呢?”

姚小华笑道:“他们这样装扮,是不是可以掩人耳目?你要是不信,咱们打个赌好吗?”一语甫毕,遥闻一声长啸传来,剑英回头看去,两个黑袍道人如飞而来。

疾逾奔马,快若飘风,不过片刻工夫,已到两人前面。俞小侠细看两人,大约都在四旬以上,左面一个手横铁云帚,一个背Сhā长剑。

俞剑英细看左面道人,似乎在那里见过,只是想不起来。

猛然一个电光般的念头在脑际一闪而过,想起他生身娘溅血开封的悲惨景像,不过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事隔七年哪里还会记得对方像貌。俊目中神光闪动,盯在那道人脸上出神。

那手横玄门铁云帚的道人,正是七年前在开封力斗王振乾,飞刀劈死俞小侠生身娘的碧涵道长,他自是更认不出俞小侠。看剑英眼光只管盯在自己脸上,不由心头火发,冷笑一声问道:“这两个身穿猎装的人,可是你们杀死的吗?”

俞小侠心有所思,不答人家问话,反问道:“道长很是面善,你可是七年前在开封杀死俞夫人的道人吗?”

碧涵道人一怔,答道:“不错!你是什么人?”

一句话俞剑英脸­色­大变,翻手握剑,健腕一伸,惊虹宝剑出鞘。剑卷冷风,光华打闪,一招“横断巫山”猛劈过去。

前剑英心怀杀母之恨,剑招出手,直似风雷进发。碧涵道人见剑势凌厉,为生平仅见,哪里还敢怠慢,玄门铁云帚“横身拦虎”,横架长剑。

哪知俞小侠剑未到,招势又变,健腕一沉,鬲空“寒花吐蕊”,平扫中盘。

碧涵铁云帚再架长剑,俞小侠惊虹剑连绵出手,剑聚一片银光,光化万道银蛇耀目。碧涵勉强支持到五六个回合,已觉眼花头晕,汗流浃背,猛听俞剑英断喝一声:“撤手!”剑风过处,碧涵一条臂应声而断。俞小侠剑如回风,又一声惨叫响起,惊虹剑冷芒电掣,又断去碧涵两条大腿。

这一下碧涵变成了一团­肉­球,不住在地上打滚惨嚎,俞小侠一上步,左脚踏住碧涵前胸,冷笑一声说道:“七年前你在开封,用飞刀劈死我生身母亲,今天我要挖你五腑六脏。”

说完,惊虹剑向下一沉,剑锋由前胸划到小腹,踏在碧涵身上的左脚一用力,鲜血喷­射­中,心肺齐出。

剑英杀了碧涵之后,就地跪下双膝,面北拜道:“母亲­阴­灵有知,儿已替你报了大仇,娘也可以瞑目九泉了。”

拜罢起身,转头看毒娘子和那背剑道人,正打到紧要关头。

原来毒娘子看剑英和人一动手就辣手频下,心知这人和剑英必有着切齿仇恨,一语不发,折扇挥动,猛向那背剑道人攻去。

金霞宫中妖人,每一个武功都非等闲,姚小华一出手就施生平绝学,连环十二式,扇风四起,着着狠辣。无奈那道人—支长剑也有独到的功夫,剑卷风声,舞成了一片光幕,毒娘子连环十二式凌厉无匹,他竟能从容应付,姚小华一连抢攻二十招,均被那道人长剑化解开去。

俞小侠杀了碧涵之后,转身看姚小华和那背剑道人拼斗正烈。他这次来岭南早有了大开杀戒之心,哪还肯留人余地,大喝一声:“姊姊闪开,看弟弟搏杀老道。”

话出口剑势随发,宝刃卷一片耀目­精­芒攻到,毒娘子深知俞剑英剑法无敌,闻言向后一闪,那道人如何能接得住俞小侠这三剑绝招,直被剑风逼得连连退后,一个失手,剑遭宝刃削断,心里一慌,哪还敢再战下去,一个倒翻,退出一丈多远。脚还未稳,俞小侠宝剑又到,这一剑快逾电击,那道人惊叫一声,剑锋透胸而过,鲜血喷­射­,尸体栽倒。

姚小华移步到剑英身边笑道:”兄弟,你的剑术实在不错,我活这么大岁数,就没有看到比你剑术更好的人!”

剑英还剑入鞘,笑道:“我不过只得师父相传十之三四,他老人家的剑术已达到出神入化之境,在他手底下就不能走过十招。”

姚小华笑笑问道;“你刚才出手前脸­色­大变,我知道这两个道人和你必有着深切的关系,可不可以告诉我?”

几句话问的俞剑英星目蕴泪,指着碧涵尸体答道:“他就是杀死我生身娘的凶手,我今天能够手刃亲仇,总算略慰我娘九泉­阴­灵。”说罢话,籁籁泪下。

姚小华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替剑英擦拭着泪水,无限深情地道:“兄弟,不要伤心啦,金霞宫妖人,既然能派人巡查到这个地方,自然这地方离他们魔窟不远,我想他们第二道巡查可能很快就到。如果他们发觉了有人伤亡,必然要大出搜查,敌暗我明,难免吃亏,而且我志在扫|­茓­犁庭,最好一举歼其首脑,先寒敌胆,然后恩威并施,才能荡平魔窟,要知道他们人多势大,你虽勇武绝伦,也无法抵挡他们车轮战法,等我打到气力将尽之时,他们再尽出­精­锐高手,兄弟你纵有项羽之勇,也不能力敌魔窟中全部高手。在北京你独斗­阴­风道人玄真,最后虽然胜他可也费了不少工夫,何况­阴­风道人并不是魔窟中第一高手。兄弟,你必须留下气力斗他们魔窟首脑,我自知这点微末武学,对你无大助益。”

剑英摇摇头道:“姊姊七毒夺命砂,正是池们的克星,怎么能说是无大助益。”

毒娘子笑道:“武学上有不得分毫之差,我这七毒夺命砂,虽是极­阴­歹的霸道晴器,但只能对付金霞宫中二三流的妖人,如拿去对付武功绝好的人,却是没有用处,因为七毒夺命砂狠在一下子千百粒一齐出手,使人防不胜防,但它体小量轻,超过了一丈五尺外就没法打中人家。再说对方如会劈空掌力,或铁袖神功等内家功夫,这毒命砂就奈何别人不得。”她轻轻地咳嗽一下,接着道:“现在我们最好能先找上金霞宫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至少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的行踪……”

剑英皱眉道:“我们地势不熟,现在还不知道余霞宫在什么地方,何况他们又伤亡了两个人,正如姊姊所说,只要他们第二道巡山的人发现之后,必然要全面搜查,我看隐秘行踪倒不是容易的事。”

姚小华笑道:“你查查看这里有几具尸体?”

剑英道:“四个嘛,你这是什么意思?”

姚小华道:“对啦,这里有四具尸体,但我们只杀了两人,那两人自然是另有人杀,魔窟妖人可以发觉有人闯了进进来,但不知道闯进来多少人,我们只要隐秘起行踪,让那一批人替我们做档箭牌,混水摸鱼,我们直接找到魔宫去,最好能暗里下手,先除了他们首脑人物,魔宫妖人虽多,但如主脑一死,领导无人,章法自乱,凭你­精­奇剑术,宝刃威力,再加上我七毒夺命砂,也许有望能荡平魔窟!”

剑英摇摇头道:“暗中下手行刺,有欠光明,倒不如堂堂正正的找上魔宫,大家凭真功实学一决存亡,只是这样做法,恐怕害了姊姊……”

姚小华截住俞剑英的话儿,接道:“兄弟,我要这样做完全是为你,你既然不怕死,我还怕什么,咱们闯吧!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也含笑九泉。”说罢,一提身,连着几个纵跃,箭一般向前跑去。

俞剑英叹惜一声,疾追在毒娘子的身后,两人施展出上乘轻功,宛如离弦流矢,一口气翻越过四座山峰,少说点总有廿里路。

俞剑英还看不出什么,可是姚小华已经是满头汗落如雨。剑英心中甚感不安,追在毒娘子身边,说道:“姊姊,休息下再走好吗?”

姚小华停住步回头一笑,答道:“我虽然出了很多汗,但是­精­神很好,兄弟,我心里太高兴啦,倒感觉不出累了。”

剑英拉着姚小华身负毒砂,道:“姊姊,这毒砂给找拿吧?”

毒娘子笑道:“不行,现在我们随时可能遇上魔宫妖人,碰上头就难免动手,你拿着这些毒砂,如何还能和人动手,再说要用也不方便。”

毒娘子刚刚说完话,遥闻竹哨声起,哨声特异,立如鬼哭,荒谷回音,更觉刺耳。毒娘子放下铁砂,一纵身跃上一株古松,手脚并用,捷若喜鹊移枝,眨眼工夫爬上树顶。

这株巨松,高达七八丈,姚小华提气凝神,轻如絮叶,站在松树顶一个小叉枝上,穷目四外搜望,果然见前面一座峰腰里人影闪动,而且人数不少。

此刻那竹哨声越发凄厉,原从正西方传来,这时四周响应,此起彼落。

姚小华跳下松树,对剑英笑道:“魔宫中妖人,大概已发觉有警,这满山鬼啸般的竹哨声,必是他们传警方法。我刚才树上看到,正西已有敌踪,看样子还在四五里外,如果他们不走错方向,不要顿饭工夫,就可以到我们这里。兄弟,我们好好地坐下休息一会,准备迎敌吧!”

剑英道:“这竹哨声我在绿林竹堡也听到过,怎的这声音如此?”

毒娘子格格一阵娇笑道:“要不为什么称金霞宫为魔窟呢?大概他们都带有几分­阴­气。”说罢,拉剑英一块坐下,闭上眼,运气调息起来。

大约过了有两刻工夫,正西风方果然有八个背剑道人如飞而来,八个一­色­黄|­色­道袍,前面用红绒线绣着八卦,年龄都在四十上下,他们在距剑英和毒娘子三丈远近停住。

右首一个除身背长剑之外,手中还拿着尺来长一节青竹子,看样子似是这八道人中的首领,他指着剑英和毒娘子喝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敢闯入岭南禁地,是不是活的不耐烦啦?”

毒娘子星目微睁,打量八人几眼笑道:“你们八个杂毛牛鼻子,大概都是金霞宫中的魔子魔孙,有没有姓名道号,报个名好进鬼门关,迟了要耽误你们忌辰啦。”

毒娘子几句话,听得八个道人暴挑如雷,原来金霞宫的弟子们,分武功深浅,穿着不同颜­色­的道袍。除了三个观主之外,门下弟子共分四等,武功最好的是红­色­道袍,二等是黄|­色­,三等是青­色­,四等是灰­色­,能穿红­色­道袍,全观上下二百多弟子中,也不过是十数人而已,不过这只限在金霞宫中如此穿着,离开岭南则不受此限。

这八个黄袍道人,号称巡山八猛,武功都算上乘,十几年来进入勾漏山五­阴­峰近的武林人物,大都送命在巡山八猛手中。平日骄纵已惯,那肯吃毒娘子这一套,闻言个个大怒,伸手拉剑,八支剑日光下耀眼生辉。

毒娘子缓缓站起娇躯,左手理着鬓前散发,右手已暗里套了鹿皮手套,扣了一把毒砂,斜着头,妙目流波,望着八个人笑道:“你们不要慌嘛!报个名再动手不迟。”

右侧手握青竹哨道人,冷笑一声道:“你知不知道,金霞宫中巡山八猛?”

姚小华格格娇笑,柳腰款摆着,慢步而出,媚眼乱飞,笑脸迎人。毒娘子在入山之前,已又改了女装,她人生得本来就美,再加故卖风情,荡态媚眼勾人魂魄,这就使看的人有点儿着迷。八道人虽然是魔宫中二流高手,平日穷凶极恶,杀人无算,但此刻却被姚小华媚眼流波,吸引了心神,一个个手提长剑,圆睁着两只眼,盯在毒娘子一张粉脸上。

猛听姚小华一声娇叱,右手一场,七毒夺命砂卷风而出。刹那间冷风四吹,金霞宫巡山八猛,骤不及防,苍促间有四人中了毒砂,只听几声惨叫,响彻群山,只震得幽谷回鸣。

毒娘子右手毒砂打出后,左手折扇挥动,抢攻上去。蓦然一支剑卷着­精­芒,抢在姚小华的面前,耳际响起俞剑英的声音道:“姊姊毒砂已伤了四个,这四个留给我吧!

姚小华娇笑一声道:“四个人全要杀光,留一个就是祸胎。”

俞剑英进入勾漏山时,就存了大开杀戒之心。听完话,答道:“十合之内,我必要四妖人溅血剑下……”说话中,宝剑卷冷芒已自攻到,俞剑英说出大话,剑招出手,凌厉无匹,尽都奇门八卦剑法中­精­奇招数,刹那间剑化一团瑞气,四妖人尽都被罩在剑幕之下。

姚小华远站在五人交手处一丈开外,也觉着惊虹剑冷风浸肌,根本就看不清俞小侠手中剑是如何出手。金霞宫四妖人武功虽亦不弱,但如何能挡得住俞剑英全力抢攻。灵虚上人奇门八卦剑法综合天下剑术­精­要,更何况俞小侠出手全用的个中绝招,再加上惊虹剑又是削铁如泥的宝刃,威势更非小可,四妖人一身本领尚未施展得开,已被俞小侠削断了两妖人手中长剑。

俞小侠一招得手,­精­神倍增,宝剑回扫,连变三绝招,剑聚银光,直似惊涛裂岸。冷芒过处应声惨叫,一妖人被拦腰截成两段,另三个心里一慌,俞剑英趁势剑化“白云出岫”,又两声惨叫齐出,不到五个回合,四个有三个送命在他剑下。

余下一人心知自己也决难幸免,拼命一招“横扫­干­军”扫去,这一招他用尽平生之力,威势竟是奇猛。俞小侠剑演”金丝缠腕”,削了他手中长剑。可是那道人也趁势跃退出去一丈多远,把手中青竹峭,放口中狂吹,立时响起来一种凄厉的长啸,啸声尖锐刺耳已极,直传出数里之外。

就在第一声竹哨声音刚起,俞剑英惊虹剑已自攻到,来势如电闪风飘,快速至极。道人竹哨余音未绝,三尺寒锋已透胸穿过,血如喷泉激­射­而出,尸体被剑英一脚踢飞二丈多远,栽入一道山谷之中。

毒娘子早已把四个中了七毒夺命砂的妖人结束­性­命,号称金霞宫的巡山八猛,前后只不过一刻工夫,分丧在姚小华毒砂和剑英的惊虹剑下。

姚小华看剑英诛杀四妖人后,移着轻盈碎步,走到俞小侠身边笑道:“兄弟,果然不到十个回合,巡山八猛变成了巡山八鬼啦。”

两个人又翻过两座山岭,抬头看前面现出来五座山峰,五峰环立成了一个圆形,中间一峰顶上,夕阳斜照苍松枝头,隐现出重重殿脊,想必是金霞官了。

毒娘子凝神看了一阵,答道:“不惜,看样子还有十几里路,奇怪的是接近了他们魔宫,却不见有人拦阻。”

俞剑英点点头道:“这事情是有点怪道,我们在搏杀巡山八妖道时,满山竹哨传响,此刻却反而没有了声息。”

毒娘子沉吟一阵,答道:“你既不愿偷袭,自无很多顾虑,魔宫既已在望,我们就硬闯吧?”

说罢,望剑英一笑,箭一般向前跑去。俞小侠放腿急追,两人一前一后,不大工夫已跑了十几里路。

姚小华停步抬头,打量眼前山势形态,原来两人前面一道拦路小峰,峰中间断裂三道山谷,山谷不深,各有人行痕迹,看样子大概是通往魔宫而去,只是不知走哪一条路才好。

毒娘子拿不定主意,回头望剑英。俞小侠眨眨眼,道:“我们就从中间这一条走好吗?”

姚小华笑道:“三条山道走中间,错也不会错到哪里去,走啦。”说毕,右手套上鹿皮手套,左手拔出折扇,稳稳身负的毒砂,当先开路而入。

两人在那山谷中,走了一段路程,山谷形势,越来越觉险恶,谷地也愈来愈狭,两边山势也渐渐高了起来,立劈如削,光滑异常,毒娘子虽然没有说话,却看的直皱眉头。

俞剑英跟在姚小华后面问道:“姊姊,我们大概是走错了路,你看这山势愈来愈险,要是金霞宫妖人在这里安有伏桩,我们怕要吃亏。”

姚小华回头笑道:“管它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兄弟,你豪气­干­云,怎么此刻忽的变胆小啦!”

剑英眉毛一扬,俊目中神光闪动着答道:“我进了勾漏山后,就没打算还活着出去,我怕姊姊……”

姚小华凄苦一笑,按道:“你认为我还有活着出去的想法吗?就是金霞宫妖人不能杀死,我也不愿再活了。”

剑英问道:“那是为什么呢?”活出口,忽有所悟。

可是毒娘子已停止脚步,转身对着他,两道眼里似有无限深情,无限的感伤。一个字一个字地答道:“因为扫荡了魔窟之后,我们就要分手,你永远不会再和我走在一块儿了。”说罢,缓缓转过身子,泪水儿夺眶而出,流着泪又向前走去。

俞剑英也觉得眼里有点湿润,默默地跟在姚小华身后前进,

转过几个弯,眼前境­色­突然一变,只见山势突高,谷底开朗,一片草地约有二亩大小,草地上Сhā着不少青竹,按八卦五行方位排列,每一个方位前站着一个身穿黄袍的道人。竹阵中间有一块八九尺高的大青石,青石上站一个身着红袍,背Сhā长剑,红光满脸,身材修伟的道人。

毒娘子扣了一把毒砂,挥动折扇就要住竹阵里闯。剑英—把拉住她,道:“姊姊不要慌,这是八卦竹阵,我懂得其中的变化奥妙,你跟在我后面闯。”

姚小华心虽不信,但她还是点点头跟在剑英身后,俞小侠一拉惊虹剑,闯到竹阵乾门。

这当儿,那个穿红袍的道人已迎到竹阵外面,手指两人冷笑几声道:“二位能闯到五­阴­峰下,贫道实在佩服,这一座小小青竹阵算不得什么,自然不会放在两位眼里。只要二位能闯得过去,贫道等就不再留难。”

剑英手横惊虹剑,淡淡答道:“一座小小八卦竹阵,何足为奇,难道还真能挡得住我们不成!”

红袍道人脸上颜­色­微变,打量了剑英几跟,一翻身转入坎门,道:“朋友既识竹阵,可敢入阵一试吗?”

剑英长笑一声,答道:“岂只是入阵一试,我就破了它也不算是什么!”说罢,回身又对毒娘子低声说道:“姊姊,紧随我身后,至多不能离开三步。”

话说完,宝剑一领,不追那红袍道人,踏乾门挥剑抢进。

守乾门的一位黄袍道人,看剑英仗剑入来,一闪身避入阵门。俞小侠惊虹剑一招“海市蜃楼”,剑光如幕,护住身子,双足微顿,抢入乾门。姚小华折扇护身,紧随剑英身后也入竹阵。

这竹阵看起来平淡无奇,可是一入阵内,立觉着眼前景物全变,看前面起一层如云似雾的东西,隐住全阵概貌,那身穿红­色­道袍妖人,和阵中一块大青石,也隐去不见。耳际却响起一种奔腾呐喊之声,尤如千军万马,正在冲锋厮杀一般。

姚小华聪明透顶,机智绝人,入阵后,已自觉出不对。想不到几根Сhā在地上的青竹子,里面竟藏着这等无穷奥妙的变化,哪里还敢大意,紧走两步,追在俞小侠身后,走一个寸步不离。

姚小华追在剑英身后,那隐隐云雾也随之敛去。

俞到英步按八卦方位,走完八座阵门,仗剑高声喊道:“青竹八卦阵不过尔尔,你们还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出来,要不然可别怪我毁去你们这些鬼蜮伎俩。”

俞小侠话刚说完,骤闻一声怒吼,眼前红影飘动,剑光耀目,那身穿红袍道人,已仗剑扑到跟前。同时分守八座阵门的黄袍道人,也各踏方位而来,姚小华折扇一摆就要迎去动手,却被剑英一把拉住道:‘姊姊不可躁进,免中他们的诡计。”

毒娘子这当儿已知俞小侠不但剑术高明,而且胸罗玄机,倒是很听话的不再乱闯,贴在剑英身边笑道:“兄弟,你实在不简单,姊姊心服口服啦!”

那红袍道人间到剑英面前五尺左右,停住步,道:“你是什么人?”

剑英横剑冷笑道:“什么人你管不着,岭南金霞宫号称魔窟,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青竹八卦阵,雕虫小技,据我看困不住三尺童子。’

俞小侠几句话,只气得那红袍道人面­色­泛青,仰起脸几声怪笑,道:“好啊!那你就试试看金震宫中人是不是徒有虚名。”他虽气的脸­色­全变,但却不肯动手。

剑英俊目闪动,看八个黄袍道人,已布成八卦九宫阵形,心知那红袍道人迟迟不肯发招,是阵势未成之故。俞剑英听师父说过,这八卦阵非同小可,只要敌方阵式布成,九剑联手,威力奇大。不了解其中变化奥妙,就是本领再大,也没法闯得出去,如今人家在青竹八卦阵中,又布成八卦九宫阵式,自己虽可应付。但姚小华却是不解其中道理,只要吃人家逼散两人,毒娘子必被人困入阵中。他心里再思索着迎敌之法,那边已自布成。

陡的那红袍道人一声断喝,长剑打闪,猛劈过来,俞小侠惊虹剑“云雾金光”,舞起一片冷森森的剑幕,逼开那红袍道人一招,却转身对毒娘子道:“姊姊,妖人布的八卦九宫阵,你不可单独近敌……”俞剑英话说一半,八卦九宫阵已然发动,刹那间剑光如­精­芒冷电,结成一片剑山。

剑英凝神待敌,不理会四周飞舞剑气,毒娘子却有点沉不住气了,折扇一阵,一招“抛砖引玉’猛攻出去,俞剑英喊道:“姊姊,乱闯不得。”可是已经迟了一步,姚小华已冲出去四五尺远。

毒娘子离开剑英身侧,挥折扇冲入了一片剑光之中,这女人心里也有她自己的主意,她想冲入剑光之后,立时以毒砂对付人,所以她折扇开路,冲入一片剑幕,立时右手疾扬,一把七毒夺命砂卷风而出,这次距离既近,发难又出敌人意外,心想必无不中之理。

七毒夺命砂虽然是歹毒无比的暗器,但八卦九宫阵式更是玄妙莫测,九剑循环救应,填补的没有一点空隙,姚小华毒砂出手,是打向乾、坎两门,哪知巽、兑方位两支剑蓦的同出,剑如打闪,光密似幕,一把毒砂尽被剑光打落。毒娘子略一怔神,坤、震两支剑又挟着尖风攻到,姚小华折扇连闪,娇躯疾退,连让带躲,算是避开两剑夹袭。

哪知她刚刚让开两剑,耳际猛响起一声大喝,一道耀目剑光,带一片殷红般的光圈当头罩下,(奇qIsuu.com書)四周八门八支剑也同时卷风袭到,她的四周和头上,直如陷身一片无际剑海。

这等威势,是毒娘子一生来第一次遇上,手握折扇只感到无从接架。心里一凉,暗想完了,可怜连金霞宫大门也没有看到,就送命在荒山幽谷中了。

猛的一阵金铁暴响,一道耀目奇亮­精­芒。卷一团冷气攻到,她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娇躯已被人一把抱起,只听似是英弟弟一声闷哼,姚小华觉得脸上一热,似被一股温泉喷中。接着又是一阵金铁之声响,等她睁开眼,看清楚身侧景物,不禁一阵心疼,泪水儿如断线珍珠般,滚滚落下。

原来她已被俞剑英救回了八卦九宫阵中,四面八位站的黄衣道人正都横剑望着她和剑英,脸上都带着一份冷峻的笑意,那红袍道人站在乾门方位,眼光里却微带惊异,注定着剑英。

再看俞小侠左肩上血水如泉,透湿了半个衣袖,背后前胸上的衣服,也被剑锋划了几道口子。幸好除左肩之外,别处还都未伤及皮­肉­。姚小华知道这都是为了自己,也不知她是感恩过深呢?还是有点儿心疼,以心狠手辣驰名江湖的毒娘子,竟也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一面哭,一面替剑英包扎着伤势,说:“英弟,这都怪我不好,害得你为救我身受剑伤。”

俞剑英淡淡笑道:“你不要哭,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一忍痛,用左手从怀中取恩师灵虚上人八卦炉中炼成的百转还魂丹。灵丹入口,化成了沥沥玉液下咽喉,一股浓冽清香直沉丹田,又缓散达四肢。

吃过一粒百转还魂丹,俞剑英左臂上剑伤疼苦顿时减轻不少。

­精­神一振,俊目流动,看四周九道人结成的八卦九宫阵式逐渐向身边缩小Ъ近。不过行动相当缓慢,而且九人移步出脚,全都一致。

剑英知他的们的八卦九宫阵式,方位一点不能变动,一人动乱了脚步,全阵妙用顿失,他虽知道阵式繁杂的变化,却是想不出如何破它。

八卦九宫阵式愈缩愈小,俞剑英和毒娘子已被圈入一块丈余方圆大小的地方。

姚小华包扎好剑英伤势,抬头看九个道人已渐渐逼近两人身边,刚才她吃过苦头,此刻心里更是紧张,她关心英弟弟刚受剑伤,恐怕实力上要打折扣,左手扣毒砂,右手握折扇,脸上一片紧张神­色­。

俞剑英猛然想起了奇门八卦剑法的反复变化,心里灵机一动,暗道:“我踏乾门攻他们的兑位,再要姚小华趁势用毒砂攻其无备,只要伤了他们一个,他们这八卦九宫阵就不太灵活了。”想到破阵之法,不禁面露喜­色­,回头低声对毒娘子耳语一阵。

姚小华点点头,笑道:“知道啦。”

俞剑英蓦地一声断喝,惊虹剑如银虹飞舞,冷森森一股寒风,直向乾门攻去。卫守乾门道的人不敢硬接剑英宝刀,向后一闪,两侧两支剑左右袭到,剑英攻敌势疾收,一个倒翻,惊虹剑猛的反指兑位,姚小华七毒夺命砂趋势出手,毒砂卷着冷风,如一片黑云攻到。这一下果然凑效,只昕得两声惨叫,两妖中砂栽倒,俞剑英看敌人阵式一乱,不待剑招用实,猛的又一个云里翻身,宝剑扶冷锋直取中宫红袍道人。

他在刹那问连攻乾、兑二位,迅如电光石光,再加上姚小华七毒夺命砂一着得手,乾、坎两位妖人中砂栽倒,八卦九宫阵式一下大乱,混乱中又被俞剑英抢下机先,力攻主位,惊虹剑盘旋飞舞,眨眼连变八绝招,妖人阵式已乱,救应不及。那红袍道人已被剑英罩在一片剑光之下,被俞小侠连下煞手,逼的手忙脚乱。

姚小华趁机会大发雌威,七毒夺命砂连着出手,一瞬工夫被她连伤五个妖人。

八卦九宫阵一霎时云散烟消,九妖人被姚小华七毒夺命砂伤了五个,三个逃去了八卦青竹阵,只有那身穿红袍妖人被俞小侠剑风罩住,逃走不得。

恶斗十余回,猛闻得俞剑英一声大喝,惊虹剑“浪卷流沙”、”横扫五岳”、“石破天惊”连演三绝招,剑风如啸,光化瑞气,红袍道人一失神,被俞剑英劈成两半。

山谷里又恢复了一片沉寂,只有那五个被姚小华毒沙打中的道人,发着痛苦的呻吟。

俞小剑环顾下四周凄惨的景象,不禁长长地叹息一声,带着毒娘子绕出八卦青竹阵。

两人又继续沿山谷向前走去,又转过几个弯子,山谷已尽,一片阔平的草地,环立着五座山峰,中间一峰苍松林梢上,金碧殿脊在日光下奇亮耀眼。

剑英指着前面山峰笑道:“过了前面两峰夹峙的一道山径,大概就是金霞宫了。”

毒娘子笑道:“五­阴­峰金霞宫既称魔窟,里面妖人,伎俩决不简单,我们闯过八卦青竹阵,可能是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但我推想在妖人卧榻之侧,必另有更利害的埋伏,那两峰挟持山道中,也许会有什么花样,两边峭壁如削,中间一径通幽,其险恶可想,而你左臂剑伤不久,依我看,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夜,养息­精­神,到明天再入魔宫不迟?”

姚小华话刚落口,蓦闻三声钟响,由那松林环绕的殿宇里遥遥传来。

紧接着山道中拥出来三队黄袍道人,每队八人,另有一个身穿红袍道人领队,三队妖人总数,共有廿七名,这声势不能算小。

只见山道中一黄袍道人说道:“贫道玄鹤,二位既来金宫,金宫亦不敢怠慢客人,已在殿前相迎,二位可愿至殿前与敝主一晤?”

俞剑英手横惊虹剑,淡淡答道:“有何不敢?”

玄鹤领先走去,俞剑英与毒娘子心怀戒心,也跟着走去,三队黄袍道人,一齐恭身肃客。

玄鹤抢几步和剑英走个前肩错后肩,道人分随身后,进入夹壁山道。

那狭道宽约三尺,虽然曲径又经过人工修整,两边立壁如削,道路左转有回,每经过一个转弯,便有两个道人守着,躬身迎客,执礼甚恭。

俞剑英看这排场,心里很多感慨,转头看玄鹤,脸上神情严肃,和自己并肩而进,确实毫无恶意。

走了一阵工夫,狭谷已尽,眼前出现一道右梯,从峰下直向峰上伸去,百丈以后,隐入山腰部浓密松林之中。

剑英看那峰顶距峰下,少说点也有一百多丈,如果这道石梯一直通到峰顶,这工程实在不小。

玄鹤领路,登级而上,石梯在密茂的苍松林中左转右回,看上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实际上却按五行奇门变化的道理排出,石梯共一千三百二十八级,足足有二里路,石梯尽处,就是名震江湖,号称魔窟的金霞宫,两扇一丈多高黑漆大门上面,横题“金霞宫”三个大字。

剑英打量峰顶形态,愈向后地势愈高,看殿脊绵连,依峰势筑成,一层比一层高,四周苍松凝翠,围包着金碧辉煌的庙宇,直如满池荷叶中露着一朵金­色­莲花。

蓦地两扇黑漆庙门大开,八个黄衣童子缓步迎了出来,每人对剑英合掌一礼后,分列在大门两侧。玄鹤带剑英进了大门,里面是一个广阔的院子,院中满列盆花,香气袭人,中间是一条白石铺成宽约三尺的小道,直通二门,剑英暗道,金霞宫人称魔窟,但见这种雅致摆设,不啻世外桃园,和魔窟恶名颇不相称。

他想着心事,不觉已到二门,猛闻一声宏亮的大笑,道:“贵客光金宫,是否来此寻仇?”

剑英淡淡一笑,道:“寻仇倒不敢当,履约确实有意……”

俞小侠高傲神­色­,激的玄修也动了心火,不待剑英话完,放声一阵大笑,接道:“小施主豪气­干­云,话锋如剑,三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在贫道面前如此放肆,小施主可否见告你师承门派?”

俞小侠笑道:“晚辈师父早已退出江湖,息隐山林,不问人间是非,这个请恕我不能奉告。”

剑英话刚说完,大殿外走进来二观主和三观主玄真道长,两个人进了殿门,先合掌对大观主一礼,转头看了姚小华两眼,玄真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二位驾到,恕我玄真没有远迎。”

剑英笑道:“三观主大过客气,我俞剑英登门请罪来了!”

玄真面­色­一沉,又是两声冷笑,道:“北京城承蒙二位恩赐,超度了我门下几个弟子,这笔债未清,二位竟找上门来。”话到此处一顿,不敢自作主意,回头望着大观主,待他示下。

玄修缓缓起身,微带怒意道:“近来观中一切事务,你们都擅自作了主意,你带弟子游踪京都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帮助官府和拿人?”

玄真受大观主一阵责备,低下头一脸愧红,不敢答辩。

玄修责备玄真几句后,又转望俞剑英,很严肃地说道:“小施主虽不肯出示师承门派,但我也能推想得到阁下师父是谁。天下武林道上,能破八卦青竹阵的,也不过三五个人而已。贫道不愿为一些小事,开罪朋友,金霞宫门下弟子,虽然助官府杀了你母亲,但主凶命丧你剑下之外,又陪上廿多个弟子的­性­命,连本带利都有,怎么算你也不吃亏,至于你替绿竹堡揽下的一场风波,也由我面饬本观弟子就此作罢。二位如再无他事赐教,就只管请便吧!”

玄修对剑英和毒娘子意外的宽恕,使玄鹤和玄真都有些不平。但两人素来敬畏玄修,心虽不满,嘴里却是不敢抗辩。

哪知剑英到魔窟来时,早已存下了留名武林的心愿,听完话,淡淡一笑,道:“大观主万鼎之尊,高居金霞宫难得下山一次,不知贵观弟子横行江湖的恶迹,已引起武林同道的公愤……”

剑英话未完,玄修已听得心头火发,冷笑道:“小施主是存心维护武林道义,来讨伐金霞宫了,既是如此,贫道也顾不得开罪朋友了,只好委屈二位,暂留金霞宫中。”说罢,转身走出大殿,缓步而去。

玄鹤、玄真也同时纵身跃起飞出大殿。

姚小华看出苗头不对,一探臂抓起地上毒砂,道:“兄弟,我们快走,这大殿有点怪道。”

两人还未及移步,只听得一阵金铁声响,刹那间殿动屋摇,一阵响声过后,大殿上又恢复沉寂,但却成了一片漆黑,不见一线日光。剑英运行内功,神疑两目,立时看出大殿景物全变,那三尊三清神像,竟也是一同隐去,画粱雕栋,尽都不见,大殿整个的面积,也较刚才小了很多,两人走到壁边,伸手一摸,原来墙壁都是铁板做成,光滑冰冷。俞剑英奋起两臂千斤神力一推,哪知竟连一点响声也听不到,不知这铁壁有多少寸厚。

姚小华道:“这地也是用大块的山石砌成,恐怕比那铁壁还要坚固,兄弟,我们出不去了,不如先坐地上休息休息再说!”

剑英转头望她两眼,无可奈何地在地上坐下,长长地叹口气道:“想不到那大观主看上去仙风道骨,但竟也是这样一个心地­阴­狠的家伙。”

毒娘子嗯了一声,道:“金霞宫既然称魔窟,自然不会有一个好人,你别看他道貌庄严,也许他的心比别人更­阴­毒可怕。”

剑英点点头,没有答话,却转脸四顾,找寻出路。

姚小华想了想,道:“兄弟,这铁壁虽厚,但决困你不住,他们空用心机,忘了你背上惊虹剑削铁如泥。”

一句提醒剑英,拉着姚小华一只手道:“不错,不是姊姊提起,我倒还想不起来。”

剑英抽出背上惊虹剑,漆黑的大殿中,一道寒光如电。俞小侠功行右臂,力透剑尖,一剑刺入铁壁,右手用力,但听得一阵沙沙之声,宝刃威力果是不凡,竟把二寸多厚的铁壁开出来一个数尺方圆的大孔。

俞剑英宝剑护面,首先跃出,姚小华左手折扇护身,紧跟着也从那方孔里出来。

两人刚刚站好,突然间又一阵金铁声响,剑英一拉姚小华,双双向前跃出九尺,回头看大殿又复了原状,明柱金瓦,摆设依旧,三尊三清大神像,也一同出现。俞小侠暗赞一声,金霞宫果然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就凭大殿上这活动机关,算得上是匠心独具,如非自己惊虹剑是削金斩玉的宝剑,纵然武功再高几倍,恐怕也难破壁而出。

俞小侠正看的入神,突闻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小施主宝剑不错。”

剑英一回身瞧见玄修、玄鹤、玄真三位观主并肩而立,身后面分列着三四十个弟子,尽都是穿着红、黄两­色­道袍,一个个面带怒­色­,手握兵刃,看样子只待大观主一声令下,他们就立刻动手。

俞小侠入山后诛八猛,破竹阵,连和金霞宫妖人动手,心知穿红­色­道袍的妖人,武功似要高些,一面打量目前形势,一面暗数身穿红袍的妖人人数,总共有十二个之多。

玄鹤看剑英不答玄真问话,一双俊目乱转,只管看来看去,不由心头火起,冷笑一声问道:“你贼眼乱转,看什么?……”

剑英不待玄鹤话完,接道:“我看贵观中一共有多少弟子,最好能集齐一块来,免得零打零结!”

玄修一拂胸前长髯,呵呵一阵大笑道:“小施主口气不小,看起来必有来历。这是你最后机会,你如仍不肯说出师承门派,贫道只好开罪了。”

剑英笑道:“我进了五­阴­峰后,就没有打算再活着出去,大殿上铁壁机关,我已经领教过啦。不知贵观中还有什么新奇的花样可耍,俞某人多开开眼界也好。”

他答的轻松,又嘻嘻哈哈,直气得玄修两道长眉怒竖,杀机涌现,面如寒霜,玄鹤、玄真,更是怒目相加,背后分列的弟子们,一个个兵刃摇动,寒光夺目,杀气漫天。俞剑英手横惊虹剑,全神戒备,毒娘子右手折扇,左手毒砂,蓄势待敌,战云低垂,一触即发。

蓦地里,几声凄厉的竹哨破空传来,玄鹤、玄真,同时脸­色­一变,只有玄修仍然是不动声­色­,但眉宇杀气更重,厉声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分几批偷袭金霞宫来?”

剑英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用不着偷袭,我们是光明正大的拜山,金霞宫在江湖恶名太甚,多少人来找你们,我不知道,我们两个不过是其中一批而已。”

玄修­阴­森森一声冷笑,回头吩咐玄真几句,玄真点点头,如飞而去。

­阴­风道人玄真,刚刚离去,金霞宫后山中,又响起一声长啸,啸如龙吟,直冲霄汉,余音袅袅不绝,响彻群山,俞剑英和玄修同时都变了颜­色­。

俞小侠听那啸声,颇似义父八臂神乞桑逸尘,玄修却为来人的充沛内力吃了一惊,无暇再理会俞小侠,吩咐玄鹤几句后,带着四个随侍道童,急急向后山迎去。

玄修走后,玄鹤立时把强忍在胸中的一腔怒火发作出来,右手一挥,分列身后的数十个金霞宫弟子,很迅速地散开,各人都有一定的方位,但见兵刃耀目,寒光森森,团团把剑英和毒娘子围在中间。

俞小侠留神人家站的方位,较八卦竹阵尤为繁奇,心知必有妙用,立时低声招呼毒娘子道:“姊姊,你别离开我,最好只用你七毒夺命砂对付他们。”说罢,横剑静立,凝神待敌。

姚小华点点头笑道:“我已经领教过害啦!你放心吧,我死也不离开你一步。”一面打开两袋毒砂,双手都套上鹿皮手套,站在俞小侠身后边,望昔玄鹤及四外敌人媚笑。

玄鹤见阵式已经排好,目视剑英冷笑两声,问道:“阁下能破八卦青竹阵,再试试我们的五行奇门阵威力如何?”

玄鹤一句话提醒剑英,使他想起来排云岭上师父亲手栽植的一片竹阵,那里面也是暗合着五行生克之理,过去在师门学艺时,常常和云师姊在竹阵里玩,有时候云姑娘把他一个人丢那里,转了两个弯人就不见,找不着云师姊,英弟弟就同坠入五里雾中,但见千百条道路错综交差,只感到寸步难移,没法子,只好坐在那里大呼云姊姊,云姑娘那就像站在他身后一样,每当他急得要哭时,一下子就转出来。可惜当时不知道向师姊领教,致错过大好时机。

……心里想着,不禁失声叫道:“要是我云姊姊在这里,要破他这五行奇门阵的易如反掌。”

毒娘子站在他身后边接声道:“你还有一个云姊姊,她比你玲姊姊如何?”

剑英回头看了姚小华一眼答道:“她们都对我很好。”

毒娘子笑道:“我也对你不错呀!”

剑英一皱眉道:“大敌当前,你还有心说笑话?”

姚小华眨眨眼,偏偏头,又笑道:“是啊!等一下打起来生死难卜,我要是遭了人家的毒手,想说也说不成啦。”

两个人正说着盾,玄鹤已逼近在五尺左右,手横着三尺长剑,冷冷说道:“两位有什么话,待闯出我们的五行奇门阵再谈不迟。”

俞剑英还未及答人问话,姚小华一抖手,打出一把七毒夺命砂,但见一阵浓烟,风卷而出,玄鹤骤不及防,几乎被毒砂打中,赶忙一个倒翻,退后一丈多远。

姚小华一把毒砂激怒了玄鹤,长剑一阵势发动,只见四面八方敌人已自发动,数十支长剑打闪,只不见四面八方敌人,各以兵刃护面交叉穿走,缓缓把包围圈缩小,逼近两人。

剑英一把把姚小华拉到身边,低声说道:“我也不懂五行奇门阵的变化,想破人家恐怕不易,待我看出他们路子,想出破阵之策时,再反守为攻。”

姚小华点点头,斜睇着剑英笑道:“那我可不可以用毒砂帮助你抵敌?”

剑英道:“那自然可以,不过要小心点,别出我剑光护卫圈中就行。”

毒娘子嗯了一声,道:“最好是你想不出破阵法子,让他们把我们困死在一起。”

说话中敌人已自发动,数十支长剑打闪,四面八方攻来。

俞剑英大喝一声,惊虹剑卷着一片冷芒出手,刹那间剑演三绝招,宝刃连发,化成了一圈银虹,把自己和毒娘子全罩入了一片绵密剑幕之中。冷风逼人,寒气浸肌,金霞宫妖人数十道长剑联手合击,仍无法越得雷池一步。

双方相持了一阵工夫,敌人虽无法迫近剑英,但俞小侠也不敢贸然攻敌,他怕一入敌阵,陷身难出,一方防敌近身,一面却留心敌人的阵势变化。

俞小侠这个笨办法,还是真行,五行奇门阵虽有着无穷变化,但剑英不入阵,他们却无法施展,几次他们都故露破绽,想诱剑英入阵,无奈俞小侠学了乖,就是不肯上当。

姚小华在剑英惊虹剑卫护下,细看四周敌人环攻,怎么看也看不出五行奇门阵奥妙所在,她哪里知道俞小侠只守不攻,身不离方寸之地,敌人阵式变化,无法展开。

毒娘子看了一阵,两手扣了毒砂,待机打开,剑英也觉着这样长耗下去不是办法,姚小华毒砂如能奏教,先伤几个敌人,使他们章法自乱,然后再试图闯出。

他心里有了这层想法,故意把惊虹剑慢落一招,露出一点空隙,姚小华趁势一抖手,打出一把七毒夺命砂,毒砂出手,散成一片,直似一阵急雨洒下,无奈金霞宫妖人五行奇门阵久经训练,毒砂近身,全被那绵密剑光击落。

俞剑英看毒砂不能奏效,心中暗暗发急,奇门八卦剑术虽可自保,但如常久被围决非善策,纵然不伤敌人手内,也要被活活累死,如其死守待毙,不如起实力充沛时冒险冲出。心中风车般打了几个转,定了主意,立时一收惊虹剑,转脸对姚小华道:“姊姊,我们冒险往外闯一下试试,你跟我身后边不要离开。”

剑英话未完,突闻凄厉的竹哨声连续传来,而且听去很近,就似在金霞宫外,包围两人的妖人闻得哨声之后,一个个脸上变­色­。

毒娘子一挑柳眉儿,笑道:“金霞宫又有强敌压境,我们用不着再冒险闯阵,等一下他们会自乱章法。”

姚小华想的不错,金霞宫二观主玄鹤道长,初意是想以五行奇门阵生擒剑英和毒娘子,无如剑英不肯上当,五行奇门阵虽有着无穷妙用,但两人不入阵却是没有办法,这阵式共需三十二人,这三十二人都是金霞宫中最­精­锐的高手。

玄鹤看剑英和姚小华仍是不肯入阵,同时观前观后警讯传达,玄修后山搜寻敌踪未返,观前又有强敌逼到,这是金霞宫中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玄鹤虽然一向沉着,此刻也有点慌了手脚。长剑一挥,撤了五行奇门阵,三十二弟子有一半仗剑向前面赶去,玄鹤本人却挥剑猛扑剑英,十六弟子分列两边,横剑观战。

俞小侠一阵大笑道:“一对一单打独斗,才算是英雄行径。”说话中惊虹剑一招“石破天惊”,闪化万点银星洒下。

玄鹤听玄真说过俞小侠剑术绝伦,这当儿,见他出手一招,果然不凡,哪里还敢大意,闪身避招,回腕还攻,剑施“力扫五岳”横斩中盘。俞小侠剑势不变,只一转腕,惊虹剑变招“金丝缠腕”以攻迎攻,玄鹤被迫撤剑,激起他心头怒火,一声断喝,长剑施出四十余年的火候功力,但见剑气漫天,光影如山,当头罩下。

俞剑英仍以奇门八卦剑术拒敌,这套旷世无匹的­精­奇剑术,一经施开,风雷并发,两支剑盘旋飞舞,直似两条怒龙翻江,罕见恶斗,绝世拼搏。三十合后,人影俱杳,只见一团白光交掣飞旋,两丈内冷风漫肌透体。

毒娘子手扣毒砂,紧张地看着英弟弟和人拼命,那边金霞宫中十六个弟子,也看个目瞪口呆。

激战中,突闻一声大喝道:“住手。”这一喝直若焦雷骤发,玄鹤和剑英同时停住,转头看玄修背手卓立,脸上怒容隐现,嘴角间泛起一丝冷冷的笑意,看了剑英一眼,说道:“小施主剑术果是不凡,中原武林中,论剑术武当派应执牛耳,但阁下剑招的繁奇变化,较武当派尤高一着,这么看起来小施主是有意寻仇而来。”

说此一顿,转身吩咐身侧一个十三四岁的黄衣道童道:“你去告诉三观主,要他放出来前观敌人。”

黄衣道童应一声,如飞而去,不大工夫,只见岳凤坤,邓一鸣、程玉玲并肩而来。三人身后紧跟着­阴­风道人玄真,和三十多个手执兵刃的道人。

俞小侠一见玲姊姊,只觉着心里一震,程姑娘看到了英弟弟,却高兴得流出了眼泪,哪里还顾到众目睽睽,娇喊一声,飞一般向剑英扑去。

她一直跑到了剑英身边,才看到俞小侠身后还站个美貌­妇­人,不知是太激动还是伤心,眨眨眼,滚下行行清泪问道:“弟弟她是谁?”

俞剑英呆了一呆,还未及答话,毒娘子却笑着接道:“妹妹,你叫程玉玲呢?还是叫陈紫云?”

程姑娘愣了一愣,答道:“我叫程玉玲,姊姊你姓什么?”

毒娘子拉着玉玲一只手,看了一阵,笑道:“真美!白燕儿果然是名不虚传,无怪你英弟弟在身陷危境时,还在想念着你。”

程玉玲只听得脸一热,泛上来两颊羞红,但心里却有着甜甜的感觉,斜睇了剑英一眼,低声答道:“他不会的,他恨死我了。”

姚小华格格娇笑道:“他恨你,会为你们绿竹堡找到金霞宫来和人拼命,那不是说笑话?那是他故意做你看哪。”

程玉玲微微叹息一声,道:“姊姊,你和他一块来吗?”

姚小华点点头,道:“不错。”

玉玲紧捏着姚小华一只手道:“谢谢姊姊帮助他。”

毒娘子笑道:“不用谢,我要是不愿意,他决不会请我。”说罢,一阵感伤,眼眶里竟也含蕴了两道泪水。

这当儿,岳凤坤和邓一鸣都走到剑英身侧,三个人见了面,谁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彼此互相看了两眼,却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程玉玲看出了三人尴尬情形,立时低声对剑英道:“弟弟,快些谢谢人家,人家跋涉千里,专门为来帮你。”

这一次,俞小侠倒是听了玲姊姊的话,对着岳凤坤,邓一鸣一揖笑道:“承二位赶来助手,俞剑英感激得很,请两位受我一礼。”

俞剑英一个长揖,打开了三人间的尴尬僵局。邓一鸣、岳凤坤双双还礼笑道:“俞小侠剑术绝世,只怕我们帮不上忙。”

剑英谦恭的笑笑,还未来得及答话,玄修已冷冷接道:“几位倒是老朋友了,不过我们金霞宫不是旧友聚会的地方!几位有话,不妨等办完了正事再谈!”

岳凤坤回头望了并肩而立的三位观主一眼,冷笑一声笑道:“客随主便,你们划出来什么道子,我们都不推辞!”

玄修只气得脸上变了颜­色­,怒道:“三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在贫道面前如此放肆过,你是什么人教出的徒弟,敢如此目空四海?”岳凤坤仰起脸,一阵哈哈大笑道:“什么人教出的徒弟,你大可不管,再说你也不配。”

这一下,只气得大观主玄修身上微微打颤,玄鹤和玄真也气得怒目横眉,金霞宫众弟子,更是一个个横剑蓄势,看样子只待玄修一声令下,立时将展开一场血战。

邓一鸣、俞剑英、程玉玲也都抽出来背上长剑,姚小华手扣着两把毒砂,双方面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玄修强自按下心头怒火,冷笑一声,道:“各位都是诚心来我们金霞宫闹事的……”

剑英不等玄修话完,接口答道:“不错,怎么样?”

玄修在武林中辈份极尊,几十年来确实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取闹,今天碰上俞剑英、岳凤坤等几个不讲理的年轻人,每一句话都把这位独霸岭南数十年的玄修,顶得出不来气,就算他素养再好,也难忍得住。袍袖一拂,身若絮叶,不见他起步作势,人已跃出了一丈多远,看着剑英冷笑道:“你们诚心来找麻烦,年轻轻的出言无状,现在,不论你们哪个出手,我只以一双­肉­掌迎敌,如果你们能伤了我一寸衣角,我立即闭山封观,永不再履尘世。”

金霞宫中弟子们,平日只知大观主一身功夫超凡入化,高不可测,但却从没有机会见他和人动手,现在目睹大观主亲自临敌,都很想见见大观主的身手。一个十贯注全神,比他们自己迎敌时尤觉紧张。

这边岳凤坤翻腕抽出长剑,正想迎战玄修,却被俞剑英一把拉住,道:“岳兄且慢,待小弟去试他几招。”

哪知两人在说话工夫,神剑手邓一鸣已抢先而出,俞剑英再想拉他,可惜已迟了一步。

邓一鸣跃到玄修身侧,横剑笑道:“在下邓一鸣,想领教大观主几手绝学。”

玄修背手卓立,两眼望着天,答道:“那就请发招吧!”

邓一鸣看他傲然神­色­,全没有把自己放到眼里,不由无名火起,怒喝一声,长剑平推横扫。玄修直如不觉,连看也不看,只见双臂微微一错,人已闪到了邓一鸣的身后,袍袖一拂,一阵劲风,猛打后背。

邓一鸣吃了一惊,赶忙向前一个急跃,右手长剑,顺势一招“金龙摆尾”,挟一阵寒风横扫过去。

邓一鸣这一招用得相当神奇,妙在避攻不忘却敌,无奈玄修内外功夫都已达炉火纯青之境,随手一拂,立时有一股潜力逼开长剑,仍紧追在神剑手身后,如影随形一般。

邓一鸣猛的把身子向下一沉,一回腕,带转吃玄修潜力逼开的长剑,剑光贴地如流,猛扫下盘。

玄修一声大笑,人如巨鹤般冲天而起,升高有二丈多点,猛然飞扑下击,俞剑英认出这一招叫“大鹏攫燕”是飞扑击人中一记绝技,只要一经施出,方圆四丈内都无法闪避得开。他心里发急,口中不觉喊道:“糟了,邓兄恐怕避不开玄修这一击。”

程玉玲紧靠在剑英身后站着,她是一半儿留神看场中拼斗,一半儿在留神看英弟弟,听得剑英一叫,不由芳心一急,玉掌轻推剑英道:“那你快去救他。”

俞小侠人刚刚跃起,突闻得玄修一声大喝:“撤手。”右掌猛的劈下,掌势未到,掌风先至,同时左手手指箕张,猛抓神剑手的顶门。”

邓一鸣只觉握剑右腕,吃一股强力一震,不自主松手丢剑。总算他久经大敌,长剑脱手后,立时仰身一窜,“金鲤倒穿渡”退出一丈二三。

身子刚刚挺起,耳际又响起玄修的冷笑,道:“你还想走吗?”神剑手百忙中一拳打出,哪知右拳打出后,突觉全身一麻,右腕上脉门要|­茓­已吃玄修扣住。

这当儿,俞剑英和岳凤坤已双双跃出抢救。剑英身法奇快,后发先生,惊虹剑“飞絮落英”当头斜劈而下,这一招是灵虚上人授剑英一记救命绝招。俞小侠自离师门之后,虽然连番遇到强敌,但未施出这招“飞絮落英”,此刻,见邓一鸣被人扣住了右腕的脉门要|­茓­,一条命完全­操­在了玄修手中。再者俞小侠已看出玄修一身武功,已达到出神入化之境,较­阴­风道人玄真的武功,不知要高强多少,玄真能和自己拼搏到一百多招,才分胜败,玄修恐怕比自己也要高明。要想从玄修手中救下邓一鸣的­性­命,当然不太容易,救人心切,才施出这招“飞絮落英”。

剑招出手,如一团冷飚掠空,但见千万条银蛇耀目,当头卷下。这一招­精­奇绝妙的剑招,不但使玄鹤和玄真吃了一惊,就是玄修也认不出剑势由来,纵然有一身深厚的功力,也没法制敌先机,被剑英惊虹剑逼得向后一退。他人虽后退,但仍扣着邓一鸣的右腕,并未松开,神剑手半身麻木,根本就没有了抵抗能力。玄修一退,神剑手也被玄修带退了三四尺远近,哪知玄修这一心伤人,闪避略慢,俞小侠惊虹剑已落到他扣着邓一鸣右腕的左小臂,剑光一闪,玄修左臂袍袖已被划破,总算他临危不乱,应变够快。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左手一吐内劲,把邓一鸣向剑英推去,人疾向右侧闪开。

两方面发动都够快速,邓一鸣被玄修内劲一弹,不自主迎着惊虹剑撞去,这一来,俞小侠追袭玄修的剑势,不得不变,百忙中右腕向外一推,惊虹剑避开了邓一鸣的身子,右臂一伸,扶住了邓一鸣右臂。低声问道:“邓兄,受了伤吗?”

神剑手满脸羞愧答道:“不要紧!大概我还可以受得住。”一边答话,一边暗里试行运气,觉着还未受内伤,摇摇头,望着俞剑英一个苦笑。

俞小侠见邓一鸣未受内伤,才放下了心,转脸看玄修凝神静立,双目威光四­射­,两掌平放胸前,注定剑英,脸上挂着一丝冷冷的笑意。问道:“阁下剑术,的是不凡,为贫道三十年来仅遇高人,如再不肯以令师名号见示,可不要怨贫道下手无情。”

剑英冷眼看玄修气敛神凝,分明已聚集了全身功力,知他一发之势,定如排山倒海一般,暗忖自己功力恐难硬接他一击,只有以自己­精­奇剑招和小巧轻身功夫,和他缠斗,也许还有取胜之望。心里打定了主意,一面运功力准备,一面答道:“家师名讳,恕难奉告,观主有什么本领尽管出手就是。”

玄修哈哈一阵大笑,笑声如裂帛碎绢,声冲霄汉,玄鹤和玄真两人知道大观主动了真怒,要集数十年苦练的内家罡力,击伤剑英,知道只要他掌风发出,力道能开碑碎石,伤人在百步以外,同时把手中两支剑一摆,包围剑英身后的金霞宫妖人,纷纷向两边让开。

程玉玲、姚小华都看出情形不对,白燕儿只急得高声喊道:“弟弟,你留心人家诡计!”

毒娘子却是一语不发,手扣着面把毒砂,越过邓一鸣和岳凤坤,向俞剑英身旁靠去。

这当儿,岳凤坤已帮邓一鸣推活了|­茓­道,并且替他捡起了地上长剑,同时也看出玄修正在凝聚本身功力,准备一举击毙剑英。

当前情势很明显,如果俞剑英遭人毒手,几个人都别想活着离开金霞宫,生死一体,存亡关连,邓一鸣也顾不得刚刚败人手下,和岳凤坤两支剑同时向剑英身边靠去,一面也提聚真气,功行四肢。如果剑英接不下玄修一击,立时双双出手,合力抵挡玄修一招。

猛听得玄修一声大喝,平放在腕前的双掌,向前一推,立时有一股迅猛的劲风卷出。俞小侠认出是内家罡力,只要自己硬接一招,立判生死存亡,心中没有制胜把握,不敢硬接,两足一顿,身子凌空飞起来两丈多高。

岳凤坤、邓一鸣看剑英闪避了玄修一击,也赶忙双双跃退,姚小华慢了一步,只觉被一股潜力逼的不自主退了四五步。心中吃了一惊,暗想:“自己距玄修掌力正锋,少说点也有八九尺远,仍然被一种激荡潜力逼退,这牛鼻子老道的内功之深,实在有点惊人。”

再说剑英凌空而起,避开了玄修一掌,但觉双脚下面如一阵狂流疾过,几乎吃那一股力道把身子带走。不禁心中一跳。

玄修掌风罡力过处,直如暴瀑激­射­,直达百步,余力不减,只闻得咕的一响,大殿一堵砖墙被震开了五六尺大小一个缺口。

这一下,不但岳凤坤等吓了一跳,连金霞宫妖人,也一个个目睹口呆,见他掌力雄浑至此,一个个相顾失­色­。

俞小侠心中也是暗暗吃惊,半空中的身子还未落地,玄修已收回推出双掌,一个大转身,仰脸看剑英一声冷笑,右掌突然一扬出手,随手一股强猛力道,直向剑英要落未落的身子撞去。

这—次虽然是单掌打出,但罡力仍是奇大,而且玄修在俞小侠身悬半空,力尽将落之际,一掌劈出,那是诚心要把剑英毁到掌下。哪知俞小侠身怀独步江湖的轻功梯云纵,看玄修掌势来的奇猛,立时一提丹田真气,双臂向上一伸,正在向下落的身子,陡然间又向上腾起,转眼又升高一丈四五。

这种罕见的轻功,卖弄出手,不但闪避开了玄修的掌力,而且把金霞宫中的妖人吓了一跳。玄鹤和玄真都认不出剑英使的叫什么身法。

再说俞剑英施了“梯云纵”轻功,闪开玄修一掌,刚落地,玄鹤已仗剑而出,他先对大观主立掌一礼,低声道:“这年轻人一身奇特武学。剑势、身法都是与众不同,不如让小弟试他几路剑招,师兄可从旁默查他剑术路子,究竟是属于哪一门派。”

玄修生平和人动手,大都是一击成功,此刻连攻两掌,均被剑英躲开,心中甚觉惊奇,听玄鹤一说,点点说道:“他剑招身法,果然都有些怪异,你和他动手时不可大意。”

玄鹤应一声,横剑急步而出,剑指俞小侠冷冷说道:“小施主身手不凡,勿怪敢硬闯入金霞宫来,贫道再领教阁下几手剑招如何?”

剑英笑道:“那自然舍命奉陪!”

玄鹤喝了声:“接招啦。”长剑“白鹤亮翼”斜劈横扫,俞小侠惊虹剑“翻云覆雨”冷芒电闪,撩剑点胸。

玄鹤剑变“拦江截斗”,迎斩剑英握剑右臂,俞小侠沉腕再变剑招,招化“潮泛南海”,但见惊虹剑如一匹长绢卷舞而下。

玄鹤被剑势逼迫得退了两步,不由激起怒火,大喝一声,长剑展开了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刹那间,冷风四起,剑气漫天,直若浪翻波涌一般。

剑英已和玄鹤动过一次手,拼搏三十回合未分胜败,此时再度交锋,彼此均展生平绝学,以求制胜。讲功力玄鹤比剑英要深厚一点,但俞小侠剑招身法要比玄鹤高上一着,两人旗鼓相当,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扯直拉平,半斤八两,一时间颇难分出高下。

两人拼斗到百招之后,仍是不分胜败,玄鹤心中焦急起来,自己身列金霞宫中二观主,讲武功地位,仅次于大观主玄修一人,在金霞宫弟子众目睽睽之下,百招以上,仍不能击败剑英,这份羞忿憋出他心头怒火,一声虎吼,剑走险招,疾攻三着,俞小侠也打的无名火起,让过玄鹤三剑后,立还颜­色­,蓦地剑演连环三绝,惊虹剑如云龙覆雨,一片光幕罩下。

玄鹤受剑英三剑绝招所制,逼得他跃退了一丈多远,突听剑英一声断喝:“你再接一剑。”话出口人已追袭攻到,惊虹剑又施出那招“飞絮落英”,剑光如一道银虹横卷,玄鹤侧身避让,哪知俞小侠“飞絮落英”一招,奇妙难测,一带腕,剑势骤变,冷气森森中剑化万点银星洒下。

一着横扫灵如飞絮,剑化银星万点,直若落英飘飞。玄鹤眼前一花,好像有千万把惊虹剑当头罩下一般,心里一慌,忘记了俞小侠手中剑削铁如泥,举剑一封。只听得一声金铁交响,玄鹤手中长剑,被剑英削成两截。

玄真见玄鹤兵刃被削,仗剑一掠而至,他一发动,岳凤坤也仗剑急出,两方面身法都快,一来一迎,疾如电掣,玄真攻剑英剑招刚刚递出,岳凤坤长剑也自出手,两剑交接,一阵龙吟虎啸之声,袅袅余音,良久始绝。

岳凤坤被震得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玄真也觉着右臂一麻,双肩晃了两晃,大概两人都用上了十成劲力,一剑硬接,都微微变了颜­色­。

岳凤坤略一定神,立时振腕抖剑抢攻玄真,这就迫使­阴­风道人没法子再抢救玄鹤。

剑英削断了率鹤手中兵刃,惊虹变一招“吞云吐月”剑卷冷芒,横斩颈项。玄鹤这当儿也顾不得什么一世威名,贴地翻滚,让开了剑英一剑,却不料毒娘子扬腕一把毒砂打去,毒砂来势,如风卷急雨,这就又迫得玄鹤,刚刚挺起的身子,赶忙着再翻滚出去一丈多远。

毒娘子回头望着白燕儿笑道:“妹妹,你看那牛鼻子老道士像不橡一条懒驴在打滚。”

玉玲皱着柳眉儿道:“姊姊,他虽然打败了玄鹤,我担心他抵挡不住玄修。”

姚小华附在白燕儿耳边笑道:“他要是死在玄修掌下,你怎么办呢?”

玉玲转过脸,秀目中无限幽怨,反问道:“姊姊怎么办呢?”

毒娘子偏着头笑笑,道:“他根本就不会关心我,生死都是我自己的事,不过他死了,我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程玉玲滚下两颗泪珠儿,道,“如果我能冲出金霞宫,我还得要活下去!”

毒娘子低头看玉玲微微有点儿凸起的小腹一眼,心中一震,附在玉玲身边,问道:“妹妹,你怀了身孕?”

程玉玲嗯了一声,道:“他还不知道我怀了身孕,”

素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同情的姚小华,此刻粉脸上竟也涌一出一片戚伤神­色­,道:“我们女人最吃亏了,妹妹,你不能说出口,我给他说!……”

白燕儿摇摇头,截住了毒娘子的话,道:“谢谢你,姊姊,先不要让他知道。”

两个人正低声谈着话,玄修已缓步走近剑英,同时金霞宫中围在四周的弟子们,也纷纷抢了方位,排成了五行奇门阵,把剑英和岳凤坤围在阵中。

俞小侠心知自己和玄修一战,胜负关乎着几人生死存亡,手横惊虹剑凝神待敌。玄修双目圆睁,对剑英直逼过去,从形态上看,玄修似乎是动了真火,须发怒张,面­色­如铁,距剑英五步站定身子,两掌向外,缓缓的一收一送。

俞小侠立时觉出,一股轻微的力道打在前胸,剑英内功­精­纯,又在蓄势待敌的时候,本身有一种自然的抗拒力量,吃玄修掌势微力打中之后,全身功力进发,哪知道这样一来,玄修击中在剑英身上的掌力,也突然加重,俞小侠只感到心头一震,血翻气涌,知道已受了严重的内伤,打个踉跄退几步,一张嘴吐出来一口鲜血,刹那间脸­色­发青,浑身打颤。

程玉玲和姚小华叫出了声,两个女人一块儿“啊”出口,出同时跃到了剑英身旁,程玉玲丢了手中长剑,一把抱住了剑英问道:“弟弟,你伤的很重吗?”

俞小侠暗里一咬牙,推开白燕儿,探手入怀,取出一粒师父赠的百转还魂丹吞下,灵丹是仙家奇品,入口化玉液滚下咽喉。

俞小侠吞下一粒百转还魂丹后,猛提一口丹田真气,压住了翻涌血气,一提惊虹剑,向玄修刺去。

玄修看剑英中了自己数十年苦练的黑煞掌力,仍能支持住不栽倒地上,心中暗暗佩服剑英内功­精­深。一闪身避开了俞小侠的剑招,冷笑道:“你已中了我黑煞掌力,如果能安心静养三年,还可以不死,如妄图以内功制住伤势,再和我动手,三日内伤发致死!”

俞剑英大笑道:“死也没有什么可怕,俞某人未死之前,能多杀你们几个也可含笑九泉。”

玄修脸­色­一变,怒道:“那你就动手试试。”

俞剑英长笑一声,惊虹一招“天外来云”猛劈过去,玄修纵身一跃,右掌“拂尘清淡”斜切右臂,剑英回腕变招,剑化“八方风雨”,惊虹剑化成一团冷风光圈,这次俞小侠含忿出手,尽展生平绝学,威势直如山崩海啸。

玄修一身深厚武功,就当前江湖上说,能和他对手过招的人,实在不多,此刻,亦为俞小侠惊涛骇浪般剑势逼得左避右闪。两个斗到了十回之后,俞小侠的剑风愈发凄厉,灵虚上人苦心钻研授他的­精­奇剑招,连绵出手,以玄修那等身手,不但无法抢得上风,而且渐渐被逼得还手无力,惊虹剑的光圈,愈来愈大。

这就又引起玄修怒火,大喝一声,右掌劈出一阵急猛劲风,当门直撞过去。

剑英知他打出掌力,是他本身内功真力所聚,不敢硬接,立时一跃而闪,玄修也就借这一刹那机会,又运起黑煞掌功力。

俞小侠自中玄修黑煞掌力后,仗幼年误饮得灵鳗神血,和玄门正宗内功,抗拒着黑煞掌毒力,不能浸入五腑,但他自知这非长策,只要内功一散,毒必趁势而入,早晚免不了掌毒攻心一死。

他心里早存有死的念头,所以他此刻不但不散了功力,闭|­茓­阻毒,调息伤势,反而仗内功真气,勉强支持下去,挥剑再斗。他知道这无疑饮鸩止渴,等到一口真气散去,伤势发作,那就不堪收拾。但他现在只希望,能在真气未散之前,多杀几个金霞宫妖人,所以当跃开玄修一击之后,探怀取出三支燕尾追魂钉,一抖手,直向还在指挥布阵的玄鹤打去,三点寒芒如电,品字一齐袭去。

玄鹤骤不及防,几乎吃燕尾追魂钉打中,百忙里一闪身,三点寒星挟风,从身侧急掠而过。哪知他刚刚避开俞小侠第一道暗器,剑英第二道暗器,又打出手,这次手法更为利害,五支齐出,形如一朵梅花飞来,玄鹤再想躲,已自不及,但闻一声大叫,左眼、右臂,同时各中了一支,只痛得他乱蹦乱跳。

俞小侠打出燕尾追魂钉时,也勾起毒娘子的七毒夺命砂来,只见双手连扬,毒砂连绵出手,刹那间冷风卷起,黑烟弥空,金霞宫弟子们虽已摆好五行奇门阵式,但玄修正斗剑英,岳凤坤和玄真拼搏到存亡决于倾刻时候,五行奇门阵式,虽已摆好,但却无法缩小包围,合击几人,再加上玄鹤中了燕尾追魂钉后,疼得大声一叫,众妖人一分神,毒娘子七毒夺命砂,趁势打出,等他们再警觉到,要联手结剑幕抵挡毒沙时,已有三四个中了毒砂,庄严的大殿前面,立时响起了声声惨叫,不过金霞宫中弟子中砂栽倒空出的缺位,立时又有新人顶上。

玄修见俞小侠钉伤玄鹤,心中怒火更炽,纵身一跃凌空而起,飞扑下击,打出了黑煞掌力。

俞剑英扬手打出两支燕尾追魂钉,人却一闪避开。

玄修掌吐内劲,腕子一振,把两支燕尾追魂钉击落,下击之势不变,仍是猛袭剑英。

俞小侠一咬牙,惊虹剑举手一招“野火烧天”准备再受他一击,也要还他一剑。

剑英手中宝刃刚刚举起,突然一股奇猛劲道破空向玄修打去,同时听到一个热悉的声音喝道:“老妖物,黑煞掌何足为奇,我接你几招试试。”声到人到,一团人影卷风,一齐袭下。玄修功力已入化境,第一力道打到时,已警觉出是劈空掌风,哪里还敢怠慢,不顾再伤敌人,一跃避开,定神看去,剑英面前多一个身穿浅灰百绽大褂,腰束白丝带子,赤足草履,一头短发,满脸油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老叫化装束的人来,正是名播江湖,绿林道上闻名丧胆的八臂神乞桑逸尘。

俞剑英一见义父,不知是喜是怕,颤声喊了一声:“义父。”八臂神乞一皱眉道:“你中了玄修黑煞掌力?”

俞小侠点点头,桑逸尘哼了一声,回头对玄修道:“我想不到你竟对一个年轻的孩子,下了这样辣手。”

玄修回顾四周一眼,见玄真和岳凤坤也已停住了手。

玄鹤已有两个弟子扶恃着,在替他包扎势,随冷笑一声,答道:“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你。有你八臂神乞作他靠山,无怪他狂妄异常,我金霞宫的弟子,送命在他手中的已不下二十多个了。”说此一顿,指着二观主玄鹤又道:“打伤我们的二观主,这几笔帐,该怎么算呢?””

桑逸尘不理会玄修的话,却伸手抓住俞剑英一只左腕,暗中提中一口真气,运起童子混元气功,立时有一股热流循臂而上,桑逸尘一生童身,混元气功独步武林。而且已练到运劲如钢,行气似珠,化气成力,随心收发的至高境界。

俞小侠只觉热流由左臂,很快的周行四肢,但到丹田|­茓­时,却被自己凝聚的真气阻住,而且微感血翻气涌,五腑浮动。心知负伤很重,不由一声苦笑,道:“义父,英儿受伤太重,我不敢散了凝聚在丹田的真气。”

桑逸尘摇摇一头蓬发,微微一声叹息,道:“你只要能运功过得命门、天灵等要|­茓­,不使黑煞掌毒侵入内腑心脏,你师父大概可以救得,等我先替你报了你这一掌之仇再说。”

俞剑英淡淡笑道:“父义,我云姊姊没有来吗?她不是跟着义父走的吗?”

八臂神乞脸­色­微变道:“我在绿竹堡留字叫你等她,你就是不肯听我的话,她为找你,在绿竹堡中和人家动手受伤,你既然不愿意见她,现在还问她做什么?”

俞剑英两腿一软,跪拜地上流泪答道:“英儿怎么敢忘却义父恩德不遵慈谕,又怎敢忘了云姊姊一番看顾情意,我……无颜再见她……”

这当儿,聪明过人的白燕儿,也叹息一声,跪在了剑英身侧,哭道:“薄命弱女程玉玲,叩谢老前辈救命之恩!”紧接着岳凤坤、邓一鸣、姚小华一个个躬身作揖。

柔逸尘看玉玲和剑英联肩并跪,满脸凄苦神­色­,眼睛中泪光婆娑,看得人甚是怜惜,叹口气问道:“你就是程九鹏的女儿吗?”

白燕儿伏地流泪答追:“晚辈叫程玉玲,罪该万死……”桑逸尘又一声叹息,接道:“你们起来,这不能怪你。”

起来算了,她又偏偏无限温柔址扶了剑英一把,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女孩子这样对人亲热,实在不简单,金霞宫妖人弄不清她和剑荚关系,也就罢了,桑逸尘却看得无限感慨,不住摇着一头蓬发。

最是看不过眼的,还是岳凤坤和姚小华,玉玲对受伤的剑英亲热爱护,使两人不觉都升起一缕妒恨。岳凤坤转眼旁观,看见装没看见,姚小华却轻移莲步也走近剑英身侧,拉着他一条臂问道:“弟弟,你伤的怎么样?”

俞小侠左右环顾,看二美侍立,皱皱剑眉答道:“我伤的不轻……”剑英话未说完,二女同时滚下来四颗泪珠儿。

这当儿遭姚小华毒砂打中的妖人,已被抬走,五行奇门阵的缺口另有新人顶补,阵式发动逐渐缩小,数十支长剑,寒光耀目。

玄修和桑逸尘也都疑聚了本身功力,两位武林高手,即将展开生死一搏。

蓦地里,桑逸尘一声大喝,一招“排山运掌”双手平胸推出,一股强劲无匹的罡力,猛向玄修身上撞去,玄修吐气出声,挥掌一接,两股潜力互撞,丈余内激荡逼人。

八臂神乞双肩一晃,玄修却被当场震退三步,桑逸尘又一声断喝道:“老杂毛果然不错,再接我两掌试试。”说着右掌已当门劈去。

这一掌是他混元气功所聚的劈空掌风,力道更是奇猛。

玄修接了八臂神乞一招之后,已被震得血动气浮,暗道:“这老叫化功力深厚至此,看来倒是不能再和他硬打硬接了。”心念刚动,桑逸尘第二掌已经劈出,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风飒飒,威势更大。

玄修跃身避开一击,劈空掌风直向后面撞去,劲道过处,人如浪裂,金霞宫中妖人纷纷让避,五行奇门阵分出一个缺口。

八臂神乞外家功夫已登绝峰,力道纯走刚猛路子,最适宜硬打硬接,一见玄修避招游斗,不硬接他的掌势,怒道:“名震岭南的魔窟首脑,也不过如此而已。”

玄修却是不答他的讥讽,闪到桑逸尘的身侧,运起黑煞掌斜肩劈下。

桑逸尘一转步,回身一招“横打金钟”扫去,两个人立时展开了抢占先机的快攻。刹那间双掌翻飞,潜力激荡。二十招后,已难分敌我,但见两团人影盘旋飞舞。

这时,玄真指挥着五行奇门阵渐渐向剑英岳凤坤等包围过来,程玉玲斜睇俞小侠,只见他微闭星目,正自在运功调息,似在强忍着无限痛苦。

五行奇门阵式已自发动,刹那间剑花如浪,排山倒海般向几人攻来。

俞剑英强忍伤疼,挺剑迎敌,岳凤坤、邓一鸣双剑联手齐出,毒娘子打出两把毒砂,吃人剑幕击落后,和玉玲一剑一扇,随护剑英。

金霞宫大殿外,剑气弥空,数十道银虹交掣飞旋,俞剑英等因不知敌人阵式的变化,常常被逼的回手救招,不过一刻工夫,几人被金霞宫弟子们填空补隙,穿梭般的剑光,逼得各人自乱了阵脚。突见一条娇美人影,疾­射­入阵中,口中喊道:“弟弟,随我破阵。”

俞剑英乍见之下,心知来人是自己师姊陈紫云,故挥手让众人跟着陈紫云破阵而出,刹那间那五行奇门阵已被冲破,三十二名金霞宫弟子也大部分横尸惨死,俞剑英也因剧斗伤势又告加深。

这时桑逸尘和玄修已打到存亡须臾关头,八臂神乞以七十二招降龙伏虎掌法和玄修对敌,四掌翻飞,潜力逼人,两位武林名宿各以毕生潜修功力,发相互拼。

桑逸尘是童子混元功,但见他须发怒张,筋­肉­内陷,只余皮骨,步移地陷,掌过风生,双方威势都大得吓人。拼搏过百招,桑逸尘渐占上风。

玄修功力略逊一着,渐呈不支状态,回头见弟子们伤亡殆尽,更觉心慌,一个失神,吃桑逸尘一记劈空掌打中左肩,这一下只打的玄修筋断骨折,一连后退了六七步,吐出一口鲜血,回顾数十年心血教出的弟子,大部横尸惨死,一生威名尽付流水,这比他中掌受伤的痛苦更深。定定神,对八臂神乞一声惨笑道:“金霞宫和你老叫化子素无恩怨可言,你无事生非找上门,造出这一场悲惨杀劫,我只要死不了,咱们这笔血债结算有日!”

桑逸尘冷笑道:“你如能洁身清修,多播善因,也遭不到今日这种恶果,看在我们过去相识之情,我不作赶尽杀绝之举,你只要自信能报得仇,老叫化随时候教。”

玄修冷笑两声,又看了看躺满庭阶的弟子,但闻惨号呻吟之声,凄厉如荒野鬼哭,不禁一阵伤心,滚下来两滴老泪。

猛的他一咬牙,转脸对玄真道:“我们走!”

­阴­风道人低声答道:“数十年心血经营基业,就这样撒手一走吗?”

玄修扫视了桑逸尘和剑英等一眼答道:“十年之内,我必使金霞宫恢复旧观。”

玄真泫然答道:“我去告诉二观主,一块儿走吧!”说罢,转身自去。

再说俞小侠眼看义父功挫玄修之后,金霞宫中妖人一败涂地,心里一松,提聚丹田的一口真气,随着散去,但觉天旋地转,周身骨疼欲裂,颤声喊了一声:“义父,英儿要走了……”话未说完,两腿一软,手中惊虹剑当的一声,落在地上,人也随着栽倒。

这一下,只吓得陈紫云、程玉玲同声惊叫,双双抢到剑英跟前,一个人扶着一个条臂,四只眼泪若泉涌,毒娘子姚小华一咬牙,扣一把七毒夺命砂,纵身一跃,猛向玄修打去。毒砂出手,姚小华人也跃着猛扑过去,手中折扇疾出,点向玄修后背“命门|­茓­”。

玄修左肩虽中了桑逸尘一掌,但功力并未完全失去,陡然一个转身,右掌猛的劈出,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威势迅厉无匹,一阵劲风,随掌而出,姚小华打出的一把七毒夺命砂,吃玄修掌风挡回,反向毒娘子打去。

两方面发动都快,一送一迎,只听得姚小华一声尖叫,吃玄修掌风挡回的七毒夺命砂,反打在毒娘子脸上,一个娇艳如花的美人儿,转瞬间变成了厉鬼一般,毒砂尽嵌入她的粉脸上,血水涔涔下滴,人也被玄修掌风一震之力,打落地上。可怜姚小华用了半辈子毒砂,威震江北,想不到自己也蒙其害……

毒娘子中了毒砂之后,又被玄修掌力震得五脏离位,自知已无生望,咬牙出声,拼最后一口元气,又向玄修扑去,同时桑逸尘也扑了过来,右掌猛向玄修劈下。

玄修右臂一抬,“托钵渡江”横架八臂神乞下击之架,两人力道接实,玄修被震退出两步,这当儿姚小华手中折扇也点到玄修前胸,玄修百忙中向右一闪,他忘了左肩骨已吃桑逸尘掌力打碎,失了作用,纵然一身功力,也没法运行得出,折肩过处,玄修一条左臂自肩下,全被截断,血如一股喷泉激­射­而出,姚小华一伏身捡起断臂,玄修却狂笑一声,跃上屋面,几个纵跃,走得没了影儿。

金霞宫中弟子,尚有几个没有伤亡的,一见大观主逃走,纷纷散去,刹那间走的一个不剩。

姚小华手拿着玄修断臂,娇身摇摇幌幌,走到俞小侠跟前,剑英已被程玉玲扶侍他吃下两粒百转还魂丹,清醒过来,见毒娘子满脸鲜血,发乱钗横,立时喊道:“姊姊,你怎么啦?”说着话,人也挣扎着要起来。

陈紫云、程玉玲却紧紧拉着他两条臂不放,俞小侠此刻伤势正发,神力已失,哪还能挣脱二女的手。

姚小华一声惨笑道:“我被玄修掌风挡回毒砂,伤了自己。我用了十几年毒砂,伤人无数,今天遭报应那是天意……兄弟,你再叫我一声姊姊……我就要去啦……”说着话,连吐出三口血来。剑英忘记自己的伤势,急得哭着喊道:“姊姊,你不是有解药么?你快点服用……”

毒娘子仰脸一阵大笑道:“就是我好了,这张脸也变的如鬼怪一般,再说我内腑已受重伤,决撑不过两个时辰。”

说罢,折扇疾向自己头上划去,桑逸尘右手一扬,一股潜力,打落了姚小华手中折扇,毒娘子退一步猛向大殿壁上撞去,这一下变出意外,桑逸尘也自抢救不及,直撞得天灵破裂,当场死去。

俞剑英流着泪望着姚小华尸体,道:“姊姊为我饮恨岭南,俞剑英感慨死了。”

桑逸尘低声叹道:“让她去吧!活罪她更受不了。”

剑英默然垂头,泪下如雨,陈紫云取出一块绢替他擦拭去脸上泪痕。

猛听得陈紫云低声说道:“弟弟,我们回排云岭吧!茅舍菜根,无拘无束,还有白猿玉奴陪着我们。”

剑英侧脸看玉玲,秀目中泪光盈盈,眉稍眼角,万种幽怨,她眨眨跟,附在剑英耳边,低声道:“我怀了身孕啦,你不管我,总不能不管孩子,告诉云姊姊,答应我跟你们一块去排云岭吧,什么事我都依姊姊还不行吗?”

俞小侠心里一惊,细看她腹部果然微微凸起,呆了一呆,暗里试运功力,内腑已不似刚才那样血翻气涌,再加他幼年误服灵鳗­精­血,和常人大是不同,此刻又是拼尽最后一点元气,气聚丹田后,一跃而起,顺势抓起惊虹剑跃上殿脊,飞一般向后跑去。

他听说白燕儿有孩子之后,心里着实吃了一惊,以死洗刷师父清名的念头,立时充塞脑际。这当儿,他心里只有一个死字,好像除死之外,什么办法也没有了,但他又不愿横剑溅血在义父及岳凤坤等面前,这才抓起惊虹剑,拼命向后山狂奔。

变出意外,大家都不禁呆了一呆,等到想起追他时,剑英已跑出六七丈外。

桑逸尘大喝一声:“英儿,你站住。”可是剑英死志已决,义父的话竟也是不肯遵从,一味向前狂奔,这就伤了八臂神乞的心,满脸怒容,站着不动,大有不愿再管闲事的神情。

陈紫云一下子扑到柔逸尘面前,哭求道:“桑师叔快去追他吧!他存心要死!”

一句话提醒了八臂神乞,纵身一跃飞出五丈多远,接着陈紫云、程玉玲、岳凤坤、邓一鸣全展开轻身功夫,向后山追去。

俞小侠轻身术快比流星,几人除了桑逸尘外都不如他,越追越远,渐渐的连八臂神乞和俞剑英影子也看不见了。

且说剑英电掣飘风般,回头见义父如飞追来,他知道自己轻功决难和父父抗衡,不出十里,定要被义父追上,心里一急,向一个峰顶上攀去,登上峰顶,回过头剑横前胸,大声对八臂神乞说道:“义父如再紧追不舍,英儿立时剑过头落。”

桑逸尘抬头看,这座山峰约有五六丈高,峰后是一个悬崖,下临深壑千丈,剑英如真要横剑自杀,无论如何是抢救不及,一时间倒不敢登峰逼他,只好怒道:“算我瞎了眼啦,收了你这样一个没有出息的­干­儿子,你就是不把我老叫化子放在心上,也该见见你恩师再死!”

剑英流出泪答道:“恩师望重四海,义父名震武林,英儿做出了无颜见人的事,不死将玷污了恩师清白、义父威望。”

桑逸尘怒道:“我就不信有人敢骂我老叫化子,你那牛鼻子师父也算不得什么清高脱俗的人,不管有什么事都有义父铁肩承担……”说话间,陈紫云等都已赶到峰下。

剑英站在峰顶对二女道:“俞剑英一介凡夫,承两位姊姊百般爱护,我背盟弃约,毁了和云姊姊相伴终身的誓言,又害了玲姐姐白壁玷污,负了我恩师一番教养苦心,也负了我义父爱顾深情,又害得姚小华溅血魔窟,像我俞剑英这等万恶集于一身的人,活在世间,也无颜见天下英雄,但愿溅血身死,能洗涮了玷污师门的清名,我就含笑九泉了。”

程玉玲哭着叫道:“事情不能怪你,都是梅香害人,我比你罪恶更大。”

俞剑英大笑道:“但愿鲜血洗情恨,一点丹心留武林,我要去了。”说罢,举剑向颈上划去……。

蓦地里,一点寒星电­射­而出,正打在俞小侠惊虹剑上,剑英骤不及防,手一松,长剑落在峰下,桑逸尘打出一支燕尾追魂镖后,人也跟着跃起七八丈高,猛向剑英扑去。

剑英喊了一声:“义父恩情,容英儿来生补报吧!”纵身一跃,向峰后悬崖跳去。桑逸尘伸手一把,没有抓住,俞小侠直跌入那千丈深壑之中。

陈紫云、岳凤坤等都抢登上峰顶,但见断崖千丈,深不见底,哪里还能看得到剑英人踪何处。

程玉玲、陈紫云相对望了一眼,四颗泪珠儿滚滚而下,二女同时一纵身,向深壑下扑,却被桑逸尘一把一个抓住,厉声叱道:“你们也要死吗?让俞家香火永绝?”

程玉玲猛的跪在紫云面前,道:“姊姊,我对不起你。”

陈姑娘抱起她,摇摇头道:“事情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妹妹,你得好好的保重自己,你爱他,就不能让他断了后代。”

白燕儿点点头,答道:“我当敬遵姊姊教言……”程玉玲话未说完,猛见峰下山道上,几骁骑如飞赶来,铁砂掌程九鹏一马当先,紧跟着老武师童维南,燕山一雕陆文魁、高三宝都赶到来了。

童维南一见岳凤坤、邓一鸣,先是一怔,继而冷冷问道:“两位又是追这里来拿俞剑英了?”

岳凤坤淡淡一笑反问道:“几位是来给俞小侠助拳的吗?可惜来晚了一步。”

程九鹏看了女儿一眼,接道:“岳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岳凤坤简略的说了经过,童维南等都不禁流下泪来,高三宝更是放声大哭。

桑逸尘缓缓捡起惊虹宝剑,仰天一声长啸,啸声如龙吟,直冲霄汉,袅袅不绝如耳。

陡然间,那深壑中也响起一声怪啸,声若长风震林,桑逸尘心中一动,放眼望去,但见一点白影,登峰越岭而去。

陈紫云啊了一声,道:“师叔,那是玉奴!”

桑逸尘抬头一声大笑道:“嗯!我们该走了。”

程玉玲无限凄伤问道:“姊姊,我可以跟你们走吗?”

桑逸尘点点头,玉玲转身对父亲拜倒地上,求道:“爸爸,让女儿跟桑老前辈去吧!”

程九鹏老泪纷披,望望爱女微微凸起的小腹,道:“你走吧,桑老前辈是武林人一代奇人,他不会亏待你的。”

玉玲缓缓起身,和陈紫云并肩跟在桑逸尘身后而去。

岳凤坤对程九鹏深深一揖,道:“小侄在京都失手杀了浙北双杰,三年后当赶绿竹堡敬候裁决,我也要先走一步了。”说罢,和邓一鸣并肩如飞,瞬间消失。

程九鹏放目远望,但见山岭起伏,松涛如海,西天红云如火,天­色­已是不早,回头对童维南道:“浙北双杰遇难京都的事,我们回绿竹堡再从长计议吧!咱们也该走了。”

雄霸岭南数十年的金霞宫,一日间瓦解冰消,只有青山依旧,绿水无恙。

第 九 回 共列门墙

这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一轮艳阳当空,照着排云岭那喷珠山泉,柏绿苍松,更显得山­色­翠丽,景物如画。

蓦地里,排云岭绝峰一侧,响起了一声悠悠长啸,啸声绕群峰,空谷传音,直似破群山而出袅袅余音,散入高空。

这啸声宏亮中有着极端沉痛,这说明口发长啸的人,不但有着极深的内功,也有着悲沉的心情。

那啸声余音刚绝,排云岭南边一道岭脊上,现出了三个人来,

最前一个,是一位身穿浅灰百绽大褂,腰束白丝带子,赤足草履,一头短发,满脸油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老叫化子装束的人,他身后却跟着两位花枝人样,艳丽无伦的娇美少女。

这一男两女老少悬殊的三个人,都似乎有着相当沉重的心情,愈接近排云岭,走的愈慢,可是只要走,总是要到,三个人缓步而进,仍然是走到排云岭峭壁下面,抬头看绝峰,云封雾锁。玄衣女回过头,对那绿衣姑娘说道:“玲妹妹,这就是家师清修的排云岭了。”说着话,两行清泪已顺腮而下。

绿衣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小腹,道:“姊姊,我这满身孽债,罪该万死的人,又怀着英弟的骨­肉­,哪里敢玷污仙师的清修胜地,我看小妹还是在这仙岭下面,寻一块容身之地住下算了,我就算是灵虚仙师和姊姊的守山护门人吧!姊姊能容我结庐在仙岭下面,程玉玲刻骨铭心,一生感激了。”

玄装少女缓缓走到程玉玲的跟前,握着她一双手,摇摇头,满脸泪痕笑道:“妹妹,你以后千万别再这样说了,这比利剑穿我心还要痛苦。你没有错,英弟弟也没有错,错的是上天安排的太巧,再说你还怀着他唯一的骨血,我师父最是慈爱,何况英弟弟是他老家衣钵爱徒,我想他老人家一定会答允你留住在排云岭上。”

程玉玲扑身跪倒,呜咽说道:“姊姊这样待我,程玉玲越感惭愧。”

玄衣少女也慌的跪下去,抱着程玉玲,道:“今后我们两姊妹如一体,望皇天佑妹妹替俞家接上香烟,我们两姊妹合心齐力把英弟遗下的骨血抚养长大,也不枉我们……”说这里已是呜咽难继,相抱对泣,大放悲声。

站在二女身侧的江湖怪杰八臂神乞桑逸尘,本来是最见不得别人流泪痛哭的,但此刻,也好像不愿过问,而且两只环眼中隐隐含着泪光。

桑逸尘让二女哭了好一阵工夫,才叹息一声,说道:“不要哭啦,牛鼻子老道,如果不让程玉玲留住排云岭上,老叫化子再和他打个三天三夜,什么事都有老叫化一肩承担,你们快起来,和我一起上峰顶去看看牛鼻子是不是已回到排云岭来啦?”

程玉玲转身对桑逸尘拜了一拜,道:“多谢桑老前辈爱护,但程玉玲还不敢擅闯仙山,纵然灵虚仙师可怜晚辈,肯收留我这一身罪孽的人,也待云姊请示后,再传仙谕,我还是暂留在峰下待命吧!”

桑逸尘面­色­一变,微愠道:“我叫你跟我一块上山,你就只管跟着我走,错有我老叫化子,惹得我发了火就永不再管你们两位女孩的闲事。”

他这一发脾气,程玉玲哪里还敢再顶嘴多讲,乖乖地站了起业,擦擦脸上泪痕,站在桑逸尘的身边。

八臂神乞仰首又发出一声长啸,啸如龙吟,直冲霄汉,一手一个,拉住二女,纵身一跃,向那千寻峭壁上直冲上去。

二女得八臂神乞带助,省了不少气力,一阵急纵疾跃,竟被他们一口气登上了千丈高峰。

二女虽然受八臂神乞提带,但仍是微微娇喘,桑逸尘却是行若无事一般,松了二女的手,直向北面千竿翠竹后面的茅舍走去。

玄衣少女抢几步前面带路,桑逸尘程玉玲前后随行,穿过一片草地进入了竹林,林内秘道左弯右曲,暗含着五行生克变化,别看这一片竹林,内蕴着无穷玄机。

三个人绕过那千竿绿篁,迎面不远处有一座茅舍,屋分三环,毗连而立,茅舍后就是一片断崖,看这个峰角形如马蹄,大半都被断崖环围,崖深千丈,壁立如削。

玄衣少女轻车熟路,带两人推开篱门,直入正厅。房子是用松木和茅草合而筑成,正厅也就只不过三间大小,竹几木椅,布设的极为简单,靠右壁一张松木云床上,盘膝坐着个道装老人,合掌闭目,面泛笑意,脸­色­赤红,修身清神,视着那皓首银须,入须长眉,仙风道骨,飘然出尘。

玄衣少女一见那道人之后,立时抢上几步,拜倒地上,双目泪下,全身发抖,颤声儿说道:“师父,云儿私离仙岭,行踪岭南,待罪之身,请领责罚。”

程玉玲一见那玄衣少女神情,已知道云床上道装仙风的人,就是名震寰宇的灵虚上人,也就三不管一下子跪到地上,拜伏在云床下,不敢抬头。

灵虚上人睁开眼,先对桑逸尘合掌一礼笑道:“老怪物别来无恙。”

桑逸尘双目圆睁,神光如电,逼视着灵虚上人,答道:“老化子惭愧得很,我替你做了主,带着云儿离山,你要责罚孩子,那就不如­干­脆和我打一架。”

灵虚上人大笑道:“你带她离山历经江湖,使她多得些经验,那是好事,我怎么能不通情理,云儿快起来给你桑师叔看座。”

桑逸尘仍然寒着一张脸道:“先不要慌坐,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又替你找来了一个麻烦,云儿身后跪的绿衣姑娘,是江西绿竹堡铁砂掌程九鹏的女儿,白燕儿程玉玲,我也擅自做主把她带到你排云岭来,并且替你答应了让她拜在你的门下,你赏不赏我老叫化这个面子?”

灵虚上人看了跪在云儿身后的白燕儿一眼,笑道:“桑兄吩咐,贫道都完全照办。”

八臂神乞只听得怔那儿答不出话,在他想,灵虚上人决不会答允让身怀六甲的程玉玲留在山上,更何况还要收她到门下,谁知道灵虚上人,竟是毫不思索的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不但出了八臂神乞的意料之外,就云儿和玉玲也觉着有些奇怪。

程玉玲也许是太高兴了,抬起头泪若泉涌,她知道良机难得,机遇不再,带着一脸泪痕,对上人拜了三拜,轻轻地喊了声:“程玉玲叩见师父。”

灵虚上人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个都起来吧!”

云儿先起身,回头又扶起来了程玉玲,二女并肩退到一侧。

桑逸尘见程玉玲拜了师后寒冰似的油脸上,微现出一丝笑容,可惜一现即逝,又恢复满脸冷冷神情,喝道:“你知不知道,你衣钵弟子俞剑英死了,他为保全你一生清名而死,葬身在勾漏山五­阴­万丈悬崖下面。”

一提起俞剑英惨死断崖,云儿和玉玲双双泪滚,面对着灵虚上人,他们虽然有着无限悲痛,但也不敢哭出声来,只有强忍创痛,暗弹泪珠。

灵虚上人望了二女一眼,又转脸对着八臂神乞笑道:“英儿杀孽太重,他死了原没有什么可惜,只是五年后武林中一场浩劫应该在他身上,三山五岳中魑魅群起,中原武林道上血雨腥风,那不知要毁了多少山野奇人,江湖中豪客英雄……”

话到这里,目光停在八臂神乞身上,黯然一声叹息,闭上双目。

桑逸尘听出灵虚上人口风中,似是说剑英已遇难得救,不觉心中一乐,他这一高兴,就忽略了灵虚上人的异样神情,再者也总是桑逸尘自负过高,自持混元一气功,独步武林,能和他颉顽的好手,遍天下也不过三二个人而已,别说他还没有注意到灵虚上人的异样神情,就是他看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自然最高兴的还是白燕儿和紫云姑娘,不过二女虽然听出了一点端倪,却不敢追问,四只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全都望着八臂神乞,那眼光是渴望乞求,是焦急期待。

桑逸尘已看出二女心中的焦急模样,就是他自己,何尝不是急急要听一个全盘了然,立时一皱眉头,问道:“你先不要闭上眼睛,要说呢,就得把话说清楚,你说五年后一场武林浩劫应在英儿身上,可是他现已葬身在五­阴­峰千丈悬崖下面,你牛鼻子号称天下第一奇人,胸罗玄机,才疑天人,是不是你挽救了他一场劫难?”

灵虚上人睁开眼睛笑道:“八年前你逼我收徒丹室,恐怕你没有想到,曾给自己也招惹上无穷的烦恼吧,八年后你又多管闲事,当心后日后惹火自焚。”上人笑语中语含玄机,希望能提醒八臂神乞。

哪知桑逸尘听完话,仰起脸一阵哈哈大笑,道:“扫荡岭南魔窟,老化子亲身临敌,并没有请你牛鼻子出山助阵,我逼你收徒弟,有言在先,不管他俞剑英闯了多大的麻烦事情,老化子都不退缩,今天我还是这样的话,日后凡是云儿和玉玲闯出了什么事情,老叫化子一样的愿当头阵。”

灵虚上人听得暗暗一声叹息,经过了一阵沉默,才点点头,笑遭:“他确已被我救回排云岭来,不过他受伤很重,非面壁三年,难得复元……”

桑逸尘一听俞剑荚果然未死,寒霜般的脸上,立时现出笑意,说道:“老叫化实在佩服你了,我还认为你真的撒手不管啦。”

灵虚上人淡淡一笑,道:“你刚才气势汹汹,大概也是为了这个,英儿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爱护他,我们都是年近古稀的人了,最好以后少管闲事,我劝你不如早日埋名深山,落得个优游林泉……”

灵虚上人一再用语言指点玄机,无如桑逸尘仍不醒悟,只听他纵声一阵大笑道:“老叫化天生的凡夫俗子,你要我隐名深山,那根本就办下到。”

灵虚上人暗里叹息一声,不再多说,回过头对二女笑道:“你们远道归来,应当好好休息几天,我已在峰下代你们准备了住宿之处,云儿,去找玉奴带你们去吧!”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陈紫云偷眼望去,只见师父须发微颤,和过去入定行功时大不相同,好像在思解什么难题一样,心中虽然急欲知道剑英现在何处?但看师父神情,哪里还敢多问,好在已知英弟弟遇难获救,此后相见有日,何必急在一时,轻拉玉玲,双双拜倒,行过礼后,悄然退出。

二女刚刚到了门口,突见灵虚上人睁开眼,低声喝道:“你们回来!”

二女慌忙双双转身,又抢到云床前一齐拜到,陈紫云抬头问道:“师父,还有什么仙谕赐示?”

灵虚上人一脸肃穆,说道:“峰下我代你们备食粮及应用之物,不得玉奴传渝,不准私上峰来看我,你们去吧!”

陈紫云听师父话虽说的和霭,但脸上神情却很庄严,明知多求无益,仍是忍不住,说道:“云儿久违慈颜,玲妹妹初投门下,峰下峰上,相隔咫尺,怎么不令徒儿们晨昏叩安?”

灵虚上人微笑道:“我如有事,自会下峰去看你们,多说无用,下峰去吧!”

陈紫云正待再求,上人已自闭上了双日,陈姑娘看师父闭上眼后,更觉仙容庄严,心知如再追问,势必招来训斥,只好拉玉玲一同起身,转过脸,又双双对八臂神乞拜了一拜,才携手并肩退出去。

二女走后,桑逸尘皱皱眉头,问道:“你不让两个孩子登上峰顶一步,是安的什么心意,是不是因为白燕身怀俞家骨­肉­,怕亵渎了你清修胜地?”

灵虚上人蓦地睁开一双神目,炯炯眼光,逼视在桑逸尘脸上,答道:“我虽是玄门的弟子,但还不致于偏激不通人情,要如你老怪物所说,我也不会收她列身门墙了。”

桑逸尘不觉黯然一叹问道:“英儿当真已被你救回排云岭来了吗?”

灵虚上人笑道;“只能算他不该死,我不过赶巧罢了。”

桑逸尘两道冷电似的眼神,逼视在灵虚上人脸上,良久后,才道:“这么看起来,你当真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上人微笑,道:“灵境幻觉,岂足言未卜先知。”

八臂神乞叹息一声,问道:“可不可以让我老叫化子见见英儿的面?”

灵虚上人面­色­蓦然一变,肃穆的脸上浮现出凄然神情,沉吟不答,过了半晌,才恢复镇静笑道:“他受伤不轻,面壁三年,才能完全复元,再说他正进修我授他的玄门先天气功,那必得心无杂念,一念挂心,势将走火入魔,轻则残废,重则殒命,你就是想见他,也得三年之后,待他功行圆满之日才行。贫道和桑兄相交数十年,愿再进一言,奉劝桑兄,人世间怨债重重,永无休止停息之时,桑兄已年近古稀,何苦还要在尘世间逐鹿争霸,你那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已传了英儿,衣钵既已有人,也该找一个深山绝峰的地方,隐居起来,安静的度过余年岁月。”

灵虚上人话未完,桑逸尘已大笑,接道:“看你牛鼻子行事方面,的确是有些神通,不过我老叫化就是不信邪门,也许你心有所感,不肯说明,但我老叫化也不愿多所追问,一个人生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这把老骨头埋恨江湖,和葬在深山,都没有什么区别,英儿正在进修你玄门先天气功,我自不便非坚持要见他不可,白燕儿望你能看在老叫化面上,善为教导,这几个月来,我也实在被几个孩子折磨够了,三年中如果老叫化还死不了,三年后这一天,我再来排云岭上看你。”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灵虚上人叹口气,道:“桑兄,恕贫道不远送了,今日此别,也许是我们最后一面了。”话未落,桑逸尘早已走的没有影儿,已不知他是否听到了。

单讲云儿带着玉玲妹妹出了茅舍大厅,触目和英弟弟日常玩耍的地方,忍不住泪珠儿滚了下来。

二女虽然已从师父口风中听出了俞剑英已然获救,但她们见不到剑英的面,仍然有无限挂虑,因为她们眼看着剑英跌入五­阴­峰金霞宫后的千丈悬崖。

陈紫云带着白燕儿,到了排云岭峰侧一角,仰脸一声清幽长啸。

啸声落后,不过有一刻工夫,骤见那千丈深涧中一点白影闪动,捷如飘风,纵跳而来,一会儿,已到紫云和玉玲面前。

白燕儿细看面前猴子,高有四尺开外,全身纯白如雪,火眼金睛,尖腮利齿,它见了陈紫云时,竟会高兴得跳着脚,裂开大嘴,吱吱怪笑。

陈姑娘转脸低声对白燕儿道:“玲妹,这白猿是师父收归门下的玉奴师兄。”

程玉玲慌的对白猿福了一福,玉奴竟也会学着人打躬作揖的还了一礼。

陈紫云告诉他师父命它带两人到峰下住处,白猴子竟是如听懂人言一般,点点猴头,转身带二女直向后峰走去。

到了悬崖边缘,玉奴当先而下,看它从壁立如削的断崖上急快如飞,这身法使紫云和玉玲都自叹弗如。陈姑娘转头望玉玲,低声瞩道:“妹妹你要小心点啦,这断崖很多处光滑如镜,你怀着身孕,怎么能走,让我扶着你,好吗?”

陈紫云无限关怀,每一字都打动了白燕儿一寸芳心,只感动得她泪水盈眶,真情激荡,抓住陈紫云双手,摇着说道:“姊姊,你……你对我太好了,这一辈子,我……我也不愿离开你了。”

陈紫云扶着白燕儿下了断崖,白猿玉奴早已站在一个山壁下面,口发轻啸,招呼二女。

程玉玲抬头打量了这山谷形势,只见四面都是Сhā天高峰,中间一块盆地,也就不过是两亩大小,一道山瀑由东峰激­射­而下,流入西面一条深涧中,地上短草如茵,山花摇舞,芳香袭人,这地方实在很美,只是略感小点而已。

陈紫云拉着玉玲,笑道:“英弟弟曾在这片谷底,住过半年,我却是没来过。”说着话,和玉玲并肩儿对着玉奴走去。

那千丈断崖下面,有一个四间房子大小的天然石洞,洞中早已经灵虚上人用人工布置了一番,除了那锦被绣墩之外,其他的应用之物,也准备的一应俱全,二女见师恩如此深重,感动得双双跪倒,对着排云岭拜了数拜。

二女拜罢起身,回头不见了白猿玉奴,陈紫云忙着替玉玲收拾东西,她摆出了大姊姊的派头,说:“怀孕人不宜劳动。”硬要让白燕儿坐着休息,玉玲拗不过云姊姊,只有乖乖地等候着坐享其成。

陈紫云刚刚收拾好停手休息,瞥见白猿玉奴手捧着几个大桃子进了石洞,它咧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怪笑。这白猴子心里也十分高兴,云姑娘睹桃思人,忆起了和英弟弟分桃子吃的情景,心中一阵难过,几乎又要流泪,慌忙站起来,迎着玉奴取过它手中桃子,选一个又大又白的给玉玲吃。

二女就这样在探谷中安居下来,转眼过了两个多月,白燕儿腹中胎儿,日渐长大,这就害得陈紫云日夜紧张,两个大姑娘都没有生儿育女的经验,愁脸相对,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段时间,灵虚上人从没到过谷底一次,陈紫云因师父有言在先,也不敢擅自上峰叩安,倒是那白猿玉奴,每隔个三天二天,总要送些新鲜水果来,给两女吃。

这天,大约是申末时分,自猿玉奴又带着很多水果,来到谷底石洞。不同的是这次它除了送来些水果之外,又带来灵虚上人的一道手谕,手谕上大意说,要玉玲善自保重,命紫云妥为照顾这位初投师门的师妹,他正在研悟一套剑法,无暇涉足深谷,探望二女。

白猿走后,陈紫云托腮深思,她想不出现在应该为玉玲准备些什么东西,突然间,脑际中闪掠一过个念头,暗道:孩子生下来,就得要穿衣服,现在应该先替孩子做些衣服再说。

她陡然想出了应该准备的事,心中大是高兴,一下子跳了起来,跑到玉玲身边,笑道:“妹妹,你恐怕在这一月半内,就要生了,咱们应该先做什么工作呢?”

白燕儿皱着柳眉儿,摇摇头道:“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呢?可惜我那小婢梅香不在这里,鬼丫头年纪不大,但她什么事都知道。”

紫云笑道:“现在你想她有什么用,想她么,还不如来问姊姊。”

玉玲这两三个月来,已和陈紫云感情增进不少,说话也比较随便多了。听罢,笑道:“刁钻的姊姊,你是一定想好了,才来问我。”

陈姑娘点着头,笑道:“我也是才想起来,第一件事应该先替孩子做些衣服。”

玉玲嗯了一声,道:“不错,那我们就动手做吧!”

二女虽未习过针工,但都是冰雪般聪明的人,被她俩一阵揣摸,做出的婴儿衣服,竟还是相当不错,这一下大概两人是做起了兴趣,一下子就赶制了二三十件衣服。

匆匆时光,流水年华,转眼又过一个多月,这夜中,程玉玲忽感到一阵阵腹痛如绞,明白是肚子里婴儿作怪,疼得她不住口直叫云姊姊,陈紫云只吓得粉脸上变了­色­,急得她跳着脚跑来跑去,一会儿合掌祈告,一会儿拉着玉玲的手全身发抖。

程姑娘一张白中透红的脸上,此刻却痛得一阵青一阵白。她见云姑娘急得如热锅蚂蚁,也就咬牙强忍不叫疼。

到了三更左右,忽听一阵婴儿哭声传出。

陈紫云高兴得流着泪跑过去,站榻边望了半天,才想起提着桶出洞打水。

陈紫云把孩子洗好,程王玲已睁开眼睛,笑着问道:“姊姊,你看孩子长的好不好看,像他呢,还是像我?”

陈紫云抱着孩子,站在榻边笑道:“孩子兼得他爹娘之美,长大了那就不知又要害多少女人。”

白燕儿笑道:“我不信,姊姊骗我。”

陈紫云把孩子送在玉玲面前笑道:“不信你看看,是不是骗你?”

玉玲看那初生婴儿,的确是十分好看,见紫云忙的跑来跑去,心中十分感动,握着云姑娘一双手笑道:“姊姊,你忙了大半夜啦,休息吧!”

陈紫云不理会玉玲的话,只管抱着孩子在烛光下仔细欣赏。突然她抬头对玉玲笑道:“妹妹,我们不知要在这山洞中住上多长时间,你是不是感到寂寞。”

玉玲笑道:“有姊姊教我剑术,就是住上十年,一百年,我也不会感到寂寞的!”

紫云笑道:“我们在练过剑术,静坐的时侯,我想你一定也和我一样有一种无可言喻的愁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为英弟弟的缘故,师父虽然已透露过英弟弟已经获救,但没有见他面,我心里总是有点儿放心不下,如果师父说的不错,我想英弟弟可能被师父关在丹室中面壁,不过师父没有令谕之前,咱们却是不能私入丹室看他,我知道妹妹一定和我有着同样的心意,也许你不愿说出而已,每当我们习过武功剑术之后,你是不是感觉到有些愁怀难遣?”

玉玲微笑一下点点头,没有答话。

却听陈紫云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可不怕了,有了这小宝宝,会替我们解除那怅惘愁怀。”

白燕儿笑道:“你喜欢他,就让他叫你娘。”

陈紫云杨扬柳眉儿,笑道:“你胡言乱语的什么?你受了大半夜活罪,怎么能把妈妈的名头让出来?”说完话,想起刚才玉玲叫痛神情,不由格格地笑出了声。

生了这个孩子之后,只忙得陈紫云和程玉玲团团乱转,两个人练习武功之外,闲暇时就忙着为孩子用心,怎么使他不哭,怎么样的逗他快乐。

大概逗着孩子玩,是深闺中一件乐事,二女虽然较过去忙了很多,但神情却比过去愉快,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三个多月。

这天早晨,二女练过了武功,抱着孩子相对坐在草地上,看初升旭日,慢慢爬过了山峰金黄|­色­的阳光,照­射­四面峰上的苍翠巨松,蓝天无云,山风徐来,拂动着红白山花,潺潺小溪,横穿而过,这地方是这样幽美、恬静。

程玉玲叹口气,望着陈紫云道:“这地方真好,飘然尘外,与世无争,我真的不想再离开了。”

陈紫云笑道:“这幽谷是不错,但是太小了点儿,你现在心有所系,感觉不到罢了,真要你一个人住这里,不出一年你就得急死,师父常对我说:道由慧中悟,慧从悟中生,我当时听得这两句话时,心中曾说:这有什么难呢?静下来还不是一件祖容易办的事?可是二十年来,心中何曾真的静过一天,看来一个人要想做到心如止水,毫无一丝杂念,实在不是很容易……”话到这里一转脸,瞥见师父背手卓立两人身侧,道袍随风,飘然出尘,望着二女,面含微笑。

陈紫云慌得一下子跳起来,拜伏地上,程玉玲紧跟着双膝并跪,低声说道:“不知恩师移驾深谷,恕弟子等未曾远迎。”

灵虚上人望着玉玲怀中婴儿一眼,播摇手,笑道:“你们两个都起来,半年来,我都在凝神用心,悟解一套剑法,现在已算了然十之七八,从明天起,我要把悟解出的一套剑法传授你们,不过这套剑法,非一般剑术可比,合为太极,分成两仪,再变化为三才,除了招术繁杂,变化­精­微之外,还需严密的配合,双剑联手,威力倍增,三剑合璧,或能挽救五年后江湖上一次浩劫。”

说罢,仰脸望天,叹息一声,又道:“这套剑法,颇含玄机,里面有很多变化,你们一时间很难了然,这里有一本图解,你们每天晚间,研读三式,不许多看,但必需熟悉那应读的三式的作用变化,练习之时,也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说完,从宽大道袍袖中,取出一本墨笔绘成图式及珠砂批解的一本册子交给紫云,然后转身回峰而去。

二女就在草地打开师父交给的那本图解阅读,卷首用红珠砂写着十个大字:“太极、两仪、三才,剑诀图解。”陈紫云翻开第一页太极剑式,这套剑法共有三十六式,每页三式,除了有图形之外,并有详尽注解,二女虽都希望早点一窥全貌,但师父令谕她们每天只准研读三招,自然不敢再翻第二页看。

那图形注解,乍看似很简单,但详细的研读了几遍之后,却又感觉到繁杂异常,幸是紫云和玉玲都是聪明透顶的人,费了大半天工夫,才略通图式及注解中的­精­奥含义,当天二女都把大部分­精­神集中来研读那太极剑式前三招,反复研论,到最后还是没法完全领会。

第二天一大早,玉奴就跑来二女住的石洞,手指着正在藤篮里甜睡的孩子,点点猴头,取下藤篮,背在自己身上,怪笑一声,跃出石洞。

陈紫云虽明知玉奴是奉命所为,也知它必能妥善地照顾孩子,但心中仍有些放不下心,不自觉追出了石洞外面,白燕儿紧随着也追出来,只见一条白影,爬上了峭立绝峰,眨眼时间便没了踪影。

程玉玲心中虽觉得有点怅惘难过,但她仍笑慰陈紫云道:“玉奴师兄把孩子带去,它一定会好好的照顾,我想,这一定是师父怕我们心中挂念孩子,不能全心全意的学剑,故命玉奴把孩子带走,好让我们集中全神学剑。”

陈紫云点点头,微微一笑,但两道眼光却望着白猿消失去的方向出神。这几个月来,陈紫云和孩子已产生了一种无可言谕的感情。她爱孩子,似是比玉玲还要深些。

正当二女望着白猿隐去的山峰出神,突见晨­色­里出现了灵虚上人,他站在峰顶上,对着二女不停招手,陈紫云低声对白燕儿道:“妹妹,快上峰去,师父在峰上招手叫我们去!”说完,二女一齐施展轻功提纵身法,直向峰上攀去。

半年来白燕儿和紫云一块习剑练武,她人既聪明又肯用心,轻功较过去进步很大,施展开来竟能和陈紫云追一个前后衔接。

二女一阵急奔紧赶,片刻工夫,已然攀上了峰顶,一齐拜倒地上,叩见上人。

灵虚上人微微一笑,道:“你们昨天研读的剑式,都热习了吗?”

陈紫云抬头答道:“那图形招式中,似含着­精­微玄机,云儿和玉玲妹妹读了大半天,但还有很多地方难得领悟。”

灵虚上人笑道;“你们在半日工夫中能领悟到一半,那就算不错了,现在我先传你们昨天研读过的三招。”

说完,从陈紫云手中要过宝剑,慢慢的施展出来,移步出剑,直如蜗牛慢步一般,灵虚上人连续把三招施展数逾,才让二女照样的练习,这三招看上去很简单,但愈练愈觉着不易领悟,这三招剑式,差不多化了二女大半天的时间,少说点,总练习有两百多遍,灵虚上人才微笑着点点头道:“好啦,你们休息吧!明天再继续练习下面三招。”说罢径直离去。

二女回到谷底石洞,又相互研练那初学三招,直到夕阳下山,才算略把概要摸熟。

到暮­色­苍茫时候,白猿玉奴手捧了几枚大桃子,背着藤篮回来,紫云慌忙取下藤篮,细看横躺在篮中孩子,只见他面上微带笑意,睡的甚是甜香。

玉玲心中大觉奇怪,忍不住问紫云道:“姊姊,孩子被玉奴师兄带去了一整天,怎么他还没有被饿醒呢?”通灵白猿,竟若听懂玉玲问话一般,不待陈姑娘答话,立时捂着一颗猿头,把手中挑子破开一个,左手用力一捏,立时有很多桃汁滴落地上。

陈姑娘回头说道:“玉奴用桃汁喂他,也真亏它想得出来。”

白猿又摇着一颗猴头,咧开大嘴,两声怪笑,放手手中桃子,两只手上下比划。

玉奴这一阵比来比去,二女一时间颇难悟解。四只亮如秋水般的眼睛,齐注玉奴足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白燕儿突然叫道:“姊姊,我明白玉奴师兄的意思了,它说不是用桃汁喂孩子的,用的是另一种果汁对吗?”

玉奴点点头,又是一声怪笑,纵身一跃,已出石洞,待二女到洞口,那白猿已爬上了几十丈高。

这天夜中,陈紫云和玉玲秉烛对坐,打开了师父绘制的剑式图解,贯注全神,研读下三招剑式,下三招较前三招更觉­精­奥,两个人反复研讨到二更过后,才安歇休息。

话不重述,陈紫云和玉玲自开始练习那太极剑招之后,转瞬间过了十天,这十天中夜晚研读剑式图诀,白天由灵虚上人指导她们正式练习,好在天一亮,玉奴就跑来把孩子带走,减少了两人挂念不少,起初两三天,二女还担心孩子常吃果汁,必要消瘦,哪知适得其反,孩子不但不见消瘦,而且较过去尤觉白胖可爱,这就使两人放下了心。

那三十六式太极剑招,愈来愈觉繁杂难懂,越练越觉­精­奥深微,十天过后,两人已觉着心神疲劳异常,每夜非研讨到三更过后,才能领悟那剑式图诀含意。

灵虚上人已看出二女心神疲累不堪,三十招过后,改成每日传授一招,就这样,两个人还得全神贯注,才勉强对付过去。

待那三十六招太极剑式传完,二女已感到心神耗尽,再难支持下去,灵虚上人却是很满意地笑对二女说道:“你们能在短短十六天的时间,把这三十六招太极剑式学会,聪明智慧,实已超人一等,从今天起,你们可自行复练三十六式太极剑招,三个月后,我要看你们进境如何,再决定是不是继续传授两仪剑法,那两仪剑招,看上去虽较这三十六式太极剑式,更为复杂难解,但只变化奇幻而已,基本招数,仍从三十六剑式中变化出来,不同的是双剑辅上的运用而已。”说完,又赐了二女每人二粒百转还魂丹,自回到排云岭上。

流光易逝,三个月转跟就到,这三个月中,陈紫云和程玉玲,日夜都在用心练剑,渐渐的熟悉了剑招中含蕴的­精­妙变化,晨光暮­色­里,幽静的深谷中,每时每刻都弥漫着冲霄剑气。

三个月限期刚满,灵虚上人果然又驾临深谷,看完了二女三月剑术进境后,笑道:“难得你们如此用心,进步成就都超过我预料之外,明天开始授你们两仪剑法。”说完,又嘉勉两人几句,才回到峰上,

两仪剑招共分为廿四式,但奇正互用,变化无穷,二女奇速的进境,使这位世外高人,产生了一种奇想,他想以人力来挽回五年后的武林中空前浩劫。

但他心里既存了人力挽天劫的想法,对紫云和玉玲传授方面,也就更加用心,每招每式都不厌其烦的再三讲解,再三指点。

二女更用心苦学,不及一月,廿四式两仅剑法概要变化,已大体全通。

这剑法是讲求双剑的配合运用,攻敌防守,真空补隙,缓速进退,分袭合击,都要配合得恰到好处,才能把剑法全部威势发挥出来。二女又经三月实习,已能配合的默契,只是几招­精­微变化,还待假以时日体会。

紧接着传授二女十二招三才剑招,这十二招三才剑式,也是太极、两仪、三才剑法中的最­精­奥之处,三剑联手,威势更增,可惜的是只有紫云和玉玲二个人,无法集齐天、地、人三才之数。

这一下,也难住了灵虚上人,没法子只好自主天位,让紫云站地位,玉玲主持人位。

三才剑招虽然只有十二个招式,但学起来较太极、两仪剑招尤为繁难,变化奇幻,而且专走空档,看上去每一剑都击刺到空位上去,其实这十二剑招是剑法中至高无比的剑术,发势吐,招招都抢制敌先机,不真正对敌时,是很难看出它­精­微的妙用。三剑联手击刺,每人十二招,各自不同,分则各有妙用,合则三剑归一,灵虚上人虽然不厌其烦的再三讲授,但这种含蕴玄机的剑式,博大­精­奥异常,饶是紫云和玉玲聪明过人,一时间也难体会出其中作用。

一连练习了三四天,二女还是一知半解的难完全顿悟,好在灵虚上人自主天位,­操­纵主枢,二女随势发招,才能勉强的演练下去。

陈紫云、白燕儿用尽了全部心神,白天随着上人习剑,夜间必秉烛通宵,研读那十二招三才剑式,她们这样聚­精­会神的用心,就是天份不高的人,也会有成就,何况二女都是聪明透顶的人儿。果然,过了半个月后,二女已逐渐的体会到那剑招中蕴含的妙用玄机,灵虚上人看自己五年中呕尽心血,由五行生克的道理,悟出的太极、两仪、三才剑招,二女在七八个月中,竟学会了十之五六,假以时日,当可克其所成,旷世绝学,承继有人,使这位世外高人,内心里也很高兴。

春去冬来,计算陈紫云和程玉玲在排云岭住的时间,已将近两年了,二女每日都在尽心尽力的练习剑法,太极、两仪、三才剑招,经她们苦心揣摸,日夕演练,慢慢地领悟了个中玄妙的作用,怪的是这套分可单独制敌,合可联手攻取的剑法,久练之后,不但剑术步入玄境,就是内功在不知不觉也有了进步,白燕儿犹觉出进境快速,轻身提纵术原比陈紫云相差很远,两年过去大有并驾齐驱之势。

但这并非说陈紫云没有进步,而是她的轻功已到了相当的程度,进步虽有,但却不易看得出来,另一方面云姑娘感到了身体的特异,每当她练习过剑术之后,总觉着小腹中有一股热流,奔行四肢,但每次上行到前胸处就停了下来,初时还认为是丹田真气经过激烈活动后,上腾作怪,但后来却渐渐的发觉出甚多可疑,她曾和白燕儿谈论过这件事情,但玉玲哪里会知道原因,习以为常,陈姑娘也就不再放到心上。

这时,白燕儿生的孩子,已是周岁多了,孩子生的粉妆玉琢般,可爱至极,从牙牙学语,已变的会叫妈妈。

那白猿仍不时把孩子背着出去,奇怪的是小孩子竟不怕那毛茸茸的白猿了,每去必是一天,由晨至暮方归,孩子回来总是一脸笑意。

这天,中午时侯,玉奴又临深谷,这次它却不先去背那孩子,手持灵虚上人一道手谕交给紫云,那道手谕上,命紫云和玉玲立刻上峰听训。

陈姑娘看师父手示上简简单单几个字风急火速,芳心中大感惊异,拉着白燕儿出了石洞,全力施展轻功向峰上攀去。

这是她们安居幽谷后,两年来第一次重上仙岭,陈姑娘心中焦急,哪还有心情欣赏峰上的景物,和玉玲急急地赶到了师父修炼的茅舍。

灵虚上人盘膝闭目坐在松木床上,紫云拉玉玲双双抢几步,拜倒床前。

灵虚上人睁开眼睛,望着二女笑道:“短短两年时间,你们能把我数年心血悟出来的剑法学会,才智聪明实在是超人一等。我原没有对你们存着这等高的期望,只希望你们能学到两仪剑招就不错了,想不到你们成就却超出了我预期之外。”

就这样淡淡的几句。紫云和玉玲已听出了含意不对,四只大眼睛中都含了晶莹的泪水,问道:“怎么?师父要离开排云岭吗?”

灵虚上人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们有什么话,现在都可以问我,寸­阴­宝贵,我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留这里了。”

陈紫云听师父话风,心知已无法挽得住,老人家胸罗玄机,既要他行,必有作用,勉强忍住心中痛苦,拜泣求道:“师父走意既决,云儿怎敢饶舌,妄进谗言,但不知恩师何日能再返排云岭……”

灵虚上人摇摇头,接道:“灵山无涯,归期难定。我已代你准备好了今后行止。”说完,取出四个密封纸袋,交给紫云,一个注明了日期,另三个只用朱笔分写着甲、乙、丙,三个字,云儿心中不解,正待追问,灵虚上人已摇着头,笑道:“拆阅一封之后,自然明白那另三个纸封处理之法,现在不要多问。”

陈紫云拜受后,放入怀中,白燕儿又抬头含羞道:“弟子孽债重重,望恩师能指示一条明路,稚儿尚未取名,亦请恩师赐他一名号,使稚龄幼子沾得一点祖师爷的圣光。”

灵虚上人笑道:“你和云儿,前途虽仍有重重难关。但均无大碍,什么事看开一步,可免去不少无谓风波。”说罢,略一沉吟又道:“万里归燕,产子幽谷,我就赐他个孝燕吧!”

玉玲再拜,泣道:“弟子代稚儿拜谢恩师赐名。”

上人突然一整脸­色­,道:“从今天起,你们可迁回峰上住吧!”说完,闭目默然。

陈紫云和程玉玲抬头看师父仙容肃然,心中虽还有很多话,却是不敢再问,双双叩个头,悄然退出。

到了茅舍屋外,玉玲低声对紫云道:“姊姊,师父待我们恩重如山,两年来我们就没有孝敬过他老人家一次,现今恩师远行在即,我们去做几样可口菜肴,给他老人家吃点好吗?”

陈姑娘点点头,道:“嗯,这法子不错,一语甫毕,骤闻茅舍中传来灵虚上人的的笑声,道:“你们不要多费心了,我要去啦!”

二女心头一震,慌忙转身奔回茅舍,可是松木云床上已失去上人踪迹,却端端正正的放着一把长剑,紫云急的一步推开后窗,但见天上白云悠悠,重峰起伏,哪里还能见到灵虚上人的影子呢!

紫云和玉玲不约而同的双双跪倒,想起师父教诲大恩,不禁柔肠百折,伤心千转,四只眼热泪如泉,夺眶而出。

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陈紫云先收住眼泪,回头拉着玉玲一双手,劝道:“妹妹,不要哭啦,师父胸罗万有,已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咱们将来总有重拜慈颜之日。”

玉玲泣不成声,只是点着头答不出话。

陈紫云怕玉玲哭伤中元,强忍住一腔辛酸,收住泪拉起玉玲,道:“妹妹,你不要哭了,要是伤了中元,可叫我怎么办呢?”

白燕儿勉强收住泪水,指着云床上长剑,道:“姊姊,那宝剑是弟弟用的惊虹剑,你替他收藏起来吧。”

陈紫云取过长剑,佩在身上,答道:“我们下峰去吧!把应用东西取上来,师父不是要我们搬到峰上住吗?”

玉玲点点头,和紫云一块儿回到幽谷,取些应用之物重上顶峰。从此,陈紫云和玉玲返回到排云岭上,每日仍然苦练那太极两仪三才剑法。

转眼岁月,流水年华,二女安居绝峰,又过了七八个月。英弟弟是否真的还活着,仍然是迷,师父话中虽然已透露出俞剑英还活在人世,而且还隐约说出他人也在排云岭上,可是程玉玲已在这云封雾霄的绝峰上住了快近三年,这段时间中,玉玲已走热了岭前岭后的每一块地方,自然她处处都留心到俞剑英可能藏身的所在,可是她始终没有发现。

陈紫云虽然想到了英弟弟极可能藏身在师父那个练丹的石洞中,但她却是不敢带玉玲闯入查看,她知道师父不肯说出,必然有极深作用,自己擅自闯入查看,必招致来一场大错,万一俞剑英果在丹室中进修内功,一个不对就要害得他走火入魔,因此,陈姑娘不去看,也不敢把那悬崖中丹室所在地告诉玉玲。

这天,云姑娘看玉玲柳眉愁锁,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一般,笑问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事可不可以告诉我?”玉玲仍皱着柳眉儿,道:“我在想是不是应该让孝燕习武,俞家世代书香,英弟弟弃文习武,不过是受环境所迫,不知道他是不是希望孝燕也学武功。”

紫云略一沉吟,毅然答道:“要他习武,我听师父说过有几种药物,可以洗筋骨,而且这几种药物就生长在这排云岭附近,我现在就去采集,三天后我们就开始,每日用药水替孝燕洗澡。

程玉玲见云姑娘一脸坚决神情,哪里还敢反对,点点头,道:“姊姊要他学武,那自然是不会错。不过,姊姊提起用药洗练他筋骨时,使妹妹又想起一件事来,这件事,我已经在心里放了一年多啦,一直就没有对姊姊说。”

紫云奇道:“什么事呢?”

玉玲道:“玉奴师兄每次带孝燕外出,必由早至暮始归,果汁虽好,但哪能比得上人的­奶­汁,这一年多来,孝燕大半时间,都由玉奴师兄带在外面,奇怪的是孩子不但不见消瘦,反而愈发白胖可爱,我怀疑玉奴师兄,必然用了一种什么奇果异草物来喂孩子吃,我早就想追在玉奴师兄后面去看看,但又怕姊姊知道了,会生我的气。”

陈紫云听完话,点点头,道:“不错,不是你提醒我,我就忽略了这件事情,玉奴师兄追随师父,也有六七十年了,道行功力,都不是我们能望向背,苦在不能说话而已,过几天,等它再带孩子出去时,我们就追在它后面去看看。”陈姑娘说完话,起身摘下壁上宝剑又道:“你哄着孝燕玩吧!我这就去采集洗练孩子筋骨的药物。”

玉玲追到门口叫道:“姊姊,把孩子交给玉奴师兄,我陪着你一起去好吗?”

陈姑娘回过头,扬着右手答道:“不必了,我明天如果不能回来,后天就一定可以返回。”

说着话,人竟施展出上乘轻功,向东北跃去。

玉玲在排云岭茅舍中,等了两天一夜,云姑娘仍未返回。奇怪的是白猿玉奴,这两天一夜中也没有涉足茅舍一步。

玉玲倚门望着满天晚霞,期待着云姊姊早点回来。

不大工夫,那满天幻奇晚霞,已尽被苍茫夜­色­吞没,程玉玲长长叹了口气,心想:云姑娘今天晚上,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走近榻边,看孝燕睡得正甜,燃起一支松油火烛,独个儿对灯阅读灵虚上人留下的剑诀图解。

蓦地里,一声凄厉悠长的远啸,夹杂在松涛中传入了茅舍,程玉玲陡然一惊霍然起身,伸手从壁上取下宝剑,推开一扇后窗,向外探视。

迎面山风,扑脸生寒,只见得案上松袖火烛摇摇欲熄,同时又闻得一声长啸划空传来。

玉玲急急关好窗子,熄去案上火烛,又替孝燕盖好被子,收藏好剑诀和俞剑英施用的惊虹宝剑,出了茅舍,回身把门带好,一跃上屋借着疏星微光,流目四顾。

只见群山巍巍,矗立在夜­色­中,寒风肃肃,冷气侵入,程玉玲伫屋顶良久,仍不见有什么异常景象。

白燕儿正待下屋入室,突然闻得正东方又传来一声鸣般的啸声,接着几声虎吼猿鸣,一声接一声传上峰顶,这几声距离很近,听得甚是清晰,程玉玲闻声辩音,似乎还有玉奴在内,至此程姑娘已觉出情势不对,伸手摸着背上剑把,秀目凝神,注定正东方。

不大工夫,夜­色­隐现一点白影,直对玉玲停身绝峰而来。

那一点白影来势奇特,直似掠着起伏山势飞行一般,不大工夫,已达峰顶,这白影在玉玲三尺左右停住,正是白猿玉奴。

玉奴现身后,立时回头遥指东方,口发低啸。

两年多来白燕儿和灵猿日久相处,对灵猿手势心意,已大部分了然,看它情急之状,心中顿时有数,低声问道:“师兄可是说有敌人来了我们排云岭吗?”

灵猿点点头,左手指着那一片竹阵,又两声轻微低啸,白燕儿心头一震,又道:“师兄可是要我凭藉那五行竹阵,迎击来人吗?”

玉玲心知玉奴功力,决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已是通灵神物,看它慎重神情,料想来人当非弱手,她这两年多来功力虽然比过去进境十倍以上,但骄气反而完全扫光,何况师父远行他去,云姊姊采药未归,灵峰能否保得住,全放在她和玉奴肩上,这付担子在玉玲心目中,比她自己生死的分量还重,那里还敢存一点大意之心,了然玉奴心意之后,立时点点头,答允下来。

就在这一人一猿手势对话当儿,骤闻两声伤虎怒啸之声,响彻群山,划破夜幕,悠悠散入高空。

玉奴闻得虎啸声后,倏地跃三丈多高,狂啸一声,闪电般向正东虎啸地方迎去。

这一声狂啸,直若炸雷骤发,震得程玉玲耳中嗡嗡作响。

玉奴刚一发动,敌踪已然出现,三条奇快人影,已向排云岭绝峰上抢登而来。

单说玉奴行至半山,已和三敌相遇,全身一拔而起,两只毛臂伸处,利爪箕张,猛向敌人扑去。

三个来人,竟是无一弱手,同时也知道玉奴厉害,左面一条蛟筋软索枪,右面一根虎尾三截棍,同时并出,迎击玉奴,中间敌人,却打出一团奇劲掌风,三敌全都出手,合力对付玉奴。

白猿功力虽深,但也是拦不住对方三个一等高手合攻,尤其中间那赤手敌人掌风更是威猛绝伦,配以枪扎棍扫,逐渐把玉奴逼得向后退去。

这等断崖绝壁上交手对敌,非有极高的武功不成。不说拆招换式,生死一发,就是一步踏错,跌下去,也要摔得粉身碎骨。

可是,来袭三敌,似都有一身超凡绝俗的本领,不但脚下稳实,踏石如钉,而且每次出手,都卷着阵阵风响,把玉奴迫退了三丈多远。

这一来,更是激发了白猿野­性­,腾身跃起,飞扑下击,两条白毛长臂飞舞,着着都指向三人要害。

玉奴这一大发神威,果然把三个武林中罕见高手逼得无法越雷池一步,三人一猿缠斗了足有一刻工夫,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中间那赤手敌人,见白猿纵腾于绝壁之间,灵如巧燕,爪利若剑,暗含变化,竟把三人挡住了,不由心头火起,怒喝道:“你这白毛畜生,当真要讨死不成,就凭你这猴猿,还真的能挡得住人?”

说完话,疾发三掌,掌掌威势如山,但都被玉奴灵活的纵跃避开了掌力正锋,不过这三掌威势,却也把玉奴逼退了三丈开外。

就在玉奴避敌人三掌的刹那工夫,敌人已从背上撤下一柄二尺八寸长短,缅铁­精­炼的红毛宝刀,缅刀出鞘,寒光耀目,刷刷刷猛攻三刀。

这三刀凌厉无匹,再加上红毛宝刃有着削金断玉的威力,真把灵猿玉奴逼得节节后退。

玉奴一退,三敌却趋势抢攻,刀、枪、棍连环追打,一招紧似一招。

白猿已难独力支撑,只有向峰上退去,不到顿饭工夫,三敌已登上峰顶。

程玉玲让过白猿,横剑拦住敌人去路,秀目转动,打量来人,看左右两个,都是三十四五的­精­壮大汉,中间一个,却是四旬以上的清瘦中年,三个人,全都穿着青一­色­的疾服劲装,还带着水壶­干­粮,似是专门寻事而来。

玉玲望了几眼后,一耸秀眉,冷冷问道:“三位是­干­什么的?夜侵排云岭意欲何为?”

中间那青瘦中年男子,似是三人中的的首领,望着玉玲微微一笑,道:“在下巫子良,和两位师弟何义、吴作,都是由南海黑鲸岛赶来中原,奉家师密函一件,要面呈灵虚上人。”

玉玲看来人虽然一个个面含怒气,但言语之间,还算客气,六只贼眼不时转动在自己的脸上,溜来溜去,可是一和自己眼神接触,立时就别过头去,看样子,大概是震于恩师威名,心中已被自己美­色­所迷,却又不敢形露出来,样子很是可笑。

不过,白燕儿是聪明绝顶的女人,见刚才三人和玉奴动手的情形,已然看出三人都有着一身奇特武功,尤以那自称巫子良的清瘦中年,武功更是惊人,手中红毛缅刀,寒光逼人耀目,一望即知是削金断玉的利器,三人武功,既非一般绿林人物,来路可疑之点颇多,程姑娘心中打了几个转,不答来人间话,却反问道:“三位师父是谁?要见灵虚仙师有什么事?”

巫子良­阴­森森一笑,答道:“家师隐居南海黑鲸岛,道号冥灵真人,和灵虚仙师朱道长,过去原是知已好友,自家师潜修南海后,已数十年未和灵虚仙师会过面了,此次,特派我等三人,持函面呈朱师伯,一来请安,二来密函中另有一件大事,要待朱师伯出示机宜,不知姑娘和灵虚仙师朱师伯是怎样个称呼?”

玉玲见巫子良说话时,脸上­阴­睛不定,芳心中疑窦更多,淡淡一笑,说道:“三位原来是黑鲸岛冥灵道长的高足,那实在有失远迎了,可惜二位来的时机太不巧了,我师父正在坐禅期间,三位请把密函留给我吧!待三天后家师这一禅关过去,我当把冥灵老前辈密函转呈家师,以凭裁夺。”

说完话,她好像是真的一样,伸出手,向巫子良讨那密函。

巫子良急急向后退两步,摇着头笑道:“姑娘原来是灵虚女弟子,失敬,失敬。”至此一顿,拱手一礼,又继续接道:“既然朱师伯正在坐禅期间,弟子等怎么敢惊扰禅功,好在朱师伯这一禅关,三日后即可坐完,我们还是先下排云岭去,三日后,再来面谒便是。”

说完,也不待玉玲回答,三个人相互望了一眼,转身就走。

程玉玲目睹三人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越想越觉这三人行动怪异,如果他们真是南海黑鲸岛岛主冥灵真人门下弟子,又口口声声称己恩师为师伯,何以听了自己一片谎解后,就急急溜走,难道他当真怕惊扰恩师禅功不成?如果说他们全是信口开河,捏造出来—片鬼话,那又不像……因为灵虚上人的真实姓名,天下武林道知道的少至又少,看三人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多岁,而灵虚上人归隐排云岭已是六七十年以前的事了,几十年来,灵虚上人很少在江湖上露面,程玉玲虽然想不透其中原因,但她心里却知道这件事颇不寻常,说不定和师父有着极为重要关系。

她心里百感交集,忧虑重重,只盼云姊姊早些回来,看她知不知道其中隐秘。

玉玲踱回茅舍,和衣躺在榻上,这夜里,她瞪眼想到天亮。

幸好,第二天中午时分,陈紫云已采齐了药物归来,玉玲一跃而起,抓着陈姑娘一双手叫道:“姊姊,你要是再不回来,可要把妹妹给急死愁死了。”

陈紫云解下了背上宝剑,挂在壁上,程玉玲替云姊姊打好了水,紫云一面洗着脸,一面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玉玲道:“姊姊还不知道这两天山中出了一桩麻烦。”

陈紫云听得吓一跳,道:“山上出了什么麻烦,快些告诉我。”说着话,她脸上也急的变了颜­色­。

玉玲笑道:“急也不在一时,你先洗好脸再说。”

紫云心急如焚,一叠声催着玉玲快说,程姑娘没法子,只好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紫云皱着柳眉儿,沉思半晌,才道:“就我记忆所及,十几年来从没有听师父说过什么冥灵真人,看来这件事真是有点怪了,他们三人既然能把玉奴师兄逼退,武功自然不错,你骗他们说,师父正坐禅关,这机变用得不错,而他们听说师父在山上,转头就走,这中间疑窦更多。”

玉玲点点头,道:“我也看出三人来路极怪。所以才用话骗他们一骗,好在他们临行时说三日后还要来拜见师尊,等他们再来时如果真有可疑,咱们­干­脆就动手逼问出事情真相。”

紫云道:“他们既能和玉奴师兄对抗,武功自非泛泛。再来时,我们设法把他们引入五行竹阵先把他们困住,再设法逼问个中隐情。”

二女计议停当,也定好了诱敌办法,守在排云岭,专待三敌重临。

三日过去了,仍不见敌人重来。

玉玲心中暗暗觉得奇怪,更觉奇怪的是白猿这三日中也不见登峰一次。

第四日夜里,二女秉烛对坐,一面待敌,一面逗着孝燕玩乐,直到三更过后,仍是毫无警兆。

陈紫云猛的跳起来,跺着脚嚷道:“糟透啦!今天是七月三十。”一面急从怀中了取出师父交付的密封纸袋,只见上面写道:“字留云儿,七月三十日夜间亥时拆阅。”

陈姑娘拆阅密袋时,计算时间比恩师留示已是晚了将近一个时辰,但她心想这不到一个时辰的相差,料也没有多大关系,岂知就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差错,却害的俞剑英玄门先天气功,不能练到炉火纯青之境,几乎功败垂成,走火入魔。

且说陈紫云打开密封纸袋,里面是一本薄薄的册子,记载着师父救助英弟弟的经过。接着往下看,只见写道:“俞剑英人虽聪明绝顶,只是天生多情种子,望紫云多加管束,别让他沦入­色­劫。为使俞剑英能甘心就范,特别留下一面铜牌,为师亲手雕刻的代师行命四个字,留给紫云,用来管束剑英。”

二女看到这里,已知英弟弟千真万确未死,相对一笑,又继往下阅读。只见写到:“回到排云岭后,由余疗治好其残毒余伤,随传以玄门先天气功,责令在丹室面壁三年,此三年期限,如能安然度过,则玄门先天气功的根基,即可札实,假以时日,当有所成。但天下事每一小成,必将有不少外魔­干­扰,拆阅留示当夜子时,可能有强敌偷袭丹室,此因播种于数十年前,敌人谋图在我,英儿不过是代我受过,留此预示,希速驰援丹室,或能挽英儿玄门先天气功于功败垂成。”

看到这里,陈紫云和玉玲双双跃起,紫云一掌击在案上,道:“妹妹快走,我们恐怕已误了时间。”说着话,取下壁上惊虹宝剑,疾跃而出,这一急非同小可,只急得两个人连灯也忘记熄去。

紫云带路,当先飞奔,玉玲随后紧追,二女都是心急如焚,全力施出轻功,不过十几个纵跃,已然抵达后山崖。紫云正待纵身而下,突闻得几声厉叱,传上崖顶,陈姑娘心中更是慌乱起来,顾不得对玉玲说明丹室所在,一飘身直向崖下纵去。

玉玲看紫云直向断崖跃下,心中吃了一惊,大声喊道:“姊姊你……”三个字刚喊出口,人也赶到断崖边缘,只见紫云手中宝刃寒光一闪,人在断崖中一块突岩上面,隐没不见。

白燕儿看准了那那个突出岩石,一纵身,也跃落突岩上面,回头看,光滑如镜的断崖上,有一个七八丈高的石洞,断定云姊姊是向那石洞中走去,仗剑护面,沿着石级而入。

这座石洞曲曲弯弯黑暗如漆,伸手不辨五指,好在玉玲内功­精­进后,已可夜间辨物,宝剑护胸,急步抢进。

走了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石道豁然开朗,前面现出一座圆形石门,石门内寒光耀目,陈紫云正在挥动惊虹宝剑,和两个敌人搏斗。

玉玲看两个敌人中,有一个正是那自称巫子良的清瘦中年,另一个穿着一件黄|­色­道袍。

玉玲心中大怒,娇叱一声,仗剑跃入,人还未到,剑尖银芒颤动,已刺向巫子良。

巫子良回刀一扫,想削姑娘长剑,玉玲玉腕一沉,剑化一招“春云乍展”斜劈横扫,直逼过去。

巫子良侧身让开一剑,猛攻三刀。

玉玲冷笑一声,正要施展新学的太极剑法,突听紫云喊道:“你快去看他,两个贼人全有我接住。”说着话,惊虹剑一紧,逼开黄衣道人手中长剑,反手一招,攻向巫子良。一霎时,手中惊虹剑化成一片银虹,逼开两贼,放过玉玲。

程姑娘不再攻敌,跃入丹室,流目看去,不禁心头一酸,两行泪珠儿夺眶而出,只见俞剑英倒卧在一块石头雕刻形如莲台的矮墩旁边,看样子似是受伤晕过去一般。

这一下,差一点急死了程玉玲,一纵身,跃到剑英身边,丢下宝剑,把他抱入怀中,不住的低喊英弟弟。

俞剑英微睁下星目,看自己倒卧在玉玲怀中,似是要想挣扎,但略一动手,又闭上了眼睛,脸上神情十分痛苦。

这座断崖中的天然石洞,头上垂着百条理珞,发­射­一种莹莹碧光,照得全室通明,程玉玲借着垂璎光华,细查剑英全身,并没发现伤处,但他脸上的痛苦表情,看去十分严重,这就使程玉玲娘芳心更乱,误认英弟弟伤在内部,只急的她泪珠儿夺眶而出。

这时,陈紫云已与两个敌人打入紧张关头,姑娘一支剑施展开有如波翻云涌,但见寒光飞绕,剑气纵横,招术愈打愈奇,力敌二个高手,还是招招抢攻。

巫子良和那黄袍道人,虽是联手战姑娘一人,但那石洞中地势狭小,两人联手反而有点施展不开,吃姑娘­精­妙绝伦的剑招,逼得节节后退。

激战中,蓦闻得俞剑英一声大喊道:“云姊姊闪开,让小弟收拾他们。”话出口,已从玉玲怀中一跃而起,人如掠波燕剪,冲入了刀光剑影之中,右掌随势劈出,立时有一股潜力,逼开了那道人长剑,左手一招“飞钹撞钟”闪电击出。

这二招快速至极,左右手一齐动作,那道人警觉不对,已然过迟,只感一股奇猛无比的力道击中前胸,全身被剑英掌力震飞,直撞石壁上,口中喷出一口血泉,栽倒死去。

俞剑英出手毙敌威势,可把巫子良吓出了一身冷汗,哪里还敢恋战,手中红毛宝刀猛攻两招,逼退陈姑娘转身就跑。

陈紫云娇叱一声,道:“你还走么吗?”身随剑走,“龙形一式”连人带剑化成一道寒光追刺过去。

一则巫子良武功甚高,二则石洞中秘道,左回右转曲折盘绕,陈姑娘剑势刺到,巫子良已转身闪入曲折的通道中,紫云还要追赶,却听剑英叫道:“云姊姊,快些回来吧!我被两人惊扰散去玄功,恐怕要走火入魔了。”

陈紫云听得剑英一叫,哪还有心追敌。回身走近剑英,只见他皱着剑眉,全身微颤,似是在强忍着无限痛苦。

饶是陈姑娘功力深厚,见此情景,也不禁双眼泪落,低声问道:“你快些运功试试,是不是还可以想法挽救,师父离山时预留仙示,让我和玲妹妹赶来救你。谁想我一时大意,晚拆阅一个时辰,想不到差此一刻时间,竟害你走火入魔,姊姊愧死恨死了。”

剑英苦笑一下,答道:“这不能怪姊姊大意,我满身罪孽,早就该死,看来这些都是天意,敌人早到几个时辰,或者晚到一个时辰,我都可腾出手来拒敌,偏巧他们来的正是我行功的紧要关头,真气周行百|­茓­后,复聚丹田,行攻任督两脉,两脉一通,恩师授我的玄门先天气功,初步根基即算圆满,却被敌人闯入了丹室……。”

剑英话说这里,一阵血气翻动,忍不住急喘了两口气,一ρi股坐在地上。

紫云慌得丢了手中宝剑,蹲下去扶住剑英,程玉玲已抢一步抓住了剑英右臂,二女一左一右,各曲一条膝让剑英靠在腿上,四目相望,泪水若泉。

俞剑英缓过一口气,星目转动,望着玉玲,道:“玲姊姊,你怎会也来了排云岭呢?你见过我师父吗?”

白燕儿还未来得及开口,陈紫云已抢先答道:“玲妹妹已得恩师慈悲,允准列身门墙,她和我一块儿由岭南金霞宫来,留住排云岭已近三年了。”

剑英叹息一声,道:“师父对我们如此恩重,俞剑英生生世世也是报答不完了。”

程玉玲呜咽接道:“师父收留我已两年有余,传授剑术,爱若子女,惭愧的是,我连一点孝行也未回敬。”

紫云流着泪笑道:“师父老人家德披天地,普及世人,他岂是想我们报答不成!”

剑英微笑说道:“云姊姊说的不错,师父…一语未完,突然一皱双眉,又来一阵急喘,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才停住喘息。继续说道:“两位姊姊快些把那道人尸体抛出丹室,不要污了师父清修的地方,我是越来越不行了。”说完几句话,竟似异常吃力一般,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下,可把二女给惊个魂飞天外,陈紫云六神无主,白燕儿更急得花容变­色­,就知道抱住剑英一条臂流泪。

究竟还是陈姑娘拿了主意,她吩咐程玉玲抱着剑英先离丹室,回到峰顶茅舍中再作计议,也许师父留示中会提这件事情。

白燕儿含泪应命,抱着俞剑英离开了断壁间石洞,陈紫云却把那道人尸体,运出丹室抛在山涧中,把丹室打扫清净,才赶回峰上茅舍。

幸好,敌人还没进犯峰顶茅舍,灵虚上人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诀图解,仍好好的放在案上,孩子仍睡的十分香甜,俞剑英已被玉玲仰放在自己床上,她却坐在床沿上无声垂泪。

紫云轻步走近玉玲身侧低声问道:“妹妹,英弟弟醒过没有?”玉玲摇摇头,道:“没有,他在断崖丹室中晕厥以后,就没再睁过一次眼睛。”

紫云走近床边,看剑英果然闭眼未醒,气息微弱,而且缓长,和常人热睡时大不相同,不觉伸出一双手轻握着剑英右腕。

这一握,登时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吓得陈紫云粉脸上冷汗直淋,心头升上来一阵寒意,人也不自主退几步,呆若木­鸡­。

过了半响工夫,她才叹息一声。流泪说道:“玲妹妹,他恐怕当真是没救了,你摸摸,他的手都僵了。”

程玉玲听得心头一震,急握着剑英一只手,果然感到冰冷僵硬,除了他鼻孔还有一缕微弱的气息之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全身一动也不动。

陈紫云反而沉静下来,她知道当前的问题,非要她拿主意解决不可,剑英走火入魔,全身真气凝聚在任、督二脉不散,情势固然危殆,可是这等沉痛自伤下去,对剑英有害无益,不管能否把剑英由死亡的边缘挽救回来,但总得先尽了心力再说。

不过走火入魔,是练武人极大的一层障碍,功力愈深,则伤的愈重,非死即残,从无例外。救治得法,也许能保得一条­性­命,一个失神,那就等于促使伤者早死。

陈紫云心中打了几个转,定了主意,如要剑英弟弟伤发而死,还不如冒险救治,当然陈紫云心里也有自知之明,凭自己一点功力医术,想挽回俞剑英,好比如大海捞针一般,可是又不能袖手看着英弟弟伤发而死,处此情景,陈紫云决定冒险一试。万一幸成固是可喜,败则可引咎自责,殉情自绝。她有了引咎自绝之心,胆子大了很多,望着玉玲道:“先把师父的百转还魂丹给他服下两粒,然后我再替他推拿|­茓­道,先要他缓过来气,我们再想别的办法,走火入魔,不一定就无法可救。”

程玉玲正在急痛之间,哪里还会有什么主意,她立时扶起英弟弟,让他服下了一粒百转还魂丹。

陈紫云又忙着替他推|­茓­和血,这当儿,面临着生死关头,陈姑娘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她一双白玉般的娇­嫩­手掌,遍走了英弟弟全身三十六处大|­茓­道。

陈紫云近三年来,内功进境极快,手掌过处,必然有一股热流侵入剑英身上。

第 十 回 江湖惊耗

俞小侠连经云姊姊真气过|­茓­,果然,不大工夫,人便由半昏迷中清醒过来,他微睁星目,望着二女苦笑一下,道:“两位姊姊不要多费心啦,玄门先天气功,是一种至高内功,我三年面壁,已把本身­精­血真气活到这里……”一阵气涌血翻,不能再接下去,慢慢地闭上了一双眼睛。

紫云拉着玉玲,到茅舍外面说道:“英弟弟并非无救,而是他好像不愿再活,刚才他说,他那玄门先天气功,已练到­精­气化神之境,即是走火入魔,亦必自知解救之道,但他却宁愿任真气凝成伤势死去,不肯说自救之法。”

程玉玲擦擦脸上泪痕,想了想,的确感到剑英言谈之间有很多地方可疑,立时答道:“云姐姐,那你赶快得想个办法让他说出呀!要不然,我看他撑不过这一天了。”

陈紫云叹口气道:“哀莫大于心死,他现在一心一意地想死,想让他说出来自救之法,恐怕不很容易。”

程玉玲只急得抓着紫云一条臂不住乱摇,说道:“姊姊,你总得想法子才行,难道我们眼看着让他死去不成?咱们两个人一起去求告他,好吗?”

陈紫云摇摇头,苦笑道:“不行!他所以要放任伤势恶化而死,无非是自感到愧对你我,英弟弟从表面上看,他似乎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其实他是个最重情的人。师父救他时,他就未必想活,不过不敢当着师父面,横剑自绝罢了,待师父授他玄门先天气功,他为报答师父爰护,以求解脱自己。”

程玉玲只听得呆了一呆,问道:“姐姐这么说,是他自己要死的了!”

紫云道:“不错,他要效春蚕自绝殉情。”

五玲急得跺着脚,道:“他怎么笨到这种程度,我们现在都好好的他要殉的什么情?”

紫云道:“你先别急,当前第一件事,是如何能引起他生的意念,他虽然已得到恩师传授的玄门中正宗内功,但还未到勘破情关,超然物外的境界。他心中最大的遗恨,就是深觉着愧对你我,要知世上最聪明的人,也就是最笨的人,这种人很多见解和常人不大相同,走火入魔后,灵智更是脆弱,一点点感触刺激,就会导致他步入歧途,他被人扰散玄功清醒后,骤然见到了我们两个,一时间往事旧恨齐涌心头,平时存在心中的一缕幽恨,立时借机扩展蔓延了整个心灵,所谓魔趁虚入,像随念生,此刻他脑际中充满了死生之意念,灵智立闭,连他自己也感觉到无可救药了,其实,据我观察所得,他玄门先天气功初基已奠,再默算二贼在他玄功时刻,似非正值紧要关头,果如他说,那他决难支撑到这么长时间,现在我们先想办法,使他恢复了生的意志,然后才能救得。”

玉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姊姊说的不错,可是要得早点想办法呀!我看他恐怕再难支持了。”

陈紫云沉吟了一阵,道:“这办法很难事先定得出来,只有见机而为,你先使自己激动的感情平复下来,安静后,才能够随机应变,现在咱们回去看他。”

二女返回茅舍,看剑英之神情,已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僵卧木榻,只等咽气了。

突然间一声孩子哭喊声静夜里响彻茅舍,俞剑英突然睁开眼睛,问道:“云姊姊,这里哪来的孩子声音?”

陈紫云淡淡一笑答道:“那是你的孩子,你做了父亲啦。”

剑英叹一声,又问道:“师父到哪儿去了。”

紫云动也不动地答道:“师父远行灵山,归期不定,你是唯一承受他老人家玄门先天气功的传人。”

剑英道:“那我要死了,就辜负了恩师一番心血啦。”

玉玲突然接口道:“还有孩子也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了!两三岁的孩子要没有了爹娘,那实在是可怜极了。”

剑英身上一阵抽动,陈紫云借着案上松油烛光看去,见他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淌下。心中一喜,故意叹息一声,说道:“师父临走前,曾赐名稚子孝燕,俞家中只有这一脉孤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何以告慰泉下父母,可怜公公一生忠烈,竟得个香烟全绝的下场。”

剑英又是一阵急喘后,问道:“怎么?我死了,你们都不管孩子啦。”

陈紫云笑道:“你死了玲妹妹势必要追随泉下,孩子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啦。”

话说到这儿,突然停住,格格大笑不止。

这时醒来的孝燕也在叫着妈妈,程玉玲发了狠就是不应不理,孩子看妈妈不理他,越叫声音越大,到最后索­性­哭着大叫起来。

俞剑英躺在床上,听着紫云笑声,和孩子的哭声混成一片,不禁心头又急又怒,拚尽余力,一跃而起指着紫云怒道:“你笑什么?孩子要哭死了。”

紫云也跳起来怒道:“你认为你死了,就算得替师父保了清名了吗?其实这做法害人害己,辜负了恩师一番培养苦心不算,还要害得玲妹妹抱恨一生,使恩师的玄门先天气功失传,其罪尤不可恕。”

俞剑英只听得心头一震,出了一身冷汗,这当儿,程姑娘已抱着孝燕,站在他面前,低声对孩子道:“乖燕儿快些叫爹。”

孝燕自生下来,就没见过剑英,望了半晌,才叫出一声爹来。

剑英骤觉两腿一软,退几步坐在榻上,长叹一声,泪如雨下,抬头望着陈紫云道:“云姊姊,我知错了,你快帮我试试,看看还能不能救。”说罢,闭目而坐,两掌平伸,运气行功。

紫云看到剑英求生心念已动,赶忙在他对面坐下,一双玉掌伸出,抵住剑英双掌,气聚丹田,功行双臂,立时自觉小腹中一股热流,奔行而上,循臂自出,直贯两掌,又慢慢的侵入剑英掌上。

程玉玲心知剑英生死在此一举,抱着孝燕,带着剑出了茅舍,她心里明白,万一这当儿再有敌人侵入,不但剑英无法自救,连陈紫云也要遭殃。

紫云和剑英四掌相抵,大约有一顿饭工夫,陈姑娘已觉得周身力尽,渐感不支,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一个失神,就要功亏一篑,只有拚尽余力咬牙苦撑。

又过了一刻工夫,剑英突然松开相抵手掌,望着紫云道:“姊姊内功,竟也这样­精­纯,否则我就无望生还了,现在已借姊姊内功之助,把凝聚真气导入丹田,闭|­茓­已开,只需再静修七日即可复元。”

紫云已累得满头大汗,力尽筋疲,但她心中却很高兴,点点头笑道:“那你就在这座茅舍中静养吧,我和玲妹妹替你守护禅关,待你功力圆满,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剑英微笑道:“刚才我借姊姊真气,打通我血气阻塞各|­茓­,恐怕姊姊已倦乏难支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啦。”

紫云笑道:“我不要紧,你不要多费闲心,赶紧运气行功,不要伤|­茓­再遭气血阻塞,要知道,你现在是唯一垂受恩师衣铱的弟子,你不能负了他老人家一番苦心。”

剑英叹道:“承姊姊以本身内功相助,我伤势已是无碍,七日静养,当可复元,只是恩师授我玄门先天气功,经这一扰,恐怕要延误十年以上时间,难入化境,这也算有负恩师心血了。”

紫云起身一笑,道:“延误十年弹指即过,你现在不要想的太多,只管一心一意静养伤势,我不打扰你了,七天后我再来看你。”说完,闭上门窗,悄然退出。

陈姑娘离开了茅舍正厅,玉玲刚刚好巡视过全山归来,她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提剑,脸上却是又一片焦虑神情。一见紫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姊姊,他是不是有救呢”

看她那付焦急模样,陈姑娘心中乐了起来,笑着说出了替剑英疗伤经过,并嘱咐玉玲道,“妹妹,你必要忍耐七天。七天中无论如何,不要去惊忧他,而且是七天中我们还得经常巡视全山,万一有敌来时,有我一个人迎击来人,你带着燕儿守在五行竹阵入口的地方,那竹阵是师父呕尽心血布成的五行奇术,里面有着极深奥­精­微的变化,大概普天下下能识这竹阵的人也不过只三五个而已。”

玉玲这几天,逐渐感觉到陈紫云有很多地方,都比自己高明,定力、灵­性­更较自己深厚,早已把紫云视作天人一般,听完话,点着头,答应遵办。

俞剑英养伤茅舍,转瞬间已过了六天,这六天,可苦环了紫云、玉玲她们两人夜以继日的分巡全山,有个休息时,还得逗着孝燕玩乐,奇怪的是,七八天来始终不见白猿玉奴的影子。

不过,她们这几天正为替剑英守护禅关的事,贯注了全部心神,虽然都觉到玉奴不见,事出有因,但谁也没有先提起白猿失踪的事,两个人都一样闷在心里。

第七天。也是俞剑英在茅舍静修伤势,最后一天的关期,陈紫云背着惊虹剑,了望绝峰,正南方,出现了三条人影,快如电掣流星一般,直对着排云岭奔来。

陈紫云心头一震,回头一声清啸,人反向峰下来路迎去。

玉玲正逗着孝燕玩乐,听得云姊姊传来惊讯后,吃了一惊,慌忙抓起一条汗巾,把孝燕背在身上。结束停当,取下壁上宝剑,跃出卧室,急奔到五竹阵入口处,静待来敌。

且说陈紫云单人一剑,迎下绝峰,她诚心要把敌人阻拦峰下,故而去势极快,但来人身法,也是异常奇速,疾如奔电,陈紫云刚到峰下,已和来人碰上。

陈姑娘当先拔剑,横阻去路,星目流动,一看之下,不由心头泛起来一股寒意。

来人有两个是道家装束,年龄都已在五十开外,瞎了一只左眼。

原来这两个道人,正是三年前俞剑英扫荡魔窟时,金霞宫中的两位观主,那红脸单眼的是二观主玄鹤,黑脸的是三观主玄真,另一个人却是在丹室惊扰俞小侠走火入魔,逃出姑娘剑下的巫子良。

玄鹤单目闪动,一道冷电般的逼人神光,直瞅在紫云脸上,冷笑一声,问道:“这位姑娘不知和灵虚上人,是怎么样个称呼。”

紫云知今天已难免一场生死拚搏,傲然答道:“那正是家师,几位找他老人家有什么事。”

玄鹤单眼突然转盯在姑娘手中宝光夺目的惊虹剑上,厉声喝道:“俞剑英是不是灵虚上人的弟子?”

姑娘也厉声答道:“不错,你要­干­什么,对我说也是一样!”

玄真突然接嘴问道:“灵虚上人,可在排云岭吗?”

紫云沉吟一阵答道:“家师正在闭关,恕不接见外客!”

玄真一声大笑道:“闭关者恐怕是俞剑英吧?”

紫云很少说谎,这下被人当面揭穿,不觉脸上一红,怒道:“你管不着是什么人,你们究竟要怎么样?请说就是,如果没事,那就请便,排云岭从不留待外客!”

这当儿,玄鹤和和玄真都已听出来,灵虚上人果然不在排云岭上,但玄鹤还是有点不放心,回头望着巫子良,低声问道:“你可看清了那夜断崖石洞中,果非灵虚老道吗?”

巫子良点点头,答道:“那夜我和令徒闯到断崖石室所见,确非灵虚上人,而是一个廿左右的少年,那少年也非穿着道装,盘膝闭目,坐在一个大石雕成的莲台上,似乎正在进修一种什么内功。我和令徒闯入丹室后和他看了我们一眼,就从莲台上跌了下来。看样子必是正值行功紧要关头,我和令徒闯入丹室一扰,可能已走火入魔,我们正要下手,却被这个丫头赶到,打了起来,动手约有廿几个回合。那由石雕莲台上掉下来的少年,突然山地上跃了起来,而且出手威势奇大,只两招,令徒已遭毙掌下,我一人不敌,败出了石洞,除这丫头,和那少年之外,还另有一个女人,但却始终未见灵虚上人露面。家师这次责令我和两位师弟北来,原为一探排云岭的虚实,故此除了我和两位师弟之外,并派有我们三师叔随后接应,不知何故,我三师叔那夜未能在预定时间赶到,而碰巧遇上令徒也到了那里,这些经过,两位都已知道大半,难道我巫子良还会骗二位吗?”

几个人讲话声音虽然不大,但陈紫云却听得甚是清晰,明白这巫子良并非和玄鹤、玄真一条路子,只是不谋而合碰上了头,但看他们言谈之间,虽非同路,却是早已相识。

玄鹤听完巫子良一席话后,存在心里的一点疑惧,也完全消失。伸手拔出背上长剑,指着陈紫云冷笑一声,道:“灵虚道人既不在山上,他那叫什么俞剑英的徒弟已被扰散内功,走火入魔,就凭你那点微末之技,还不束就缚,难道还妄图抗拒吗?”

陈紫云柳眉一竖,横剑怒道:“排云岭仙山胜地,岂能容你等捣乱,妄图­骚­扰仙岭,那是自寻死路。”

玄鹤看紫云秀眉怒竖,星目­射­光,横剑而立,衣袂飘风,绝世姿容,隐现肃杀之气。不觉心中一动,暗自忖道:那灵虚道长,受人尊称为当代江湖中第一奇人,眼前少女既是他亲传弟子,剑术必有独特造诣,巫子良是南海冥灵真人弟子,但听他刚才口气,似是已败在此女手中。心念此及,突然又忆起三年前,俞剑英闹金霞宫的一段往事,一支剑力歼八猛大破五行奇门阵,败过玄真,斗过玄修,自己也输在了他的手下。

心念及此,把一腔激动的忿怒,顿时压下去子一半,冷笑一声,道:“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怎么一开口,就是那样大的火气,三年前,俞剑英在金霞宫中打瞎了我一只左眼,今天我特由千里之外赶来,找他算这一笔旧帐,债有主,冤有头,我也不愿连累他人,只要俞剑英出来,我们结算了旧帐后,立刻就走……”

紫云一提手中惊虹剑,日光下闪动一片耀眼的银虹。笑道:“要想见俞剑英并不太难,不过,得先闯过我这一关!”

玄鹤忖量目前形势,如不击败陈紫云,势难越雷池一步,心转念生,杀机陡起,断喝一声,当先发难,一招“开山导流”剑化一道寒光,­精­芒颤动,直刺姑娘前胸。

陈紫云挥剑迎击,招名“金丝缠腕”不避敌势,以攻迎攻。

玄鹤沉腕再攻,剑变“玉带围腰”冷芒卷风,疾扫中盘。

陈紫云娇喝一声,腾空而起,半空中挫腕出剑,凌空下击,一圈耀眼银虹,兜头向玄鹤罩下。

这一招三势奇猛凌厉无匹,玄鹤心头一震,疾退三步,才让开姑娘一剑。

陈紫云脚落实地,已抢得先机,不待玄鹤再出手还攻,对他追袭猛刺,刹那间冷风卷起,­精­光如电,剑势绵绵不绝,把玄鹤圈入了银光之中。

玄鹤看姑娘手中兵刃,秋阳下光耀夺目,认得是俞剑英所用的惊虹宝剑,功能切金断玉,因此,他不敢用手中长剑封架。兵刃上落了败势,抢攻上又失先机,不过廿招,已感到招架无力,被逼得险象环生。

玄真一侧观战,看姑娘剑术­精­奇,不由暗地惊心,想到:看她年龄也不过廿上下,但剑术功力似已凌驾玄鹤之上,这么看起来,灵虚上人的威名,果非虚传了。

他这里心念转动之间,玄鹤已连遇险招,吃紫云三剑紧迫,闹得他手忙脚乱。

玄真看玄鹤岌岌可危,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了,仗剑跃入,夹攻紫云。

如果是在三年前,别说两人联手夹攻陈姑娘一个,就是两人任何一个,陈紫云都没法抵拒得住。可是三年后的陈紫云已是大非昔比,剑术武功都有了惊人的进境,尤以练过灵虚上人研悟出的太极、两仪、三才剑法之后,已尽得剑术中­精­奥之学,这进境陈姑娘本人并不知道,所以,她在初见玄鹤和玄真之时,芳心中还有着担惊之意,怕自己非人敌手。

等到和玄鹤玄真动上手后,才觉得对方也不过如此而已。十几招后,放手猛攻,绵连的剑势,把玄鹤迫得喘不过气。玄真加入之后,玄鹤的压力减轻,立时借势反击。眨眼间抢攻十几招,这两大武林高手,双剑联合之后,威力大为增强,陈紫云当时被迫落下风。

但见玄鹤、玄真,双剑交叉穿刺,一招快似一招,迅比雷奔电闪,密如狂风骤雨。

陈紫云失去先机,立陷被动,左拦右挡,尽是招架之功,空有宝刃利器,无法发挥作用。

这时,横刀一侧的巫子良,看姑娘还手无力,不觉心中一动,翻腕抽出红毛缅刀,一声不响,挥刀直上,出手就是三刀急攻。

巫子良武功得自南海黑鲸岛冥灵真人传授,刀法招术­精­奇,并不比玄鹤和玄真差,他单斗陈紫云不是敌手,但在陈紫云姑娘落处下风时,挥刀夹攻,威力却是奇大,红毛刀直劈横扫,攻势凌厉至极。

这一来,原就勉力强撑的陈紫云,更是招架不住,被迫得节节后退。

但她还是拚尽余力,紧咬牙支持着,封刀架剑拼搏三凶。

巫子良疾攻两刀,又把陈姑娘迫退两步大笑道:“你还不弃剑求饶,当真是想讨死不成,花朵似的美人儿,溅血剑下,实在可惜,两位道兄,咱们手下留情,捉活的吧!”说完几句轻薄话,又是几刀狠攻。

陈姑娘只听得又急又气,正待舍命抢攻,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我学会太极三十六剑招后,还未用过,现在强敌环攻,何不用来一试。”念转慧生,剑法骤变,施展出太极三十六招剑法,但见寒光飞绕,剑影纵横,一刹那转守为攻。

三人眼见姑娘就要落败,突然剑法大变,只觉­精­光耀目,滚滚攻来,有如长江浪涌,黄河波翻,配以惊虹剑宝刃威力,丈余内尽是逼人寒风。

这一来,三人由极端的优势,陡然间转处劣势,无不大惊,巫子良一面挥刀接架,一面暗自忖道:“这丫头真是身负绝学,看来今天这场拚搏凶多吉少,再不见机会退走,难免要吃大亏。”

他心存逃走之念,立时振腕疾攻一刀,想封开姑娘密封的剑光,借机跃出战圈。

哪知陈紫云这太极三十六剑招,招招都含着­精­微的变化,一被圈入剑光之后,极难破围而出。巫子良不存逃走之心,和玄鹤玄真两支剑合力拒敌,只不过感受到姑娘剑风逼人,招架不易。他这一存心逃走,苦头可吃大了,他一刀攻出后,人也借势向外跃出,身子刚刚跃起,突觉一刀劈空,眼前寒芒一闪,冷锋已逼前胸,这一剑奇幻至极,巫子良根本就没看清楚姑娘的剑招从哪里递来。百忙中,吸气收胸,硬把跃起和势子稳住,一招“推波助澜”,迎截陈紫云握剑右腕,红毛刀刚刚出手,陈紫云剑势又变,剑锋偏转,恰好封住了巫子良出手一刀,待他再想挫腕收刀,哪里还来得及,只觉握刀的右手一凉,接着一阵巨痛,两个手指已被削落,幸得玄鹤、玄真两支剑左右攻到,才算解了陈姑娘连接杀手。

巫子良两指被削后,只觉一阵阵急痛刺心,红毛刀几乎脱手,但陈紫云飞绕剑光仍然盘旋不已,稍一失神,立时送命,生死交关,间不容发,这就逼得巫子良不得不忍痛招架。

太极剑愈来威势愈大,玄鹤、玄真、巫子良,已全被圈入了一圈银虹之中。只觉姑娘剑光有如满天银星飞洒,从四面八方攻来,初还能彼此救应接架,逐渐的都感到自顾不暇,玄真一个失神,手中剑被姑娘宝刃削断。

玄真长剑被削,自知危机已到,困兽犹斗,突起拚命之心,大喝一声,运起数十年功力火候,呼呼两掌,接连劈出。

这两掌是他毕生力之所聚,掌风威力惊人,两团奇猛劲道,直对姑娘撞去。

陈紫云倒也不敢硬接玄真这内家真力凝聚的掌风,纵身一避,让过正锋,退避不忘攻敌,惊虹剑斜着劈出一招“神龙掉首”,剑锋过处,把玄真左手齐腕切断,但陈紫云也被玄真打出的掌风震退三步,幸非掌力正锋,内腑未被震伤。

但经此一变,三人已全脱绵密剑势所困,呼啸一声,负伤奔去。

陈姑娘看三人亡命狂奔,—时间也横剑发呆,她想不到太极剑招竟有这等威势,以玄鹤玄真那样成名江湖的人物还加上了一个巫子良,竟难在手下走过十招。

她呆了一阵,三人已走的没影儿,这才收了宝剑,仰脸看天­色­,还不过午时光景,这一场激烈的搏斗,也就不过是顿饭左右工夫。

看地上喷洒的鲜血,和玄真一只还颤动的左手,姑娘心里泛上来一阵凄伤之感,不自觉幽幽一叹,哪知她叹音未落,蓦闻排云岭上传下来声一长啸。

陈紫云心头一震,返身急向岭上奔去。

到达峰顶,只见程玉玲手舞宝剑正和一个奇服异装的人,打得很是激烈。

那人穿着一件红­色­及膝的大褂,赤着双足,皮肤雪白,因为双方打斗正烈,掌飞剑施,无法看得来人面貌,但见他一双­肉­掌威力极是强大,程玉玲施展太极三十六剑,似是仍不能阻挡得住红衣人凌厉的掌风攻势。

陈紫云只看得心头火起,娇叱一声:“哪里来的匪徒?敢到排云岭来取闹。”剑随声后一招“穿云摘月”,直向那人背后刺到。

陈姑娘盛怒之间,剑招出手极为快速,寒光一闪,已自点到。

红衣人本领异常高强,闻得陈姑娘喝叱之声,浑如不觉一般,

待姑娘剑势刺到,才陡然一闪,避开剑招,回手一掌,猛劈过来。随手掌力,激荡逼人,紫云心头一震,疾退三步,横剑打量来人一眼,问道:“你是什么人?”

红衣人只不过三十二三的年纪,一道银虹,束着披肩长发,面目姣好,形如­妇­人,加上那一身赤臂露腿的怪装,看上去不伦不类,奇诡刺目。

只听那红衣人一声锐刺耳的大笑道:“你也是灵虚老道的女弟子吗?”

紫云怒道:“不错,看你那身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束,决非善良之辈,既知这是灵虚仙师修身圣地,怎么还敢来撒野。”

红衣人仰起脸,一阵格格尖笑,道:“灵虚老道的艳福不浅,竟有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弟子……”

红衣人话未完,陈紫云已心头火起,振腕一剑,当胸点去,口中厉叱道:“无耻匪徒,满口下流话,吃我一剑。”

红衣人左掌猛劈一招“挥尘清淡”,一股潜力逼开紫云长剑,道:“不告诉你,谅你也猜不透我的来历,南海黑鲸岛赤凤仙子,灵虚老道也许对你们两个谈过。”

紫云怒道:”什么赤凤仙子,我师父是什么样人物,岂会谈起你们一群下流东西?”说着话又挥剑连攻两招。

赤凤仙子脸上一热,呼呼两掌逼开姑娘两招抢攻,冷笑道:“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说完,错掌抢攻,猛向紫云劈出。

陈紫云挥剑迎击,刹那间,掌风四起,剑影纵横,两个人展开了一场生死瞬息的拼搏。

程玉玲刚才已和赤凤仙子动过手,知他内功异常深厚。掌力沉雄无比,恐怕陈紫云一个打他不过,立时振腕一剑,向赤凤仙子后背刺去。

陈紫云急用太极三十六剑中一招”冰河开冻”,寒光若电,逼开赤凤仙子,叫道:“你快些退开去,别让他伤了孩子。”

玉玲心头一震,急急收剑,跃出圈子,她刚才只管和赤凤仙子拚命,忘记了背上的孩子,现听紫云一叫,心里不觉发起慌来,收剑跃退,解下来背上孩子一看,哪知孩子正睁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紫云和赤凤仙子动手,小脸蛋浮动着微笑,似乎对打架的事很感兴趣。

玉玲看孝燕无恙,才放下了一颗心。她抱起孩子,退到竹阵边,横剑看紫云和赤凤仙子拚搏。

赤凤仙子功力深厚,掌风愈打威势愈大,廿合后,丈余内尽都激荡着逼人的潜力掌风,只震得紫云衣袂飘动。

陈姑娘仍是太极三十六剑招拒敌,这一套呕尽灵虚上人心血的绝学,每一招都有它奇妙的作用,剑剑抢先制机,招招攻敌必救,正因为如此,陈紫云才能和赤凤仙子拚搏廿合不落下风。

不过,赤凤仙子是南海黑鲸岛冥灵真人的师弟,武功招数自成一门,平时雄踞海外,自负极高,顾盼天下,大有唯我独尊之概,想不到初涉中原,就遇上陈紫云和程玉玲这等劲敌,而且对方还是两个妙龄年华的女子,竟和自己拼搏数十合不败,手中剑招越打越奇,每每在自己将要发招之际,就为对方长剑封住,逼得他不得不易势自救,空负一身武学,竟无法放手抢攻。

两人剑舞掌飞又斗了十几个照面,赤凤仙子仍无法抢得先机,不觉怒火爆起,狂喝一声,呼呼劈出两掌,逼开姑娘手中惊虹宝剑,借势跃退八尺。

陈紫云对敌经验欠缺,不知趁势追袭,手横宝剑正待喝问,突听程玉玲叫道:“云姊姊,当心他要施下毒手。”

陈姑娘转脸转去,只见赤凤仙子脚踏丁字步,眼露凶光,吸腹凝神,已到蓄势待发之境。

紫云儿见赤凤仙子神态,知他要用内家真力伤人,立时向后一跃,也把真气疑聚丹田,功行全身,力贯左掌,准备挡受一击。

赤凤仙子内功­精­纯,跃退后已把功力凝聚于双掌之上,程玉玲出声警告云姊姊时,赤凤仙子已可发掌施袭,但陈姑娘的绝世凤仪,竟陡他突然间不忍下手,如果他当时就下毒手,陈姑娘毫无防备,难免要被伤在掌下,但赤凤仙子那一迟疑,已失时机,紫云得玉玲警告,跃退几步,运功待敌。

赤凤仙子一见陈姑娘也凝神蓄势,看样子竟图和自己一拚,不由冷笑两声,道:“毛丫头胆子不小,你先接一掌试试。”说罢,纵身一跃,右掌随势击出。

一股强猛无匹的力道,直对陈紫云前胸撞去,姑娘只得挥掌一接,两股掌力接实之后,一阵激荡,卷起了一阵旋风。

这种内家真力交接,一丝巧取不得,陈紫云只觉心神一震,头晕眼花,几乎栽倒地上,但她总算挡住了赤凤仙子一击。

赤凤仙子见紫云竟能硬接了他本身内功凝聚掌力一击,心中暗暗惊道:“这女娃儿不过廿左右的年龄,竟能接得一记掌风,这样看来,那灵虚道人果是不凡的了,无怪大师兄那等深博的武功,竟不肯移驾中原,逐鹿武林盟主,以压倒灵虚老道的名望。”

他心里在想,手并未停,口里喝一声:“灵虚老道的女弟子果是不错,再接我一掌看看。”势随声后,两掌随即推出,这一次,他竟用了十成力道,掌力较上次威猛一倍。

陈紫云只要再硬接他这一击,那就得登时受伤,但她知自己如是不接敌掌,纵身跃避,敌必趁势追袭,更是难以躲得。只得一咬牙,运聚了全身功力,准备再接敌人一击。

陈紫云刚刚举起左掌,突觉一股掌风打从身前穿过,正好把赤凤仙子打来劲力挡住。

姑娘转脸望去,不知何时,俞剑英已到了她身侧七八尺左右的地方,穿着一身青衣,头带黑­色­儒巾,俨然书生模样。

陈紫云一见英弟弟,忘记了大敌当前,皱着柳眉儿,薄怒嗔道:“你出来做什么,今天才第七天?”

剑英仰脸看看天­色­笑道:“现在已是未末时光,过了午时,就不要紧啦。”

紫云仍是不放心地问道:‘你自己是不是觉着完全好了吗?”

剑英微笑点头,正待答话,突然一扬剑眉,右掌闪电劈出。

陈紫云只觉掌风若轮,打从身侧穿过。急忙转脸望去,只见赤凤仙子双掌平胸而放,脸­色­通红如火,神情难看至极。心知必是剑英刚才劈出一掌,和他掌力交接后,他吃了大亏。

俞剑英劈出一掌后,眼神却盯在赤凤仙子脸上,冷冷问道:“乘人不备之时,暗施偷袭,你算哪门子英雄人物?”说罢,又转脸问紫云道:“姊姊,这人是哪里来的?男不男女不女的一身怪装。”

紫云笑道:“他自称是什么南海黑鲸岛的赤凤仙子,究竟是不是,我也弄不清楚。”

剑英眼光又落在赤凤仙子身上,冷笑两声,道:“你是赤凤仙子也好,黑凤仙子也好,我们都不愿多问,只问你跑到排云岭来­干­什么?这地方,也是你那种怪装奇服,不伦不类的人来的吗?”

赤凤仙子秦童,雄跨南海黑鲸岛,傲视一方,仗大师兄冥灵真人的声名庇护,从没有受过人半点羞辱,刚才趁俞剑英和紫云谈话当儿,突施偷袭,俞剑英的人虽在和云姊姊说着话,仍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双掌力道发出,俞剑英也闪电劈出一掌。

这一掌是灵虚上人授他的玄门先天气功所聚,掌风力道凌厉无匹,赤凤仙子虽有极深厚的内功基础,也是挡受不住,一震之下,顿觉气翻血涌,心中本就难受,再吃剑英一顿讽讥羞辱,更觉难过,恼羞成怒,大喝一声,双掌一错,猛向剑英扑去。

俞剑英见他形如拚命,来势极凶,倒也不敢大意,纵身一闪,让开扑击,回手一招“倒打金钟”猛劈过去。

赤凤仙子侧身闪过一掌,立时展开快攻,双掌翻飞盘打,一招快似一招。

俞剑英施出义父八臂神乞桑逸尘传授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只见掌势吞吐、劈、打,一招比一招奇妙,一掌比一掌势猛力大。

俞剑英和赤凤仙子对掌,和紫云以剑搏斗赤凤仙子的双掌声势又自不同,陈姑娘是以­精­奇的剑招制机求胜,剑英则以浑雄的掌力,硬和赤凤仙子抢攻,论功力剑英自是没有人家赤凤仙子深厚,但俞小侠幼年时误饮得灵鳗­精­血,致获助益不浅,岭南遇险归来,又得灵虚上人传授了玄门先天气功,三年面壁,初基已奠,这种至高的内功,只要已有成就,就可以化功气成力,用作克敌,故而,俞小侠以十五年左右的修为,能硬接赤凤仙子数十年以上功力,何况,桑逸尘授他的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又是外家功力中,最为厉害的一种掌法,以阳刚之力为体,纯走的强猛路子,最宜用来和人打硬仗,桑逸尘以这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打遍江湖数十年未逢过敌手。

两人四掌,愈打愈是凶猛,几合之后,周围一丈内尽都是呼呼劲风。

玉玲和紫云横剑观战,她们对英弟弟舍长取短的和人过招,异常担心。她们都知道剑英所学以剑术为主,舍剑不用,无疑先输了一着。

哪知俞小侠掌上竟亦有着惊人造诣,越打越猛,廿合后,竟把赤凤仙子逼落下风。

这完全是凭真功实力的硬接硬打,谁也取不得巧。赤凤仙子秦童至此才觉出中原武林道士,实在不可轻侮,无怪大师兄那等博深的武功,一提起灵虚上人便默默垂头一语不发,似是对灵虚上人甚为顾忌,赤凤仙子对大师兄的那等态度,异常不满,时常请命,要到中原道上来斗斗灵虚上人,但均为冥灵真人所阻,他虽未坚持要来,但心中早已存了寻斗灵虚上人之念。

这次,他由南海黑鲸岛踏入中原,还暗中庆幸心愿得偿,哪知,单是灵虚上人的几个弟子,已够他全力对付了。

且说俞剑英和赤凤仙子,搏斗三十合后,虽然略占上风,但仍是个不胜不败的局面,不由心头火起,大喝—声,双掌连环劈出,但觉劲风无伦,随掌直逼过去。

赤凤仙子接了剑英两掌猛劈后,脸上已变颜­色­,心知再打下去,必难讨得好处,正想抽身退走,俞剑英已施出降龙伏虎掌中几招绝学追击,左掌“溯风狂啸”迎面直打,右掌“金刚掣尾”拦腰横扫,出手力道互异,但却是一齐袭到。

秦童看剑英这两掌猛劈威势奇大,不敢硬接。一招“脱袍让位”,避开两招猛袭后,疾退三步。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你还想好好的离开排云岭吗?”说着话,纵身逼上一招“探臂引龙”直击过去。

赤凤仙子看剑英紧追不放,心头大怒。侧身让开一招,回身一招“单鼓齐鸣”,双掌左右合击,陡然间转身施袭,势子迅快已极,而且力道奇大,他全身真力已完全贯注在两掌上面,是存心要把剑英毙于掌下。

这一招迅快无伦,看上去俞剑英已吃人掌势罩住,只吓得程玉玲“啊哟”!一声,就在程玉玲惊叫音未落,又听一声尖锐刺耳的大叫,剑英和秦童已各自跃开。

紫云和玉玲定神看去,只见英弟弟挺胸而立,面上表情甚是严肃,那赤凤仙子秦童却站在距剑英一丈左右的地方,脸­色­如蜡,眉头紧锁,双手抚胸,似在强忍着无限的痛苦。

只听俞剑英冷冷笑道:“按说你擅闯仙岭,有死无赦,如在我二年前的脾气,早已把你碎尸万段了,现在我已不愿多造杀孽,饶你这次,快些下山吧!”说完话,两眼神光如电,直逼在赤凤仙子脸上。

秦童刚才以数十年修的功力,凝聚出击,心想俞剑英势要伤在掌下不可,因为秦童内功已有三十年以上火候,而剑英年龄也不过只有廿左右,他这全力一击,料剑英无论如何都难抵挡。

哪知俞剑英玄门先天气功,是一种至高无上内功,练入化境,不但可气化功力,而且还能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剑英虽还未行通任、督二脉,进入登峰造极,但他已达行气似珠,运劲若钢之境。赤凤仙子运聚了毕生功力,陡然回击,俞剑英闪避不及,只好功行双臂,硬接赤风仙子一击,这一震,只震得赤凤仙子五腑离位,血翻气涌,几乎当场栽倒。

秦童双手抚胸,强忍痛苦,一声冷笑,道:“三个月内,我必要雪此奇耻。”说完话转身向峰下奔去。

紫云和玉玲都担心英弟弟是否也受了暗伤,哪里还有心追人,双双走过去,一齐问道:“你自己受了伤吗?”

剑英刚才和赤凤仙子接手一招,也觉得心神一惊,听得两人追问,立时运气调息,但觉气通百|­茓­,畅行无阻,摇摇头,笑道:“我没有受伤。”

紫云笑道:“你的功力比以前进步多了。”

剑英道:“师父这玄门先天气功,确实是神奇莫测,可惜小弟于功行将满之际,受了惊扰,几乎走火入魔不算,且至少要延误十年以上的进境。师父曾对我说过,习练这种先天气功,最好是一气而成,俟任、督二脉通后,第一段功行就算圆满,此后,每日按心法窍诀,不断进修,即可日益­精­进。但如在任、督二脉未通之前,遭逢挫折,那就非十年长修,二年面壁,才能补偿过来,算起来,那夜二匪在丹室片刻惊扰,却延长了我十二年进修时间。”一声叹息,脸­色­黯然。

紫云笑道:“排云岭世外桃园,十二年转眼即逝,有孝燕承欢膝下,足可解除你寂寞山居。”说完话,美目流情,嫣然一笑。

偏巧程玉玲背上的孝燕,早不早晚不晚的,这当儿叫了两声爹爹。

俞剑英摸摸头上儒巾,呆了一呆,才觉到自己已真的做了父亲啦,栖燕楼误饮桃蜜露的一幕往事,刹那间涌出心头,那夜里他铸下千古大恨,白燕儿也为此天涯孤飞,原想这一场恨事,势必溅血洗刷,想不到竟会有这等美满收场。

俞剑英面对这两个绝代美女,不自觉也有点飘飘然难以自制,三年面壁修为的一点向道之心,霎时间尽溶化在二女的星目浅笑之中。

这当儿,三个人只管相互呆望,谁都觉着有千言万语要说,但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其实,这时也用不着说话,万千情义,尽在不言中。

可是不解人事的孝燕不管这些,看妈妈站着不动,发了火大叫起来,孩子几声大叫,破坏了这静美气氛。剑英伸手解下玉玲背上的汗巾,抱来孝燕问道:“这孩子今年几岁了?”

玉玲还未来得及开口答话,陈紫云抢先笑道:“你就不会算算?做了爸爸啦,还和小时侯一样糊涂。”

俞剑英点点头,笑道:“糊涂人自有糊涂福,在排云岭有姊姊照顾我吃饭穿衣,离开了排云岭,又碰上玲姊姊百般爱护……”

程玉玲哼一声,接道:“还有华姊姊,恩比海深,情甘效死,不惜冒险犯难,陪你到岭南魔窟,那自然更是对你爰护地无微不至。”

提起来毒娘子姚小华,俞剑英不觉一阵黯然神伤,叹息一声,答道:“世人都认为她心狠手辣,才送一个毒娘子的绰号。看外形,她确像一个放荡不羁的坏女人……”

陈紫云接口笑道:“嗯!其实她是一个心地很好的女人,对吗?”

剑英见二女组成了联合阵线,心知再说下去,决难讨好,再不见机下台,必将大受奚落。淡淡一笑,岔开话题,问道:“刚才姊姊和那赤凤仙子动手时,剑招异常­精­妙,很多变化都出我意料之外,是师父传授姊姊的吗?”

紫云儿见他变转话题,不再替毒娘子辩论,微微一笑,道:“师父授了你玄门先天气功,也授了我和云妹妹一套太极、两仪、三才剑术。刚才我和赤凤仙子动手时,就用的三十六式太极剑招,两仪剑是我和玲妹妹配合运用的一套剑术,三才剑法就要加上你才能凑成数了。”

剑英一皱眉道:“我根本就不会这套剑术,如何能和你们配得上呢?”

紫云和玉玲听得脸上一红,陈姑娘别过头,咬着樱­唇­微笑,玉玲却接口道:“配不上你就不会学吗?你呀,现在不知道在想什么?”

剑英听得一怔,暗里琢磨刚才的话,才想起话中犯了语病,看二女模样,各有千秋,陈紫云含羞微笑,一派天真,程玉玲佯怒薄嗔,娇态倍增。看着,看着,不由心神一荡,笑道:“两位姊姊都能原谅我的过错,我还有什么心事可想?由明天开始,我就向二位姊姊讨教剑术。”

紫云转过脸儿,笑道:“那三才剑招,­精­微繁杂异常,我和玲妹妹都还未练熟悉。而且师父又讲过,天、地、人二位中,各有十二剑招,一个人如想兼得三位剑学,那非得十年以上苦功不可,师父传我三才剑时,他老人家自主天位,你要我和玲妹教你那是白费闲心,好在师父绘有剑式图诀,你自己下功夫去研究吧。”说完当先向茅舍走去。

剑英和玉玲紧跟着紫云身后进了茅舍,紫云解下惊虹剑,交给剑英,笑道:“这宝剑威力实在不凡,今天全仗宝刃威力,我才击败了玄鹤和玄真两位魔头。”

俞剑英心头一震,问道:“怎么?金霞宫两个妖道,也找到这里来了?”

紫云嫣然一笑,把剑惩三凶经过,说了一遍。

剑英叹息一声,道:“这么看起来,姊姊施用那太极剑招,较恩师授我的奇门八卦剑法,更为­精­妙了,要不然,姊姊决难抵得人家三个人联手合击。巫子良功力如何,小弟未曾见得,但那玄鹤、玄真实非弱手,姊姊独斗三贼,且能胜得,实比我高明多了。”

其实,俞剑英三年面壁,功力­精­进,较过去何至数倍,不过他自己感觉不出罢了。玄鹤、玄真如比起赤凤仙子秦童,实无法相提并论。

紫云站起来,走近松木案前,伸手打开抽斗,先取出灵虚上人的三个密封纸袋,交给剑英笑道:“师父离开排云岭时,要我把三个密袋转交给你。”

剑英接过三个密封袋,看了看,皱着眉道:“这上面又未注明拆阅日期,交给我,我还不是一样没有办法。”

紫云道:“师父交我拆阅那密袋之中,已说明这三个密袋折阅之法,只是老人语含玄机,示意深奥,不到时间,也许没法体会出来。”说着话,递给俞剑英一本薄薄的册子。

内容大部都是述说他遇难经过,及示命紫云和玉玲赶赴丹室救他,这些经过,都是他亲身经厉,自然不必详细阅读。

直到翻阅最后一页,才提到这三个密袋处理办法。指命紫云交他收藏,并示明拆阅办法,不过,语意极难了解,一时不易领悟,只见写道:

双月交辉时,拆阅甲袋。

万花蔽顶时,拆阅乙袋。

七魔同现时,拆阅丙袋。

三袋随身,勿忘珍存。

剑英反复研读数遍,仍是难解含意,只好随手放入怀中,笑道:“恩师才拟天人,他老人家飘然出走,留下这三封密袋,必有极大作用,只是不到时机,我们难以领悟出留示含意而已。”

紫云黯然一叹,道:“师父自隐居排云岭后,很少离开过这里,三年前,他老人家飘然出走,发生不少事端。到最后仍是他亲自出手,才救得你的生命,这次他老人家又丢下我们离开仙岭,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危险事故发生了。”

剑英笑道:“恩师已参得上乘妙谛,怎肯再卷入武林事非之中。但他老人家又不愿坐视不管,这才要我们代他出面,消除武林中一场浩劫,不过天数既定,人力能否挽回,实在无法预料。看过师父留示后,我心中倒激起了一腔豪气,如果我真能历应这一场杀劫,就是再多造一点杀孽我也不在乎,舍命而救苍生,有何不可?”

说完话,剑眉陡场,浮现一脸肃煞之气。陈紫云心头一跳,欲言又止,慢慢地转过身子去,走回松木案前,打开抽斗一看,登时粉面失­色­,惊叫一声,退后三步,几乎栽倒。

程玉玲吃了一惊,纵身跃近紫云,扶住他一条臂问道:“姊姊,你怎么啦?”姑娘脸­色­十分难看,眼眶含着泪水,答道:“师父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式图诀不见了。”

这一下俞剑英和玉玲都被惊得呆了半晌说不出话,陈紫云更是泪珠儿一颗接一直向下滴。

俞剑英放下怀中孩子,细看茅舍门窗,均未发现痕迹,摇摇头,道:“来人不但武功奇高,而且还老于此道,竟是连一点痕迹未露。事已至此,姊姊,别再伤心了,我们研讨如何找回师父手著剑式图诀,才是正经。”

玉玲从怀中取了一方罗帕,代云姊姊擦去泪水,劝道:“姊姊,不要再流泪啦,那人既偷剑式图诀,想必是钦慕恩师的剑式武功,无法学得,故而出此下策,料想他决不致把那本剑式图诀毁去,咱们慢慢地想法子寻找,总会有找到的一天。”

陈紫云仍难止住两行热泪,答道:“那本剑式图诀是师父数年心血结晶,如今让人偷去,我还有何面见师父,我恨死愧死了!”

玉玲道:“姊姊还是先休息一吧,然后再慢慢想想看,目前不管怎么急总是无用。”

陈姑娘长长地叹息一声,缓步向靠在木榻一侧放的坐椅走去,柳眉愁锁,满面忧伤,流露出无限凄婉。

俞剑英虽然没有看过那太极、两仪、三才剑式图,但他想得到那必是一部集天下剑术大成的千古绝学,一旦失去,也不禁为之神伤。一低头,突然发现松木桌脚下面,有一点银光闪耀,不觉咦了一声,伏身捡起。

他这失声一叫,紫云和玉玲全都转过身来。围住他身侧一看,只见他掌心中有一颗耀眼的明珠。

这粒珠子也就不过有黄豆大小,但光华却很强烈,晶莹透明,夺目生辉。

程玉玲看了一阵后,心中大吃一惊,望着剑英问道:“你在哪里检到这粒明珠子呢?”

剑英道:“这颗珠子悼在桌脚后面,不留心是很不容易见着。”

玉玲轻伸玉指,从剑英手中拿起珠子笑道:“姊姊,你看看,这珠子是不是你用的饰物?”

陈姑娘摇摇头,道:“我根本就没有这等名贵饰物,如果不是你的,这件事情实在使人费解。”

玉玲道:“姊姊的眼力不错,这珠虽然不大,的确是很名贵,我在绿竹堡时,倒有一串,既可作项链,亦可作拢发珠网,不过,我离家时异常急促,这串珠子,就留在栖燕楼,没有带它。”

一面说话一面详细翻阅手中珠子。

越看越觉这珠子颇似自己所有,只是想不出何以会出现在排云岭上。良久后,才抬起头笑道:“这粒珠子,看起来,好像就是我那一串珠链中的—颗……”

紫云接口问道:“那怎么会出现在排云岭上呢?”

玉玲颦眉沉思一阵,摇头答道:“这件事实在很怪……”说此顿了顿,又道:“目前还很难说,像这等珠子,世间何止千粒,也许并非我所有之物,不过有一点可以断言,如果这珠子是偷盗师父手著剑诀的人所遗失,必然是一个女子,姊姊想想看,师父所有的认识的人中,是否有可疑的女人?”

紫云想了一阵,又摇摇头,道:“据我所知,师父还没有认识的女人。”

两人说话时,俞剑英就一直站在旁边静听,这当儿,突然Сhā嘴道:“这偷书遗珠的人,会不会是你的小婢梅香。”

玉玲看了剑英一眼,道:“你不要胡想瞎猜好不好,梅香那点本领,如何能逃得过我们的耳目,再说,她如找上排云岭来,为什么不现身出来见我。”

俞剑英笑道:“我不过随便猜问一句罢了,是不是她也难断言,不过这珠子要真是姊姊之物,事情就难说了。”

程玉玲默然无浯,三人愁眉相对,足足有一杯茶工夫,白燕儿才收好了珠子,说道:“不管来人是谁?我们必须先设法找着玉奴师兄再说,也许玉奴师兄的失踪,和此事有关。”

程玉玲一句话,尤如焦雷轰顶,俞剑英和陈紫云全都觉得心里一震,要知白猿玉奴已是通灵神物,说功力并不在三人之下。平时巡视仙岭,异常尽职,只要一有生人进山,必能事先传报警讯。近七八天来不见它涉足山顶,实在有很多可疑,如非追随灵虚上人飘然出走,便是遭人毒手。前几天,紫云、玉玲因挂念茅舍养伤的英弟弟,无法分身去寻玉奴。刚才又为太极两仪三才剑式图诀的失窃,闹得三个人心乱如麻,现经玉玲一提,剑英和紫云同时感觉到事非寻常。

陈姑娘强压制着一腔忧伤,说道:“妹妹说的不错,我们先寻玉奴师兄要紧。”

剑英一皱眉头接道:“急不如快,我们现在就出动如何?玲姊姊请留守山顶茅舍中,云姊姊由前山绕寻右山,我由后山绕寻左侧,不管能否寻得玉奴师兄下落,明天午前回到岭上聚齐,如果找不到,咱们再另想别的办法,”说完,微一顿足,已出茅舍。

陈紫云拿起惊虹剑追到茅舍门边问道:“你不带防身乒刃吗?”

剑英回头答道:“姊姊带着用吧,我随便用什么东西都可拒敌。”

紫云瞪着眼叫道:“这宝剑是人家送给你的,我怎么能要这种旷世奇珍,我也不配用它。”

剑英看云姊姊动了气,只得乖乖地走回来,接过惊虹剑佩在身上笑道:“那姊姊也要带件兵刃才好,万一要是遇上了人,也好用来防身。”

紫云看他眼光中无限关怀,不觉嫣然一笑。正待转身去取兵刃,程玉玲早巳从壁上取下陈紫云的宝剑,姗姗过来。

陈姑娘接过宝剑望着玉玲,嘱道:“明天中午前,我们必可回来,你千万不要再下山去找我们。”

玉玲道:“妹妹敬遵令谕,但愿你们能寻得玉奴师兄归来。”

剑英对二女道;“有话明天见面再谈,云姊姊,咱们走吧!”说完,当先向后山跃去。

紧跟着陈紫云也纵身而起,向前山奔去。

两人走后,茅舍中又留下了玉玲一个,她把孝燕抱在怀中,又取出袋中明珠鉴赏,越看越觉像自己的东西,只是想不出,何以会出现在排云岭上。

按下程玉玲在绝峰茅舍中静候佳音,单说剑英急于查玉奴下落,纵跃如飞。

一口气下了后山绝壁,他自学得师父玄门先天气功之后,轻身功夫较过去尤为­精­进,起落之间就是两三丈远。

不过九华山叠峰千层,绵延数百里,到处是绝塑深涧,这等无边无际的山势,要想找白猿玉奴,何疑大海捞针。

他连翻越过十几道山岭,仍是未见一点痕迹,不觉心中发起愁来,停在一座山峰上暗自忖道:“九华山这样广大辽阔,我这种盲目的找法,如何能找得到呢?难道说真要遍走这万峰千岭不成!”一时间伫立发呆,难决行止。

这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侯,看晚霞流照,红云如火。俞剑英仰望着半天彩霞,突然心中一动,暗道:“那白猿玉奴甚是通灵,倒不如我用长啸之声招它,也许能够寻得。

心念一决,立时仰脸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响彻群山,余音荡漾,绕山谷良久不绝。

突然由西方一座高峰上,现出一个人来,抬头流顾,四外张望,俞剑英立时伏在一个巨石后,暗中监视来人行动。

那人似在辨认方向,张望了一阵后,对着剑英停身的山峰走来,不大工夫,已登上了俞剑英隐身的山峰上。

这时太阳已完全下了山,苍茫暮­色­中,剑英看登峰的竟是个年过七旬的老和尚,身躯修伟,眼神如电,穿一件白僧袍,白袜芒履,慈眉善目,一团和蔼,看风标威仪,即知是得道高僧。俞剑英原先准备突然出手,先把来人制服住,及见到那和尚后,突然生出一种敬仰之心,立时从巨石后现身出来,迎上去,躬身一礼笑道:“大师父从哪里来?”

俞剑英陡然由石后现身,老和尚却毫无惊慌神态,转脸望着剑英,微微一笑,道:“老衲出身少林寺,方外人到处为家,飘泊四海,小施主风仪不凡,英气逼人,如果老和尚没看走眼,小施主必是灵虚上人门下弟子?”

俞剑英听他一出口,就说出自己出身,不觉大吃一惊,当下又躬身一礼,笑道:“晚辈正是灵虚仙师门下,老师父法号怎么称呼,可和家师相识吗?”

老和尚两道眼神,盯在剑英脸上望了一阵,叹道:“老衲法名悟­性­,和令师有过数面之缘,此次特由东南赶来,有要事谒见令师。”

俞剑英沉思一阵,觉着悟­性­这个名字很熟,只是一时间回忆不起什么人,心里想着,口里却答道:“家师离山多日,现在排云岭上只剩下晚辈和同门师姐,老师父有事赐教,请告诉晚辈也是一样。”

悟­性­一听灵虚上人不在,刹时间脸上变­色­,半晌才恢复镇静,叹道:“灵虚道长既然不在,天下恐无人能挽救得了这次浩劫,看来天数使然,只有听其发展了。”

老和尚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只听得俞剑英茫然不解,正待开口追问,突又听悟­性­叹道:“令师胸罗万有,才博古今,当代高人无出其右,是老僧一生中最为佩服的人。想不到他竟独善其身,飘然远走。看来老和尚这趟排云岭是白跑了!”说完话,转身欲去。

俞剑英急抢两步,拦在悟­性­面前,笑道:“师父请多留片刻,晚辈有几句话说。”

悟­性­两道电般的眼神,逼视在剑英脸上,良久后,才道:“你有什么问我,请快些说吧。”

剑英笑道:“老前辈似有很多难言之隐,欲和家师倾谈对吗?”

悟­性­点点头,俞剑英又继续问道:“家师既然不在,晚辈自信也能作得几分主意。但请明告所示,果有需要,晚辈自当代恩师尽力以赴。”

悟­性­放声一阵大笑道:“如果是无关要紧的事,老衲也不会跋涉千里而来打扰令师清修,此事关系中原武林道上千百条­性­命,一个应付不好,也许会引起江湖上全面杀劫,老衲纵不惜以事实相告,但却于事无补。小施主虽是灵虚仙长弟子,恐也无能应付得了。”

俞剑英听悟­性­口气,似是很看不起他,不觉一扬两条剑眉,道:“老前辈有什么事,只管请说就是,晚辈虽未尽得家师绝学,但仍愿尽心一试,难道千里来此,就这样一句话不留,又匆匆而去吗?”

悟­性­看剑英双眉微扬,面含愠­色­,对自己刚才一番话,似是很感不满,仰脸看天­色­,已快到掌灯时分,只好笑道:“小施主一定要追问情由,老衲也不便坚持不说,倒不如和你同回排云岭盘恒一宵,一则看故人清修圣地,再者也好详细地告诉你其中情由。”

剑英微一沉吟,笑道:“老前辈既愿宿寒山一宵,晚辈自是欢迎的很,恕我走先一步带路了。”说完转身向排云岭来路走去。

俞剑英心知悟­性­有轻视之意,想借机露一手给他看看,再者他也看出了老和尚功力不凡,不妨借返回排云岭的一段路,试试他轻功如何。心念转动,一开始,脚下就异常快速,而且还不断加快速度,可是悟­性­大袖飘飘,僧衣微摆,不快不慢地始终跟在剑英身后三尺左右。

两人翻越过两座山岭后,剑英突然一加劲力,施展开上乘轻功,只闻衣袂带风之声,快如电奔流星。

他一口气赶有四五里远,回头看悟­性­仍然是跟在后面三尺左右。

这一下激起了俞剑英好胜之心,猛的连起玄门先天气功,骤然间如一支离弦弩箭般向前冲去,快比掠波燕剪,贴地飞行。

这一来悟­性­已不像刚才那样沉着了,放腿急追,僧衣被山风飘起,他虽施出全力疾追,但俞剑英走的太快,两人越过两重山岭后,老和尚已落后五六丈远。

俞剑英微微一笑,放慢脚步,悟­性­追到身侧后,眼光中无限惊奇,笑道:“小施主轻功造诣,实在惊人,(奇qIsuu.com書)老衲佩服极了,这么看来,小施主已尽得令师真传了?”

剑英笑道:“晚辈不过得家师十之一二而已,承蒙老师父夸奖,惭愧极了。”说罢,侧脸望着悟­性­不断微笑。

老和尚久走江湖,一看剑英神态,就知他心中仍存着刚才自己对他的轻视不满。当下放声一笑,不答剑英问话,只管赶路。

两人联袂若飞,又走一刻工夫,距离排云岭已是不远。突然一声刺耳的怪啸声,由夜幕中遥遥传来。

悟­性­和剑英不约而同地收住脚步,倾耳静听那啸声,只听啸声悠悠散入高空,良久后,又闻那啸声复起。

剑英望着悟­性­,问道:“老前辈久走江湖,见多识广,这啸声是人是兽呢?”

悟­性­叹道:“这啸声不但是人,而且是功力异常深厚的人,老衲这次由数千里外,日夜兼程赶来,买在是因为一件武林中罕见大事,想请令师破例出山一次,以挽救千万苍生,不想令师已离开排云岭了。”

俞剑英想起近日中排云岭上接连发生的事故,心中也有点惴惴不安,转脸望着悟­性­追问道:“老前辈有什么事,请先明示晚辈一二,近日中晚辈居住的排云岭上,不断出现敌踪,而且追随家师数十年的白猿玉奴,也跑的不知去向……”俞剑英话未说完,悟­性­脸­色­已变,接口说道:“这么看起来,这些魔头们,竟先准备对令师下手了?”

剑英虽已听出一点端倪,只是中间细节详情,还不尽了然,正想追问,老和尚却又抢先说道:“刚才那声长啸,说明来人功力实在不弱,听声辨音,来人大概还在十里之外,咱们紧赶一阵,俟到排云岭后,老衲自会把探得一点情形,详尽奉告。”

俞剑英想起连日警兆,及太极、两仪、三才剑式图诀的失窃,白猿玉奴的失踪,也感到事不寻常,当下点点头,不再说话,和悟­性­加速向排云岭上赶去。

悟­性­和尚,出身少林寺,一身功夫,就当代江湖中说,也算一流高手,剑英和人暗较轻功脚程,虽然胜了一着,但心中对老和尚仍是敬佩异常,当下两人重施轻功,向前疾奔。不大工夫,已上了排云岭。

剑英带路,直奔峰顶茅舍,只见茅舍中松木案高燃着一枝松油巨烛,光焰熊熊,照得满室通明,程玉玲抱着孝燕傍案而坐,身侧放着一支长剑。

悟­性­和剑英距茅舍还有丈余,玉玲自已警觉,伸手抓起身侧长剑,正待转头熄灯,剑英已到门边,叫道:“玲姐姐,是我。”

程玉玲一听声音,已知来人是谁,转脸笑道:“你怎么这等快法,可找到玉奴师兄了吗?”

说完话,才看到门口还站着一个身躯修伟,僧袍芒履的老和尚,不觉一呆。

俞剑英回身对悟­性­一礼,笑道:“老前辈请进室中休息一下吧!”玉玲看剑英对人施礼,急放下怀中孝燕,也对老和尚福了一礼。

悟­性­合掌当胸,还了一礼笑道:“两位不必这等多礼,老和尚担受不起。”说着话,走进房中。

程玉玲打量了悟­性­一眼,已知来人是位有道高僧,慌忙搬过来一把椅子让坐,又忙替悟­性­倒了一杯茶送上,笑道:“寒山荒岭,无物待客,请用杯松子茶吧。”

悟­性­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眼光流转,看完房中布设后,笑道:“茅舍依旧,松案如昔,可是灵虚旧友,却不知仙踪何处了?”说完话,笑容随敛,黯然一声轻叹。

剑英笑道:“老前辈到过此地吗?”

悟­性­又呷了一口茶,笑道:“说起来,这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了,那时令师尚未收弟子,一个人结庐排云岭上,终日埋首书堆,­精­研各种星卜易理,五行奇术。老衲曾和他在这茅舍中,盘桓了一天一夜,承令师看得起,结作方外之交,往事如烟,历历在目,可是岁月匆匆,算起来三十寒暑了。”

剑英蓦然心中一动,想起此人正是铁笔镇八方王振乾的师父,当下离座拜伏地上,慌得悟­性­连拉带扶的把他搀起,急道:“小施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剑英忆起王振乾相助往事,不觉星目中含蕴了两眶泪水,答道:“老前辈门下可有一个俗家弟子,名叫王振乾么?”

悟­性­笑道:“不错,老衲生平只收过这么一弟子。怎么,小施主认识他吗?”

剑英滚下两行泪水苦笑道:“岂止认识,如非他仗义援手,晚辈恐早已没有命了。晚辈能够列身恩师门墙之下,也全亏他之力。”

老和尚点着头,笑道:“振乾武功虽然很差,但那只能怪我这师父没有本领传他,不过,他为人做事能守正不阿,老衲行脚昆仑山,二十余年未履中土,我们师徒算起来也快近三十年未见面了。”

剑英擦去脸泪痕笑道:“王叔父行侠江湖,肝胆照人,甚得武林同道敬仰,晚辈承受之恩,就是粉身碎骨,也是报答不完的。”

悟­性­笑道:“你也不必感激他,这都是他份内应做的事,如果小施主有兴一谈往事,老衲愿洗耳恭听。”

剑英叹息一声,把自己身世经历大略说了一遍。

老和尚听得异常感慨,不住地摇头叹息,及听到王振乾被囚刑部死牢时,更是黯然神伤。

俞剑英茼述完身世经过,天­色­已到二更,孩子已沉沉熟睡,程玉玲起身对悟­性­笑道:“老前辈稍坐休息,我去给你们做点小菜,烫壶酒喝。”

老和尚笑道:“老衲吃素,且已数十年没开酒。”

玉玲笑道:“夜已深了,吃点酒有助谈兴。山上有酒,还是家师亲手调制,都是用水果酿成,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家师未离排云岭时,也是经常饮用。至于老前辈不动荤腥,那更简单,寒山原无美肴,我们自己辟地种有疏菜,我去替你们随便烧两样下酒。”说完,微微一笑,款摆莲步走出茅舍。

不大工夫,程玉玲手捧一个木盘进来,木盘上放着四样素菜,一大壶热酒,放在松木案上望昔悟­性­笑道:“老前辈请随便用点吧,只是烹饪之术太差,不合老前辈的口味。”

悟­性­笑道:“姑娘这等盛意,老衲却之不恭,请入座同吃一杯如何?”

玉玲点点头笑道:“晚辈理当奉陪。”

三个人举杯对饮,剑英尝试玉玲烹调的小菜都十分可口,不觉赞道:“姊姊真是了不得,你竟能烧出这等好吃的小菜了。”

玉玲白了他一眼,嗔道:“要你替我戴的什么高帽子,我这都是跟着云姊姊学的。”

悟­性­放下酒杯,望着玉玲问道:“姑娘口中的云姊姊,可也是灵虚上人的女弟子,名叫陈紫云的吗?”

玉玲笑道:“不错,她是晚辈的师姊,怎么?老前辈识得我云姊姊吗?”

悟­性­笑道:“三年前老衲在鼓泽俞城中和她见过一次,那时她和八臂神乞桑逸尘在一起,怎么她今天不在排云岭吗?”

剑英笑道:“她出去寻玉奴了。”说着,把近日中排云岭数度出现敌踪的经过,很详尽地说了一遍。

悟­性­听完后,一声长叹道:“这么看起来,这帮魔头们,当真是先准备对令师下手了,白猿玉奴追随令师,已数十年,功力深厚,实非一般江湖武师能望其项背。此次失踪,殊觉可疑,再和老衲探得一点连起论断,蛛丝马迹,事情就不简单了。”

俞剑英道:“正要老前辈指点机宜,晚辈们洗耳恭听教言。”

悟­性­脸­色­突然一变,长长叹息一声,说道:“这是武林中的一次浩劫,不知要连累多少江湖豪客,甚至息隐风尘的高人也要溅血应劫了。”说罢,不住摇头叹息,脸上无限凄然。

剑英急于要听下文,偏偏老和尚慢吞吞地只管摇头,剑英忍了又忍,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前辈请先把浩劫由来,说给晚辈听听,家师离山时,留下预示,也说到了近年中武林道上要发生一次极大的变乱。”

老和尚听得一怔,凄然的脸­色­上,微现出一份笑意,道:“这么说起来,灵虚旧友,已预知了这场浩劫?”

剑英笑道:“家师虽然预留暗示,但并未作详尽说明,还望老前辈能赐教示,一开晚辈等茅塞。”

悟­性­喝­干­了面前酒杯,低着头想了一阵,似是在整理心中纷乱思绪一般,半晌才说道:“这件事说起来话长,起因为何,不得而知。年前就传出来雄居海外的部份魔头,彼此互相联络,欲和中原武林道一争长短。初闻传言,还难令人深信,因为这是千百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海外和中土,遥遥相隔千里,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即是有过纷争,也只限于个人恩怨,大都是中原武林道上一二个武林败类,不能在江湖上立足,逃往海外,或者投入门下学成武功,或者勾结一二妖人,重返中土寻仇生事,虽然引起一场风波,但也只限于一人间的仇杀械斗,纵然造成惨事,也不过是几个人的生死而已。但这次情形,却大不相同,海外群魔互通声气,勾结一起,狼狈为­奸­,竟图逐鹿中原,争霸武林,要压服中原各派。”老和尚说到这里顿一顿,程玉玲早已挽过酒壶,又替他斟满酒杯。

悟­性­端起酒杯,仰起脸一气喝­干­,放下酒杯,又是一声长叹后才继续说道:“我们少林寺各派两前年清理门户时,有很多僧俗两家弟子,因违背祖师遗规训戒,而遭惩罚。不过,凡是敢违少林祖师遗训的人,大都是挟自重,自立门户的弟子,这般人,说武功都有独特的造诣,说心机胆识,也都超人一等,自是不甘心束手就缚,听凭派规制裁,因而在两年前清理门户时,演出了几场流血惨剧,老衲和掌门方丈百拙师兄,及五位监院长老,亲自出手,才算把那些叛徒制服,大都押解到少林寺中,身受门规制裁,但其中却有两个最为凶残狡猾的弟子逃出,一个是自立“大圣门”的铁罗汉迦龙,一个是自立“梅香门”的弟子草上飞虎简治宇。铁罗汉迦龙已剃度入了空门,但自创“大圣门”变法成宗,不但公然抗拒掌门令谕,否认为少林弟子,而且大肆收纳江洋大盗,为恶人间。草上飞虎简治宇,更是目无法纪,他是本寺上一代掌门方丈弟子,算起来还是现任掌门方丈和老衲的师弟,四十年前他还是少林寺中下一代的杰出人材,四十年后,却成了少林寺中的害群之马。”

俞剑英听得甚感不解,偏是老和尚说到这里,又停下休息,他正要追问下文,一眼见悟­性­竟含着满眶泪水,心知此刻,他正沉伤于往事之中,倒是不便再急急追问,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老和尚用袍袖擦拭下眼中泪水,勉强微微一笑,道:“简治宇学技少林寺时,甚得师父宠爱,他人又聪明颖慧,不管学哪门武功,均能超越同辈,只是生­性­较为­阴­沉一些,当时以师父对他宠爱情形去看,谁都认为师父会废长立幼,让他接掌下一代少林掌门,就是他本人,也存着下代掌门非我莫属之心,哪知师父故时,竟不肯违弃少林派传统门规,立了大弟子百拙接掌门户,这一来却大伤了他的心,在百拙师兄接掌门户的当天夜晚,他就离寺出走,当时几位长老,都认为他不过一时气忿,出此下策,三五年后,年事稍长,当可自行归山。百拙师兄还特为他留下达摩院的主事,准备他回寺后接掌这一仅次于掌门方丈的职位,哪知他竟蓄发还俗,恢复筒治宇的俗家姓名,自创“梅花门”,选择资质超人弟子五人,廿年苦心培养,尽授所学,五个弟子,都学了一身超凡绝学的本领,专门在江湖中和少林寺门下弟子为难。所幸,本寺弟于无事极少离山,简治宇这做法,收效不大,可是五年前竟被找到一个机会,在河南开封府,连伤嵩山本寺监院中两位长老,当时引起监院五老大忿,请命掌门人亲率五老,扫荡“梅花门”替两位受伤长老雪恨,井拿问叛派弟子简治宇问罪。”

剑英听到这里,不觉激起一腔豪气,接道:“简治宇这等狂妄做法,自残同门,实在是应当拿问治罪。”

悟­性­又叹息一声,接道:“如论他所为,的确是死有余辜,但百拙师兄,心地一向仁慈,念过去同师之谊,并未依五老所请,只以掌门身份写了一封信,派遣弟子送去,函中规劝治宇,百年一次清理门户之日即后,不可大过妄为,免招致杀身之祸,但那简治宇陷溺已深,接信后,不但不遵掌门方丈所劝,反而撕碎掌门手书,又把送信弟子痛骂一场,斩断一指,才放回寺中。”

剑英听得心头火起,一场剑眉接道:“这等欺师灭祖之徒,日后要犯在我俞某人手中,非把他乱剑碎尸不可。”

程玉玲看剑英扬眉怒目,脸上都气得变了颜­色­,白了他一眼,接道:“少林派是当代武林中最大一支主脉,能人辈出,高手无数,人家难道就不会解决自己的事情,要你急个什么劲呢?”

只听老和尚继续说道:“当时掌门方丈确很震怒,但仍望他能悬崖勒马,自己醒悟,并未立即率众去拿他问罪,直到两年前清理门户之时,监院五老据理力争,坚持要拿简治宇回寺问罪,一则上代议定的遗训难违,再者五老仇恨难平,掌门师不兄得不依门规行事,亲率监院五老及老衲,远涉徐州,寻着简治宇,要他解散梅花门,回寺听候发落。”

听列这里,俞剑英又忍不庄Сhā嘴问道:“那草上飞虎简治宇,是否遵命回寺了呢?” 悟­性­摇摇头道:“如果他能听掌门方土令谕,也不致演出一场惨剧了。他自恃武功了得,不但拒绝回寺,反而斥责百拙师兄,强夺掌门,图残师弟,百拙师兄见他陷溺已深,无法挽救,不得已才命监院五老出手想把他擒回寺去,哪知简治宇执迷不悟,竟率门下弟子和监院五老动上了手。监院五老武功,虽各有独特成就,但草上飞虎的技艺,得自上代掌门方丈亲传,激斗百合,不但无法胜他,反被他用十八罗汉杖内研化而出的刀法,伤了监院一老。那十八罗汉杖,本是我们少林派中的镇山绝艺,寺中能会那杖法的人也不过三两个而已,简治宇幼年极得我们师父宠爱,故而把那十八罗汉杖也传了他,想不到经他数十年苦心研究之后,竟能依据那十八罗汉杖法的变故,另外创出一套刀法,力拒监院五老不败。再加上他几个子弟的武功都甚了得,五老一伤后,更是无法支撑,只闹的手忙脚乱,险象环生,事情到了这步田地,百拙师兄和老衲不得不出手了。”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垂下头,一脸黯然。

第十一回 赶赴少林

俞剑英追着问道:“老前辈和贵派的掌门人既都出手,想那简治宇必然要束手就缚了?”

悟­性­摇摇头,继道:“那真是一场罕有的恶斗,简治宇数十年的苦心,没有白费,但如果让老衲和他独打独斗,鹿死谁手,实难预料。所幸百拙师兄功力­精­深,以十八罗汉杖,和先天神拳两种绝学,对付他独创刀法,直到一百五十回合后,才打中他一掌。”

剑英听得甚是气忿,接道:“这么说起来,那草上飞虎简治宇,果然是一位不凡的人物了,晚辈日后如能有机会遇得上他,定要讨教一下他独门刀法的利害。”

老和尚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简治宇中了我们掌门人一掌之后,受创不轻,谁知他已存下了拼命之心,人虽中掌受伤,仍是不肯罢手,百拙师兄在击中他一掌后,已收杖停手,不防他竟趁机出手,猛攻一刀,这一刀几乎伤了百拙师兄,也激起了老衲和监院五老的杀机,一阵猛攻急打,把他几个弟子全都击死杖下,但被他冲出了包围遁走。”

剑英笑道:“少林派弟子满天下,难道还找不出他逃往的下落吗?”

悟­性­道:“也许他自知罪孽深重,大江南北已无他存身立足之地,故而远渡重洋,避居海外,而本派中另一擅立门户的叛徒,铁罗汉迦龙,也远高中土,飘遥海外,故而年前传出雄居海外的部份魔头联合勾结,欲和中原武林道逐鹿争雄的消息后,掌门师兄即选派了不少­精­明弟子,远赴海外探听起因,初还认为是本派中两个逃亡的弟子作祟,勾结一二位妖人兴风作浪,哪知一探之下,才知事情大谬不然,海外几位最具声望,而且从不互相来往的魔头们,竟然会破例勾结一起,而且已准备完毕,俟机而动。他们并非专对本派,而是普及整个中土武林各派,这一发动,势必要掀起满天风浪,造成空前绝后的武林浩劫。”

剑英皱皱眉头问道:“老前辈见多识广,想必知道群魔来历,不知能否为晚辈们,列举几个最为凶狠的魔头武学特长,讲述一二,以便日后遇上,能够预筹对策?”

老和尚想了一阵点点头道:“老衲过去,虽然足迹遍走了黑山白水大江南北,但自安居昆仑山后,已数十年未再行脚,两年前为参与清理门户,才重返中原,对这几年武林形势变化,已甚隔阂。一般雄据海外的魔头,又是极少和中原人物往来,因而所知更少,现仅就老衲获得一点消息,及过去耳闻所知,全部奉告,不过这中间也有许多不实之处,那要两位自己去推想了。”

剑英笑道:“老前辈言重了。”

悟­性­淡淡一笑道:“两位也许听你们师父谈起过,所谓七魔三怪一老妖。这几个人,在雄据海外群魔之中,算是名头最大的了,七魔是指驼龙岛上七个妖人而言,这七人的姓名来历,鲜有人知,见过他们庐山真面目的人,更是绝无仅有,不过据传言这七人都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另外,每人都练有一种独特的绝技,但他们本领大到什么程度,以及那各怀独特绝技如何,恐怕中原武林道上,除三个人外,再没有人能够说得出来。”

剑英听得怔了一怔,突然想起师父留下那三个密袋,处理之法中,有一句说:“七魔现时,拆阅丙装。”莫非就是指驼龙岛的七魔而言吗?他只管想那隐语含童,不觉低下了头,忘记了对面坐的老和尚。

程玉玲已抢先问道:“遍天下可能有三个人得知,不知这三个人是谁?”

悟­性­笑道:“第一自然是令师灵虚道长,第二是衡山剑客一叶道人,第三是令师好友八臂神乞桑逸尘。令师胸罗万有,才拟天人,大概世间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衡山剑客和八臂神乞,游踪天下,足迹遍及九洲三岛,见闻广博,也许知得。”

剑英心中暗想:我师父­精­通奇门星卜,玄门先天气功已登峰造极,自然知道。我义父桑逸尘轻功绝顶,已达踏雪无痕,一叶渡江,他老人家也可能知得。衡山剑客是什么人,怎么能和我义父相提并论呢?他心中虽然大感气忿,可是嘴里并没说出。

白燕儿程玉玲心中却明白衡山剑客,是一位了不起的风尘奇人,也许比不上恩师才能,但比桑逸尘却有过之,程姑娘并没有见过一叶道人,但她早已从岳凤坤的口中,听得了一叶道人之能。

只听老和尚继续说道:“至于三怪的出身,老衲知道的较为详尽一点。三怪是指南海黑鲸岛上的三位妖人所说,岛主叫冥灵真人,四十年前曾涉足中土,中原武林道上有很多人见到过他,据闻他在遨游中原时,曾找上排云岭和你师父比剑,大概是败在了你师父手中,所以他离开九华山后,立时就返回南海黑鲸岛去,几十年再没有来过中土。三十年前我曾以此相询令师,他只是微笑不答,看来那场比剑的事,自非虚传,冥灵真人还有一位师妹玉面仙狐陈凤,及师弟赤凤仙子秦童,合称南海三怪。”

剑英笑道:“那赤凤仙子秦童,我和二位师姊已经会过,武功谈不上怎么高强,还有那一老妖,又是个什么样子的怪物呢?”

悟­性­笑道:“老妖不过是江湖中传言对他的称呼,其实他的真正称号,叫­阴­阳老人,一个人既­阴­又阳,不用深说,就可以想到他是个什么东西……”

一语甫毕,骤闻一声格格的笑声,由茅舍外面传来。

俞剑英脸­色­一变,一个急跃到门口,厉声喝道:“什么人敢来排云岭上撒野,快些请出来,我俞剑英定当舍命接驾。”

只听一阵银铃般格格娇笑,道:“哟!公子爷,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呢?”

俞剑英尚未答话,程玉玲已跃落他身侧,高声接道:“是梅香么,你……你怎么会找上了排云岭呢?”

一阵飒飒微风,由茅舍屋顶上,跃下来一个穿著诡异,媚态横生的少女。脚落实地,接口笑道:“不错,小婢正是梅香,找已来过一次,看你们正和黑鲸岛上的赤凤仙子打的热闹,因而不好现身求见。”说完,春风俏步地走近剑英身侧,又笑道:“爷,看梅香还是不是跟过去一样。”

剑英侧脸望去,只见她仍穿红­色­衣服。不过那衣服异常短小,勉勉强强把身子重要部分遮住,玉腿全­祼­,袖子短得看见了两个肩头,长发散披肩上,用一道金环束着,黛眉如画,星目欲流,再配着她一脸娇态,和嘴角荡起的微微媚笑,看一阵不由心头呼呼乱跳。

程玉玲看着梅香这一身怪装娇态,只气得浑身发抖,急急抢前两步抓着她一只手,颤声儿问道:“梅香,你怎穿着这一身怪装,你是不是疯了?”

梅香一下子挣脱了玉玲的手,退一步笑道:“姑娘,梅香要是当真疯了,还能上得你们的排云岭?”

一句话提醒了玉玲姑娘,刹那间万千疑虑,齐涌心头。细见梅香仍然和过去一样俏媚,不同的是比三年前更加成熟,更加诱惑,蛇腰丰臀,隆|­乳­玉肌,再加上她那身暴露的衣着,愈发显得娇媚绝伦。

除此之外,程玉玲又想到了梅香的一身武学,过去她和自己相差很远,三年来自己在排云岭日夕苦学,她自信比过去高明很多,但梅香刚才跃下屋顶的轻功身法,看上去比自己只高不低,难道说这三年中,俏丫头也有了奇遇不成,可是天下良师,能超过自己师父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还有她这身近乎全­祼­的怪装,看上去刺眼至极,但她却好像行若无事一般,毫无一点羞耻之心……

这些疑窦,在玉玲心中不停翻来覆去。但她终想不出原因何在,望着昔日的贴身小婢,不自觉涌出两眶泪水,问道:“梅香,你怎么会变成了这样,能不能告诉我?”

俏丫头格格一阵娇笑道:“一个人遇合不同,自然会变。环境对一个人影响太大了,过去的像一场梦,希望小姐不要再去想它,今后咱们各行其路,互不关连,三年前和三年后的梅香,已是绝不相同的两个人了,也许,今后我们还会变成水火之势,互不相容。”

程玉玲听完儿句话,粉脸上颜­色­大变,正要发作,忽的心念一转,强忍下胸中忿怒,笑道:“梅香,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咱们两个从小就在一块儿长大,义重骨­肉­,情胜姊妹,我自信没有丝毫错待你,你今天居然能说出这样使我伤心的话?程姑娘说着说着,不由—阵伤心,含在大眼睛中的两眶热泪,顺腮滚下。

俞剑英一个纵身,跃到梅香面前,怒道:“您有什么话快些请说,说完了早点走路,我看不惯你的妖媚动作,排云岭是什么地方?怎能容你这种妖­妇­撒野。”

梅香看剑英背手而立,一张脸冷若冰霜,忿怒之间,另有一种动人的神态,不觉凝目深注,心神一荡,偏偏头,眨眨眼笑道:“你凶什么?梅香过去待你不错呀,何况我两度到你们排云岭来,完全是为救你们。”说这里顿一顿,右手一扬,纤指直向剑英心上指去,一面又格格笑道:“你自己想想看,是不是还有一点良心。”

剑英看她说着话,突然又动起手来,心中更是恼怒,反手一架,暗运劲力,想给她一点苦头吃吃。

哪知当前的悔香,已非昔年的吴下阿蒙,看她媚笑盈盈,纤指缓出,若深闺中含春少­妇­般慵倦无力,剑英反手一架之势,又是诚心给她苦吃,异常快速迅猛,在他心想,万无不中之理,哪知掌势快近悔香玉腕时,俏丫头陡然一缩手,纤掌一翻,握住了剑英左手,剑英一挣,竟未挣脱,梅香已大声笑道:“哥哥,客气点好吗?我到排云岭来,全是为你们好。”

剑英听他愈叫愈亲,气得一瞪眼,怒道:“谁是你的哥哥,你现在怎么变得一点廉耻都不要了?”

梅香笑道:“你比我们小姐小两岁,她可以叫你弟弟,但你比我大两岁,我就叫不得哥哥么?记不记得你在绿竹堡说过的话,你说你没有世俗之见,看梅香和小姐都是一样,那时间你向我叫什么记得吗?”

剑英气极,右掌一扬,当头劈下,梅香左掌急翻,又把剑英右手握住,笑道:“你当真忍得下心打我吗?”

俞剑英双臂潜运神力,挣脱梅香两手,大喝道:“你要不要脸。”说着话,连劈三掌。

俏丫头蛇腰摆动,玉掌翻飞,架开剑英三掌后,还了两招,笑道:“你真要和我拼命是不是?”

这是光石火的几招交接,不禁使俞剑英大为吃惊,就是一侧旁观的程玉玲和悟­性­和尚,也不觉心神一震。

白燕儿望了剑英一眼,一个纵跃,落到两人中间。说道:“你们先不要动手,我还有话要说。”

俞剑英疾退两步,剑眉倒坚,星目怒睁,望着梅香,蓄势以备。

俏丫头却仍浮动着一脸笑意,侧脸望着程玉玲道:“小姐有什么话,请快些说,梅香还有要紧事缠身,我不能在这里停得太久。”

玉玲想起以往相处时日,两人名虽主婢,实则情逾骨­肉­,深闺中无话不谈,曾几何时,她竟判若两人,不但变得妖媚无耻,而且全无一点旧日情意,想到这里,不自主又是一阵伤心。黯然一叹,幽幽说道:“梅香,你既到排云岭来,想必还有一点旧日情意,这几年你在什么地方,弄成了这个样子,刚才你和他动手几招看来,你武功进境之速,实在可贺,但你这身妖媚衣着,我却是大看不惯,俗言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三年来,你必然有一段离奇的遇合,这遇合造成了你一身惊人本领,但也将你带入了万劫不复之地,现在,希望你能详详细细的把经过告诉我们,大家研讨一个办法出来。梅香,咱们十多年的交情,我是决不会害你。”

程玉玲几句话,说的极是婉转,而且再三提起幼年的情意,俏丫头果然听得脸上动容,双目注定程玉玲脸上,慢慢的眼眶内,也涌出来了泪水。

突然间,她又格格一阵娇笑,随手把含蕴在眼眶中的泪水抹去。

程王玲正要出手去握梅香的手腕,俏丫头却疾退几步,笑道:“小姐,你的话是不错,错的是我梅香已无能洁身自拔,再说,天下事原没有真是真非,是非分野,不过是人的心念作用,错的未必是错,对的也未必真对,小姐,你也许听不懂我梅香话中含意,现在,我们已站在两个绝不相同的世界中,你们自认所学是武林正宗,看梅香是邪魔旁门。但大家真正动手较量,那就不知道,鹿死谁手……”

话到这里,俞剑英再也听不下去,戟指梅香,冷笑一声,说道:“你就自信你学的比我们强么,再比试一阵看看。”

梅香笑道:“哥哥,你一定要较量小妹这点邪学旁门的武功,梅香怎敢不舍命奉陪,咱们打完了,再谈正经事不迟。”

剑英怒极,冷笑一声,叫道:“玲姊姊,你且闪开,让我先把她制服住,你再好好地教训她一顿。”

梅香笑道:“你就拿得那样稳么,依我看,你倒未必能一定胜得?”

程玉玲看梅香执迷不悟,旧情苦劝,均不动容,芳心中也不觉激起怒火,一顿足跃退八尺。但她还对剑英说道:“不要伤了她。”

俞剑英答应一声,欺步进招,双风贯耳,猛劈过去。

梅香仍然格格笑道:“哥哥,好毒的招术啊!”说着话,挫腰出掌“童子拜佛”封开了剑英猛攻。

俞小侠翻腕擒拿,俏丫头闪电避开。剑英再抢攻,连劈三掌,梅香盈盈媚笑中,施出了轻灵的小巧身法,闪开三掌后,踢出四腿。

剑英心中暗暗吃惊,想不到三年时间中,梅香武功竟已达这等­精­博之境,大喝一声,施展开降龙伏虎掌法,但见拳影点点,四面风生,茅舍中松油巨烛,光焰吃拳风逼得摇颤不定。

俏丫头娇躯灵动,快如飘风,在剑英排山倒海般的掌势抢攻中,闪来避去,转瞬之间,已十余合。

梅香急攻两掌,跳出圈子,笑道:“好了吧,难道你真的存心拚命吗?”

剑英跃起又一掌劈去,梅香闪身避开,笑道:“真想打,等我说完话,咱们再打不迟。”

剑英收势问道:“你有什么事快些请说,今天咱们不拚出个生死存亡,决不住手!”

梅香一挑柳眉儿,脸上笑容突然敛去,微带怒意答道:“你口口声声要和我拼命,难道我真的怕你不成,梅香如不念过去和小姐一点情意,我也不会到你们排云岭来!”

玉玲接口说道:“你既然还念咱们旧日一些情意,那就请把三年来的经过告诉我,梅香,你应该知道,这都足为你好,亡羊补牢时尚未晚……”

梅香摇摇手,不让玉玲再说下去,妙目凝神,望着白燕儿,道:“姑娘,这些话说也没用,梅香自有我自己看法,我的事说起来话长,现在我没时间和你们详谈叙旧,我只想告诉你们几句话,立刻就走。”说此处,顿一顿,目光注视在剑英脸上,又道:“你们刚才和我过了手,我究竟比你差多少,你心里总该有数,假如要是比我高明几倍的人,和你动手,你是否有信心能够胜得人家?”

剑英呆了一呆,答不上话,梅香娇媚一笑,又继续说道:“过去梅香寄长绿竹堡时,小姐实待我不错,再说我心中对你俞剑英一直恋恋难忘。”说完两句,又是一阵媚笑。

这些话从一个娇媚无伦的少女口中说出,而且又当着很多人的面,不只使玉玲剑英听得一怔,就是老和尚也听得摇两下头,佩服梅香的胆大。

但梅香却是若无其事一般,继续说道:“有了这两点原因,所以我才两度到你们排云岭来。”

剑英冷笑一声,还未及开口,梅香已抢先说道:“你笑什么?告诉你,现在有不少人企图找你师父灵虚上人,准备斗斗他号称天下第一奇人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而且这般人已到了九华山中,一两天内就要发动,你师父既然不在,凭你那点本领,决不是人家对手,我梅香不过是马前小卒,但自信还能拚得你百十来招,如果你肯听我忠告,那就弃山走避,要不然……”

剑英不待话完,忿然接道:“要不然怎么样?”

梅香道:“大难临头,悔之不及……”

剑英仰脸呵呵大笑,道:“好意心领,但俞剑英还不是怕事的人!”

梅香忿然道:“你要不信我的话,那你就不妨试试?”说着话,眼光转在孝燕的身上,孩子早已被刚才两人过招的拳风惊醒,坐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剑英和梅香憨笑,他懵懵无知的心灵中,似乎对打架的事很感兴趣。

俏丫头移步榻边,伸手去抱孩子,程玉玲一个纵身跃过去,双手齐出,想架开梅香的手,哪知俏丫头迅比电奔,玉臂伸缩之间,早巳把孩子抱在怀中,疾退三步。

玉玲这一急,只急得热泪盈眶,猛地向梅香扑去,嘴里大声喊道:“快把孩子放下。”

剑英虎吼一声,也跟着直扑过去。

悟­性­大师看梅香竟抢去了个人事不解的孩子,不觉也动了真火,双目神光闪动,也吟了声:“阿弥陀佛”站起来挡在门口。

梅香怀抱孝燕,仰身一个倒翻,避开了玉玲和剑英的扑击,不断媚笑的脸上,骤然间现出冰霜,喝道:“你们如再动手,我就先毙了你们孩子。”

她这一喝果然生效,剑英和玉玲不敢再出手抢攻,只是一左一右的把她围在中间,奇怪的是梅香怀中的孝燕,不但毫无惊恐样子,反而脸露微笑,抓着梅香的披肩长发,神态极是高兴。

剑英看玉玲泪若泉涌,顺腮而下,心中亦觉难过。不自主星目也含着两眶泪水,俏丫头看剑英和玉玲的凄惶神情,不由格格一阵娇笑,凝睇着玉玲问道:“小姐,这是你生的孩子吗?”这句话单刀直入,程玉玲惊恐中又泛起来两颊羞红,但孝燕生死,现握在梅香手中,程姑娘一颗心已是惊痛欲碎,只好点点头答道:“是我的孩子,你不能对他一个人事不懂的小孩子下手,梅香你看在咱过去一段姊妹情意份上,快些把孩子还给我。”

俏丫头低头望怀中孩子,粉妆玉琢,可爰至极,看了一阵,叹息一声,说道:“果然是美,无怪你们这等宠爱,你放心,找决不会加害他。”说着话,把孩子送还到玉玲手中。

程姑娘接过孝燕,孩子仍瞪着一双眼睛望着梅香憨笑,俏丫头整整脸­色­,幽幽说道:“我到排云岭来,确实为你们好,但却受了你们一顿闲气,现在我话已说完,也该走了。今宵传警,我梅香是冒险而来,也算我酬答了昔日小姐待我的一番恩德,现已恩断情绝,错开今夜,以后我们再见面,那就要拚个死活。”说完后,昂首挺胸,莲步从容向室外走去。

老和尚一闪身,让开室门。程玉玲心中突然一动,急声叫道:“梅香,你站住,我还有一句活问你!”

梅香停步转身,笑道:“什么事?快些请说,我没时间再多留停了。”

玉玲道:“我师父手著的一本剑诀,是不是你拿去了?”

梅香道:“不错,我第一次到你们排云岭时,你们都在和黑鲸岛的赤凤仙子动手,这茅舍中连一个鬼影也没有,我闲着没事,就随手打开了你们松木案上的抽屉,看到了那剑诀密本。顺手牵羊就收了起来,灵虚上人号称天下第一奇人,不管是真是假,多少总是有点本领,所以我想把那本剑诀带去看看,一年后原物奉还。”说完话,转身就走。

俞剑英一顿足穿出室外,拦住梅香去路,怒道:“你想的倒很轻松,不留下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你就不要再想下排云岭。”

梅香笑道:“怎么,你又要和我动手是不是?”

剑英双目圆睁,厉声叱道:“刚才我不过手下留情,才让你走上廿余招不败,但你如自不量力,妄图再和我动手过招,那就不要怪我下手太狠了。”

梅香刚才以轻巧灵活的身法,接得剑英十余招,但她已觉出剑英的掌力愈打愈强,如非见机停手,势必要伤在剑英手下,当下疾退,扬起柳眉儿,怒道:“你真要下毒手,尽管出手就是,我梅香却是不怕!”

剑英运起玄门先天气功,举起两掌,正要劈下,突然想起了她过去相待一番情意,缓缓放下了手,道:“你今天到我们排云岭,确实为传警而来,你既还念旧情,我俞剑英岂能不义,不过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是我师父耗费了数年心血著成,你如不肯归还我们,事情就不能算了,留下剑诀,我不但立时放你下山,而且今后饶你三次不死……”

俞剑英话未说完,梅香已接口道:“饶我三次不死?那是笑话,排云岭眼看就要变成一片焦土,你还是想想自己的事吧,至于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我说过借看一年,一年后再原物奉还。”

剑英怒道:“不行,不还剑诀,你就不要想走。”

梅香陡然纵身一跃,人如掠波燕剪,猛从剑英身侧穿过,顺手一招“手挥琵琶”斜肩劈去。

俞剑英大喝一声,不避掌势反而欺身直进,左手“天王托塔”,硬架梅香劈来一掌,右手画龙点睛闪电指向梅香肩后“风府|­茓­”。俏丫头原想一招逼开剑英后,借势逃奔,哪知剑英不退反进,她心中早无斗志,如何还肯和剑英缠战,随着剑英攻势,向前一跃,人已到两丈开外。

俞小侠存心要夺回剑诀,如何还肯让她走开,纵身急追如影随形。

眨眼之间,两人已到了十几丈远,俏丫头似是知道五行竹阵利害,不敢走前山,反奔后崖。

剑英看梅香轻功异常高明,施开有如电奔。如被她逃下了排云岭,事情就不好办,当下一提丹田真气,施出轻功绝学“八步赶蟾”,嗖,嗖,嗖,一连三个急跃,已追到梅香身后,凌空下击,探手直抓梅香左肩。

俏丫头反手一招“闭门推月”,纤指横扫剑英右小臂,剑英健腕一沉,让开梅香一招,人已经落在实地,两掌交相拍出,连攻三招。

梅香连架带躲,才算让开了剑英三招抢攻。

这时,俏丫头已被剑英逼到悬崖边沿,看立壁千寻,着足无处,这正是排云岭后山最为险峻的地方,梅香伸头向下探视一眼,也不觉心中乱跳。

俞剑英已知梅香武功不浅,故而刚才抢攻三招中,都用了六成以上真力,俏丫头虽然接下,但已吃了不少苦,两臂酸麻,气血浮动,心知再打下去,必然要吃大亏,索­性­双手叉腰一站,一扬柳眉怒道:“俞剑英,你当真要把我逼下这千丈悬崖摔死吗?”

剑英一面蓄势戒备,一面冷冷答道:“你拿出来那剑诀后,我就放你下山。”

梅香眼珠儿转一转,答道:“那本剑诀就藏在我胸前衣袋中,你自己取罢。”说着,移步向剑英身边欺去。

俞小剑看她胸前只有一层薄薄的红纱裹着,双峰高耸,不住颤动。衬着她雪肤冰肌,盈盈媚笑,和那款摆蛇腰,几乎全­祼­的修长玉脚,只觉耀眼生花,不禁神魂一荡。

就在剑英心神微荡瞬间,梅香已欺入他身边,一阵幽幽异香,扑面袭入,剑英方自警觉,两手已被俏丫头的玉掌握着,同时耳际也响起一个银铃般的清脆声音,道:“哥哥,你就真的忍心伤我吗?”

随着这句话,一个软绵绵的身子,已偎入他的怀中。

梅香的胆大、妖媚,陈紫云和玉玲都无法和她相比,剑英只觉她像蛇一般缠到身上,鱼龙曼衍,极尽娇柔,略一迟疑,俏丫头两片火般樱­唇­,已自送在他的嘴上。

一阵血脉急剧地加速流动,使剑英暂时失去了定力,他本能的张开两臂,抱紧了梅香的娇躯。

遥遥传来了程姑娘一声清叱,像一声震聋启哑的晨钟暮鼓,把剑英由迷醉中惊醒,他急忙推开了悄丫头偎缠在身上的娇躯,怒道:“任凭你舌翻金莲,我也不听,不留下剑诀,就休想离开。”

梅香星日闪光,冷注在剑英脸上,良久后,才幽幽一叹,道:“你的心真狠。”说完一句话,突然又是一阵格格媚笑道:“不过,我有着极强的信心,你俞剑英终有一天,会投到我梅香的怀抱。哥哥,仙道无凭,人生几何?只要你真的喜欢我,我愿像过去一样侍候你,也愿淡妆素衣,恢复我本来面目。”

俞英心中一动,暗自忖道:“她既然有心洁身向善,我何不借机助她脱离孽海,这虽然有点冒险,但也算一件功德。”正待以情诱劝梅香,一转脸见玉玲横剑而立,她距两人也就不过是一丈多远,圆睁着一双秀目,虎视眈眈。

俞剑英心头一震,把快出口的话,又咽回肚中,脸­色­一沉,道:“你以后和我们为友作敌,我都不管,现在我只要那本剑诀,那是我师父心血的结晶,决不允许落到别人手中。”

剑英话未说完,梅香已冷笑一声,接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要什么剑诀,亏你也敢说得出口,三五日内,你们就可以尝试利害了。”说完,转身一掠就是一丈五六尺远。

剑英冷笑道:“你还走得了吗?”正待追赶,程玉玲已抢先出手,俏丫头第二次纵跃刚起,突觉眼前银光耀目,一片剑风,迎面罩下。

梅香疾向左侧一闪,让过玉玲一剑,怒道:“怎么你也要和我动手吗?”

玉玲目注梅香红­色­兜胸上,闪烁的一串明珠,探手入怀,取出一粒同样大小珠子笑道:“妹妹,你怎么这等不小心呢,把胸前珠子掉在了茅舍一粒。”说完,把珠子送到梅香面前。

俏丫头脸上一热,伸手撤下兜胸上一串明珠,扔在地上,冷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稀世奇宝,我离开绿竹堡时,顺手在你闺房中带了出来。原想找到你后,把这串珠子交还给你,哪知我苦寻三月,仍无法得到你一点消息,现在你既想要,我还你就是,其实,这一串明珠,也不放在我梅香眼中。”

玉玲见梅香对自己神态,越来越不成样子,不觉也激起了心头怒火。当下冷笑一声,道:“你既然对我程玉玲恩断情绝,咱们今后也只有各行其道,敌友全在你梅香决定,致于这串珠子,我已用它不着,你留下剑诀后,下山去吧。”

梅香道:“剑诀是我拿的不错,不过,我已经存放起来,现在没有带在身上。”

这时,剑英已追到她身后冷冷接道:“你既然没有带在身上,只有委屈你暂时留在排云岭了……”话未落,梅香已娇叱一声,双掌连环劈出,直击玉玲。

程姑娘已不再相让,不避来势,挥剑接架,一招“倒转­阴­阳”反刺过去。这一招极是狠辣,梅香攻敌未成,吃那凌厉剑势逼退三步。

程玉玲心知此刻若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决不肯服输,一着得手后,连环逼进,步踏中宫,剑走偏锋,出手三剑,尽是太极三十六式中的招术,但见一片寒风若剪,逼得俏丫头倒退七八尺远,玉玲收剑笑道:“怎样?你要再不拿出剑诀,可不要说我不留情意了。”

梅香看玉玲剑招凌厉无匹,大感意外,这才知道号称天下第一奇人的灵虚道长,果然其名不虚,看来玉玲在这两三年中,武功的进境,并不比自己差了。

她本是极端聪明的人,看玉玲剑英一前一后的成了夹击之势,心知不下毒手伤人,已无法逃走,当下故作轻松,淡淡一笑,道:“你们当真不肯放我走吗?”暗中却已运集好功力,一语甫毕,骤起发难,左掌虚打一招“直叩天门”,劈向玉玲。

程姑娘剑演“迎风断草”,截击梅香右臂,哪知俏丫头左掌一圈收回,引开姑娘剑势,陡然一欺步,石掌猛的直推而出。

这一掌,是她全身功力所聚,威势非同小可,一股强烈无伦的潜力掌风,直逼玉玲前胸。

程玉玲想不到梅香竟会下这等重手,一时间要想闪避,实在不易,猛地一咬牙,怒叱道:“贱婢真变成了蛇蝎心肠。”攻出剑势不收,一沉腕,宝剑斜着劈下,这一招,是太极三十六式中三招最为­精­奥的绝学之一,招名“旋转乾坤”,程玉玲恨梅香突下辣手,忿怒间也出绝学,拚受梅香一击,也要把她劈死剑下。

梅香掌风击中玉玲的同时,程姑娘闪闪剑光,也到俏丫头的顶门,眼看悔香就要测血剑下,程姑娘突然心中一软,腕斜剑偏,掠着梅香头顶飞过,寒锋电掣,斩落了俏丫头一束长发。

这一瞬间,生死殊途,俏丫头惊出来一身冷汗,刚喊出一声:“姑娘!”下面话还未出口,只见程玉玲疾退三步,吐出一口鲜血,挥剑接道:“快拿出太极,两仪、三才剑诀,下山去吧!”

梅香天良发现,星目泪下,伸手从那兜胸红纱中,取出剑诀,泣道:“谢姑娘剑下留情,日后中我梅香当有一报,排云岭已非善地,望你们能听良言忠告,早日避祸远走。”

玉玲接过剑诀,全身仍不住颤抖,看她神情,已知伤势不轻。

俞剑英一纵身,跃到玉玲身边,扶着她一条臂,低声问道:“姊姊,你伤势如何?”

玉玲强忍疼苦,笑道:“我伤的不轻,不过不要紧,我有千年何首乌,或能疗得。”

剑英竖眉怒目,扬腕一掌,劈向丈外一株豌口粗细的松树,劲风到处,应手两断,戟指俏丫头,怒声喝道:“我已答应饶你三次不死,要不然今晚上就要你溅血仙岭!你还不走,站在这里等什么?”

梅香本来是一脸凄惶神情,两眶莹晶泪水,听得剑英一喝,脸­色­又突然一变,冷笑一声,转身向峰下奔去。

直待梅香去远,剑英才扶首玉玲转向茅舍,灯光下,只见她脸­色­苍白,神情十分痛苦。

悟­性­大师并未随剑英、玉玲追赶梅香,骤见玉玲负伤而回,不由大吃一惊,问道:“怎么,你受了伤啦?”

玉玲苦笑一下,道:“我中了那妖女一掌。”

剑英扶玉玲坐下后,问道:“你那千年何首乌放在什么地方?快些服用下,休息一阵。”

程姑娘放下宝剑,从怀中取出千年何首乌,打开盒服了两片。

一则程玉玲三年来内功­精­进很多,在硬接梅香掌力时,已运气护住五腑要|­茓­,再者千年何首乌功效神奇,服下两片后,立即好转不少。

这时,天­色­已到了三更过后,剑英送悟­性­到北厢房中安歇,自己却又回到正厅,陪伴玉玲。

程姑娘服过何首乌后,和衣躺下,不大工夫,沉沉入睡。

剑英侧看榻上呣子并卧,而且都睡的十分甜香,他却是毫无一点睡意,秉烛旁案,翻阅师父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诀。

这一本耗尽了灵虚上人心血的绝学,每一招,都有着­精­深含意,剑英虽有着绝顶的聪明,一时间也难尽了然,只觉比自己学得的奇门八卦剑法,更为深­精­幻奇。

他越看越入神,不觉间已天­色­大亮。

突然一声响彻云霄的啸声自远而近,划空传来,这啸声传入剑英耳中,异常熟悉,不需见到来人的面,他已知是谁,当下一跃出室,高声喊道:“义父,义父。”

曦­色­中,只见一条人影电奔而来,眨眼间已到剑英面前。百绽大褂,赤足草履,一头短发,满脸油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正是八臂神乞桑逸尘。

俞剑英猛地扑到八臂神乞面前,一下子跪倒地上,抱着桑逸尘两条腿,泪水儿顺腮而下,全身颤动看,叫道:“英儿罪该万死,恳求义父原谅。”

这位一向游戏人间,冷面冰心的风尘大侠,但此刻真情激荡,一伸手挽起剑英,叹息一声,道:“过去的事,不要提啦,你快些起来,我有话问你。”

剑英心知义父­性­格,不喜俗凡礼法,当下一拜起身,垂手侍立。

桑逸尘油污的脸,闪动着慈爱的光辉,手拂着剑英的头顶,面含微笑,一对­精­光如电的大环睛,却望着正西方,大声说道:“老和尚,你不在嵩山少林寺,跑到人家排云岭来­干­什么?”

只听一阵呵呵大笑,茅舍一角转出来悟­性­大师,他在桑逸尘停身处数尺外站住,合掌一礼,笑道:“老和尚千里风尘,赶到排云岭来,可是灵虚旧友早已遁走仙踪,你八臂神乞如不及时赶到,老和尚算徒劳往返了。”

八臂神乞一杨双眉,笑道:“你是不是为海外一群魔头集会中原,争霸武林的一档事情?”

老和尚长长叹息一声,道:“不错,你既然知道了,总不能撒手不管。”

八臂神乞纵声大笑一阵,道:“灵虚牛鼻子,三年前已对我提到过,武林中要起一次翻江风波,不过,他语含玄机,极是费解,当时听了,也没有放在心上,放眼江湖,几个著名的魔头,都不足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想不到竟是海外的魔头们起来作怪。”

老和尚点点头道:“灵虚道友,确具神通,只是想不到他竟预避行踪,这件事关乎中原武林道的千百条人命,他竟也忍心不管,这一点,我老和尚对他大感不满。”

桑逸尘大笑道:“这一点,你尽管放心,牛鼻子的为人,我知道的最是清楚,他决不会袖手坐视。只不过他读书读成了书呆子,什么事都要讲究天数玄机,我看着也感觉不大顺眼。”说此一顿,又转头问剑英道:“你师父哪里去了?”

俞剑英垂手答道:“他老人家在弟子坐功丹室时,已离山他往了。”

桑逸尘哼了一声,道:”牛鼻子一天到晚故弄玄虚,云儿和白燕儿哪里去了?”

剑英道:“云姊姊去寻玉奴师兄,尚未归来,玲姊姊刚才和人动手时,受了一点微伤,现在茅舍中养息。”

八臂神乞脸­色­微变,追着问道:“怎么?那白猿玉奴不见了,可是被人家伤害了?”

剑英黯然答道:“玉奴师兄行踪下落,现在还未探得,它已经八九天没有回来了。”

桑逸尘皱皱眉头,道:“我老叫化子听得消息,海外几个魔头,都已集结到九华山来,因此我才匆匆赶来,想不到牛鼻子倒先跑了,他就拿得准我老叫化子一定要来,这次我偏偏不管,让几个老魔头,烧了他竹阵茅舍,我看他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火气。”

剑英躬身答道:“师父临去时,留给云姊姊一本仙示,那上面已提到群魔兴风作浪的事。”

桑逸尘微微一笑,直向茅舍走去。

剑英和悟­性­紧随八臂神乞身后,也跟了进去。这时,程姑娘刚刚醒来,转脸看见八臂神乞,慌得她一翻身跳下下床,扑身拜倒地上,道:“程玉玲叩见师叔金安。”

桑逸尘一瞪眼,大声喝道;“起来啦,老叫化子最讨厌这种俗凡礼法。”

尽管八臂神乞发脾气,但程玉玲仍然拜了一拜才站起身子。

剑英替桑逸尘安了坐位,程姑娘早已送上了一杯香茗,她自服过何首乌后,伤势已大见好转,送过茶,和剑英一右一左,站在八臂神乞两边。

桑逸尘望着悟­性­一笑,问道:“你跑到排云岭来,是不是想请牛鼻子助你们少林寺一臂之力?”

老和尚笑道:“少林派不过武林中一脉而已,我请他出山,是希望能救出中原武林道千万苍生,但老衲昨夜中半宵所见海外几个魔头们,似乎是先准备对灵虚道友下手……”

老和尚话到这里停住,望着剑英微笑,因就他所见,那红装妖女和剑英、玉玲都是旧识,老和尚弄不清三人间关系,故而不好再说下去。

桑逸尘听得双眉一扬两眼中神光闪动,冷笑一声,道:“这帮魔崽子们胆子不小,老叫化虽然无能,但也得和他们较量较量。”

俞剑英知义父­性­格,侠骨热肠,肝胆照人,表面上看,他和师父相交泛泛,既不常相聚会,­性­格上又大不相同,三五年中两人也难得见一次面,见了面也看不出一点亲切之情。其实,八臂神乞是师父的第一知交,桑逸尘心目中也只有师父一个,两人数十年情义交往,相互视为生平知己。但因两人生­性­不同,看法各异,虽然情义深重,但却各行其事,灵虚道长朱一岚,才学绝世,飘逸人间,­精­研奇门八卦,星卜理数,数十年埋首深山,伴清风明月,淡泊中悟出玄门秘奥,安静中穷尽了武技变化,集武林剑术大成,创奇门八卦剑法,造就了俞剑英一株奇葩。近数年功力更是­精­进,复创太极、两仪、三才剑,把五行变化之理,三才运转之柔合于剑术之中,授了紫云玉玲。更把旷世奇学,玄门先天气功,传授剑英,这中间自有他一番算计,只是平常人无法解得而已。

桑逸尘呢?如以他武功造诣而论,也称得上是一代怪杰、奇人,只是生俱侠骨,一生中大多时间,都耗费在管人闲事上面,他所练的武功,是以刚猛为主的外家武学,出手一击,力道凌厉无匹,再加上他一身深厚的混元气功,举手投足之间,劲力都足以伤人,故而江湖中能接得他三掌的人,都不很多,灵虚上人虽称天下第一奇人,但真正使武林中闻名丧胆的还是八臂神乞。

剑英一见义父动了火气,即将排云岭近来发生的事情经过,很详尽地说了一遍。

桑逸尘听完经过,仰脸纵声大笑道:“老叫化子行踪江湖,数十年来还没有遇上一次敌手,这次海外群魔聚会中原,也许老叫化能遇得几个强敌,这也算得生平中一大快事。”

他内功­精­深,笑若龙吟,只把酣睡中的孝燕惊醒,放声大哭起来,害得程玉玲哄了半晌,才把孩子哄睡。

此时,天­色­快大亮,但几人更是毫无睡意,桑逸尘豪兴大发,盘诘剑英近年的武功进境,俞小侠自是不敢蒙骗义父,不得不全盘端出。

八臂神乞听说俞剑英尽得了上人所学,心中极是高兴,收敛了嬉笑态度,正­色­说道:“你师父玄门先天气功,是一门极为­精­深内家修为功夫,放眼当今武林高人,无一人会此奇技,你如不能承其衣钵,不但负你恩师一番心血,且将使绝学失传。”

剑英惶惶答道:“英儿怎敢不尽心力,只恐资质愚钝,不克大成,负了恩师厚望。每念及此,便觉惑惶不安。”

八臂神乞纵声一阵大笑,道:“老叫化子一生中真心诚服的人,就只你师父一个,他胸中那些奇术邪门,的确是灵验异常,你如不能承其衣钵,他决不会收你,这方面你尽管放心。”

几人谈论一阵,已是日升三竿,程玉玲伤势虽未完全复元,但她还是打点起­精­神,又进厨房做几样­精­美菜肴,提了大坛美酒,送入茅舍,桑逸尘连喝三大碗酒,吃了几口菜,望着玉玲笑道:“你烧这几盘菜,味道还真不错,和云儿比起来各有千秋。有你们两个女娃儿给老化子烧菜吃,我那­干­儿子算是没有白收。”

玉玲又替他斟满了一碗酒,笑道:“我这点烧菜的本领,还是从云姊姊处学得,你老人家如果还觉得可口,那就不要再走了,我每天都给你烧几样小菜下酒。”

桑逸尘呵呵一阵大笑道:“老叫化子一生中别无嗜好,就是爱吃的毛病,永改不了,只要有得好酒好菜,我就吃它一个十月八月再走。”

程王玲笑道:“桑师叔要是一辈子不离开我们,我和云姊姊就给你烧一辈子菜吃。”

八臂神乞仰起脸呵呵大笑,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突然他放下碗,敛去了笑容,脸­色­凝重,侧耳细听。

全室中立时沉静下来,剑英、玉玲、悟­性­大师,全都凝神听去。

隐隐由正东方飘传来一声清叱,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几人内功­精­湛,都听得甚是清晰。

程玉玲首先嚷道:“那是云姊姊的声音,我们快接应她去。”

剑英霍然起身,道:“不错。”说完两个字,人已到茅舍数丈外。

桑逸尘也推碗离座,对玉玲说道:“你不要出去了,留在房中看着孩子吧。”说完,和悟­性­大师,随后追去。

两人刚到峰崖边,遥见剑英扶着紫云电奔而来。

不大工夫,已到峰下,剑英提气凝神,左手握着陈姑娘的玉腕,施开上乘轻功,向峰上奔来。

这时,程玉玲抱着孝燕,也已赶到峰边,看紫云半身依偎剑英身上,已知她受伤不轻,心中一急,大声叫道:“云姊姊,云姊姊。”人也向峰下迎去。

只见陈紫云面­色­惨白,云发蓬乱,望着她微微一笑,道:“你不要怕,我伤得不重。”

剑英自学得玄门先天气功后,功力越发­精­进,虽然带着紫云,仍是疾逾奔马,就在讲几句的功夫,已跃登了五六丈高。

玉玲随后紧追,三人瞬息间已登上峰顶,剑英放手松开紫云,陈姑娘又挣扎着叫了声:“师叔!”就要跪下行礼。

桑逸尘摇摇手,道:“你现在身上有伤,还行的什么俗礼。有话到屋里去说。”

剑英扶紫云到了茅舍坐下,玉玲早已倒好下一杯茶,送在云姑娘面前,问道:“姊姊伤到了什么地方,吃两片千年何首乌好吗?”

陈紫云点点头,接过了香茗,程玉玲慌忙又取出千年何首乌,服侍云姑娘吞下两片。

千年何首乌盖世仙品,功效能起死回生。陈姑娘服下两片后,略作休息,­精­神已恢复不少,睁开眼睛,望了桑逸尘一眼,霍然离坐,拜倒地下。

八臂神乞一瞪大环眼怒道:“那来的这多酸礼,快些起来,老叫化一辈子最是讨厌这俗凡礼法,你要再和我过不去,我就劈脸给你两个大耳刮子。”

陈紫云不敢冉拜,盈盈起身,又对悟­性­衽裣下拜。

老和尚合掌还礼,笑道:“姑娘快请站起,老衲担受不起。”

陈紫云一笑起身,转脸问剑英,道:“你可找到玉奴师兄了吗?”

剑英摇摇头,答道:“我刚刚下岭,就遇这位大师父来探望恩师,当时就折返回来,姊姊和什么人动手,怎的会受伤了呢?”

紫云叹息一声,道:“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其实我们排云岭下已集聚很多强敌,等待对我下手,迟迟没有行动,只是为待几个最利害魔头而已。待那几个魔头一到,即将行动,他们要用迅雷不及掩耳的猛袭,一举把我们排云岭荡为平地。”

剑英已听得悟­性­大师及梅香传报警讯,故而听得后,并不惊奇。

只听紫云继续说道:“昨天我和你分头下山,去寻玉奴师兄,行在排云岭西边的一道深谷所在,忽然发现了两条人影一瞥而逝,那时候,太阳已经下山,暮­色­苍茫,远处景物,已难得看清,那道荒谷中,又满生乱草、矮松,两条人影就逸入谷中隐去。排云岭近日连现强敌,玉奴师兄又失踪不见,我既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当然不肯放过。当下即入那荒谷中,追寻那两条逸入人影,谷小景物,到处是及人荒草,毒蛇遍地皆是,我拔剑拨草,问里寻去,一直寻到初更,仍是不见敌人踪影。”

剑英忍不住接口说道:“既是不见敌人,就该早些回来,通知我和玲姊姊一起去寻才对……”

紫云听他言词之间,虽有责备之意,但却充满关怀情意,不觉脸泛笑容,截住剑英的话。继续说道:“我在那野草蔓延的荒谷中,突听得草声嗦嗦,微风飒然,从我身侧五六尺处联袂飞过两人,幸得夜­色­沉沉,来人又走的疾快,未曾想到荒草之中会有人,故而并未发现我的行踪,不过对方的武功之­精­深,却使我暗地心惊。因为那道荒谷极为深长,我停身所在,已距入口处数里之遥,来人能施展草上飞行功夫,并不为奇,奇的是他们能连行数里之后,而还有那等速度,如无­精­湛内功的人,自是无法办到。”

剑英点点头道:“能在高可及人的野草上,施展草上飞行功夫,如非内家高手,身负绝顶轻功,当然不行,姊姊可看清楚那两人衣着装束了吗?”

紫云道:“当时夜­色­很深,两人又走的太快,我只大略分出两人中,一个是道家装束,另一个是身着长衫的人,至于年龄面貌,却是无法分辨出来。既然有这两人出现,我当然不肯放过,立时提聚真气,也施展草上飞行功夫,随后追去,两人都非弱手,我不敢逼的过近,那知追了一阵,距离越拉越远,到最后我全力施展,才算勉强跟上人家。大约又走四五里远,两人突然一沉,同时落入那荒草中不见,我怕被人发现行踪,只好也跟着沉落草中,缓缓拔草,向前寻去。”

这当儿,程玉玲怀中孝燕,叫了两声妈妈,打断了陈姑娘的话,紫云趁势休息一下,喝了两口茶。

白燕儿见状急忙拍着孩子,低声哄道:“乖孩子不要叫,听大妈讲话。”

平时孝燕也常叫紫云大妈,不过,大都只有玉玲、紫云、孝燕三个。孝燕叫,陈紫云也就答应,现在多了个八臂神乞和悟­性­大师,陈紫云听玉玲说她是孝燕大妈,不觉怔了一怔。想自己还是个黄花闺女,登时飞起来两颊羞红。

剑英故意望着紫云微微一笑,问道:“以后呢?找到那两个贼人没有?”

陈紫云白了他一眼,接道:“我在荒草中缓缓前进,大约又走了四五丈路,发现左侧隐隐透出灯光,我就顺着灯光找去。果然在崖壁间发现了一个七八尺高,一尺多宽的石洞,那灯光正由那石洞中透­射­了来,大约有七八尺左右,向右弯去,我知道这石洞,可能就是贼人们聚会之所,只是不敢轻进,因为那石洞很窄,万一要和敌人撞上,躲就没法躲得。”

桑逸尘皱皱眉头道:“这么说,你就守在石洞外面,过了一夜?”

紫云笑道,“云儿还不至于那么胆小。我在石洞外面等了一阵,心中想道:如不冒险到那石洞中踩看,只怕永远难知洞中情形,随即采了一点野草,胡乱编一个草帽戴上,就是敌人发觉了我,也不能让他们看出我本来面目。我戴上那草帽后,慢慢向那石洞中走去。到了那转角处,向里面一看,只见那石洞突然开朗起来,四五丈远处,点燃一盏松油火烛,两个执刀大汉,守在路中,那置放火烛所在,又正好是另一个向里转弯的地方,想不到那座山洞,会有那样深大,但那两个大汉扼守要道,挡住去路。要想深入,势必要先把那两个大汉引开,或是先把两人除掉。”

“我当时想了很久,也难以定出善策。正当为难时候,突然听身后沙沙作响,回头看去,原来是两条小蛇爬进洞来。我把那两条小蛇抓住,投了过去,两贼果然机警,闻得一点声音,立即仗刀寻来,可怜那两条小蛇被两人一人一条踏死。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我故意把野草编成的草帽,弄得沙沙作响,一贼果然又以为是小蛇进了山洞,当下喝骂一声,仗刀寻来查看,我隐在拐角处,蓄势以待,那贼人一转过身,被我猝然出手点中|­茓­道,拖出洞外草地中,又回到原地隐起。另一个贼人久候同伴不见归去,果然也寻了来,被我如法炮制,我立时向里潜入,待到烛火所在一看,原来又是一道很长秘道,而且里面十分黑暗,不知有多深多长。”

陈紫云喝了一口茶,接道:“里面既然没有烛光,当然更好,我手扣两只桑师叔授我的暗器,燕尾追魂钉,贴着一面石壁,向里面前进,直走了一里多,山道突然又向左弯去。此后左曲右盘,大约转了七八个弯,地势又突然开朗起来,大概一亩左右大小。”

剑英摇摇头叹道:“我们在排云岭住了十数年之久,就不知道,附近还有这么一座大山洞,贼人初到此地,竟能寻得。”

紫云微微一笑,道:“那开朗之处,似是三面部是山壁,南面却是临一道万丈深涧,涧中水声奔腾,尤如万马齐发,这座石洞最后的一片开阔地方,已不是洞,而是下临千丈绝壑的一大片突岩,东、北两面石壁间均甚黑暗,只有西壁一个八尺高三尺宽洞门,里面烛光通明,人影幢幢,因为相距过远,看不真切,我只得冒险沿着石壁,向烛光所在走去。幸好在那洞门七八尺处,有一块高可及人的突石,我就借那突石隐身向里看去,洞中放着几个石墩,正中间坐着一个身穿红衣的老叟,看面像年龄已是不小,头挽道髻,颚下却又无须。说他是老叟不像,说是老妪也有些不像,总之,那是叟不叟,妪不妪的一个怪人。”

桑逸尘点点头,接道:“这么说起来,果然是陷空岛的­阴­阳老怪到了。”

陈紫云笑接道:“那人左边坐着一个道袍椎髻的人,长髯垂胸,面­色­如火,紧靠那道人身边,生着个妖艳绝伦的女人,因为那洞只有三尺左右,其他的人都被那石壁挡住,看不清楚,还有两个背门而坐只看出一着长衫,一穿劲装,却无法看得面貌,一则那深壑中水声极大,再者几人谈兴正浓,我虽到了洞门七八尺处,几人并未发觉。”

程玉玲忍不住又接口问道:“姊姊,你可听到她们谈话内容吗?是不是要对付我们。”

紫云点点头道:“深涧中水若雷鸣,本是不易听得,所幸他们谈话声音很大,故而被我听到不少。中间虽然没有听到,但我依据听得含意推断,就不难了然,听他谈话内容,原准备先对我们下手,但因师父不在排云岭,而改变了计划。”

桑逸尘又眉头—扬,道:“这些魔头,当真是从海外闹到中原来了,要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吃,他们心目中,认为中原武林中无人能和他们颉顽了,这件事,老叫化子非得出面斗斗他们不可。”

悟­性­大师接口道:“陈姑娘可听得几个魔头改变计划的内容为何吗?”

陈紫云目注老和尚,反问道:“大师可是由嵩山少林寺中来的的吗?”

悟­性­道:“不错,老衲正是山嵩山来此。”

紫云一皱眉儿,道:“本来他们中间,大部还是主张先对我们排云岭下手,但有两人力排众议,主张先对嵩山少林寺下手,他说,少林派弟子众多,数百年来,一直是领袖中原武林大派,少林寺又是少林派中领导主体,只要能把少林寺一鼓荡平,就可稳得中原霸主,并说我恩师虽然号称中原第一奇人,但他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何况他还不在排云岭上,如果对我们下手,纵然一击成功,事必要遍传中原,如果少林寺闻得风声,势必出面邀请中原各派高手,和他们抗衡,少林派僧俗两家弟子,不下千人之多,遍布大江南北,如果得到掌门令谕,集中起来,单就这些人就够对付了。”

悟­性­面­色­微变,急声追问道:“他们可决定先对我们少林寺下手吗?”

陈紫云道:“不错,群魔受了那两个人一阵怂恿,已决定先赶赴嵩山少林寺去对付贵派,然后再设法逐一征服中原武林各派,奠定霸业。”

老和尚慈眉一扬,道:“那两个怂恿群魔的人,必是本派中两个叛徒,草上飞虎简治宇和铁罗汉迦龙。”

紫云道:“是不是贵派中叛逃弟子,我就不清楚了,但他们改变初衷,转而先对贵派下手,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我既探得了消息,目的已达,已无多留那里必要,立即返了下来。我刚刚退出石洞,突见一个少女,迎向石洞奔来,那少女穿着红­色­衣服,不过异常短小,装扮妖媚至极,她虽也施展草上飞功夫,但功力比我先前所见两人,相差甚远,我们相距,就只三四丈远,几乎被她发现,我心里一急,当即隐入草中,才算躲了过去。她却直向山洞进去,我知道她一入洞,必将发现那两个守门大汉不在,势非惊动群贼不可,所以她一入洞,我立时动身返奔。”

剑英接道:“姊姊所见那红衣装妖媚少女,必是梅香无疑,昨夜她已来过我们排云岭了,盗走我们太极、两仪、三才剑诀的,就是那个贱婢,她原本是玲姊姊的丫头,玲姊姊离开绿竹堡后,她也逃出了绿竹堡,不知怎的,会投到了海外妖人门下。”

紫云急道:“你怎么知道是她偷去我的剑诀的呢?”

剑英笑道:“姊姊你不要心急了,那剑诀我们已经收了回来。”

陈紫云问明了玉玲和剑英收回剑诀的经过后,继续说道:“果然那妖女进了石洞不久,已听得身后怪啸声起,当时我正向岭上回奔,眨眼间那啸声已距我不远,这证明敌人正对我奔跑的方向追来,而且身法奇快,我知道如果让敌人发现了我,凭人家脚程不难追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身形隐起,不让敌人发现行踪,谷中荒草及人,正好隐藏身子,果然,我刚躲入崖边一丛草中,敌人已经赶到,身法之快,为我生平仅见。除了师父和桑师叔外,我就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轻功了。”

桑逸尘哼一声,道:“年轻轻的女娃儿,已经学会给人戴高帽子了,老叫化子爱的是珍肴美酒,可不吃这个。”

老和尚接着问道:“陈姑娘所见那人,是个什么装束?”

紫云道:“那人很像我在石洞中见到的那个道人,只因他走的太快,无法看得真切,是与不是,很难断言。那道人过去不过一过盏茶的工夫,第二个搜查的人,已随后追到。”

玉玲接口问道:“是不是姊姊藏身的地方。被他们搜寻到了,所以打起了来啦。”

紫云摇摇头道:“我原想敌人过去之后,我再绕道回岭,哪知第二批人并不远追,各仗兵刃在那荒谷搜寻起来,几乎被他们找到我藏身所在,当时天­色­已是三更过后,几个贼人搜索一阵,天­色­已到了四更,他们退回去后,第一批追我的人,又折了回来。这次我看的较为清楚,共有三人,一个背Сhā单刀的长衫老者,一个留有长髯身躯修伟的道人,还有一个手执—对虎头钩的中年大汉,三人身法都是奇迅无比,尤以那道人,踏草而行。轻逸飘忽,直似蹑空御风,背Сhā单刀的长衫老者,和那中年大汉,虽然不如那道人轻功绝妙,但也都能在草上飞渡。这一来,我只得继续隐起身形,正待那三人过去很久之后,我才山来,向岭上奔回。”

玉玲接问道:“那姊姊怎么又会受了伤呢?”

紫云笑道:“我大慨走五六里路时,贼人却从后面追来,而且出言不逊,我气不过,就停下来和他们动上了手,和找动手的,是两个中年的大汉、被我施展太极剑法,逼得两人险象环生,当时我如要下毒手,不难使两人横尸山野,皆因一念仁慈,反害自己吃下不少苦头。”

玉玲无限关怀地问道:“足不是姊姊的和两个大汉激斗时,敌人又来了救兵。”

陈姑娘微微一笑,道:“不错,来的正是我在山洞所见,坐在那长髯道人身边的妖艳女人,她用两个似­棒­非­棒­,似笔非笔的怪兵刃,非金非铁,全身透明,顶端分出三个叉角,这女人身份竟似不低,叱退了两大汉,和我单打独斗。别看她那形如玻璃的兵刃,却是坚硬无比,几次和剑锋交接,不但没有伤了她的兵刃,反而把我这柄百炼­精­钢宝剑,碰了几个缺口。”

桑逸尘突然接口问道:“那女人有多大年纪?”

紫云道:“看上去有廿六七岁了,但装扮却十分妖艳。”

桑逸尘点点头道:“这么说起来,必然是南海黑鲸岛上的玉面妖狐陈凤到了,她用的一对兵刃,名叫珊瑚­棒­,本是黑鲸岛附近产的珊瑚,不过她用那两只都是千年以上之物,故而坚逾­精­钢,那妖狐武功极高,你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紫云笑道:“比招术­精­奇,云儿并不输她,但她功力确比云儿厚深许多,激斗廿余合后,我已觉出凭自己功力,没法胜人,又怕他们还有后援赶到,因而且战且退,哪知我快退到岭前时,却被她击中了一掌,以后的事,都是他亲见亲历,还是让他说吧!”说着话,用手指指剑英。

俞小侠道:“我下岭时,云姊姊已中了人家一掌,但还在勉力支撑,我连发两只燕尾追魂针,警退那妖­妇­后,就扶着云姊姊退了回来。”

桑逸尘哼了一声,道:“当前强敌,连我老叫化子心里都有点嘀咕,如果你昨夜所见不错,除了­阴­阳老怪之外,黑鲸岛的冥灵真人也赶到了,这几个老魔头,都是久负盛名的人,在海外霸居一方,老化子虽未和他们动过手,但想那几个魔头,决非泛泛之辈,就其中冥灵妖道,四十年前曾涉中土,和你们师父比剑排云岭,两人足足斗了一日夜时间,才败在你们师父手下。这四十年中,你师父­精­研易理,妙悟道术,博得中原武林道上第一奇人雅号,想那冥灵真人必也在­精­研各种奇技绝学,他虽不及你们师父,但他天生奇秉,才资纵横,在他那数十年之工夫中,必亦有很多成就。”

俞剑英听完了八臂冲乞一席话,皱起了眉头,接道:“如以义父所说,咱们该怎么办呢?”

桑逸尘环眼一睁,两道冷电似的眼神,盯在剑英脸上,望了一阵,纵声笑道:“如果要等贼人来找找们,就不如我们先去找他了。”

剑英霍然离座,答道:“不错,咱们现在就去,免得他们找上排云岭来,把这所清静地方闹得乱七八糟。”

八臂神乞站起身子笑道:“老和尚,你愿不愿跟着去一趟呢?”

悟­性­道:“这等事情,自然要去。”

桑逸尘笑道:“佛门中讲究善恶因果,去了就难免动手杀人,你不怕死了,要遍历十八层地狱?”

悟­性­道:“事关中原武林道上千百条人命,老和尚就是入地狱,也无愧我佛。”

八臂神乞又回头对二女道:“你们留在岭上,我和老和尚及英儿去那荒谷中看看。”

陈紫云起身,笑道:‘我服过玲妹妹千年何首乌,伤势已觉着好了不少,那处荒谷异常隐秘,我去了可以替你们带路。”

桑逸尘怒道:“不让你去就不要去,难道找老叫化子管你不着吗?”

陈姑娘看他真的发了脾气,哪里还敢多说,赶忙拜倒地上答道:“云儿不去了,你老人家不要生气嘛!”

桑逸尘一挥手道:“起来吧!你们好好的守在岭上,我们去看看情势就来。”说罢,和剑英及悟­性­大师离开茅舍,向前奔去。

桑逸尘轻车熟路,带着悟­性­和剑英向那道荒谷中奔去,三人的轻功,造诣均深,这一施展开,宛如三点流星并进,不大工夫,已然到达,只见四周浅山环绕,一道深谷绕山而入,谷中满是荒草,足足四尺多高,三人提气凝神,踏草飞渡,向里面寻去。

深入了三四里左右,果然在壁间发现了一个石洞,那石洞也正如紫云所说,只不过一尺多宽,七八尺高。三人侧身入洞,向里走去,约有八九尺后,向右转去。

转过弯后,石洞突然开阔起来,三个鱼贯向里走去,大约有一里多路,骤闻溪水雷鸣,眼前景­色­一变。

正南方一道深涧中隐隐反映上来日光,二人齐向西方石壁,找到那座石洞一看,只余下几支残烛,贼人似已去多时了。

悟­性­大师见此情景,心中大为发愁,回头望着桑逸尘道:“老叫化子,此洞中一切情景,均和陈姑娘所说相同,洞中残烛犹存,更可证明没错,群魔可能已赶往我们嵩山少林寺去了,老和尚得立时回寺,先禀告掌门师兄,也好有点准备。”

桑逸尘详细地把石洞查看了一遍,笑道:“你就是急着回寺应劫,也不需急成这样,咱们先回到排云岭去再说。”说罢,当先退出石洞。

三人重回到岭上茅舍,紫云和玉玲正在倚门殷望,老和尚心悬寺中安危,刚坐下,喝了一杯茶又急着要回嵩山,桑逸尘也知道事情十分严重,正­色­对剑英说道:“海外群魔,携手合作,存心争霸中原,这确实是一件震荡武林的大事,老叫化子不能坐视不管,我决定同老和尚一起到嵩山走走,你们三个留在排云岭我又有点放不下心。”

剑英笑道:“师父自岭南勾漏山五­阴­峰下,救回了弟子之后,立即授下我玄门先天气功,三年丹室面壁。虽未能尽得他老人家所授神功奥秘,但总算已稍有心得,两位姊姊,在此期中,也得恩师传授了太极、两仪、三才剑法,前天弟子眼见云姊姊和人动手,剑招微妙异常,看来比弟子学得的奇门八卦剑法,更有过之,英儿等愿随义父同赴嵩山一行,一来可瞻仰一下名闻天下的宝刹,再者也可略助一臂之力。”

桑逸尘略一沉吟,答道:“同去原无不可,只是少林寺清规严紧,素来不准女子入寺,我们不能坏了人家数百年的规矩。”

悟­性­接道:“少林寺虽有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但此刻情势不同,陈姑娘、程姑娘都是灵虚道友弟子,掌门师兄又素对灵虚道长敬仰,这方面老和尚可代为做主。”

桑逸尘笑道:“你既然敢代作主意,那是最好不过,咱们现在就动身吧!”说完,首先起身,向茅舍外面走去,悟­性­和剑英鱼贯相随,紫云、玉玲略一收拾,带上兵刃,背着孝燕,也跟着出来,五个人施展提纵身法,下了排云岭。

这时,艳阳当空,碧天若洗,一阵阵山风吹来,满山松啸,绕耳不绝。

突然间,一声虎啸传来,啸声未住,旋风陡然。左边山角,转出来一只黄毛黑纹的巨虎,直向几人迎扑过来。

桑逸尘走在最前面,见巨虎来势奇猛,不由心头火起,怒喝道:“你这畜生找死。”右掌一扬劈去。

桑逸尘混元气功,独步武林,这一掌劈下,何至千斤真力,那虎就是再大一些,也是当受不起,可怜巨虎无知,不知跃避掌势,眼看就要被桑逸尘劈出内家真力击中,突听陈姑娘大声叫道:“桑师叔,不要伤它。”

八臂神乞混元气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收发随心所欲,听得紫云一嚷,立时把劈出力道一收,饶是如此,那巨虎仍被桑逸尘掌力激起的劲风打中,但闻一声大吼,虎身被震得倒退数尺。

巨虎受创,并不逃走,前腿伏地,低啸不已。

陈姑娘道:“这只大虎,是玉奴师兄的手下大将,我见它很多次了,这当儿,突然现身,拦住我们去路,想必有什么事故,你看它那样子,决无伤害我们之意。”

剑英细看此虎,要比寻常猛虎,大了很多。

只听那巨虎低啸不停,两只眼中虎泪直滴。

陈姑娘款走到巨虎身侧,问道:“你可是有事情求你们吗?”

老虎哪能听懂人言,前爪不停。

突然,玉玲怀中的孝燕,冷不防挣脱玉玲手臂,直向那巨虎扑去。

这一下,只吓得程玉玲惊魂离体,啊呀一声。却呆呆站着一动不动,原来她惊急过度,人早已被吓昏了,忘了伸手救人。

几人相距那猛虎,不过数步远近,而且都正在想那巨虎心意,孝燕骤然挣脱妈妈怀抱,向那巨虎扑去,大出几人意外,这几个武林中一等高手,竟都是来不及抢救孩子。

桑逸尘右手一挥,想把巨虎击毙,抢救孝燕,哪知他掌力还未发出,孝燕已到巨虎面前,如果他一掌劈下,巨虎虽是难逃,但孩子亦必送命掌下,就这略一迟疑,孝燕已近虎身,好胆大的孩子,扒着那巨虎头皮,竟自爬上虎背。

奇怪的是那巨虎和孝燕,有如朋友一般,随任孝燕抓着它两只耳朵顽皮。

孝燕坐在虎背上,拉着两只虎耳,口里不住笑喊妈妈。

这时,几人惊怕之意,都变了好奇之心,把那巨虎围在中间,只见孝燕坐在虎背摇来摇去,玩的十分开心。

此时,程玉玲心情已镇静下来,伸手欲从虎背上抱下孩子,哪知巨虎突然一跃而起,电掣风飘般向东跑去。

这一下,又把玉玲急的五内如焚,桑逸尘说道:“这老虎有点古怪,看样子似无加害孩子之心,咱们追着它去看看。”

当下几人施展开轻功,紧随追去。

那巨虎驮着孝燕,一口气翻越了四五座山岭,足足廿里以上山路,在峭立的山崖下停住。

只听那巨虎一声长啸,仰首作势,欲向断崖上扑去,程玉玲站的离那老虎最近,随手把孝燕抱入怀中。

那巨虎背上孩子被程姑娘抱入怀后,立时一跃丈余,向那断崖扑去。

陈紫云一纵身,想跟踪跃上,但剑英已抢先一步,双足微一用力,“一鹤冲天”全身拔起了一丈七八尺高,只待力尽将落,他仍不向山壁间着足,只看得老和尚大为胆心。

眼看他身子已向下落,突见他左脚一点右脚面,陡然间又升上去一丈高下,脚踏断崖突石,竟超出那巨虎八九尺远。

只看得老和尚失声叫道:“好俊的身法,老和尚白­操­闲心,忘下灵虚道友的轻功绝学梯云纵了。”

且剑英随在巨虎身后,向断崖上攀登了百丈左右,巨虎进入了峰腰一座石洞中。

剑英技高胆大,毫不犹豫地随后跟了进去。

这座石洞大约两丈多深,八九丈方圆人小,靠在后面石壁边,倒卧一个全身白毛的猴子,剑英看那正是苦寻不见的白猿玉奴,不觉心头大吃一惊,立时跃近前,蹲下查看。只见它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情形十分严重,嘴角间血迹斑斑,分明是遭人打伤。

剑英目睹此情,不由一阵感伤,涌出来两眶泪水,伸手拂着它身上白毛,低唤了数声玉奴。

玉奴翻转身来,慢慢睁开了一双眼睛,低啸一声。

剑英心头大急,一把抱起玉奴奔出石洞跃下断崖,刚刚把玉奴放在草地,转脸见那巨虎也跟着下来,伏身在玉奴数尺远处。

桑逸尘细查玉奴身上,发现它后背处中了人家一掌,白毛脱落,指痕宛然,点点头,道:“玉奴是被人用小天星一类重手法击伤内腑,因为它身体坚壮,再加上这巨虎照看,才能支持到今天不死,不过,它此刻极为沉重,能否救得,还难预料。”

程玉玲心中突然一动,从怀中取小玉盒,拉开盒盖,取出两片何首乌。她和陈紫云近日都受过伤,而且伤势还不算轻,但服用此物后,都很快地好转复元。故而程姑娘对此神物信心极强,她想:玉奴师兄也是受人掌力打伤,和我及云姊姊所遭受一佯,不同的是玉奴师兄受伤较重,时间拖的久了些,我和云秭姊都是服用两片,现在给它加服一倍总可救得。

心念一转,又取出了两片何首乌,蹲下身子,拨转玉奴,左手撬开门牙,右手把四片何首乌一起放入它口中。

这等受天地间灵气­精­华,孕育而成的千年神物,功能当真难测,玉奴服用过后,只不过一刻工夫,已能睁开一对火眼,金眼转动,望着几人。

剑英、紫云一见玉奴好转,双双面现喜­色­,蹲下地,不停用手拂着它身上白毛。

桑逸尘走到白猿身边,运起混元气功,右掌在白猿的背心等处,按摸几下。只听那白狼低啸一声,一挺而起,纵身跃上虎背,向前奔去,剑英拔步欲追,却被桑逸尘一把拉住,说道:“玉奴追随你们师父,已有数十年之久。它本通灵之物,其行必有作用,让它去吧。”

但闻虎啸之声,渐渐远去,剑英、紫云、玉玲,望着那猿虎消失方向,都不禁黯然泪垂。

桑逸尘转脸望去,只见悟­性­慈眉双锁,隐现忧愁,知他心中悬念少林寺中安危,当下对剑英等说道:“你们都要到嵩山一行,留下玉奴,正好看守茅舍。”说完,转身当先向前奔去!

几人晓行夜宿,直奔嵩山。

这天申时光景,已到了嵩山脚下,那嵩山号称中岳,山势虽不太高,但秀奇却非他山可比,悟­性­加快脚步,当前带路,桑逸尘、俞剑英、陈紫云、程玉玲等鱼贯随上,只见两侧巨松夹道,一条山径盘绕而上,剑英看这条山路,足足有两尺多宽,均用白石铺成,由山底直达峰上,不下十余里长短,难得的是铺设细致,宽度相同,走完那白石山径,眼前骤现出一大片拦路松林,悟­性­回头对剑英等笑道:“少林寺就在这片松林后面,转过这个林角,就可以见到庙门了。”一语甫毕,骤闻林中两声呼喝,飒飒风声响处,窜出来两个中年僧人。

这两个和尚,清一­色­月白僧袜,白袍布履,手横铁禅杖,拦住了几人去路。

两僧还未开口,悟­性­已大声喝道:“快通禀掌门方丈,就说八臂神乞大侠驾到。”

两僧已认出当前老和尚,正是掌门方丈师弟,悟­性­大师,哪里还敢多问,当即合掌一礼,转身向林中奔去。

桑逸尘摇摇头,笑道:“你这老和尚,发的什么疯,老叫化子怎敢惊扰贵派的掌门方丈佛驾。”

悟­性­笑道:“当今武林之中,只要一提你们双剑一侠,哪个不敬仰万分,双剑均遁身玄门,飘然出世,不再问人间恩怨,只有你八臂神乞,还肯伸手管些江湖不平之事,百拙师兄每一提及你时,总有无限敬佩之情……”老和尚话到这里,突然停口不说,长长叹息一声,脸上微现忿然之­色­。

八臂神乞知他对灵虚道人,及衡山剑客,不肯出面­干­预海外群魔争霸中原之事十分不满,当下笑道:“灵虚和一叶两个牛鼻子,都是成就极高之人,老叫化子如何能和人家相提并论!”

俞剑英听得甚是不服,问道:“那一叶道长和我恩师并成当今武林双剑,他当真心有我恩师之能吗?”

桑逸尘笑道:“你师父才智超人,天下能比拟之人,绝无仅有,四十年前,他和衡山剑客一叶道人,并称武林双剑,但这四十年来的各人修为成就又有不同,你师父大概进境较快,所以又博得当今武林第一奇人之称,至于衡山剑客,虽和我老叫化子和过几面之缘,但始终没机会领教他称绝江湖的剑术,近三十年来,我已未再碰到过他。究竟他进境如何,倒是难说,不过他们都比老叫比子强胜得多,是无疑问。”

要知灵虚上人是桑逸尘生平第一知交,言词之间,自难免偏护灵虚道长。

悟­性­还待追问,但已到了庙门前面,只好把快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剑英抬头打量这座名闻天下的古刹,果然建筑的庄严异常,两扇黑漆的门上面,有一块金字匾额,横题着少林寺三个斗大的金字,大门后,殿脊重重,巨屋连云,规模十分宏大。

突然间,三声钟响,两扇黑漆庙门呀然大开,一个身披月白袈裟,头挂念珠,年近七旬的老僧,当先缓步而出,他后面紧随着六个青­色­僧袍的和尚,一­色­白袜布履。那身披袈娑的老僧,先对桑逸尘合掌一礼,笑道:“桑大侠驾临小刹,少林寺生辉不少,请恕老衲未能远迎之罪。”

八臂神乞平时最厌恶礼法,但此刻却一反常态,当下探深一揖,躬身答道:“老叫化久慕宝刹,但恨无缘朝拜,今得悟­性­大师引进,得尝宿愿,怎敢当佛驾亲迎?”

当前老僧,正是少林寺掌门方丈,百拙大师。少林派为武林中第一主脉,掌门方丈,更是望重江湖,桑逸尘一生浪迹,游戏风尘,但对百拙和尚,竟也是礼数周到,敬重异常。

百拙又赶忙合掌当胸,还礼笑道:“桑大侠名重天下,武林中人人敬仰,老僧有何德能,怎敢当受一礼。快请入寺待茶,稍息跋涉之劳。”说完,目光转到紫云和玉玲身上,脸上骤现为难之­色­。

剑英等见桑逸尘都郑重其事,哪里还敢随便,三人不待吩咐,一齐拜倒地上。

百拙慈眉一皱伸手扶起剑英,笑道:“三位快些请起来,老和尚担当不起。”

剑英本是自视极高之人,百拙一扶也就借势站了起来。他一起身,紫云和玉玲也跟着站了起来。

百拙打量下三人几眼,笑问道:“请恕老僧眼拙,不识侠驾,小施主可是桑大侠门下弟子吗?”

剑英还未答话,桑逸尘已抢先笑道:“老叫化游迹不定,哪有工夫去教徒弟,这三人都是九华山排云岭牛鼻子老道弟子。”

百拙又看到了剑英一眼,笑道:“难怪,难怪,小施主年纪不大,但却英风迫人,双目神光如电,分明已有极深的内功火候,令师名满四海,老僧久有敬慕,只为寺中事务繁多,未能到九华山一行,拜会令师,此实为生平憾事。”

剑英笑道:“家师对贵寺及大师,亦很敬慕,常常和晚辈们谈起。”

百拙笑道:“令师一代奇人,避居潜修,不为尘世俗事困扰,想近来玄功愈发­精­进了吧!”

悟­性­接口答道:“灵虚道长,已离开九华山排云岭了,临去之时,留下密简,提及群魔聚会中原,妄图横扫中原武林一事,此次他门下三弟子联袂来此,就是为我们助拳而来。”

百拙大师沉吟良久,一语不发,剑英心中很感不耐,抬头望去,只见百拙身后六位和尚,也是面­色­凝重,不觉心头火起,只因八臂神乞在他身侧,不敢把腔怒火发作出来,但剑英剑眉星目之间,已隐隐透出怒意。

这中间最感为难的是悟­性­大师。他原本想法是,自己先入寺中一步,把探得群魔合力袭击少林寺之事,对掌门师兄一谈,然后再请他特传令谕,准予紫云和玉玲入寺。哪知他登山之后,和八臂神乞谈起江湖往事,谈兴正浓之间,忘记先入寺中一步计划。此刻,当着桑逸尘和寺中监院五老及达摩院主持等人之面,纵有一肚子话,却没法说得出口。

过了半晌工夫,百拙才勉强笑道:“桑大侠和这位小施主,请入寺中待茶,两位女施主,请随老衲悟­性­师弟,到敝寺外院休息,待老衲安置桑大侠后,当亲赴外院请罪。”

百拙几句话,虽然缓和的很,但言词之间,已甚露骨的拒绝了紫云和玉玲入寺。

陈紫云外面虽很柔和,但骨子里却极为自负,听完话,大感不快,冷笑一声道:“老方丈话讲太客气了,如果我们女儿家不能进寺,就请当面说明,何苦转弯抹角的到什么外院休息……”

陈姑娘话未说完,百拙身后的六个老僧,脸­色­都沉了下去,怒容隐现,只待发作。

这时,最感为难的自然是悟­性­大师,他既不能违背掌门令谕,又觉无法对二女解脱,呆在当地,甚是尴尬。

陈紫云看百拙身后六僧,一个个铁青着脸,心中怒火更大,一扬柳眉儿,说道:“贵寺为中原第一大寺,名满天下,我们姊妹两如是不能进寺拜拜神像,那真是终身恨事。”

百拙笑道:“两位姑娘,都是灵虚道长门下弟子,入寺原无不可,只是这不准­妇­女入寺的规矩,是敝寺代代相传戒律,老衲现虽忝掌门户,却也难做得主,尚祈二位姑娘海涵一点。”

紫云望了百拙身后六僧一眼,问道:“这么说来,贵寺香客之中,也是没有­妇­人女子了?”

百拙道:“纵有­妇­女香客,也只能到大殿止步。”

紫云偷望了八臂神乞一眼,只见他转脸旁顾,对此事,充耳不闻,胆子一壮,转脸对玉玲笑道:“妹妹你可知天下还有没有比嵩山少林寺更大,更有名的寺院?”

程姑娘早也感忍耐不住,只是她近年来历经变故,火气已磨去不少。

不少,现在听紫云一问,哪里还忍得住,摇摇头笑道:“据我所知,天下和尚庙,中岳少林寺是首推第一了!”

紫云道:“那咱们无论如何要得见识见识。”

玉玲既然开了口,言词比紫云更为刻薄尖酸,眨眨大眼睛,笑道:“人家不准­妇­女进寺么!我们怎个见识法呢?”

紫云笑道:“你笨死了,人家不许我们去,我们不会自己去吗?”

二女一唱一和,只说得百拙脸上热辣辣的难受,但他是一派掌门宗师,心中虽感难过至极,但却不愿发作出来。

可是他身后达摩院的主持,和监院五老,却已忍耐不住,只听最左侧一僧,冷笑几声道:“寺中到处有护法之人,只怕不是好玩所在。“

紫云仰脸望天,粉脸上满是肃杀之气,只因那老和尚一句话,激起她好胜之心,也激动了陈姑娘的真火。

第十二回 夜探古刹

只听她一阵冷笑道:“妹妹咱们要是不去,可要叫人家笑掉大牙了,那真是无颜再见师父了!”

陈紫云这几句话,明里是说给程玉玲听,其实无疑告诉百拙等,她和玉玲非要到寺中去看看不可,陈姑娘说过话,又偷眼看八臂神乞。如果桑逸尘出言拦止,紫云自然是不敢抗命,可是八臂神乞仍是若无其事一般,似是有心不管紫云一切言行。

要知桑逸尘生­性­冷僻,自负极高,除了灵虚上人之外,天下再没第二个人能放在他心目之中,他对百拙等拒绝紫云和玉玲入寺一事,心中甚是不满,但又不便出面替二女讲话,只好装作个不闻不问。

百拙已看出桑逸尘心中不悦,但不能为此坏了少寺林上代传下的戒规。沉吟一阵后,笑道:“两位姑娘入不入寺,我们暂时不谈,但几位远道来此,我们无论如何应该一尽地主之谊。”

桑逸尘心知自己如果再不开口,二女仍是不肯接受,如带二女转身离此,又觉太使悟­性­难看,转脸望了紫云一眼,道:“不准­妇­人女子进入寺院,是人家代代相传规矩,又不是单单拒绝你们两个,入山随俗,你们还是跟悟­性­师叔去吧!”

桑逸尘一说话,陈紫云和程玉玲哪还敢顶嘴,乖乖地跟在悟­性­身后而去,好在桑逸尘话中又没有阻止她们闹事,晚间仍可想法入寺中一游。

剑英本来和紫云一样满腔怒火,但他看桑逸尘神态和缓,自己也不敢发作,跟在义父身后向寺中走去。

百拙大师带着桑逸尘、俞剑英穿过了几层大殿,直入方丈禅室,这是少寺林中接待最高宾客的礼貌,天下武林道上,能被少林寺用这等重礼接待的人,也不过三两个人而已。

桑逸尘见百拙这等遵重自己,心里一些不满之气,登时消去一半。

百拙把八臂神乞和剑英引入禅房坐下,早有两个清秀的小沙弥,奉献来几杯香茗,每杯茶中都放一个又大又红的枣子,那枣子早已取出枣核,入口甚是甜香。

一杯茶罢,百拙才替桑逸尘引见达摩院的主持洪禅上人。桑逸尘知那达摩院主持,在寺中地位仅次于掌门方丈,不禁留神打量他两眼,只见他年约在六旬以上,长眉垂目,方脸赤红,眼神充足,貌相庄严,一望即知是内外兼修的高人,德智并具的高僧。

引见过洪禅上人后,百拙又替桑逸尘引见那监院五老,这五人都是百拙同辈的高僧,全以悟字排头,仁、义、道、静、法排称。

桑逸尘和百拙稍作闲谈,外面已摆好款客素斋,两个小沙弥入禅室,作礼相请,百拙合掌肃客,桑逸尘也不推辞,带剑英入席。

满桌菜肴虽全素,但却样样­精­美无比,桑逸尘足迹遍天下,吃尽了世上珍品美味,但他却未吃过像少林寺这等­精­美素斋。

百拙带着达摩院主持洪禅上人及监院的五老作陪,酒席间杯筹文错,吃的甚是欢畅。洪禅上人及监院五老,心中虽不满刚才紫云和玉玲,在寺外那倨傲之行,但他们都是修为甚深的高僧,绝不迁怒形­色­,再看八臂神乞是当今最受武林尊重的大侠,除了他那冷僻­性­格,有一点使人难测之外,其他作为,无不令人敬仰,洪禅上人、监院五老都是久闻八臂神乞之名,故而对他甚为敬重,和百拙轮番敬酒。

少林寺有戒酒的条规,寺中僧人平日不能饮酒,但有两件事,可以例外,那就是寺中一年一度的周年大典,和迎待贵宾莅寺,那大典之日,全寺上下除了法值僧众之外,余人均可饱饮一场。

八臂神乞喝了几杯酒后,豪气勃发,纵声大笑一阵,说道:“这次海外群魔会集中原,有心逐鹿江湖,横扫中原武林各派。他们原本想先对九华山排云岭,灵虚上人下手,哪晓得牛鼻子胸罗玄机,早已溜跑,只余几个孩子留守在排云岭上,不知几个魔头是自负不愿和几人孩子动手?还是怕打草惊蛇,使中原武林道惊觉后,联手对付他们,中途改变计划,改对贵寺下手。”

百拙等骤闻此讯,不禁都怔了一怔,但他们知道桑逸尘决不会信口开河,百拙沉吟一阵,问道:“桑大侠消息,是从何处听得,聚会中原的,不知是哪几个魔头?”

桑逸尘笑道:“传警九华山的,还是贵寺中悟­性­大师,就在他到达的当天夜中,海外几个魔头已在排云岭西面十里左右,一条荒谷中出现,老叫化晚到了一步,未能一睹海外妖人,第二天我们一早赶去时,群魔已然离开那里,也许他们早已到了嵩山,据说,还有贵派中两个叛逃弟子,和海外妖人勾结一起。”

洪掸上人问道:“桑大侠既未能亲目所睹,但不知是何人所见。”

桑逸尘笑道;“目睹群魔的人,就是被贵寺拒入本院,引安外院的那个玄衣少女。”

百拙笑道:“贫僧奉陪桑大侠吃过酒后,即到外院面向两位女施主请罪。”

几人正谈论间,悟­性­大师已安置好二女,赶来方丈禅室。

悟­性­和百拙大师,都是上代掌门亲传弟子,只因他生­性­如野鹤闲云,不愿在寺中留住,故常孑然一身,游踪天下。

悟­性­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待人接物,亦和蔼可亲,因而,寺中几个地位极高的和尚,都和他相处很好。悟­性­进了方丈禅室,那监院五老和洪掸上人,都起身合掌让坐。老和尚皱着两条慈眉缓步入席,摇摇头对桑逸尘道:“老叫化子,你去劝劝两个女娃儿,老和尚费尽­唇­舌,她们却不肯听。”

八臂神乞微微一笑,正待开口,洪禅上人却抢先答道:“不准­妇­人女子入寺,是我们代代相传之规,两位女施主如执意要不听,坚持非要入寺不可,那只好由她们了。”

桑逸尘本待命剑英去劝二女,但听了洪禅上人之言,心中又感不悦,冷笑一声,不再开口,心中却暗暗想道:这和尚好大口气,我倒看看你们少林寺是不是铜墙铁壁,还真能把两个女娃儿困住不成。

悟­性­看洪禅上人眉宇间隐现怒意,八臂神乞又不肯开口,知道再多说有害无益,看来这档事是无法防止了,都怪自己大意,闹成这等不欢局面……

百拙大师素对灵虚上人敬佩异常,碍于寺中规矩,拒他门下两位女弟子入寺,心中本甚不安,故此想亲到外院,面向二女解说之意。但听悟­性­说二女执意要破坏寺中规矩,要以本身武学,硬闯入寺,心中亦感恼怒,因而打消了面向二女解说之意。

这顿酒直吃了两个时辰,散席后,已是申末光景,两个小沙弥把桑逸尘和剑英带到一座幽静的跨院,院中修竹盆花,布设的雅洁无比,两座红砖静室中打扫得纤尘不染。

两个小沙弥带着桑逸尘、俞剑英各奔一座静室,献上香茗后,悄然退出。

按下桑逸尘和剑英在静室休息,再说百拙大师送走了两人后,和洪禅上人、悟­性­大师,以及监院五老,即席又作密谈,洪禅上人坚主在二女窥探时施予惩治,要不然少林寺威名何在,悟­性­却力言不可,他说二女都是灵虚上人亲传弟子,武功决不会比少林寺差,如果真的闹出事,实难善处后果。

他这几句话本是劝人不可和二女动手,哪知这一来却激起了洪禅上人和监院五老心头怒火,六人合力据理争说,如果半真半假的让二女入寺观光一遍,不但使少林寺威名丧失,而且还背弃了上代传下的规矩,要截二女入寺,必需要出全力,动手过招,难免不出麻烦,如果有意相让,反长二女凶焰。

悟­性­心去大急,只怕当真闹出严重的后果,急把九华山见闻经过,详详尽尽的和盘托出,最后他说:“人家来嵩山旨在助拳,我们拒人入寺,情理已先愧疚,纵是碍于寺规,亦应克己让人,而且同来的八臂神乞是灵虚上人方外知交,事情如果闹的不堪收拾时,他决不会坐视让二女吃亏,我们虽不一定就怕,但总不该竖此强敌。”

他这一番话合情入理,而且剖析出利害关系,洪禅上人和监院五老果然无法再强词辩驳,但他们还是主张将二女薄施惩戒,免得二女娇气凌人。

百拙大师也有点恨二女神态倨傲,因而他赞同洪掸和监院五老意见,假如二女当真入寺,不防薄施惩戒,悟­性­长叹一声,不再辩驳,因为他知道掌门人一言九鼎,话出口决难再予更改。

再说二女被悟­性­带到少林寺外院后,大费一番­唇­舌,解说寺中规矩并非有意拒绝二女入寺。

陈紫云眨眨睛眼,笑道:“在九华山排云岭你对我们提出保证,所以我和玲妹妹才敢同来,现在你不替我们说话,反替少林寺申辩护。”

老和尚还未来及答话,程玉玲又接道:“嵩山少林寺天下闻名。我们到了寺门口不能进去,你想想那该有多么难过,不管怎么样,我们非得入寺去看看不可。”

紫云和玉玲一唱一和,老和尚被弄的束手无策,他斗不过二女两张利口,只有早些开溜。

悟­性­走后不久,两个小沙弥手捧饭菜送入厢房,虽是全素,但却味美可口。二女吃完饭后暗中商量,决定夜间要入少林寺本院一探。

半天时间转眼就过,天­色­刚入夜,二女就闭目安息,到了二更左右,陈紫云首先跃起,程玉玲也跟着翻下床,两个人都换上一身玄­色­劲装,佩上宝剑。再看床上的孝燕,睡的正甜。玉玲皱皱眉头,道:“姊姊,孩子怎么办呢?带着他碍手碍脚,不带他我又不放心。”

紫云怔了半晌,答不上话,因为夜入少林寺,势必要受寺中群僧拦截,带孩子实在危险,不带他更是不成,二女相对忖思,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妥善办法。

陈紫云叹口气,道:“带他吧!如果拦击我们的和尚当真是高手,那就不要硬闯,免得伤了孩子。”

玉玲恨着声道:“他倒舒服极了,什么事也不管,一个到人家寺里作客,要是他把孩子带去,我们不是可以放开手斗斗拦击我们的和尚吗?”话刚落口,突然后窗一响,跃进来劲装佩剑的俞剑英,笑着接道:“别骂,别骂,我是专门来替你们看孩子的。”

玉玲白了他一眼,一拉紫云道:“姊姊不要理他啦,咱们走吧!”

两人刚到窗下,突觉背后微风飒然,剑英一手一个,拉着了二女玉腕,说道:“少林寺中僧侣们,武功不可轻视,两位姊姊千万要小心才是,如果遇劲敌拦击,最好不要强往里闯,有我义父随同来此,料他们还不至于真敢对两位姊姊下什么毒手,见机而为,免得吃亏。”

二女听他言词之间,充满关怀爱惜,不觉心中一畅,相视一笑,挣扎玉腕,跃出窗去。

二女轻功,均已达上乘境界,施展开如两道流矢并飞,外院距本院不过有两三里距离,那还不是瞬息工夫即到。

两女到墙外后,双双停住脚步。陈紫云回头低声对玉玲道:“少林寺中号称天下武术发祥之地,庙里和尚武功,当然不会很差,我们夜入寺院,已经触怒了人家不准­妇­人女子入寺的忌讳,自然他们要出全力拦截,我们不要离得大远,以便彼此有个接应。”

玉玲点着头笑道:“我跟着姊姊,一步也不离开就是。”

紫云微微一笑,纵身跃上围墙,双足刚刚站好,蓦闻暗影处一声大喝道:“什么人敢夤夜闯寺?”

就在那喝问之声响起的同时,程玉玲也跃上围墙,娇笑一声,接道:“陈紫云、程玉玲久慕贵寺之名,今晚特来拜谒。”说完,回头又对紫云笑道:“姊姊,让小妹为你开路吧!”

陈姑娘一点头,程玉玲自围墙上腾跃而下。

暗影中又响起一声大喝道:“恕敝寺黑夜中不迎贵客,两位请早些止步,再要庄里闯,就不要怪我们开罪了。”

程玉玲跃下围墙后,接道:“我们两姊妹跋涉千里而来,要不入贵寺见识见识,实在是抱憾的很。”答着话,又向前一个飞跃,深入一丈六七尺远。

只听两声大喝,道:“两位再不停步,贫僧等不得不出手截击了。”一语甫毕,飒飒风声响处,两个身穿青­色­僧装的和尚,手横禅杖,拦住去路。

程玉玲翻腕抽出宝剑,笑道:“两位大师一定要截拦我们,恕我程玉玲放肆硬闯了。”话刚落,玉腕挥动,宝剑左刺右点,一招“神龙摇尾”分攻两人。两僧见玉玲出手剑路,不觉心头一震,双杖并举,猛向玉玲剑上碰去。

程姑娘娇笑一声,玉腕倏挥,剑拟打闪,让开两僧禅杖,疾向右面一僧前胸点去。

这一招快如闪电奔雷,右面和尚想收禅杖封架,已自不及,只得向后跃退数尺。

和尚快白燕儿比他更快,攻出剑势,原式不收,娇躯疾转,长剑回扫,一招“风吹落叶”反向左边一僧攻去。

和尚禅杖“金针定海”向下一立,想架住玉玲宝剑,哪知姑娘剑到中途,突然斜着翻起,顺手变一招“大鹏舒翼”横斩中盘。

和尚吃了一惊,翻身一跃,才让开了玉玲一剑。

白燕儿柳腰一长,人已跃进一丈多远,闯过了二僧截击。

陈紫云更是极快,趁二僧尚未会合拦路时,施出“八步赶蝉”轻功,紧随玉玲,一掠而过,待两僧再想出手截击时,紫云和玉玲已到了三丈外,二僧心知二女愈深入,拦击二女之人,本领愈高强,当下也不追赶,望着二女背影,心头泛起来无限的敬佩、惊奇。

玉玲和紫云闯过第一道拦后,继续向寺中深入,这是第一进院子,足足有三四亩地大小,二女连着几个纵跃,已到了二门前面。

二门两旁,都是密连的房间,紫云柳腰微挫,全身凭空而起,半空中一长身,人如一片落叶轻飘飘落到了屋面上,身法轻灵至极。

屋面上隐藏着几个准备拦截的和尚,都看得十分佩服,程玉玲跟踪跃上,但她比陈紫云姑娘的身法,已是大有差别,陈紫云纵空时,既不作态作势,亦不见提气用力,举手投足间,人就飘风而起,神情飘逸,若无其事。

至于程姑娘的轻功造诣,看上去并不比陈姑娘差,纵跃亦极快速,窜高跑远,比起陈紫云不低亦不慢,但她却没有云姊姊那份悠闲的神态。

两女刚刚落在屋面上,隐在屋上准备拦阻二女的四个和尚,一齐由暗影中纵了出来,一字横排,拦住了二女去路。二个手横禅杖,两个手提戒刀。

陈紫云冷笑一声转脸对玉玲道:“不要和他们斗口磨牙,我们闯过去就是。”说罢,当先出手,振腕一剑“金刚掣尾”,横向二个手握戒刀的和尚扫去。

这四惜都是达摩院中,选出来的和尚,每人都有十四五年以上功候,禅杖戒刀,施展开有如狂风骤雨,一时间竟把二女拦挡住,冲不过去。

打了四五个回合,陈紫云发起急来,因为拦击她们的和尚,还不知有多少道布置,如果像这样打下去,打到天亮,也难冲到寺中大殿。

想一想,姑娘心头冒起来了万丈怒火,娇叱一声,剑法忽变,刹那间­精­芒电掣,寒光飞绕,三合后,己不见姑娘人影,但见一圈白光盘旋飞舞于两柄戒刀之间。

这是陈姑娘最­精­熟的越女剑法,以轻灵迅快克敌,果然不到十合,已把一个和尚手中戒刀逼落,随手又攻两剑,把另一僧逼下屋面。

程玉玲见云姊姊得了手,不由芳心大急,哪里还顾到什么利害,剑势一变,连施三绝招,这三剑都是太极剑式三十六招中的三记绝学,两个和尚哪里还能封架得住,一僧被削去一片衣袖,一僧被划破胸前僧衣,而且伤及皮肤,鲜血汩汩流出。

白燕儿一咬牙,又接连演出了一招“江河倒泻”绵绵剑势,尤如江河堤溃。

二僧只觉剑光如山当头压下,只得双双退下屋面。

程玉玲逼退了两个和尚后,转眼看云姊姊等候旁侧,两人一同纵起,联袂向前飞去。

闯过了二门屋面拦截,当前又是一进院子,二进院,比一进院小了很多,院中种着千竿翠竹,经人工修排的十分整齐。

陈紫云当先跃下屋面,双脚刚落实地,蓦闻金刀劈风之声,三点寒芒,由那竹林中激­射­打到。

陈姑娘矫叱一声,手中剑舞起­干­朵银花,但听几声金铁交响,三粒佛门项珠,尽被姑娘宝剑打落。

只听那翠竹林中一声大笑,道:“灵虚上人女弟子,果然不凡,再接老衲几颗佛门项珠试试。”话音甫落,只闻嗤嗤数声连响,五点耀目寒星,自翠竹林中袭到。

这次手法较上次威力大了不少,冷芒破空,带着五股寒风。

姑娘心头一震,暗道:“好大的腕力,少林寺的和尚,的确是不可轻视。”振腕挥剑,剑化一片绕身银虹,五粒项珠又被陈紫云宝刀击落,但陈姑娘只觉手腕一麻,正待挥剑护身冲入林中,突又闻笑声起,一串寒芒接连飞出。

这一次,对方已不再留情,手法利害至极,十余粒项珠排成一串,绵绵不绝打到。

陈紫云心头火起,手挥宝剑,迎接暗器,姑娘实有一股狠劲,硬是挥剑击挡,不肯闪避。但听锵锵之声不绝,一串串火星飞起,十余粒项珠,仍被她完全击落。

竹林中又响起一声长笑,道:“女施主果然了不得,老衲佩服极了。”

声音逐渐远去,人似是已由林中退走。

陈紫云看手中一口百炼­精­钢宝剑,已是痕迹斑斑,被打了数处缺口。

二女继续向前面走了一阵,已快出那片翠竹林,抬头看去,第一重大殿只剩下了四五丈距离,殿里面高烧着四支红烛,照得十分明亮。

玉玲走在紫云身后边,到了竹林将近之际,抢一步和云姊姊走个并肩,笑道:“姊姊,难道他们就只有这三道拦击吗……”话还未完,只听微风飒然,竹林尽处,出现了两个老和尚。

二女停住步,抬头打量拦路僧人,竟是白天随百拙迎接几人的监院五老之二。

陈紫云手领剑诀,躬身笑道:“晚辈们心慕贵寺,故不惜触犯贵寺戒律,夤夜探寺,两位大师父请恕晚辈狂妄之罪。”

两个老和尚的脸­色­,本来十分准看,听完陈紫云几句话,渐渐的和缓下来,同时微微一笑,却是不答紫云的话,两柄佛门方便铲一横,挡住去路。

程玉玲看了两僧手中的兵刃后,不觉心中吓了一跳。

因为那方便铲是一种极重的兵刃,二僧所用,更较一般为大,铲头大如轮月,寒光耀目,铲身鸭蛋粗细,从头到尾,足足有九尺多长。

这两个和尚,正是监院五老中的悟静、悟法两人,不但在少林寺中地位很高,而且武功亦有独特的造诣,少林派武学,大都是走刚猛的路子,悟静、悟法更是天生神力,所以他们用的方便铲,都是特别定制,每一柄重达六十斤以上,紫云和玉玲用的宝剑都是轻兵刃,而且长不过二尺八寸,真要动手,兵刃上先吃大亏。

二僧横铲拦住了两女去路,却是一语不发,相持了好一阵工夫,紫云逐渐不耐起来,望了玉玲一眼,示意他准备动手。自己一领剑诀先把门户封住,笑道:“两位大师父不肯成全晚辈们观光贵寺的心愿,请恕我姊妹放肆硬闯了。”

两个和尚仍然是不答一句话,紫云火起,振腕一剑,向悟静刺去。

悟静早已蓄势相待,方便铲猛的向外一推,横击紫云宝剑。

紫云倏沉玉腕,剑化“金丝缠腕”,方便铲滑下,用贴字决,把和尚方便铲逼住。

这一就势制敌,逼得老和尚向后退了两步。

悟静想不到紫云出手竟是这等凌厉,登时怒火千丈,大吼一声,运足腕力一弹,把紫云贴在铲身的宝剑震开,挥动方便铲,呼的一招“横扫千军”击去。

这一招横打,威力奇大,铲头上寒光闪闪,卷着一股风袭到。

紫云第一次和用这种重兵刀的人交手,看劲风凌厉,威势无匹,不觉吓得心里一跳,仰身一窜,退出去一丈多远。

悟静方便铲一扬,第二招“泰山压顶”,当头压下,紫云闪身一让,振剑还攻,她担心手中宝剑震飞,处处让避铲锋。

动手五六个回合,紫云逐渐的恢复了镇静,宝剑展开,和悟静夺制先机。

那边程玉玲也和紫云一样,初交手时,被悟法长大兵刃的威力先声所夺,闹得手忙脚乱,打了几合后,渐渐地沉住了气,以轻灵的剑招身法,和悟法抢攻。

两支宝剑,化成了两道银虹,投入两僧的铲风光影之中,森森寒气,逼人冷风,只震得一片翠竹嗦嗦作响。

激斗到十五个回合,二女­精­神倍长,剑光霍霍,攻势越来越猛,剑招愈打愈奇。

两个老和尚久战二女不下,心中本就有点发急,见二女愈战愈勇,更是惊奇万分,一面打一面暗道:二个女娃儿的年龄,都只不过二十左右,不要说败在两女手中了,就是让两人冲过去,面子就挂不住。

二僧一样心意,不约而同的,各发一声轻啸,同时抢攻两招,把紫云和玉玲逼开,纵身一跃,合在一起,双铲合壁,威力陡增,刹那间铲影如山,当头向二女罩下。

紫云娇笑一声,招呼五玲道:“他们双铲合壁,我们也正好试试那两仪剑法威力如何?

玉玲挥剑急施一招“回风舞柳”,一封绕身铲光,宝剑反手一点,已和紫云的剑招合上。

二女双剑联手,施展开两仪剑法,两个老和尚骤然被逼落下风,只觉二女双剑吞吐如风,而且每一剑攻所必救,两三个照面,已闹得手忙脚乱起来,不要说还攻了,单是招架,已觉来不及了。

要知道这两仪剑法,是灵虚上人由五行生克中体会出来的剑术,穷尽了武术的变化,渗入了五行生克之妙,双剑相辅相成,奇妙无穷。

悟静悟法,又勉强支撑了五六个回合,只闹得汗水儿透湿了肥大的僧衣,这还是二女剑下留情,凡是杀着,点到就收,两个老和尚才算没有伤在剑下。

紫云见二僧败象毕露,不愿再逼出人命,娇叱一声,剑化“长虹经天”,人随剑走,逼开二僧方便铲,冲过去一丈多远。

两仪剑法,招招相应,陈姑娘剑势一变,冲过二僧拦截,程玉玲紧随着剑施“风卷残云”,凌厉剑风,真似无际大海中涌起千丈巨浪,两僧只觉剑光耀眼,招架无从,只得双双闪身让避,白燕儿趁势一个纵跃,追落到紫云身侧。

二女也想不到那两仪剑法,竟有这等威力,不觉相对一笑,回头看两个老和尚时,却横着方便铲出神发愣。

白燕儿微笑着道:“武林中称师父为当今第一奇人,依我看何至当今之世,恐怕旷古绝后,再也无人能比上他老人家纵横的才气了。”

二女快步前进,这里景物却很幽雅,松柏夹道,满种花树,踏进院子,就闻到一阵阵扑鼻花香。玉玲手横宝剑,当先开路,走完那松柏夹道,当前现出七层石级,抬头望去,只见石圾上面一片青砖砌成的平台,约有一亩大小,平台上一座耸立巨屋,正是少林寺中的第二重大殿。

殿门口垂着两盏宫灯,殿里面却黑沉沉的,未点灯火,玉玲款步移上七层石级,紫云也接踵而上,两女刚踏上平台,突闻一阵飒飒风响,大殿里面,跃出来三个和尚,正中一人,手横禅杖,左右二僧,手中各执两柄练银戒刀,这三僧二女也都见面,正是监院五老的悟仁、悟义、悟道。

悟仁微微一笑,道:“两位女英雄真个不凡,贫僧等已奉命侍候多时了。”他口中虽然说的轻松,但心中对二女连闯数道截击,甚是诧异。

紫云横剑答道:“三位老前辈,定是奉命截拦晚辈姊妹了,事已至此,晚辈姊妹除心觉惶愧之外,已无法再作解释,三位请恕我姊妹放肆无礼了。”说完,宝剑一招“笑指天南”,直向悟仁刺去。

老和尚禅杖横抡,硬架宝剑,紫云沉玉豌,剑变“罡风扫叶”,悟仁心头一震,暗想:“灵虚上人号称当今第一奇人,看来果然不错,这女娃儿出手剑势好快。”

当下急收禅杖,向后一跃,让开紫云剑势,当头一杖“雪花盖顶”劈下。

老和尚手中掸杖重达五十斤以上,这一杖力道奇猛无比!陈姑娘自不敢硬接硬架,娇躯疾转,闪开和尚禅杖,欺身直入,剑化“云龙三现”,转眼间劈刺出三剑。

悟仁被姑娘三剑快攻,又被逼退数步,登时怒火冲心,大喝一声,禅杖突然演绝学“达法摩”杖法,但见杖影翻滚,排山倒海般,直攻过来,

紫云也展开越女剑法,以快速轻灵的剑招,和悟仁抢攻。

玉玲一侧观阵,看两人杖飞剑舞,一时间很难分出胜负,看一阵,再难忍耐,娇叱一声,振剑而上。

玉玲一动手,悟义、悟道,也同时出手,四柄戒刀卷云飞雪,联手拦击。

白燕儿娇笑一声,出手“八方风雨”闪闪寒光,分袭二僧。

悟义双刀交又出手“日月争辉”,架住了玉玲宝剑,悟道却趁势挥刀抢攻,左手刀“毒蟒出洞”,指攻玉玲前胸,右手一招“横扫千军”横断中盘。

两僧一封兵刃,一攻敌人,配合的极为巧妙,玉玲不得不让人先机,用力抽剑,仰身向后跃退。

二僧借势追袭,四柄戒刀电奔劈去。

程玉玲一着失机,立陷危境,这就逼得她不得不出杀手解救。身子还未挺起,手中宝剑突演绝学,一招“云雾金光”,剑化一道绕身银虹,荡开四柄戒刀后,借势吐剑还击。

二僧见玉玲还未挺起,就一剑封开戒刀劈刺,不觉微微一怔,就这一怔之势,玉玲剑势已到,寒光掠胸扫过,划破了悟道肥大僧衣,幸好程姑娘入寺时,受紫云一番告诚,因此她不敢伤人,要不然,这一剑老和尚就得当场重伤。

程玉玲一剑划破了悟道僧衣,把他逼退数尺,接着一跃而起全身凌空,反手又一招“仙鹤戏水”,剑尖银芒颤动,指向了悟义顶门。

这一剑妙在出手快捷,令人防架不要,跃起身子后,反手回攻,更是出敌意外,老和尚再想举刀封架,哪里还来得及,逼得他纵身后退,避开八尺。

程玉玲娇笑一声,施出“八步登空”轻功绝技,人如宵飞蝙蝠,跃飞到二层大殿门边。

再说紫云久战悟仁不下,侧目看玉玲已打败二僧冲到大殿门口,手横宝剑等她。

这就逗得紫云心中有点发起急来。娇叱一声,剑法突变,施出“太极三十六剑式”中,两招绝学,剑聚一片银光,当头向悟仁压下。

老和尚只觉银虹耀目,四面八方都成了紫云的宝剑攻到,感到招架无从,只有向旁一让,待银光敛时,陈紫云已从他身侧飞过。

三僧望着并立在殿门口紫云玉玲发呆,二女却对着三僧一笑翻身入殿。

除了殿门旁挂的两盏垂苏宫幻灯之外,殿中却是一片漆黑,程玉玲伸手入怀,取出来千里火筒晃燃,慢慢地走到供案前面,点燃神案上两盏长生灯,缓步浏览殿中风光。只见画粱雕栋,金碧辉煌,这座大殿比起第一重规模还要大些,看完了殿中景物,陈紫云摇摇头笑道:“少林寺名闻天下,其实还不是和别的寺院一样,除了大殿大屋和尚众多以外,我再也看不出新奇的地方?”

玉玲笑道:“少林寺所以能名闻天下,主要是罗汉堂,和藏经阁两个地方,据说那罗汉堂中有一十八尊罗汉,都是用珍木和­精­钢由巧工制成,腹藏机簧,可以自行转动和人动手,少林寺艺满出师弟子,都必需打过罗汉堂才能离寺,藏经阁珍藏着少林派七十二种绝学秘籍,那是少林寺防守最严密的所在。

陈紫云虽然十分神往,但她为人极是持重,想了一阵,答道:“我们既然冒违人家寺中戒律入寺,要是就这样看几座大殿退走,大觉无味,但如当真硬闯入人家机要所在,实在又觉愧憾,早知如此,不来也罢!”

玉玲望着紫云点点头,道:“姊姊说得不错,我们和人家素无过节,自不好闯入人家划为禁地的藏经阁,不过,我想那罗汉堂我们不妨去去,少林寺艺满弟子,都能够入罗汉堂一试功力成就,我们去看看,料想那也没有多大关系?”

紫云究竟还未脱少女心­性­,听完玉玲的话,再也忍耐不住,笑道:“好吧!我们就到罗汉堂去观光一下,但那藏经阁,可是万万不能去得!”

玉玲嫣然一笑,遥空两掌,把两盏长生灯扑熄,和紫云双双退出大殿。

那悟仁、悟义、悟道三僧,仍然在大殿前平台上面站着。六道眼神齐注着二女行动,不过他们并不过问、拦阻。

二女又绕过二层大殿,向后走去,这二重殿景物,又自不同,只见两边都是密连房舍,中间一道四五尺的大路,路由砖铺成,两边栽着矮松,那矮松都经人工修剪的十分整齐。

走约半里左右,眼前突然分成了三个叉道,紫云停步问玉玲道:“这三条叉路,你知道哪一条是通往罗汉堂的?我们要走错了,怎么办呢?”

玉玲穷目搜望,见前面重重只是房屋,哪条路通往罗汉堂,实在无法分辨,陈姑娘这一问,问的她半晌答不出话。

这当儿,突然闻得几声长啸传来,接着身后又传来几声钟响,紫云心中一动,道:“妹妹,这钟声是不是人家招集门下弟子要集中全力对付我们。”

玉玲还未及答话,突闻一声宏亮的大笑由远而近,瞬息已到二女前数尺所在。

紫云定神望去,见来人正是少林寺达摩院的主持洪禅上人,肩横禅杖,大袖飘飘,望着二女笑道:“两位女侠剑术真个超绝,本寺中监院五老,竟都拦挡不住,贫僧自不量力,想见识见识两位的高明剑法。”

紫云知此刻推让谦逊,都是白费时间,一顺宝剑,答道:“老禅师既肯赐教,晚辈自当遵命奉陪。”

洪禅上人一抡肩上禅杖笑道:“两位女侠请一齐上吧!”

紫云听他口气狂妄,心中有气,冷笑一声道:“如果我们姊妹双剑联攻,只恐怕老禅师难以支撑十个回合……”

紫云话未说完,洪禅上人已接口道:“那倒未必见得!就是令师灵虚道长亲来,贫僧还自信能和他对拆个百十来招,两位请动手啦。”

紫云柳眉一竖,回头对玉玲道:“妹妹快来,这位老禅师不愿和我一人动手,执意要我们双剑合攻,再要推辞,人家恐怕反怪咱们不识抬举了。”

玉玲笑应一声,跃到和尚面前,笑道:“你不信我姊姊讲的话?到时候悔恨已迟,十合内你是必败无疑。”说着笑着,跃起来一剑劈去。

洪禅上人自负武学在少林寺中是第一高手,哪会把二女放到眼里,随手一杖,向玉玲剑上砸去。

程姑娘剑势一引一拨,已把洪禅上人的禅杖封到外门,玉腕疾转,剑势突变,但见银星流动,当头罩下。

洪禅上人心头一惊,才知道灵虚上人之名果非虚传,二女确实不可轻敌,想收杖封架,已自不及,只得仰身向后一个倒翻,肥大僧袍卷风,跃退一丈多远。

哪知他身子刚刚挺起,双脚还未站稳,只觉眼前银虹闪动,耳际听得陈紫云的娇笑声,道:“老师父承让了,留心你项上的佛门素珠。”

但听一声呛啷轻响过处,洪禅上人项上的素珠,被紫云宝剑劈碎一粒,总算陈姑娘手下留情,未把素珠红线挑断,只把其中一粒劈碎而已,不过,紫云恨他刚才出口藐视恩师,因此,剑劈素珠之后,顺手用剑尖又把他左肩的僧衣挑破。

洪禅上人一生中从未吃过这等苦头,不禁又惊又急,竟忘记了挥禅枚攻敌,呆了一呆,再定神看时,只见二女联肩并立,横剑微笑,神态极是闲逸。

看二女神态悠闲情,憋得洪禅上人怒火千丈,把一腔惊急,尽化仇恨,猛的一声大吼,禅杖横抡,风起五步,一招“力扫五岳”平向二女中盘扫去。

二女同时拔身纵起,让开洪禅上人的一杖横扫,紫云剑演“探臂引龙”,身子悬空,剑尖寒芒,指向洪禅上人顶门。玉玲娇躯侧飞,宝剑回扫,劈斩和尚右臂,双剑并出,一齐袭到。

洪禅上人疾退两步,双足一顿,身子也凌空而起,手中禅杖一招“盘龙飞舞”,卷着劲风,猛向陈紫云扫去。

这一招,是少林寺中十八罗汉杖中一记绝学,紫云身悬半空,无处借力,匆忙中一咬牙,宝剑迎向洪禅上人疾扫来的禅杖迎去。

老和尚刚才被紫云劈碎素珠,挑破僧衣的余怒未息,看姑娘竟以手中宝剑,硬架禅杖,不由冷笑一声,心说:狂妄的丫头,你这是找死。手上一加劲,杖势愈发迅猛。

哪知紫云早有准备,功行右臂,力透剑尖,宝剑一接触到洪禅上人禅杖时,立时借力弹出,连人带剑,飞了两丈多高,落到四丈以外。

程玉玲见云姊姊在疾劲杖风中飞了起来,误认为陈紫云被人禅杖扫中,只得啊呀一声惊叫,急向紫云扑去。

陈紫云左掌疾出,接着程玉玲飞来娇躯,笑道:“你叫什么?我又没有受伤。”

玉玲定定神,眨眨眼睛,道:“啊哟!我的姊姊你可把我的魂吓飞啦。”

紫云摇摇头道:“这个老和尚比那监院五老厉害多了……”陈姑娘话未完,洪禅上人已挥杖攻到。

玉玲娇躯一晃,闪开数尺,已和紫云取了两仪剑法合击之势,喝道:“要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认为我们就打不过你了?”剑随声后,振腕劈去。

两剑合壁,威力突增,刹那间,剑气漫空,势若山崩。洪禅上人接了二女四五招,已闹的险象环生,只感对方攻来剑招奇诡异常,招招出乎意料之外,左拦右架,怎么也封不住二女凌厉的攻势。

六七合后,老和尚已被迫得顶门汗水如雨,正想荡开二女绕身剑光,突出围困,可是玉玲已施出绝招,娇叱声中,银虹凌空而下,直逼到前胸要|­茓­。

洪禅上人吃了一惊,铁禅杖“怒龙翻江”,迎空扫去,竟存心拚个两败俱伤。

哪知他禅杖刚刚迎扫出手,突听得紫云喝道:“你当真不要命了么。”老和尚只觉手腕一凉,陈紫云宝剑已平压住他握杖右腕,如非姑娘心存仁厚,洪禅上人早已溅血断腕。

就在紫云剑势逼住他禅枚不能出手的同时,玉玲宝剑也掠着他前胸扫过,但却丝毫未伤着他。

二女同时收剑向后跃退,洪禅上人已是面红耳赤,撒手丢杖,仰脸望天,长长叹息一声,道:“武林中传说灵虚道长,为当今第一奇人,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承蒙两位姑娘手下留情,但老僧已无颜再见天下豪杰,空负五十年日夕苦学,有何颜再偷生人世。”说罢,举右手猛向自己天灵|­茓­上击去。

紫云、玉玲万万没有想到这老和尚会有这样大的火气,竟要自碎要|­茓­而死,双双惊了一惊,待要救援,已自不及,眼看洪禅上人掌势就要击中自己天灵|­茓­上,突听得一声嗤的轻响,老和尚只感右肘一麻,劲力顿失,手臂再也举不起来。定神看去,只见二女分站两侧,此外再无旁人。

这就又使得洪掸上人怒火千丈,厉声对二女叱道:“逼人岂可过甚,你们这等羞辱老衲,可不要怪我和你们拚命。”

紫云收了宝剑,敛衽一礼,正­色­答道:“老前辈功力修为,实在比晚辈姊妹们深厚很多,再说我们两姊妹打你一个,胜了也不算光荣,老前辈败在无法架我们奇诡的剑招,要知我们用的剑术,是我们恩师半生心血研悟创出的奇学,我们仗以求得幸胜,何疑是师父亲身临敌,要是凭真功实力,我们再加上两个人,也不是老前辈的敌手,假如老前辈因此含羞自绝,不觉着太不值得吗?”

洪禅上人听紫云一席话不但合情入理,而且察颜观­色­,看她言出衷诚,长叹一声,道:“两位姑娘小小年纪有此大量,老衲惭愧极了,二位请过吧。”说罢,向旁边一闪。

紫云、玉玲又双双躬身,对洪禅上人一礼,向后闯去。

这当儿,又是一阵急促的钟声,从前面飘传而来。

紫云停住步,凝神听那钟声,连续九声后始归沉寂,皱皱眉头,似想问玉玲什么,但还未说出口,又继续向前走去。

程玉玲也似想和云姊姊说话,但见紫云又继续向前赶路,也就把到口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去。

二女又往前走一段路,转了两个弯,眼前景­色­突然一变,只见八个灰袍中年僧人,手中各捧着一支禅杖,拦住去路,一见二女后霍然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来。一个个肃容而立,既不像迎接二女,也不似拦阻二女去路,这就使紫云和玉玲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一时间进不是,退不是,也站那儿发起呆来。

陈姑娘怔了一阵子神,抬头望去,只见八僧后面是一座阁楼,阁楼四周经人工开辟了一道八九尺宽的河沟,引山泉把河沟灌满,只听水声淙淙,景物异常清幽。一道红漆木桥,连通两岸,阁楼上灯光满窗,似是住的有人。

突然间,陈紫云目光触到了阁楼前一块金字匾额,那上写着藏经阁三个大字。

陈紫云心头一跳,叫道:“妹妹,我们走错路了,怎么会跑到了藏经阁来呢?”

玉玲点点头,低声答道:“不错,我们赶快退回去吧!”白燕儿一语甫毕,蓦闻得呀然一声大响,藏经阁两扇铁叶包的红漆大门忽的大开,四个小沙弥手提着气死风灯,导引着少林寺掌门人,百拙大师缓步而出。

百拙大师刚刚踏上木桥,“藏经阁”两扇门又突然闭上。

百拙大师缓步渡过木桥,肥大的僧袍衣袂,在夜风飘荡着,肃穆中透着和蔼,慢慢地走到了二女面前,八僧一个个合掌作礼迎拜。

陈紫云不觉也动了敬仰之心,裣衽一礼,说道:“晚辈们久慕贵寺庄严,因而渴望一游,冒犯贵寺中戒律,实感惭愧的很,误入‘藏经阁’更是惶惶难安。”

百拙大师笑道:“名人高足,果然不错,两位女英雄算得巾帼奇杰,闯过本寺监院五老拦截,又力败达摩院中主持,这是少林寺数百年从未有过之事。”

紫云笑道:“几位老前辈都是故意相让,因而晚辈们才得闯过重重拦截。”

百拙合掌喧了一声佛号,笑道:“年轻人胜而不骄,实在难得……”百拙话未完,蓦闻又一阵急急的钟声传来,一响数应,刹那全寺院到处钟鸣。

百拙大师听得大作钟声后,脸上颜­色­突变,四个小沙弥以及那八个灰袍僧人,神情都忽的紧张起来,紫云和玉玲也感觉到事非寻常,因为那满寺急促的钟声,听上去十分混乱,如非有特别重大的事故,决不会如此散乱无章。

果然百拙大师十分严肃地望了二女一眼,问道:“二位女英雄是否还约有人同来。”

紫云摇摇头,答道:“除了晚辈俩姊妹之外,并无邀人同来。”语甫毕,突见一条人影,似电闪奔来,到了百拙大师数尺处停住,合掌躬身,禀道:“寺外突来强敌,已闯过三道伏卡,到了寺外,弟子已恭请监院几位长老,到寺外拦截……”

来人是一个中年僧人,青­色­僧袍,斜背戒刀,他话还未说话,百拙大师已截住他的话,问道:“来的是些什么么样子人物?”

那中年僧人,又合掌禀道:“弟子据两个卫守寺外松林的受伤师弟面告说,来人似乎不少,俗、道、男、女都有,而且大都身怀绝技,出手异常狠辣,他们和人交手不到三合就受了伤,故对敌势未能十分明了。恐怕本寺派守在寺外之三道伏卡的弟子,大部分都遭了毒手。”

百拙听完话,只气得慈眉倒竖,望了二女一眼,吩咐身旁四个小沙弥,道:“你们快些分传我口谕,要达摩院,及监院没有职司弟子全部到寺外拒敌,如有职司弟子,无论如何都要坚守岗位,不管来人下手如何毒辣,都不得擅自撤离。”

四个小沙弥,各应一声,立时飞奔而去,百拙大师又望着二女,问道:“二位女英雄请恕老衲无法再领教超绝剑术了。”说完,又回头吩咐两侧八僧,道:“你们协助卫守藏经阁,不管什么人,只要图闯藏经阁格杀勿论。”

八僧合掌应命,一齐跃退到桥边,八支禅杖横举,十六道眼神齐注二女。

百拙大师吩咐八僧后,却向前殿奔去。

紫云转脸低声对玉玲道:“压境强敌,可能就是九华山所聚群魔,咱们不能坐视不管,快些到寺外去,助少林寺一臂之力。”

玉玲点点头,二女联袂飞起,跟在百拙大师身后追去。

只见沿途道路,屋面上,僧众穿梭,往来不绝,每人手中不是提禅杖,就是横着戒刀,行­色­虽然紧张,但看上去有条不紊,百拙所过之处,群僧纷纷躬身合掌作礼。

二女紧随在百拙身后跟进,群僧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所以并不出手拦截,放任二女通行无阻。

百拙一路急奔,不大工夫已到了寺外,洪禅上人早已到了,一见掌门人,立时合掌作礼。

百拙停住步,问道:“敌人到了什么地方,你是否已和敌人照面?”

洪禅上人看紫云和玉玲也跟在百拙大师身后,不觉微微一怔神,才立掌当胸,答道:“监院中五位师兄已赶赴前面阻敌,我刚到寺外,尚未和敌人照面,故而还不知敌势如何。”

老和尚话还完,蓦闻得几声长啸,由远而近,瞬息工夫,啸声已到了数丈以内。

但闻长啸响彻云霄,和那等迅快来势,已知来人功力不凡,百拙大师和洪禅上人都不禁为之心头一震,定神看去,只见二丈左右处,并肩站着两人,一个身穿青­色­道袍,身躯修伟,背Сhā宝剑,手执拂尘,胸垂长髯。

另一个却是一身黑­色­劲装的女人,体态窈窕,青绢包发,中缀明珠,光华耀目,背Сhā双剑,含笑而立。

洪禅上人抢前一步,问道:两位是什么人,敢夜闯少林寺?”

那青袍道人动也不动一下,对洪禅上人的问话,充耳不闻,却听那黑衣劲装女人银铃般一阵娇笑,道:“岂止敢夤夜闯守,而且今夜中就把你们这座和尚庙烧一个片瓦不存。”

洪禅上人听得心头火起,厉声喝道:“好大的口气,你们烧一下试试。”

那手执拂尘的青袍道人,仍是一语不发,黑衣女却突然一欺步,逼到了洪禅上人身侧,冷笑一声,道:“你们不信?咱们就当场比划几招看看,你能不能拦得住我们?”

洪禅上人见她移步作势,娇躯一晃,就突然欺到了身侧,心中暗暗吃惊,赶忙提气凝神,蓄势以待。

黑衣女左掌一扬,迎面劈出,洪禅上人看见她空手进招,不好用禅杖,只得杖交左手,右掌一招“如封似闭”,也用­肉­掌封挡那黑衣女一招攻袭。

哪知黑衣女人动作快的出奇,左掌一招劈出,同时右手已拔出了宝剑,洪禅上人举手封架她左掌时,她右手宝剑已接连点出,寒光一闪,直逼到洪禅上人前胸。

老和尚吃了一惊,再想举杖封架,已来不及,只得仰身向后一窜,让开一剑。

洪禅上人双脚还未站稳,黑衣女已跟踪追到,同时左手也已把左肩的宝剑抽出,双剑相交攻出,招招指向洪禅上人要害,瞬息间连攻八剑,只把洪禅上人逼退了一丈多远。

老和尚一着失机,全陷被动,人家逼攻八剑,他就没有还攻一招。

黑衣女倏的收剑笑道:“怎么样?你信不信我能烧了你们的和尚庙?”

洪禅上人自艺成出师,主持达摩院三十年以来,会过不少高人,除了掌门方丈,及行脚西域的悟­性­,未和他磋砌过武学之外,其余寺中高僧均非其敌,数十年来未逢到敌手。今夜中连遭两次挫折,初败在紫云和玉玲手中,现在又被这黑衣女人几剑连环劈刺,逼得无力还攻。

一阵羞忿,激起老和尚拚命之心,狂喝一声,横抡一杖,用了他毕生功力,但闻杖风带起了一阵呼啸之声。

那黑衣女人,倒也不硬挡锐锋,仰身一个倒翻,退出去一丈多远。

洪禅上人纵身追袭,施出少林寺镇山绝艺“十八罗汉杖法”,但见杖影如山,滚滚若江河堤溃,瞬息间把那黑衣女人圈入一片杖风光影之中。

黑衣女手中双剑展开,亦化成一片白光封拦架挡,毫无败象。

两人激斗十六七十回合,仍无法分出胜败。

这时,少林寺的僧众,已得到掌门人吩咐令谕赶来,四个小沙弥手横戒刀带路,群僧共分四队,每队二十人,十个手提禅杖,十个手握戒刀,到了百拙大师身后六七尺处停住,四个小沙弥走到百拙身侧,躬身禀道:“弟子已传了师父口谕,在达摩院和监院中无职司师兄,都已集齐,敬候师尊令下。”

百拙大师回头目注群僧,八十个和尚纷纷躬身作礼,老和尚面­色­十分肃穆地沉声说道:“我们少林寺自达摩祖师创建迄今,数百年来,从未遇到今天这等情势,你们都是本寺中护法弟子,为保护祖师手创基业,应不惜舍弃­肉­身,现在你们守卫寺外,不管强敌如何,均不得擅退一步。”

群僧纷纷单掌立胸,口喧佛号,一时间阿弥陀佛之声,响彻云霄。

群僧余音未绝,蓦闻两声长啸响起,两条人影随着那长啸声,电奔而来,瞬息间已到二丈以内。

百拙打量来人,一个是穿长衫的老者,一个是金箍束发的头陀,正是少林寺中两个叛徒,草上飞虎简治宇,和铁罗汉迦龙。

两人对那青袍道人甚是恭敬,现身后,竟双双对那道人行礼。

只听那青袍道人一声­阴­沉沉的冷笑后,问两人道:“这帮人可都是少林寺中的­精­锐之师吗?”

简治宇点点头答道:“那赤手空拳的老和尚是少林派的掌门人百拙,现和道长师妹动手的,是寺中达摩院的主持洪禅,前面林中拦击我们的五个老和尚,是寺中监院五老,那四队分列的和尚,都是寺中武功较好的弟子,除了一个悟­性­老和尚未露面外,少林寺中可以说­精­锐尽出了。”

那青袍道人又一阵冷笑道;“好极,好极。咱们现在就冲,看他们能不能拦挡得住。”说完话,只见两肩微一晃动,已向前移进一丈多远,动作迅快无伦,群僧数百只眼睛,竟未看出他用的什么身法。

百拙大师也不觉微一怔神,转眼工夫,那青袍道人已欺到百拙身侧,手中拂尘一挥,拦腰向百拙扫去,只听丝丝风声,那一拂之力,竟是极大。

老和尚手无兵刃迎敌,只好向旁侧一闪,四个小少弥却一齐跃出拒敌,四柄刀寒光闪动,齐向那青袍道人剌去。

这青袍道人,正是南海黑鲸岛冥灵真人,四个小沙弥如何能挡得住他,但见拂尘卷处,四柄戒刀一齐卷掷半空。

百拙吃了一惊,运起功力一掌劈去,一阵劲风随掌卷出,猛向冥灵真人撞去。

老和尚数十年修为,内功极其深厚,这一记劈空掌,当有六百斤以上真力。

冥灵真人左手袍袖一挥,也卷起一股潜力,把百拙劈来一记掌风震开,随手又一拂尘点去。

但闻得一声惨叫,一个小沙弥吃冥灵真人手中拂尘扫中面门,登时血­肉­横飞,倒地死去。

百拙身后群僧一阵呼喝,冲上来二十余人,戒刀禅杖密如狂雨,把冥灵真人围在中间。

紫云、玉玲,借机看那小沙弥死状,脸上血­肉­模糊,五官已是不分,两只眼球也被扫出眶外一半,心中暗暗吃惊,心道:小小一柄拂尘,竟有这等威力,来人武功当真是高。

只听冥灵真人纵声大笑,拂尘展开,威势惊人,不过五个回合,已被他卷飞了三柄戒刀,两支禅杖。

无如少林寺僧侣众多,这个戒刀震飞,那个接踵而上,密密层层把冥灵围在中间。

突闻冥灵一声断喝,手中拂尘用力一扫,立时有一股潜力卷出,把近身群僧,逼退数步,拂尘交到左手,右手抽出背Сhā长剑。

这一刹工夫,两柄禅杖,四柄戒刀,已指袭到他前胸后背。

冥灵道人仰天一声怪啸,拂尘闪电扫出,震开了二支掸杖,同时右手长剑横划一道银虹,架开了四柄戒刀,首当其冲的和尚,手中戒刀竟被他一架之势,震飞八九尺高。

他一剑挡开群僧袭击后,立时振腕抢攻,但见一片银光中夹着拂尘扫出的丝丝风响,狂飚般向群僧卷去。

一阵金铁交呜声中,禅杖、戒刀纷纷向半空中飞去,接着几声惨叫,一僧被拂尘扫去了半个脑袋。

百拙大师目睹弟子遭此劫运,心中大感痛伤,一伸手接着空中落下一支掸杖,大喝一声,跃起一丈多高,从群僧头上飞过,呼的一声,向冥灵真人劈下,他功力深厚,这一击力道非同小可,但听杖风如啸,当头罩下。

冥灵真人一声冷笑,右手长剑一招“海市蜃楼”,剑光打闪,逼退群僧,左手拂尘一抡,竟迎着百拙禅师禅杖扫去。

老和尚暗道:“你这是自找苦吃,我这一杖劈下劲力将近千斤,你内功不管如何­精­纯,也不能以一柄小小拂尘,硬接我的禅杖。”

他心念转动之间,禅杖和拂尘已然相触,但觉一股绵绵的­阴­柔之力,循臂而上,老和尚突感两臂一麻,臂上劲力顿失,这一杖劈下,竟被对方用极高内家气功化解开去。

百拙吃了一惊,一压丹田真气,脚落实地,用手一收禅杖,哪知对方拂尘的发丝,已绕缠在禅杖上面,这一收,竟未把禅杖收回。

只听冥灵真人纵声一阵大笑,右手长剑挥动,又震飞了两柄戒刀,接着剑势挺近,又刺伤三人。

百拙大师急怒交加中,大喝一声,全力一推,禅杖猛向冥灵真人胸前撞去。

哪知冥灵真人随着禅杖向后一退,左臂陡然一震,内家劲道聚发,老和尚只感两只握杖手腕一麻,禅杖几乎脱手。

冥灵一震之力,未能把百拙掸杖震脱出手,心中也是暗吃一惊,忖道:这老和尚功力当真不凡。

就在冥灵微一怔神间,两支禅杖,三柄戒刀已齐向他攻去。

冥灵果有非常之本领,左手拂尘一带,借百拙禅杖挡开了三柄戒刀,右手长剑一招“横架金粱”,封开了两支禅杖,紧接着又一剑“穿云取月”,闪闪寒光,指奔向百拙大师前胸。

老和尚手握禅杖,吃他拂尘上发丝卷住,相持不下,无法收回迎敌,只有松手向后一跃避开。

这时,草上飞虎简治宇,和铁罗汉迦龙,也挥动兵刃,向群僧攻来,两人武功均是一流高手,不大功夫被他们连伤了数人。

冥灵真人左腕一振,把拂尘缠夺的掸杖,抛向半天空去,右手长剑一扫,巡退了四个拦路和尚,纵身一跃,凌空而起,但闻衣袂飘风之声,拂尘长剑形成一片光影,猛向百拙大师罩下。

老和尚还未来得及重拾兵刃,对方已挟着排山倒海之势攻到,只得运起真力呼呼劈出两掌。

两股掌风迎向凌空下击敌人。

冥灵真人一声冷笑,拂尘扫出一股潜力,把百拙掌风震开,右手长剑仍然指袭顶门。

老和尚只得仰身向后退了八九尺远。

冥灵真人如影随形跟踪而上,拂尘一扫,卷飞了侧里伸来拦击的一支禅杖,有手长剑“笑指天南”,向百拙大师追刺来。

百拙被冥灵真人拂尘剑势,逼得连连向后退时,紫云和玉玲已想出手迎击,只因场中僧侣众多,两人不好出手。现在见百拙大师连遭险招,情势十分迫急,青袍道人手中拂尘长剑锐不可挡,群僧只一交接,不是兵刃出手,就是当场受伤,心知再要多所顾虑,可能造成大错,陈姑娘首先发难,娇叱一声,身剑齐进,一招‘开山导流”直向青袍道人撞去。

冥灵真人卷飞拦击僧人禅杖后,拂尘长剑交相攻出百拙,只逼得百拙险象环生,他正想再下几着杀手,把百拙大师伤于剑下,突见一道银虹激­射­而来,快似电奔,迅速至极。

这就迫得他不顾伤敌,拂尘回腕一扫,反向飞来银虹迎去。

但闻沙的一声轻响,拂尘上二尺多长金线发丝,缠住了陈紫云手中宝剑。

陈姑娘玉腕一震一收,想把宝剑撤回,哪知用尽气力,竟难如愿。不禁大吃一惊,耳闻冥灵真人的冷笑声起,右手长剑,已向前胸指刺过来。

陈紫云不松剑,就得被人家长剑刺伤,正在危急当儿,骤见白光一闪,玉玲宝剑已指劈到冥灵真人的左腕。

玉玲剑势比冥灵快了一步,因此迫得他不得不先求自保,右手长剑一转,不刺紫云,移封程姑娘攻来一剑。

只听一阵金铁交响,玉玲宝剑被他一挡之势,直荡开去,他左手拂尘仍是卷着陈紫云宝剑不放。

程姑娘看未能救得云姊姊,不由怒火冲霄,再次震腕而上,刷刷刷疾刺三剑。

这三剑都是那太极三十六剑式中绝学,招招狠辣无比,饶是冥灵真人武功­精­博,也被逼退三步,不得不抖松拂尘,放开陈紫云卷缠长剑。

二女和人交接几招,已知对方功力深厚惊人,哪里还敢大意,紫云剑脱拂尘,立时劈扫两剑,带动两仪变化,刹那间,双剑合璧,­精­芒电掣,剑气漫天,绝招连出。

冥灵真人想不到这两个若花的女娃儿,竟有这等­精­深剑术,不觉心头一震,拂尘疾扫三招,右手连攻八剑,荡开一片绕身剑光,跃出圈外,厉声喝问道:“你们两人是什么人的门下?”

玉玲见两仪剑法仍是困他不住,着实吃了一惊,横剑望了紫云一眼,答道:“什么人的门下你不配问。”冥灵直人气得一声冷笑道:“年轻轻的女娃儿,竟敢大言不惭。你认为道爷是怕你们吗?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你们也不知道爷是何许人了。”

紫云心中一动,问道:“你是不是南海黑鲸岛,自称什么冥灵真人的老怪?”

冥灵真人笑道:“你的胆子很大,小小年纪竟敢这样对我,看你刚才出手几剑,果然玄妙无方,既知我来历,必非无名之辈,你是什么人的弟子?”

紫云笑道:“九华山排云岭,灵虚仙师门下弟子,她是我师妹程玉玲,今夜我们姊妹有幸的很,能会到海外高人。”

第十三回 一叶道人

冥灵真人仰起脸纵声一阵大笑道:“除了排云岭灵虚上人朱一岚一外,别人也调理不出来这样好的弟子,你师父很放心,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呢?”

玉玲跃起来,振腕一剑劈去,道:“你先别唬人,打败了我们姊妹,再说不迟。”

玉玲一出手,紫云不得不跟着发动。两道银虹电奔,直对冥灵真人刺去。

冥灵左手拂尘迎剑一扫玉玲宝剑,右手长剑封架紫云攻来一招。

二女知他内功深厚,如果宝剑被他碰上,势必被震脱手,当下剑势一变,避开迎击,并立时展开两仪剑法,但见剑光流动,有如满天银星飞洒,把冥灵真人围在中间,瞬息间,交接了二十余招。

冥灵受二女两仪剑法所制,空负一身绝世武学,竟自无法冲出围困,不觉激起怒火,大喝一声,连起内功,拂尘、长剑交互攻出,但闻风声丝丝,一丈方圆尽都是激荡逼人的潜力,只震得二女衣袂乱飘,威势实在吓人。

紫云、玉玲都被冥灵贯注拂尘、长剑上劈扫而出的潜力,震得娇躯摇摆,心神震动,芳心中暗暗吃惊,但她们知道此刻是­性­命交关之时,只要被人震开那流动剑光,破了两仪变化,决难逃得危运。因此,咬牙苦忍,依照两仪剑式,全力施展。

这一套穷极剑术变化的奇学,妙用果然是不可思议,招招制敌机先,招招攻敌必救,饶是冥灵真人,功力盖代,技拟天人,也被那奇微的变化克制住,不能脱出绕身剑光。

这一场武林中绝无仅有的拚搏,只看得群僧相顾愕然,百拙大师亦不觉看个目瞪口呆,心中暗自忖道:“武林中传说灵虚上人朱一岚,胸罗玄机,功参造化,才学绝伦,举国第一,看来当真是一点不错。只看他的门下女弟子奇奥剑术,就使我们号称武林最大主脉,有七十二种绝技的少林派黯然失­色­。”

百拙被二女和冥灵的恶斗吸引了全部心神,一时间忘记了指挥群僧环攻强敌。

突然间,几声惨叫响起,划破了夜空,也惊醒了百拙。老和尚抬头望去,只见拦击草上飞虎简治宇和铁罗汉迦龙的弟子,已有几个横尸溅血,同时和那黑衣女人缠斗的达摩院主持洪禅上人也被逼的险象环生。

百拙心头火起,从群僧手中抢过来一柄禅杖,一把戒刀,左刀右杖,大喝一声:“叛派逆徒竟敢如此放肆。”纵身一跃,直向两人扑去。

禅杖迎头猛击铁罗汉迦龙,戒刀指袭草上飞虎简治宇。

铁罗汉也是用的禅杖,反手一挡架开百拙一杖劈打,简治宇刀演“力屏天南”,封开百拙戒刀。

紧接着两人杖刀并举,合力猛攻百拙。

老和尚狂怒已极,力拒两人,仍是攻多守少,刀杖连环攻出,招招指向要害。

激斗中,突听一声娇叱:“撤手!”百拙分神向外看去,只见洪禅上人右臂衣袖被那黑衣女人用宝剑划开,臂上鲜血如注。

但洪禅上人仍是挥杖猛斗,毫不退缩。

百拙一阵感伤,手中戒刀一慢,被铁罗汉迦龙觑了个空隙,拨开百拙戒刀,趁势一招“直捣黄龙”,当胸点去。

百拙心头一惊,赶忙凝神迎敌,但杖风已快近前胸,封架不及,只好向后一跃,让开一招点袭。

就这微一失神,简治宇和迦龙的禅杖单刀,已借机展开迅猛的快攻。杖影刀光,迅如雷奔电闪,把百拙逼落下风。

要知简治宇和百拙同是少林寺上代掌门人亲传弟子,两人所学相差无几,再加上一个铁罗汉合力并攻,百拙本难抵两人,刚才急怒之下,凭一股猛劲,力战两人十余合不落下风,现在一个失神,让两人抢了先机,登时感到压力沉重,难以挡得两人攻势。

群僧一见掌门人已处于劣势,立即把简治宇、迦龙凌厉的攻势挡住。

这时,少林寺外,打的极是热闹,陈紫云、程玉玲以两仪剑法,双战冥灵真人,虽把他困在剑光中,但想伤它却是不易,反被冥灵真人长剑、拂尘扫出劲风,震得心神乱荡。他内功深厚,劲力悠长,拂尘潜力和剑风愈来愈大,二女全凭那奇微的剑招,和两仪玄妙的变化,把对方圈入剑光内,表面上看去二女占了优势,其实要再长打下去,二女后力不继,必败无疑。

最危险的还是洪禅上人,他被冥灵真人师妹玉面仙狐陈凤,刺伤右臂,全仗致十年修为功力,勉强忍创拒敌,情势险恶至极。

陈凤见洪禅上人负伤后仍是力战不退,不觉怒火千丈,双剑突的一变,施出她最厉害的杀手天魔剑法,刹那间,剑光化万道银蛇,盘绕洪禅飞舞,老和尚只感眼花头晕,四面八方尽都是敌人剑光逼来。

洪禅上人又勉力支持了几个回合,只觉剑光耀目,眼花头晕,手中禅杖也缓慢下来。

蓦闻得那黑衣女人一声娇叱,双剑连环劈出,剑拟打闪,光如波翻浪涌,冷锋过处,老和尚左臂鲜血泉涌。

这一剑伤的不轻,洪禅上人再难支持,拚尽最后余力,横抡一杖,跃退了九尺多远。

只听陈凤一声冷笑,振剑跃起追袭,洪禅上人伤处巨痛难忍,哪里有余力迎敌,幸好达摩院的弟子及时跃到,五支掸杖并举,挡住了陈凤追袭。

玉面仙狐心头火起,双剑卷云飞雪,带起逼人剑风,施出天魔剑法中绝学,一招”五鬼飞叉”,但见­精­芒流动,两僧应声惨叫,一被剑穿前胸气绝,一被断去一条臂膀。

群僧见她出手这等威力,无不心头一震。就这略一怔神,陈凤又挥剑攻到。

群僧被她出手剑势震惧,不自觉纷纷让避,陈凤趁势追袭,两剑如神龙穿空,转眼间又被她刺伤两人,逼开群僧,双剑直逼洪禅上人。

老和尚正疼的晕头转向,哪顾得迎敌,眼看一代名僧就要断送在陈凤手中,忽的剑光打闪,一道银虹凌空而降。

寒气逼人,冷风透肌,当头向陈凤罩下。

陈凤吃了一惊,不顾再伤敌人,猛的收剑,翻身向后跃退,银虹敛处,眼前出现了一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猿臂蜂腰,手横长剑,剑身寒光耀眼生花,一望即知是柄宝刃,陈凤哪见过这等美男子,不觉心中一荡。

目光一转动,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只见他右手横剑,左手却抱了一个孩子,心中暗暗好笑,忖道:“这怎么搞的,和人动手打架,还把孩子抱着。”

她这里心念转动,剑英已借机取出来一粒百转还魂灵丹,交给洪禅上人说道:“老禅师请快把这粒丹丸服下,这是家师亲手调制的灵丹,功能止疼清神。”

洪禅接过丹丸一口吞下,陈凤已横剑欺到身边,正想开口说话,哪知剑英突然回手一剑扫去。

陈凤骤防不及,几乎被剑势扫中,逼得她一个大转身,向左面避开了五六尺远。

原来剑英手中抱着孝燕,怕她突然出手伤了孩子,因而一剑把她逼退。

这一剑招惹起陈凤怒火,怒叱一声,双剑“二龙出水”合击过来。

剑英怀抱孝燕,心情十分紧张,看陈凤攻来剑势凌厉无伦,不敢让他近身,猛的一提丹田真气,惊虹剑虚空点出。

一股潜力由剑上发出,直向陈凤逼去。

陈凤心头一震,收剑疾退三步。

俞剑英冷笑一声,潜运功力,左脚向前疾踏半步,右手长剑,又连着点出三剑。

玉面仙狐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当前的俊美少年,竟身怀剑术中最高绝学,以剑气伤人,立时把双剑舞成一片光幕,护住全身,把剑英点来剑风挡开。

俞小侠玄门先天气功,还未到炉火纯青之境,他这以剑震气伤人打法,又是最耗损人身真气的打法,是以他连攻四剑之后,头上也见了汗水,只觉真气不继,轻声喘息。

他心中明白,如果再要以气震对敌,必将大耗元气,但如近身和人拼搏,又怕伤了孩子,虽然他自信武功剑术,足可保孩子无恙,但一种父亲的至爱,使他不愿冒险。

他这犹豫难决,陈凤已欺身抢攻,双剑交相击出,瞬息间连攻八剑。

这八剑,均是天魔剑法中绝学,招招凌厉无比,俞剑英失去先机,这八剑只闹得他手忙脚乱,连封带躲,才算把这八剑避开。

陈凤一着得手,双剑展开连绵快攻,剑光若长江大河,一招比一招迅快,招招都指向剑英要害。

她这套天魔剑法,施展开后,威力竟是奇大惊人。

俞剑英左手抱着孝燕,分去了他心神不少,一时间竟被陈凤的绵密剑光所困,只有守势,不能还攻。

激斗了十五六个回合,俞剑英仍无法抢回主动,这就使他怒火冲天,大喝一声,剑势忽变,一招”白云出岫”疾奔陈凤前心。

陈凤见来势奇猛,不得不侧身闪避,俞剑英就借她一闪之势,惊虹剑化成一片寒光护身,纵身一跃,凌空而起,冲出了剑光围困。

低头看孩子,脸上微带笑容,毫无惊怕之意,心头一宽,战志激增,长啸一声,振剑复向陈凤扑去。

两人接手再战,情势已大不相同。俞剑英放手抢攻,惊虹剑带起凌厉剑风,再加上宝刃威力,丈余内尽都是侵肌寒气。

不过陈凤的天魔剑法,变化异常诡异,俞剑英虽然全力抢攻,但一时间要想胜她,却也不易。

这时,少林寺中又有很多僧侣涌出,在寺门外排成一座阵式,两翼伸展,全阵缓移,慢慢包围过来。

再说二女合力狠斗冥灵真人,她们虽被冥灵真人长剑、拂尘发出潜力,震得心神动荡,但仗两仪剑法的­精­奥变化,始终把冥灵困在剑光之中,难以脱出。

激斗了八十合后,二女已觉难再撑斗下去,紫云还可勉强忍受支持,玉玲已娇喘不息,香汗透衣,头晕眼花,力尽筋疲,手中剑势,也渐渐的慢了下来。

不过冥灵真人,这当儿也因真气耗消过多,剑风和拂尘震荡出的力道不似初交手时那样凌厉。紫云已看出玉玲力尽难支,芳心中甚是焦急,猛的娇叱一声,施展出两仪中的三招绝学,疾攻三剑把冥灵逼退数步,然后振奋­精­神,单接冥灵还击,程玉玲只不过随着云姊姊的剑势,合着两仪变化,作势助威。

她心中明白紫云是叫她借机调息,立时暗中行功运气。她自投入灵虚上人门下后,开始习玄门正宗内功,仗过去基础,三年来进境甚速,一刻工夫,真气已恢复不少。

可是这一阵工夫中,陈紫云却吃足了苦头,她单接冥灵真人长剑拂尘,如何能是敌手,六七合后已累得她脸上变­色­,神散手软,全身无力。

所幸玉玲能及时调息过来,见云姊姊情形,不禁又怒又愧。倏的怒叱,变剑抢攻,紫云也强忍苦战,不稍松怠,霎时间,两仪剑法威力大增,有如万丈怒涛汹涌,冥灵真人心中暗暗吃惊,不觉斗志消减,登时被二女抢去先机。

这边紫云和玉玲夺得优势,那面剑英也占尽上风,王面仙狐的天魔剑法虽然威势奇大,但如何能挡俞剑英的深厚功力,和惊虹宝刃威力,力斗二十合后,已把陈凤逼得失去了还手之力。

剑英趁势剑演三绝招,威势如排山攻出,陈凤在慌乱中忘记他手中是柄宝刃,举剑封挡,右手剑应声两断,剑英借势又一招“神龙摇头”,冷芒扫过,削去她包发黑绢。

五面仙狐只吓得亡魂离体,左手剑突一招“玉女投梭”,以攻为守,一挡剑英攻势,纵身翻跃退了一丈多远,接连再几个纵跃,隐没逃走。

俞剑英低头看怀中孩子无恙,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长啸一声,纵身拔起两丈多高,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虹,破空而下,闪闪寒芒,攻向草上飞虎简治宇。

百拙力战铁罗汉迦龙和草上飞虎两人,虽然有群僧相助,仍难抢得上风,反因人数过多碍手碍脚,大家都有点施展不开,群僧平时虽然练过合力拒敌的配合默契,但因百拙大师武功高出太多,无法配合得上,人虽多威力却难发挥。

铁罗汉迦龙和草上飞虎简治宇,因武功相差有限,打了一阵工夫后,反而配合的得心应手了。两人一样心意,都志在百拙大师,所以他们对群僧攻势只是封架闪避,掸杖、单刀,却全力对付百拙大师下手,招招攻袭指向|­茓­道,招招攻袭致命要害。

俞剑英的凌厉攻势,使简治宇和迦龙立陷困境,不过十招更险象环生,二人不敢再战,双双脱走。这时群贼都已逸走,单余冥灵真人一个苦战,少林寺群僧布成的阵式,两翼也伸延包围过来。

冥灵真人看不出二女剑法窍诀,心知再打下去,仍是无法胜得,大喝一声,运集了全身功力,刷,刷,刷,劈出三剑。

这三剑威势,直似山崩海啸一般,凌厉剑风把二女绵密的剑光震开,纵身一跃,脱出了二女剑光围困,左手拂尘回扫,架开紫云、玉玲双剑追袭,右手长剑振腕点出,这当儿,少林寺群僧摆成的围击左翼,已拦住了冥灵真人去路,四个带头领队的和尚,还未来及出手,冥灵真人已抢先发动,把内家罡力贯注剑身,弹震出一股剑风,当先迎击过去。

四个和尚,两支掸杖,两柄戒刀同时出手,造成一片光幕,把冥灵真人点来剑风挡开。

冥灵真人就借这点出剑风之势,一提气,凌空而起,直飞了一丈多高,呼的一声,从群僧头上掠过,活像一只大鹏鸟,掠空低飞,群僧只看得目瞪口呆,百拙也看得心头一震,暗道:此人轻功,为生平所见第一高人。

冥灵真人这一卖弄轻功,只看得俞剑英心头火起,回头喊了一声:“云姊姊!”陈紫云一回头,剑英已把怀中孝燕直抛过来。

紫云吓的心头一跳,急跃而起,接住孩子,剑英已拔身跃起了三丈多高,半空挫腰长身,施出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突然间又升了两丈多高,气聚丹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身剑合一,化一道银虹向冥灵真人追去。

冥灵吃了一惊,半空翻身回头望去,只见一道冷森银虹卷飞追到,赶忙一沉丹田真气,施出千斤坠身法,泻落实地。

他不过刚落实地,剑英已挟着一片剑风当头罩下。

冥灵左手拂尘,右手长剑,一齐劈出,迎向剑英攻去。俞小侠绝妙的轻功,使冥灵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这一出手竟全用的内家罡力,两股奇猛劲道,交相而出,待近剑英时,合而为一,两股潜力合流,威力突增一倍。剑英只感到一阵劲风,迎面袭来,心知对方所发全是内家罡力,只要一沾身,必为所伤。当下凝神提气,运起玄门先天气功,贯注剑身,振腕点出。

剑风丝丝,宝刃由冥灵劈出内害罡力中透过,寒光闪动,当胸刺去,冥灵心头一震,横右手长剑架去,双剑交击,响起一片龙吟虎啸之声,冥灵手中长剑,登时被截作两段。

俞剑英削断冥灵手中兵刃后,剑势仍然不收,气行右腕,惊虹剑斜劈而下。

寒锋过处,划破了冥灵右臂袍袖,但剑英也被冥灵拂尘横里一击扫破左肩衣服,皮开­肉­绽,鲜血汩汩而出。

这一招奇险交接,双方都不禁呆了一呆,冥灵不再恋战,长啸声中一跃数丈,眨眼间已隐没不见。

紫云、玉玲联抉飞落到剑英身边,四道眼神齐住在剑英左肩伤处,无限关怀的深情问道:“你伤的怎么样?”

剑英看着二女焦急神情,摇摇头,笑道:“只伤到一点皮­肉­,那老妖道当真是利害,如非恩师授了我玄门先天气功,只怕早被他内家罡力,震伤五腑了。”

程玉玲一面替剑英扎伤势,一面又十分怜惜地责道:“那妖道功力深厚,实非小可,我和云姊姊用两仪剑法对付他,还难占到丝毫便宜,你怎么能单剑穷追,如果他情急拚命……”

程玉玲话末说完,突闻桑逸尘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问道:“英儿!你伤的是不是很重?”

剑英转头看义父脸上倦容隐现,头顶上汗水未­干­,知他也经过一场凶狠搏斗,赶忙躬身答道:“我只略伤皮­肉­,一两天就可复元,义父和什么人动手了?”

桑逸尘叹息一声,道:“海外几个魔头,当真是不可轻视,今夜之战,是老叫化子生平所有战阵中最凶狠的一场拚搏。”

这时,少林寺僧众摆的阵围,正自行散去,伤的已抬入寺中治疗,死的也被人抬去埋葬,寺外除了几个打扫血污的和尚之外,只余下百拙、悟­性­,和监院五老中的三个,原来监院五老中的悟情、悟法,都受了伤,先回寺中疗伤去了。

百拙合掌对八臂神乞、剑英、紫云等一礼,说道:“今夜如非桑大侠及两位女施主出手相助,少林寺定遭魔劫,老衲愧掌门户,无能无德,致引得群魔欺上门来。”说罢,黯然一叹,神­色­异常凄伤。

桑逸尘突然仰起脸,一阵大笑道:“海外群魔妄图争霸中原,志在武林各派,贵派不过是自当其冲而已,老叫化子只要不死,决不让他们如愿以偿。今宵之战,虽然空前惨厉,但他们也没有讨到好去,­阴­阳老妖吃我混元气功震伤,虽无大害,也得他数月养息,贵掌门如果有心,老叫化愿高攀一次,由我们两人柬邀各门各派,遣派高手,追踪海外,和他们作一次总结,免得他们寻到中原,多造杀劫。”

百拙沉吟一下,答道:“此事关系太大,老衲虽为少林一派掌门,但代代戒律,约束重重,一个人难作得主,请桑大侠先入寺中休息,容老袖和寺中几位同门研究之后,再作决定如何?”说罢,合掌肃客。

桑逸尘知他所言非虚,点点头道:“你掌着一派门户,行事自不像老叫化子一样随便,不过,老叫化子先把话说明白,我在少林寺住两天等你回话,事关中原武林千百生灵,再说得重一点,关乎着今后武林兴衰,老叫化子已活到八九十岁,早就该死了,我一生无牵无挂,除了收个义子之外,遍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亲人。何况这个义子又是排云岭灵虚牛鼻子的门下,牛鼻才才博古今,学究天人,有他那样的师父,我这做义父的也不过是个配搭,我这把老骨头能在埋入黄土之前,为中原武林做件好事,死了也心安理得。如果你们少林派不肯出头,老化子也不愿自找麻烦,拚着一条老命,我一个人到海外斗斗他们。”

悟­性­接口笑道:“凭你八臂神乞在江湖上的盛名威望,只要振臂一呼,我们少林寺也得听你令下,何况群魔又是先对我们发动,少林寺不愿惹事但也得出手自保,不过要我们掌门人和你联合具名,柬邀各派,对付海外群魔一事,关系太大,依我们少林寺规矩,必需召集寺中长老,会商后才能决定,掌门人确实难作得主,并非有意推诿,今夜里如非你八臂神乞,及俞小侠和两位女英雄仗义出手,少林寺难免一场浩劫,这份云天情宜,已铭志我们少林寺千百弟子心中。”

说话之间,已到了寺门外面,紫云、玉玲望了八臂神乞一眼,收住步停在寺外。

百拙知二女故意刁难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适当法子处理,不准­妇­人女子入寺,是少林寺代代相传的规矩,但现在情形不同,今夜如非二女出手,挡住冥灵真人,少林寺还不知道得多少人受伤,既不便拒人人寺,又不能违背代代相传的戒律,如果二女一声不响的跟着进寺,百拙也就装糊涂,看见只当没看见。不理不问,二女力战冥灵真人的惨烈惊险,寺中几位长老大都是亲目所见,大概不会再对他提什么反对意见。偏是二女自作聪明的在寺门口一停,这可给老和尚一个大大难题,如要他亲口说出请二女入寺,实在难以开口,因为那无疑废弃了代代相传,不准­妇­人女子入寺的戒律,既不能出言相让,又不能开口拒绝,场面十分尴尬。

二女玲珑剔透,如何看不出者和尚作难模样,但她们究竟未脱少女习­性­,实本无意,等看出百拙尴尬神情后,又故意放刁,玉玲长长叹一口气道:“老师父,你们寺中不准­妇­人女子进去,晚辈们自不便强人所难,适才我和云姊姊莽莽撞撞闯进去一趟,现在想起来,心中十分不安。”说罢,对百拙福了一福,拉着陈姑娘双双对八臂神乞一礼,然后转过身子就走。

百拙望着二女背影,招呼她们停下不是,不招呼又觉不对,一时间呆站着说不出话来。

桑逸尘看出老和尚作难神态,低声对剑英道,“你送她们到外院去,不许再故意放刁生事。”

剑英一笑,转身向二女追去,桑逸尘却转脸对百拙笑道:“这两个女娃儿,都叫牛鼻子给宠坏了,你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咱们进去啦!”说罢当先进了寺门。

百拙和悟­性­及监院中三位长老随后跟进。

如果在往日,桑逸尘这等豪迈狂傲之气,纵让百拙和悟­性­能忍耐得下,监院的三位长老,决不买帐,但他们现在不但不觉八臂神乞狂傲,而觉他这种不拘小节之处,正是风尘中奇人本­色­,概因他们亲睹八臂神乞的绝世武功,今夜中如非他出手,挡住­阴­阳老人,监院五老只怕都难逃这次劫难。

原来在二女合拒冥灵真人的同时,监院五老也在截拦住­阴­阳老人恶斗,老妖手中一只铁骨­阴­阳扇,穷尽了武技变化之能,功力深厚,愈战愈勇,五老全力拒挡,不但难­操­胜券,而且逐渐的被逼落下风,不及三十回合,已吃人家铁骨­阴­阳扇点伤了两人。

悟静、悟法受伤退下之后,余下三人更是难支,登时被人逼得险象环生。

幸好,桑逸尘及时赶到,喝退监院三老,以一双­肉­掌独斗­阴­阳老人铁骨扇。

桑逸尘以生平绝学“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和­阴­阳老人力搏两百合,仍难分出胜败,这时,双方都已打的汗流浃背,八臂神乞吃亏在手中没有兵刃,­阴­阳老人吃亏在先和监院五老打了一阵,气力略有损耗。

斗到两百三十合后,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这就激起桑逸尘心中怒火,大喝一声,运起混元气功,呼呼劈出三掌。

这三掌,可以说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威势凌厉无伦,­阴­阳老人接得了一、二两掌,第三掌却震伤他的内腑,喷出一口血后逃走。

不过,桑逸尘劈出三掌后,也已经疲倦不堪,如果­阴­阳老人能接过他第三道掌力,胜负之数就难再预料。

少林寺监院三位一旁观战的长老,却是不清楚桑逸尘是否还有余力再战,自己五人合力难拒的­阴­阳老人,却被八臂神乞赤手空拳打跑,不禁对桑逸尘佩服得五体投地,回到寺外,又见到二女双斗冥灵真人的一场惨厉恶战,俞剑英追袭冥灵轻功,更是武林少见。因此,他们对桑逸尘、俞剑英等观念也随之大变,心有敬仰,坏也变好,桑逸尘的狂傲神态,变成了风尘异人的本­色­。

百拙、悟­性­、监院中三位未受伤的长老,直把桑逸尘送到静室,百拙才和三位长老告辞,悟­性­却留在房中和八臂神乞品茶、闲谈。

桑逸尘呷了一口茶叹道:“老叫化今夜中只能算饶幸胜人,老实说,这是我生平最凶狠的一次拼搏,到今天我才感到,老叫化子当真老了,血气日渐衰退。看来一个人,不管如何去练习武功,也不能青春长驻,永不衰老。当今江湖上,不少人羡慕老叫化混元气功是独步武林的绝学,千方百计想投到我门下,习练这门功夫。但灵虚牛鼻子却指我这混元气功,是外家功夫,不足以持,劝我散去全身功力,随他重习玄门先天气功,当时老叫化还和他大吵一场,指他危言耸听,现今想来,牛鼻子实在一番好意。他说混元气功,可以把人练成钢筋铁骨,劈碑碎石,但无法练气驻颜,化神还虚,到了年岁增长后,功力不但难再增进,反要日渐减退,老叫化这三年来,就没遇到一个劲敌,因故,对牛鼻子告诚之言,始终不肯相信,今天和­阴­阳老怪一场拚斗后,才算醒悟过来,但已时机不再。”说罢,长长一声叹息,脸­色­黯然。

悟­性­和八臂神乞相交数十年,从未听得他叹过一口气,也从未见到他感伤神­色­,今夜中,桑逸尘一反常态,不觉心头微微一震。

悟­性­功力虽没有八臂神乞深厚,但他半生青灯古佛,灵­性­修善极高,昆仑二十年面壁岁月,更是悟出不少人生消长之机,听到桑逸尘大异他往昔为人的话,心中忽有所感。偷眼望了八臂神乞一眼,只见他垂目静坐,这瞬息时刻,不复见他的豪迈之气。

正想开口劝说几句,突然人影一闪,俞剑英穿门而入,他手中拿着一节小指粗细的竹子,躬身对八臂神乞一礼,轻轻叫了声“义父。”

桑逸尘倏然睁开一双大环眼睛,湛然神光逼人,俞剑英一怔神,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八臂神乞微微一笑,道:“英儿,你有什么话问我?”

剑英把手中半节竹子呈上,道:“英儿刚才送两位姊姊回到外院,她们交给我这一节竹子,据云姊姊说这节竹子,是一位隐身暗中的奇人所发,一发之力,震脱云姊姊手中宝剑。”

桑逸尘接过那节细竹子,详细看了一阵后,道:“如果她们说的不错,此人功力实非小可。当今武林之中,除了你师父之外,只有海外几个魔头也许有此功力。”

悟­性­摇摇头道:“如果是海外魔头,决不会震剑不伤人,据我想,可能是他?”

桑逸尘笑道:“你说的可是衡山剑客一叶道人?”

悟­性­道:“除了他,当今武林中,恐怕没有人能用一节竹枝,击落灵虚道长门下弟子手中宝剑。”

桑逸尘一皱眉道:“如果是他,恐怕会出麻烦,据老叫化子所知,两个牛鼻子心里有着一点小嫌怨,灵虚老道量大如海,你就是把他排云岭老窝给烧了,他也不放在心上。但衡山一叶老杂毛,心胸却很狭窄,三十年前他曾派人送信邀灵虚牛鼻子比剑南岳,当时老叫化刚巧也在九华山排云岭上作客,看完信心头火起,怂恿灵虚牛鼻子照信履约,如果老叫化不在一边加油烧火,他决不会履约比划……”说到这顿一顿,两道冷电般的眼神,注­射­在剑英脸上。

望了一阵后,叹息一声,接道:“那场比剑,可真是激烈无伦,老叫化见证绝峰,只看得目迷五­色­,激斗三百合后,一叶道人不敌落败,那杂毛老道火气比老叫化还大的多,当场断剑,含泪而去,灵虚抱怨我不该激他履约,一叶道人胸襟这等狭小,只怕从此结下嫌怨。

果然自从那天起,武林中不再说一叶道人之名,三十年岁月匆匆,也未闻一叶上排云岭生事寻仇,这件小可能已算拉倒,偏巧两人门下弟子,又演出一幕夺爱纷争,事情本是自然形成,但在一叶道人眼中也许会认为灵虚牛鼻子故意和他为难,如果因此勾起他心中旧恨,可能要引起一场滔天风波。”

悟­性­摇摇头叹道:“这天下第一奇的名头,倒也给灵虚旧友招了不少麻烦,但据老衲所知,灵虚旧友对门下约束素严,这夺爱纷争之事,老和尚却有些不解。”

桑逸尘大笑道:“牛鼻子表面看上去,道貌仙风,一派庄严,但事实上他却异常慈爱,不是老叫化子有意捧他,说穿了,他是异常护短。刚才我在寺外说他宠坏了两个女弟子,并非无的放矢,你知道他门下两个女弟子,一个是陈北鹤独生女儿名叫紫云,陈北鹤晚年慕佛,剃度出家,做了你们三宝门下弟子,斩情断亲,把女儿送给牛鼻子收养,另一个叫程玉玲,江湖绰号白燕儿,出身江湖世家,是绿竹堡程九鹏的掌上明珠,一叶道人门下弟子岳凤坤,钟情白燕儿,示爱不移,坏却坏在程玉玲钟情我这个宝贝义子,栖燕楼剖心示爱后,又要自绝殉情,这就又要怪老叫化子多管闲事,大包大揽,把程玉玲荐入了牛鼻子的门下,也不知他是看老叫化的面子,还是存了成全徒弟心愿之念,我一荐,他就收。”说到这里,纵声一阵狂笑,两道眼神又落到剑英身上。

俞剑英听义父畅淡自己和白燕儿一段经过,羞急得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后,换个人恐怕早已发作,至低限度也拂袖而去,但桑逸尘侃侃而谈,他不但不敢Сhā嘴,而且也不敢借故退席,只得红着脸,坐一边默然听着。

桑逸尘目睹剑英羞窘之态,又来个哈哈大笑,接道:“岳凤坤失意情场,决不甘心,自己无能报复,势必要对师父诉说,这新怨旧恨集在一起,老杂毛自然要怒火千丈。这几十年他不在江湖上出现,可能是在埋首研究武功,一旦重入江湖,武功必较前高出许多,老杂毛找不到灵虚牛鼻子,说不定会把这一股怨气,发泄到几个孩子身上。”

悟­性­皱着两条慈眉,道:“衡山剑客,也算是武林中一代大侠,大概他还不至于对比他晚一辈的后生下手。”

桑逸尘笑道:“老杂毛为人极是自负,除了心胸狭窄一点之外,为人倒很正派,对灵虚门下几个孩子下毒手,是绝不至于,怕的是他会捉去几个孩子作人质,好迫使灵虚上人出面。牛鼻于离开九华山排云岭后,行踪如杳飞黄鹤,一叶道人想找他自不容易,捉住他门下弟子作人质不失上策,问题在灵虚上人会不会因此出面,据老叫化子近年看他一切作为,似是已到无嗔无念之境。一叶道人决不能把他逼出头,再来一次衡山比剑。”

俞剑英只听得一扬剑眉,接道:“一叶道人既和英儿恩师结有梁子,英儿正应当挺身而出,我身受恩师十年培育,为师门恩怨,死亦无憾。”

桑逸尘呵呵一阵大笑,道:“你师父近十年中,玄功大进,也许他早有安排,老叫化刚才看云儿和程玉玲双斗冥灵时用的剑招,着着变化奇奥,大异一般剑术,老实说,老叫化就看不出所以然来,一叶老杂毛不见得就比老叫化强到哪里。”

悟­性­叹道:“这一代武林中以灵虚、一叶两位道长,和你八臂神乞,三个声誉最隆,江湖道上,大概没有人不推祟你们,偏巧你们三个人,又都各具怪癖,不肯创立门户,培育下代英才,灵虚道长避居深山,读书自娱,啸傲山林,绝缘江湖,一叶道人埋首敛迹,轻易难得一见。你八臂神乞,虽常在江湖上走动,但始终不肯收录一个弟子,可惜你们绝世武学,后继无人……”

桑逸尘截住了悟­性­的话,笑道:“老叫化子混元气功,不能传人,传人后果,极是可悲,哪一个拜在我门下,就得断子绝孙,你想想看,我该不该收录弟子?灵虚牛鼻子也不是吝惜绝学,不收弟子只因异质难得,才智过人,未必能宅心忠厚,宅心忠厚又未必才智过人,像他那一身本领,万一所传非人,要留给后代江湖上多大祸害?一不小心,就要遗恨千古,所以他不能随便收录弟子……”说此一顿,呷了一口茶,望了俞剑英一眼,又继续说道:“总算是机缘凑巧,你徒弟带英儿求师登山,那晚上老叫化也费了不少口舌,他才把英儿收到门下,不过我现在想来很觉可笑,老叫化和他交了几十年道友,也说得上莫逆二字,但他处处都给我摆陷井跳,说起来,老叫化实够惭愧,只要他一动心眼,我没有一次不跌入他谋算之中。”

说罢,纵声一阵大笑后,又道:“就拿他收英儿这件事说吧!明明他早已看上了英儿的才质,足以当得他衣钵传人,却故意推三阻四,不肯答应,害得你那徒弟王振乾,泣求丹室,老叫化看不过挺身质问,他又以英儿杀孽重不肯应允,千不该万不该,老叫化不该允担俞剑英,日后闯出的一切恩怨烦恼,结果害得我劳碌奔走不算,又受了很多折磨。老叫化活了八九十岁,就没有受过那些烦恼困扰,两个女娃儿一对死心眼,闹的一场情爱纠纷,差一点要了老叫化的命。牛鼻子却连一句感激慰问的话也不说,老叫化子哑于吃黄连,苦在心里,如今他又丢下几个孩子,跑得没了影儿,牛鼻子步步占先,老叫化处处赶巧。”

悟­性­笑道:“俞施主继承了灵虚道友衣钵,又是你八臂神乞义子,老和尚希望你赞助他,辟创武林一支主脉……”

俞剑英突然起身,对悟­性­一个长揖,接道:“晚辈质愚才浅,从师十年,只不过学得恩师十之一二,怎敢欺世盗名,辟立门户,老前辈一番盛意,晚辈心领就是。”

悟­性­被剑英几句话顶得呆了一呆,默然无言。

桑逸尘接口笑道:“灵虚牛鼻子,天生一代奇才,旷古绝今,他那一身本领,不是人人都能学得,能寻得承继他衣钵之人,已算不错。一叶道人,不肯多收弟子,大概也是怕流害武林,以你们少林派来说,重重门规,收录弟子,不能算不严,但这数百年来,贵派中背叛的弟子,何止百人,而且大都是武功高强,才越同辈的弟子。”

悟­性­想到今夜中引狼入室的草上飞虎简治宇,和铁罗汉迦龙,都是自己平辈的师兄弟,讲两人成就,均属杰出。简治宇更是上代掌门座下亲传弟子,只因未能得掌门户,负气离寺,蓄发还俗另立门户,专以和少林弟子为难,致闹的同门师兄弟,骨­肉­自残,更不惜欺师灭祖,勾引海外群魔,企图把整个少林寺毁去……想至此处,摇头一声长叹,道:“桑兄说的不错,武功一道,可以用其行善,也叫以用来行恶,传所非人,为害实深,如非本门中两个孽徒作祟,也许不致于有这次海外群魔,联手争霸中原之事。”说完,起身告别,辞出静室。

桑逸尘送走悟­性­后,缓步走到剑英身侧,脸­色­十分严肃地说道:“一叶道人的盛名,震惧武林,功力深厚,剑术绝伦。除了败在你师父手中一次外,未闻他遇过敌手。老叫化虽未和他动过手,但我自知得让人一筹,你夺爱程玉玲,理已先屈,日后如果遇上一叶道人,非不得已不许和他动手。”

俞剑英看义父神情严肃,哪里还敢出言抗辩,乖乖地垂首聆教,心中却暗感奇怪,因为桑逸尘平常最为护短,不管剑英闯了什么祸,他都大包大揽,而且,除了灵虚上人之外,也从不把别人放在眼中,这次竟大异往常,自谦让人一筹,并训瞩剑英,不许他和一叶道人动手。

桑逸尘说完话,挥手命剑英退出他卧室,登塌休息。两人刚才都经过一番猛烈的拚斗,对手又都是海外久负盛名的魔头,真气消耗颇多,极需一段时间休息。所以剑英退出义父卧室后,也立时登榻安歇。一宵易过,第二天剑英起身,已是满窗阳光,两个小沙弥早已侍候室外,见他起身,立时送上面水。

俞剑英和桑逸尘分居两室,中间有一个小门相通,剑英住在外间,他洗过脸后,步入义父房中,但见枕被横陈,桑逸尘早已不知去向。

俞剑英心头一惊,急步出室,问两个小沙弥道:“我义父哪里去了?”

两个小沙弥被问的呆了一呆,摇着头答道:“桑老英雄一直就没有出去。”

剑英急道:“没有出去,我怎么会问你们,难道我还故意找你们磨牙?”

两个小沙弥似是还有些不大相信的神气探头入室一看,果然桑逸尘已人影不见。

靠左一个小沙弥,回头对剑英道:“我们整夜都有轮班守值在这静院四周,桑老英雄如果出去,我们决不能说连一点影儿都不知道。这件事有些怪异,我们得去禀告掌门方丈,请命定夺。”说罢,转身急奔而去。

这时,俞剑英已镇静下来,想起义父一生做事,多是大离常情,可能他一早出门散步去了,想至此处,疑虑之心,登时消减。

约有一刻工夫,悟­性­大师随在那小沙弥身后,匆匆而来。

老和尚看剑英神态轻松,毫无焦虑之状,认为他知道八臂神乞行踪,心中紧张也立时轻松下来,摇摇头,对剑英道:“小和尚故作紧张,害得老和尚也瞎急半晌,老叫化子是不是出去散步啦?”

剑英笑道:“我醒来已不见义父,确也急的像热锅蚂蚁,后来想到他老人家做事­性­格,心中焦虑稍减,只怕他出去观赏山景去了。”

悟­性­听剑英口气,知他不过是推测之言。一皱眉头,进了桑逸尘卧室,老和尚究竟是多了一把年纪,做事比较细心,他先看出后窗虚掩,已知桑逸尘是从后窗出去,再看枕被零乱,似是走的异常匆忙,心中登时觉出,事非寻常。

但他并不立即对剑英说明。一纵身,跃登榻上,右手拉开两扇窗门,伸出半个身子查看。

俞剑英目睹悟­性­大师登榻、拉窗,心中顿有所觉。老和尚不肯明说,却做给自己着,暗叫一声惭愧,立时大声叫道:“老禅师可发现什么疑点吗?”

突听三声急鼓传来,接着钟声大鸣,连续九响,袅袅余音绕耳不绝。

钟鼓过后,悟­性­对剑英道:“掌门方丈击鼓鸣钟,召集寺中长老议事,桑大侠昨夜和掌门师兄谈起具名邀请天下武林同道,赶海外扫荡群魔一事,必将列为首要,老衲得即时赶去,过一会桑大侠如果还不回来,老衲当禀请掌门师兄,传谕寺中弟子,分头寻访。”说完,匆匆离去。

剑英送走了悟­性­大师后,越想越觉事情蹊跷。桑逸尘虽然生­性­豪放,不拘小节,一生做事不能以常情推论,但在这节骨眼上,还不致于丢下他和两位姊姊,飘然远走。

想一阵,觉得事出非常,伸手从壁间取下了惊虹剑,佩在身上,跃上木榻探头出窗查看。

这间­精­舍,是寺中最雅致幽静的所在,一堵红墙围绕四周,在连绵千间的少林寺中,自成一座院落,几行修竹,数十盆花,点缀得雅静出尘。

三丈外有一片紧靠围墙的屋面,以桑逸尘轻功而论,不需在院中接脚,就可直飞落那屋面上,剑英估计自己轻功,大概也可以来得,立时提气凝神,一跃身穿窗而出,半空中一个倒翻,果然落到那屋顶上面。

下面是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两个和尚一前一后走来,猛一抬头见俞剑英站在屋面,双双一定神,停住了脚步。

俞小侠心头一凛,暗道:“这大白天,我这样莽莽撞撞的站到屋面上,纵非有心卖弄,也使人大不谅解。”心念一转,赶忙跃落地面,沿着寺中曲折道路,向前走去。

沿途遇到不少僧众,一个个均对他合掌微笑。

这寺中曲径盘绕,道路交错,剑英本想出寺寻访义父,哪知左转右弯,跑到了人家达摩院。

只见百拙大师身披大红袈裟,肃容端坐正中,达摩院主持洪禅上人,及监院三位受伤长老,全都抱伤出席,一排横坐在百拙身后,悟­性­大师紧靠在百拙右首坐着。

下面分排坐着四十五个和尚,一个个合掌当胸,低头诵经,面­色­肃穆,一片庄严。

剑英心知是掌门方丈召集寺中长老,及重要执行僧人议事,自是不便探窥偷听,立时转过一条小径,向北走去,他这时已深入寺中腹地,走完一条小道,又到少林寺划为禁地的藏经阁。

只见一道八九尺宽的河沟,围绕着一座阁楼。水声潺潺,景物异常清幽,一道虹漆木桥,连通两岸,两扇铁叶花边的红漆大门上面,横挂着一条金字匾额,写着“藏经阁”三个大字。

俞剑英正待举步登桥,突然心中一动,暗自忖道:“江湖上久传,藏经阁是少林寺禁地,我如何能够破人禁例。”立时绕阁而过。

那座藏经阁后面,又是连绵的房舍,他信步向前走去,足足有一刻工夫,走完了数条幽径,很快又现出一堵红­色­围墙。

一个小圆门,紧紧闭着,剑英见四下无人,纵身一跃,翻出围墙。哪知红墙后面,紧靠一道深谷,他这冒冒失失的一跃,一脚踏空,全身直向那深谷坠去。

待他警觉,已深落了两丈左右,那探谷崖壁如削,又无突出的岩石矮松,手足都无处攀登。

好在剑英身陷危境,心仍不乱,猛一提丹田真气,双臂一抖,突然向上升高一丈四五尺,左脚一点右脚面,施出轻功绝技“梯云纵”,又升一丈三四,悬空一个倒翻,落在崖边缘。

原来那围墙外面,只有二尺宽窄的崖壁,下面是百丈以上的深谷。

剑荚纵目四顾,只见四处都是绵连的山势,这深谷两岸相距,大约有七八丈宽窄。

他估计自己轻功,实不易一跃横过,义父武功虽深,但也未必肯冒险横跃这七八丈的距离。

他放眼看了一阵,沿着那红­色­围墙,向东走去。

这道围墙,就是沿着断涧所筑,随着那天然的断崖曲转。

直待到百丈以后,围墙才陡然转弯,向南圈包,那一道断涧也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向北伸延而去。

俞剑英看谷中满生苍松,而且壁间也生着不少突岩矮松,随提气下了深谷。

他沿着涧向前走去,大约有四五里左右,深谷突然向左转去。

俞剑英刚转过弯,突听得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说道:“我们已谈了这样长的时间,我该走了……”

那声音十分熟悉,他不用思索,已知道那人是谁。正侍开口喊叫,突又听一声长长的男人叹息道:“和你相处在一起,好像时间过的特别快似的,你看太阳已升那么高了。”

剑英只听得心中一动,立时把未叫出口的话,又咽回肚中,纵上一­祼­巨松,借那浓密的柱叶掩遮身形,向下探看。

只见数丈外一块大岩石上,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是白燕儿程玉玲,男的是数年不见的岳凤坤,程玉玲怀中抱着孝燕,和岳凤坤并排坐着,两人相距大约有二尺左右。

俞剑英正想飞身跃下,突然脑际中又闪起一个念头,暗自忖道:“他们过去,本有情愫,我如此刻现身,两人必然大感尴尬,尤以玲姊姊情更难堪,不如趁两人尚未发觉我之前早些溜走。”

心念一决,正待跃下巨松,哪知手脚一动,岳凤坤已然警觉,蓦地大喝一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随着那一声断喝,扬腕打出一块山石,流星般向剑英藏身所在打来。

俞小侠右手一翻,接住飞来山石,长身一跃,飘落在两人停身的大岩石旁,笑道:“岳兄别来无恙,还认识小弟俞剑英吗?”

岳凤坤脸­色­一变,反手握剑把,纵下岩石。

俞剑英神态轻松地拱手笑道:“小弟无意到此,并非有意追踪。”

程玉玲早惊得面无人­色­,听完剑英两句话,心头更慌,要知那个时代,男女限界极严,白燕儿虽是武林中人,不像深居闺阁少女那样受世谷礼法约束。但她和剑英名份已定,而且又生了孩子,和岳凤坤相约在这等深山僻静所在谈心,纵然心无杂念,玉洁冰清,事态亦非小可,是以她惊慌的六神无主,心中虽有­干­言万语要说,但却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俞剑英神态越是轻松,她越是害怕,只觉心头有如小鹿乱撞,一颗心紧张得要从口中跳出,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岳凤坤侧脸望了白燕一眼,对剑英说道:“这件事,一点怪不得程玉玲,是我引她到此,有话相询,什么事,但请冲着我说,岳凤坤溅血你惊虹剑下,死而无憾。”

剑英笑道:“岳兄说的哪里话,我俞剑英对岳兄,早就有一份愧咎,我们都是武林中人物,不受世俗礼法困扰,再说岳兄和玲姐认识还在小弟之前,你们见了面谈谈心,那是人情之常,我实是无意到此……”

岳凤坤健腕一翻,三尺寒锋出鞘,横剑截住了俞剑英的话,道:“今天我们正好结算一下旧帐新债,请亮剑动手吧!”

剑英退两步,笑道:“我们无怨无仇,岳兄所指旧帐新债,小弟颇多不解?”

岳凤坤被剑英反问的一怔,沉思半晌,答道:“我在北京城中,失手伤了张氏昆仲,那算不算一笔旧帐?”

俞小侠想起双杰为相助自己,以致含恨泉下,埋骨京都,不禁心头起火,剑眉一扬,朗声答道:“不错,这倒是一笔血债。”

说着话,翻腕握剑把,寒光闪处,惊虹剑已自出鞘。

岳凤坤仰脸长笑一声,振剑刺来,手法快速绝伦,瞬息间攻出三招。

剑英看他剑招迅辣,和四年前比剑燕山绝峰时,大不相同,暗自忖道:看来他对那次比剑之辱,始终未能忘记,这几年一直在潜心练习剑术。

他心中在想,人却左闪右避,让开了岳凤坤三剑击刺,退两步,道:“我手中兵刃削铁如泥,胜了你也算不得什么英雄,等我换了兵刃,再动手不迟……”说此,纵声长啸,抖腕出剑,剑若打闪,化一道虹脱手飞出,一株百年巨松,应手而断。

枝叶纷飞中,剑势余力不衰,直穿入另一株千年巨松树­干­,深没到柄。

他投了手中宝刃后,转脸望着程玉玲,道:“姊姊,请你把背上宝剑借我一用。”

妙在一个请字,只听得程玉玲机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她急得两行热泪顺腮垂下,抱着孝燕,一个纵身落在了剑英面前,说道:“你听我说几句话,好么……”

剑英侧身抬臂,动作快比电闪,程玉玲话还未说完,他已把程姑娘背上宝剑拔在手中。

回头对玉玲微微一笑,道:“姊姊,你有话吩咐,我哪里敢不先洗耳恭听?”

岳凤坤蓦然进步,举手攻出两剑后,怒道:“岳凤坤堂堂七尺之躯,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俞剑英长长一声叹息,道:“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极深,本来你和我玲姊姊,是一对玉人……”他话到这里,偷眼向玉玲望去。

只见程姑娘脸­色­铁青,全身微颤,星目圆睁,满蕴泪光,似是已气忿到极点。

看到了玲姑娘那等悲忿神态,俞剑英哪里敢再说下去,他已了然到自己几句无心之言,已大伤了玲姊姊一片芳心。

岳凤坤陡然一声怒吼,欺身直攻过来,长剑闪处,径指“玄机”要|­茓­。

俞剑英举手一招“横架金梁”,震开岳凤坤刺来一剑,扬了扬剑眉,怒道:“我已再三相让,你别欺人太甚,难道我俞某人还真的怕你不成?”

岳凤坤横剑长笑道:“俞剑英,大丈夫,男子汉,溅血忍辱,你何必讽言讽语折磨白燕儿一个女流,今天不是我葬身这深山幽谷,就是你溅血横尸。”说完,振腕抢攻,刷刷刷又是三剑。俞剑英连受撩拨,心头火起,冷笑一声,挥剑还攻,刹那间,冷芒飞旋,剑气漫天。

程玉玲抱着孝燕,站在一边发呆,她面对着这一场生死拚搏,不知如何处理,岳凤坤蕴藏心中的妒恨,完全迸发,剑势密如狂雨,招招指向剑英要害。

他自岭南勾漏山五­阴­峰和程玉玲分手之后,和神剑手邓一鸣都双双游侠江湖,情场失意,使他万念俱灰,每日纵酒狂饮,不醉不休。邓一鸣虽然百般慰劝,但始终无法使他放下一腔愁怀,眼看一代奇才,日渐没落沉沦,只急得邓一鸣五内如焚,幸好及时遇上了岳凤坤授业恩师一叶道人。

衡山剑客问明经过,大为震怒,责骂岳凤坤一顿,把他带回衡山,在一叶道人严厉管教下,岳凤坤逐渐复常。邓一鸣在衡山住了三个月,告别下山,单骑远走西域,因为一叶道人生怀怪癖,对邓一鸣非常冷漠,这就使一向豪放的邓一鸣感到了莫大的羞辱,临下山前一夜,留给了岳凤坤一封长信,大意说:“年来连会高人,觉出自己一身武学太差,从此远游大漠,永不再回中原,除非他自信武功能和中原道上高人一争长短……”他信里虽未说出,所谓中原道上高人,是指的哪个,但岳凤坤心中明白他是指师父而言。

岳凤坤拆阅他留下信时,邓一鸣已走了半天一夜,他知义兄生­性­豪迈,很少事会放在心上,但一旦决定,即永无更改,他又不能责怪师父,只有暗里伤神。

一叶道人在邓一鸣去后,开始传授岳凤坤的武学,在衡山剑客的促督之下,岳凤坤在剑术上有了很大的进境,一叶道人虽生­性­冷僻,但对岳凤坤却很爱护,苦心教导,倾囊相授,两年中岳凤坤技术大进。

且说岳凤坤迸发了满腹妒恨,挥剑急攻,两支剑盘旋交飞,有如两条怒龙翻江,交手五十余招,仍是不分胜败,岳凤坤施尽辣手,仍无法逼退剑英。

三年前两人比剑燕山时,俞剑英棋高一着,仗宝刃助威,以奇门八卦剑法,独败岳凤坤邓一鸣联手合击,三年后两人比剑中岳,俞剑英大发神勇,斗到六十合后,陡然一声长啸,振腕抢攻,连出三招绝学,剑如狂涛怒卷,岳凤坤接了三剑,人被迫得后退五步。

剑英横剑笑道:“岳凤坤,你三年苦练,也不过尔尔之技,今天我要替死在你手下的浙北双杰报仇了。”说罢,霍地欺身出剑,一招“天女飞梭”直袭中盘。

岳凤坤咬牙挥剑,又硬接一招,剑英早已运劲蓄势,双剑一接,陡然振腕弹剑,全身内功突发,震断岳风坤手中三尺青锋,反手又一剑“笑指天南”,指向岳凤坤“期门|­茓­”上。

这一招快速无比,寒芒一闪而至,岳凤坤不闪不避,闭目等死。

蓦地里一道寒光由斜里飞来,剑英手中兵刃,竟被那飞来寒光削断。

岳凤坤睁眼望去,只见程玉玲手横着一把寒光耀目的宝剑挡在剑英前面。

原来他在两人交手几十招后,岳凤坤已微现败象,想到他过去相待情意,不禁油生相救之心,趁两人交手时侯,伸手拔出了惊虹宝剑。

岳凤坤手中兵刃被迫落出手,她立时纵身一跃而上,举手一剑封架过去,她在情急之下,忘记了那惊虹剑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刃,寒光闪处,把俞剑英手中兵刃削成两段。

俞小侠怔了一怔,苦笑道:“姊姊,你要­干­什么?”

程玉玲道:“岳凤坤待我们有恩,你不能伤他。”

俞剑英道:“浙北双杰为助我丧命在他的手中,放了岳凤坤,何以对浙北双杰九泉­阴­灵……”

程玉玲接道:“浙北双杰助你复仇送命,但究竟是不是送命在他的剑下,还很难说……”

岳凤坤蓦的睁开眼睛,接道:“一点不错,浙北双杰是伤在我的剑下。”

程玉玲急道:“你这是何苦呢?我不信你杀了人,还要在人前夸耀。”

岳凤坤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岳凤坤既敢杀浙北双杰,为什么不敢承认。”

程玉玲被他顶的呆了一呆,默然无言。

俞剑英突然仰脸一阵大笑,道:“好一个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岳兄,浙北双杰这笔债,咱们日后再算吧!”说完,对玉玲深深一揖,笑道:“姊姊,岳兄在­阴­峰金霞宫,救了我俞剑英一条­性­命,我俞剑英虽是一介武夫,但自信还通达一点人情,承姊姊看得起我,处处爱护有加,但我俞剑英自知罪孽沉重,我不该……”

程玉玲怒道:“你要胡说些什么?”

俞剑英眨眨眼睛,笑道:“姊姊,我……”

程玉玲脸冰若霜,冷冷地问道:“你要怎么样?”

俞剑英道:“我要姊姊代表我接待岳兄,你们相识在先,我却横剑夺爱。”说完,转身急奔而去。

程玉玲气得大声叫道:“你回来!”可是俞剑英充耳不闻,瞬息间走的没了影儿。

岳凤坤长长叹息一声,道:“我约你来此,实是无心,想不到害你们夫­妇­问大起纷争。”

程玉玲举手抹去脸上泪痕,强笑道:“不要管他,他也许是出于至诚……”

岳凤坤摇摇头,道:“你认为他是情出至诚么?以我看他是负气……”

程玉玲道:“情出至诚也好,负气也好,但他对你,的确是毫无恶意。”

岳凤坤默默垂头,良久不发一语。

程玉玲凄婉一笑,道:“你心里不要难过,俞剑英还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他还不致于怀疑我什么,今生我无法报答你对我一番情意,愿来生我仍是女儿身……”话到这儿,觉出不对,粉脸一红垂下了头。

岳凤坤仰脸望天,神情十分奇特,看不出他是愁是怒。突然他长长叹息一声,仰头说道:“要是他对你不谅解,怎么办呢?”

程玉玲笑道:“这是我们夫­妇­间的事情,你不要多担闲心。”

岳凤坤脸­色­一变,扬了扬剑眉,正要发作,突然又垂下头去,变成了一脸凄然神­色­,低声说道:“我爱你一如过去……”他这一句声音低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奇怪的是玉玲却字字入耳,每个字都化成了一柄利剑,刺入了她的心中。

她惊的呆了一呆,柳眉怒竖,但见岳凤坤黯然神情,又不忍发作出来,摇摇头,低声答道:“岳哥哥,今生今世,我只能把你当一个亲哥哥看,你何苦再找……这些无谓的烦恼,我已经有了孩子。”

岳凤坤道:“你就是老死化灰,我对你的爱心不变……”

程玉玲怒道:“你这等存心是自找苦吃。”

岳凤坤放声笑道:“我已经苦了很多年了,再苦几十年,也没有什么。”

程玉玲道:“那你是存心要拆散我们夫妻?”

岳凤坤道:“我岳凤坤自知今生无福。”

程玉玲心头火起,纵身而上,扬玉腕打了岳凤坤两记耳光。

这两掌打的很响很重,但闻乒乓两声响过,脸上登时现出了十个红肿指痕。

但他并没有发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程玉玲打过两掌,心中就有些后悔,岳凤坤不发作,更使她心中不安。

他心中填满了幽恨悲忿,这一笑,只笑的泪涕横流,满腔幽苦烦恼,都借那长笑声发泄出来。

程玉玲听他声音愈笑愈大,觉出不对,心中一急,拉住他一条右臂,摇动着说:“你笑什么?”

岳凤坤停住笑声,反手一把,揽住了白燕儿纤纤柳腰。

这一下只急得白燕儿如被蛇咬,哎哟一声,挣脱了岳凤坤的怀抱。

但她在情急之下,忘记了怀中还抱着孝燕,不自觉右臂用力一摔,把孝燕抛了出去。

孩子被甩了一丈多高,这道山谷中到处都是瞬峋的怪石,如孝燕摔下来不死也得重伤,她惶急过度,忘记了纵身抢接,哭喊一声,呆在当地。

只见岳凤坤纵身一个飞跃,人如弩箭离弦般直抢过去,右手一伸,把孝燕接住。

这孩子当真是天赋虎胆,生死交关,他反而觉着好玩,岳凤坤接住他,他还在嘻嘻大笑。程玉玲惊魂甫定,一纵身到岳凤坤身边,看孩子无恙,忽然心头火起,扬手照孝燕小ρi股上砰砰就是两巴掌。

这两下实在不轻,只打得孝燕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自生下孝燕,就没有舍得打过,此刻急怒之间,下手又非常重,打过了就觉着心疼,看孩子哭的和泪人一般,更是惶恐惜怜,一把从岳凤坤手中抢过,紧抱怀中,不住哄劝。

岳凤坤看她流露出无限慈母爱怜,心中感慨万千,长长叹息一声,道:“这孩子就是在燕山的那个?”

程玉玲被他问的粉脸一红,道:“一个孩子就把我烦死了,还要几个。”

岳凤坤淡淡一笑道:“陈紫云能容得你吗?”

程玉玲道:“我们相处很好,义胜姊妹,情愈骨­肉­,你问这些­干­什么?”

岳凤坤道:“随口问问罢了,陈紫云喜欢这孩子吗?”

程玉玲听他言词之间,满含挑拨之意,冷笑一声,道:“云姊姊比我更爱孩子,你不要尽说些挑拨言词,惹我心头火起,今生今世,永不再跟你见面。”

岳凤坤纵声笑道:“你躲不了我,不管你走避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得着你。”

程玉玲道:“你找到我有什么用?我不见,可不可以?”

岳凤坤脸­色­忽变,冷笑一声,道:“总有一天,你非见我不可。”说罢,不再等玉玲答话,伏身捡起宝剑,急奔而行。

程玉玲见他负气而去,心中忽生不忍,回想他过去相待的诸般好处,几乎要叫他回来。

但她终于克制了心情的激动,她心中明白,如不及早斩除岳凤坤心中一缕痴念,只怕日后他永远纠缠不清。

她望着岳凤坤的去向,直到他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低头看孩子,经过一阵大哭之后,已沉沉睡去,她长长叹一口气,缓步回少林外院。

再说剑英急奔回去,他仍然由后面越墙而入,岳凤坤和玉玲约谈山后一事,虽然也激起他一些妒意,但他触动了一片怜悯之心,妒意和怜悯,给了他无限的烦恼,他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是苦、是恨!还是伤心。

他只管低着头想心事,耳目失了灵敏。突然间一声佛号,惊醒了他迷醉的神智,抬头看已到了“藏经阁”边,丈余外站着僧袍大袖的百拙禅师。

俞剑英还未及开口,百拙已抢先笑道:“小施主如有游兴,贫僧当派人引导……”

剑英摇摇头,接道:“我在寻我义父,想不到在后山遇上了一位故人。”

百拙笑道:“小施主既有朋友造访,为什么不带他同来寺中小住?”

剑英笑道:“他生­性­冷傲,和晚辈谈几句话,又走了。”他从未说过谎言,这次情非得已,说过话,自己脸先一红。

百拙禅师见多识广,如何会听不出剑英言不由衷,但剑英不愿相告,他自是不好追问,微微一笑,岔过话题,问道:“桑大侠哪里去了?贫僧有事和两位相商。”

剑英道:“我早晨醒来,就不见义父人踪,因而才到处走动寻找。”

百拙笑道:“八臂神乞,一代大侠,以他一身武功,当今之世,有几人能和他抗衡。也许他去办什么事了,小施主请随贫僧到禅室一叙,我还有几件事要和小施主商量一下。”说完,单掌立胸肃客。

俞剑英还了一个长揖,跟在百拙身后面,向前走去。沿途僧侣,纷纷对百拙合掌作礼,甚是恭敬。剑英心中忖道:这少林寺号称天下第一大寺,看来当真不错,单就他们对掌门方丈之尊崇,已知清规森严了。

百拙带着俞剑英穿过了几重殿院,到一处清雅异常的所在,三间红砖瓦房,环绕着百竿翠竹,盆花静院,景物幽美至极。

老和尚自那夜见到了俞剑英身手之后,已对这位年轻人钦服到五体投地,单掌当胸,躬身肃客。

俞剑英长揖还礼道:“老禅师德高望重,武林中敬若泰斗,晚辈怎敢僭越?”

百拙摇摇头,道:“老枘无德无能,虽然掌着少林门户,在江湖博得一点虚名,但那只是少林门中前辈师祖余荫,说起来令人齿冷。昨宵如非小施主和桑大侠援手助拳,只怕少林寺要遭一场空前浩劫,不但使少林寺数百位门下弟子历劫溅血,只恐怕历代师祖辛苦经营,建筑成的这座寺院,也难保得。”

俞剑英看人家情出至诚,倒不好再虚伪推辞,和百拙肩并肩进了禅室。

禅室布置的很简单,迎壁挂一副达摩祖师图,松木桌子,配着四张白松木椅子,一只油漆光亮的宝鼎中香烟袅袅,满室芬芳,纤尘不染,看上去有一种庄严高雅的气氛。

两人刚落了座,从旁则一个小屏风后,转出来两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献上香茗。

打开杯盖,茶杯里浮动四枚又红又大的枣子,百拙举杯敬茶,俞剑英捧杯回礼,他喝了一口,只觉满口甜香,忍不住端起来又连喝了两口。

百拙笑道:“寒山荒刹,无美物待客,这杯中几枚大枣子,是嵩山少室峰顶的一种特产。”

剑英正待称谢几句,突然禅室外传进来一声哈哈大笑道:“枣子是不错,可惜你老和尚不肯酿制成酒,少室峰顶那棵大枣树昨夜已被人用内家掌力震倒,从今之后,只怕你们再也吃不到了……”

剑英霍然起身,迎到门边,老和尚也合掌肃客,笑声未落,禅室门外走进来八臂神乞桑逸尘。

俞剑英偷眼看义父,脸­色­隐隐透出倦容,不禁心头一惊。

他素知义父内功­精­深,如不消耗过半真力,决看不出困倦之­色­。

他正要开口,百拙已抢先问道:“什么人用内力震倒了少室峰顶的大枣树?”

桑逸尘笑道:“当今武林道中,除了海外一群魑魅魍魉之外,敢到你们嵩山少林寺惹事生非的又有几个?”

百拙一皱两道长眉,沉思一阵,摇摇头道:“我实是猜测不出,你说出来听听。”

桑逸尘双目神光一闪道:“衡山剑客,一叶道人。”

百拙脸­色­一变,道:“怎么,一叶道人来了?”

桑逸尘笑道:“不错,老杂毛昨夜五更到了我住的那间静院,弹窗邀我到少室绝峰一谈,正好老叫化刚刚坐息复元,我跟他一起出寺,联袂攀登绝峰,老杂毛火气还是很大,一路上快如电奔,处处要抢在老叫化的前面,可是老叫化没有灵虚牛鼻子那样的修养,激得我心头火起,和他拚了一阵脚程。”

俞剑英接口问道:“一叶道人的轻功如何?”

桑逸尘摇摇头,道:“老杂毛的轻功着实高明,攀上了少室峰顶,我错了他一个肩膀。”

百拙叹口气,道:“近代中原武林道上三大怪杰,灵虚上人、衡山剑客和你八臂神乞,可惜的是你门三个人不能合力同心。”

桑逸尘纵声大笑,截住了百拙的话,接道:“你想要我们三个人住在一起,潜研拳剑,是不是?”

百拙道:“果能如此,必将为武林放一异彩。”

桑逸尘摇摇头,截住了百拙的话,道:“这些事情,先留着,等你见灵虚牛鼻子再谈不迟,眼下的一件要紧之事,不知你办的如何?”

百拙道:“可是要老衲和你,具名柬邀天下武林同道,共赴海外一事?”

桑逸尘笑道:“不错,老叫化子心里从不能放着东西,你要答应,咱们就马上派人,传柬邀请,你要是不肯答应,老叫化子这就告辞。”

百拙道:“老衲请俞施主到此小坐,也就为研讨此事,海外群魔无缘无故的侵扰本寺,致造成一次不大不小的劫数,老衲召集达摩院及监院长老,一经提出,立获通过……”

桑逸尘­性­子最急,不待百拙话完,立时起身笑道:“急不如快,咱们现在就动手赶写请柬如何?”

百拙笑道:“请柬我早巳命人在赶写,只是要请些什么人,得先一番研讨。”

当下两人各尽所识,研讨出一个名单。

桑逸尘望重江湖,少林派又是武林中第一大派,这两人具名柬邀,可以说网罗了中原武林道全部有名人物。

几经修正,又剔下一部分武功较差之人,这件事看去简单,也很麻烦,不但要顾虑被邀人的武功,而且还得设想被邀人的身份、地位,及他的身家­性­命,几经研修,耗去半天工夫,才决定下来。

百拙召来了二十个健壮僧人,各携请柬,分头传发,各柬上约定是来年正月十五会齐,说时间,也就不过只余两月左右。

差走了二十个传信弟子,桑逸尘放下了心中一桩事情,他笑对百拙说道:“昨夜我和一叶老杂毛,在少室峰顶,比拚三掌真力。老叫化自知棋差一着,不过老杂毛也没占到便宜,比过三掌,我们都感再难力拚,同时在峰顶打坐调息,我便借机邀他赶海外一会群魔。”

百拙急声问道:“那他答应没有,如果衡山剑客肯拔刀相助,不难荡平那群魑魅魍魉。”

桑逸尘笑道:“老杂毛心中还记着比剑受挫之事,不答老叫化的话,冷笑几声,起身下峰而去。”

百拙叹息一声,道:“世人均谓财、­色­、名、利四关,最难勘破,但依老衲看法,这名字一关,害人最多,一叶道人,因记恨和灵虚道长比剑受挫的一点嫌恨,竟不顾中原武林道千百生灵……”

说这里,他突然放声一阵大笑,道:“阿弥陀佛,我和尚又着相了。”

俞剑英只听得心头一震,暗道:“岳凤坤痴爱玲姊姊,如疯如狂,看样子他已愿甘为情死,我横剑夺爱,理屈在先,自难怪岳凤坤要恨透了我。”他想到此处,心中对玉玲和岳凤坤约会后山一点难释妒忿,顿时冰消云散。

桑逸尘在少室蜂顶和衡山剑客,力拚三掌,耗消他真气不少,看事办完,起身告辞。俞剑英也随着告退,八臂神乞回到室中打坐养息,俞剑英却借机溜到少林外院。

陈紫云正和玉玲对坐清谈,桌案上放着俞剑英施用的惊虹宝剑,两姊妹似乎谈的正起劲,瞥眼间俞剑英无声无息地溜进了房门。

陈紫云转了转眼珠儿,笑道:“你鬼鬼祟祟的跑进来­干­什么?”

剑英笑道:“你们两个在谈汁么?我也听听好不好?”

玉玲侧视剑英一眼,脸上微泛愧­色­。

陈紫云指着案上惊虹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连兵刃都不要了。”

剑英道:“是我交给玲姊姊代我保管,谁说我不要了?”

玉玲长长叹息一声,道:“我知道里你心里恨上我了,我正在和云姊姊谈这件事。”

剑英摇摇头,笑道:“这本属平常之事,有什么好谈的,岳凤坤呢?

程玉玲道:“他走了。”

剑英道:“你为什么不带他来这里坐坐?他对你对我都有救命之恩。”

程玉玲道:“哼!过去我还把也当好人看呢,所以才跟他出去……”她本还想把岳凤坤临去取闹之事说一遍,但转念一想不对,连忙收口道:“谁知他对你怨恨极探。”

俞剑英长长叹息一声,道:“那是当然,怎么能怪他。”

玉玲听得呆了一呆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俞剑英道:“姊姊不要多心,我俞剑英决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他本来对你很好,因为我而使他伤心情场,这多年来,他对你痴念未断,本来他应该恨你,但因爱太深,不忍恨你,所以才迁恨于我。”

程玉玲听得粉脸上颜­色­大变,恨着说道:“你胡说什么……”

俞剑英笑道:“姊姊,你不要急,听我把话说完。不管你对岳凤坤如何,但他却是对你钟情极深,而且执迷不悟,追根寻底,理屈在我,如果我们不相见,岳凤坤也不会失意情场……”

玉玲气得两行清泪顺腮而下,道:“你为什么不说我诱你失足?”

剑英急道:“姊姊不要误会我说话的意思,我知道你对我爱护至深。”

陈紫云听得嘟起小小嘴巴,道:“你别尽往自己脸上抹粉好不好,谁对你爱护至深。”

玉玲本来满脸泪痕,听完姊姊的话,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俞剑英却长长叹一声,道:“我不知几世修来的福,两位姊姊都对我情重如山。”

紫云望了玉玲一眼,笑道:“你听他越说越厚上脸了,好像我们都真的很爱护他似的?”

程玉玲抹去脸上泪痕,道:“你现在变的脸比城墙还厚,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俞剑英微傲一笑,接道:“如果不是我横刀夺爱,岳凤坤自不会妒恨难平,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有点愧对别人,所以,我对他毫无敌意,姊姊,俞剑英如果口不应心,必遭天谴。”

程玉玲想到岳凤坤相待的诸般好处,亦不禁有些怅惘之感,长长叹口气,问道:“你对我说了这么多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俞剑英想不到她会这一问,一时间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呆那儿不说话。

程玉玲回头望望了熟睡在床上的孝燕一眼,淡淡一笑,说道:“你不要自作聪明,什么事,都以为自己想的很对,不错,岳凤坤对我还未忘情,我受他邀约到那僻静山谷中,小坐清谈,实在是有些不对,别说你见了生气,我自回想,也有点失捡,不管他对我什么用心,但我已……”话至此处,突然粉脸一热,转头望紫云一眼,道:“姊姊,你别笑话我,我从小随父亲在江湖上跑来跑去,养成了一种近乎放荡的­性­格,对男女限界,不像一般人那样严谨……”

陈紫云笑道:“只要我们心地磊落,倒不一定非守俗凡礼法不可。”

玉玲黯然答道:“可是我一时大意,致使他心中动疑……”

俞剑英急得摇着两只手,道:“姊姊,你怎能这样猜测,那实在太冤枉我了。”

程玉玲哼了一声,道:“姊姊,你看他那付神气,好像我们真的有什么对不起他似的。”

俞剑英看苗头不对,赶忙起身往外溜。

陈紫云一晃身,抢到门口,回身拦在俞剑英前面,嗔道:“你要往哪里去?”

剑英道:“义父在等我有事商量,我是偷空儿溜到这里来看你们。”

紫云道:“我不信你的鬼话。”

俞剑英笑道:“你不信,和我一块儿去见义父去!”

紫云道:“去见桑师叔又怎么样,我想你一定挨场好骂。”

剑英突然一整脸­色­,道:“我本是想找你们谈谈,想不到我这一来,却招惹起你们重重疑窦。”

紫云看他脸上满是为难之­色­,细想刚才对他言词,也实在有点过火,微微一笑,拉着他一只手,走到桌边坐下,道:“你既来和我们商量事情,为什么不商量就要走呢?是不是真的生了气啦?”

剑英笑道:“生两位姊姊的气,小弟还投有这份胆量。”

紫云轻伸皓腕,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笑道:“喝杯茶消消气,我们还等着听你谈话呢!”

程玉玲也缓缓过来,在他右边坐下。

俞剑英环顾左右,饱餐秀­色­,看身侧二女,都带着微微的笑意,一个美秀无比,一个娇艳绝伦,陈紫云像一株出水白莲,风华飘逸,程玉玲如一株盛放牡丹,艳光夺目,二女虽都是绝世美­色­,但却美的不同,紫云甜柔高贵,比一杯琼浆玉液,芬芳清香,程玉玲如一杯强烈的酒,醉人心神。他左顾右盼,不自禁有点飘飘然忘其所以……

紫云嗤的一笑,道:“你在转什么念头?东张西望,不怕扭了脖子吗?”

俞剑英还未来得及说话,程玉玲已抢先答道:“姊姊,你看他现在顽皮成什么样子?你骂他,他连脸也不红一下。”

陈紫云笑道:“嗯!一点不错,他越来脸越厚了。”

玉玲道:“要是孝燕长大和他一样,我就一天打上他三顿!”

俞剑英摇摇头接道:“好利害,我本来是有正经事要和你们谈谈,但一进门你们就给我气受……”

紫云笑道:“啊哟!好像你真的受了很多委屈似的,什么正经事?快说吧!”

剑英笑道:“少林寺方丈百拙大师,已和义父约好具名柬邀中原武林同道,大会中岳,研讨对付海外群魔,请柬已经发出,不过日期订在来年正月十五,屈指算来,还有两月左右时间,咱们总不能在这里住上两个月时间。”

陈紫云一忖思,道:“那咱们先回九华山去,到约期之日再来不迟。”

玉玲道:“两月时间,弹指即届,需往返的时间,不如借机会演练师父手著太极两仪三才剑法。桑师叔名重江湖,万人敬仰,少林派号称武林中最大主派,有百拙大师和桑师叔具名束邀,中原武林道上人物,大部当依约赴会,何况此事关系中原武林万千生灵,所谓助拳亦即自保,如果没有重大事故牵扯,亦即成行之日,到海外必难免一场惨烈之战,咱们如不借这段闲暇时间,把三才剑法研习熟练,只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剑英紫云都听得不住点头。

玉玲一笑接道:“我们不妨把这话对桑师叔说,请他老人家出面,要百拙大师给我们找一处清静的地方住下,以便钻研那三才剑招。”

剑英起身笑道:“急不如快,我现在就对义父说去,先看看我义父有没有别的计划再说。”说完,霍然起身,离了二女卧室,直奔少林寺中。

他到了桑逸尘房中,只见桑逸尘脸上汗水隐现,须发微颤,分明是在运气疗伤,不禁惊的一呆。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之久,桑逸尘才慢慢的睁开眼睛,望了剑英一眼,笑道:“一叶道人的掌力,果然是雄浑无比,除了你师父外,是老叫化子生平仅遇劲敌。”

剑英神­色­黯然,轻轻叹口气,低声问道:“义父,你受了伤吗?”

桑逸尘点点头,说道:“我被他掌力震伤内腑,不过,经我运气调息这一阵,已觉着好了许多。”

剑英看义父脸上神情,微现愁苦之­色­,不禁吃了一惊,他素知义父生­性­,豪气­干­云,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此刻竟现愁苦之容,叫他如何不惊?

桑逸尘似乎已看出俞剑英愕然之态,淡淡一笑,道:“你是不是觉着我今天神情有点异常?”

剑英道:“是的!英儿从未见过义父像今日这般愁苦之­色­。”

桑逸尘长长叹息一声,道:“老叫化当真是老了。”

剑英道:“义父虽然受了伤,但想那一叶道人,也未必就未受伤损。再说你昨夜已经过了半夜苦斗,以疲累之身,和他拚了三掌真力,他却元气充沛,蓄势而来,义父在比拚真力之上,先就吃阵大亏,事实上,如凭真功实力,义父不见得输给他。”

桑逸尘哈哈一阵大笑道:“几十年来,老叫化除了佩服你师父之外,当今武林道上,还没有第二个使老叫化子佩服的人,江湖上称你师父、老叫化和一叶老杂毛,为当今武林中三大怪杰,其中除了你师父外,老叫化就不敢相信自己有资格行列怪杰,衡山剑客被称为三杰之一,老叫化子心中更是有些不很服气,我亲眼看到他败在你师父剑下,老叫化却和你师父比划过三天三夜,没有分出胜败,事后我虽然发觉他故意让我,但却让我因而造成错觉。”

说到这儿顿一顿,叹口气,又道:“直到昨夜我和一叶老杂毛比过三掌真力,才知道我和人家棋差一着……”

俞剑英道:“义父不要伤心,也许一叶道人伤的比你老人家还重。”

说完话,从怀中取出一粒百转还魂丹道:“英儿身上带有师父炼制的丹药,义父要不要服用一粒?”

桑逸尘接过丹丸服下,又闭目静坐调息。

剑英目睹义父神情,心中暗暗吃惊,知他所受内伤十分严重,赶紧溜出少林寺,又跑到紫云和玉玲住的外院。

二女见他去而复返,而且神­色­慌张中带着几分淡淡的愁苦,不觉吃了一惊,双双迎了出来。

紫云瞪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深注在英弟弟的脸上,低声问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是不是挨了桑师叔的骂了?”

剑英摇摇头,道:“我义父受了根重的内伤。”

此语一出,只吓得紫云和玉玲双双打一个冷颤,呆一呆,又一齐开口问道:“他老人家怎么会受了伤呢?”

俞剑英黯然答道:“他和衡山剑客一叶道人比拚掌力,被一叶道人震伤内腑。”

要知二女都受过桑逸尘提携大恩,如非这位风尘大侠Сhā手相助,程玉玲固然难和俞剑英认盟白首,也难投入灵虚上人门下,,就是陈紫云何尝能有今日,饮水思源,感怀旧情,不禁四目中泪若泉涌。

陈紫云从小追随灵虚上人,修习上乘内功,在极度伤痛中,方寸不乱,回头望着程玉玲,问道:“妹妹,你那千年何首乌,放在什么地方?”

一句话提醒了白燕儿,来不及回答云姊姊,翻身急奔房中,片刻工夫,手捧一个­精­巧玉盒来,一扬粉腕,把玉盒交到了剑英手上,道:“你把这些千年何首乌送给义父!”

剑英接过玉盒翻身急奔,猛听陈紫云在身后叫道:“你别慌,我还有话问你。”

话出口,人也一个急跃,挡在了剑英面前。

俞剑英未及开口,陈紫云又抢先,问道:“我和玲妹妹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义父?”

俞小侠微微一皱眉头,道:“少林寺代代相传戒规,是不准女子入寺,但两位姊姊目前又当别论,你们双剑拒敌,挽救他们一次浩劫,我想你们一定要去,他们当不致伸手拦阻,但这等挟惠自重,似是有些不大应该。”

玉玲急道:“你说了半天,转弯抹角的还不是不奇+書*網让我们去,别的事情可以商量,这件事却不能缓延,我们非去不可!”

剑英叹道:“这个……”

陈紫云一伸手拉着玉玲,劝道:“你可别难为他了。”

玉玲黯然一笑,两眼泪下,回过脸,幽幽说道:“桑师叔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服侍他服药疗病,心中实在难安。”

剑英心中悬念义父,片刻都不愿延误,见玉玲被紫云拉住,转身两个急奔,已出了少寺林外院。

他一口气回到桑逸尘养息静室,捧玉盒跪在榻前。

桑逸尘正在静坐榻上,闭目调息,他一身混元气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一经运气行功,全身坚如铁石,刀枪不入,武功稍差之人,别说伤他了,是他静静的坐着要你打,你也要累的手酸臂痛。

但衡山剑客的掌力,却是非同小可,力开碑石,透肌伤骨,桑逸尘在少室峰顶和一叶比拚三掌,一叶道人虽未能当场击败八臂神乞,但已暗运内家罡力,震伤他的内腑,不过这三掌拚过衡山剑客也被八臂神乞震得轻伤。

当时情景,桑逸尘被震得内腑激荡,一口鲜血,由腹中直冒上来,但他不愿使一叶道人看出自己伤重,随把一口涌出的鲜血,勉力压制下去。

这一来使他本来就很重伤势因强压下一口淤血,而更加严重,再加他又不及时运气调息,使那口淤血早些喷出,反而和百拙大师研讨那份受邀武林人物的名单,又延迟了半日时间。

这口真气提起前胸处时,忽觉五腑翻腾,全身血涌,内腑六脏,一齐剧疼如绞,竟难把真气运行全身,只得半途又把真气散去,闭目静坐。

这时,剑英刚好由少林外院归来,看义父神情,不禁大惊,随以师父手制百转还魂丹,交请服用。

桑逸尘接过灵丹,俞剑英又借机全跑到少林外院,取来了程玉玲身怀奇宝,千年何首乌。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盒,立时有一股清香,散落静室,桑逸尘睁开虎目,望了剑英一眼,又缓缓闭上。

俞剑英自认识桑逸尘后,从未见过他这等颓丧神情,心头一酸,双目泪下,手捧玉盒,跪在榻前,叫道:“义父。”

桑逸尘睁开眼睛,淡淡一笑,道:“你有话站起来说。”

俞剑英泣道:“英儿由玲姊姊那里,取来了千年何首乌,请义父服用两片。”

桑逸尘长长叹息一声,从剑英手捧玉盒中取了两片千年何首乌服下。

这千古奇物,功效之神奇,大非一般人工调制灵丹药物可比,桑逸尘内伤虽重,但服用了两片千年何首乌后,立时大见好转,再度闭目运功,疼苦已减去大半。

俞剑英合上玉盒,站在一侧,静静地望着义父神情变化。

大约过了一刻工夫,桑逸尘一张口,喷出来两大口鲜血。

俞剑英目睹义父喷血,只惊得呀然失声。

桑逸尘睁开眼睛笑道:“我的英儿,你出去休息吧!我的伤势好了!”

俞剑英黯然泣道:“义父不要骗我,你……”

桑逸尘笑道:“你见吐出来两口血,就觉着我伤势很重,是吧?”

俞英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

桑逸尘已抢先笑道:“我被一叶老杂毛用内家罡力,震伤了内腑,这两口血,正是他震伤我内腑后的淤血,我伤得这等严重,就是这两口淤血在腹内作怪,现在既已把淤血吐出,伤势已好了大半,只要再经两三天调息,就可以完全复元,你去休息吧!”

俞剑英细看桑逸尘喷出的两口血­色­,果然微现暗紫,知他所言非虚,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

他替桑逸尘打扫好喷出来的淤血然后才悄然退出。

三天匆匆而过,俞剑英为了义父伤势,三昼夜没有离开过静室一步。

这期间,百拙和悟­性­,联袂来过三次,紫云和玉玲也来过两次,她们白天不便闯入寺中,­干­脆就晚上越墙而入。

少林寺中防守极严,如何会不知二女入寺,但守夜群僧都已得到暗示,看见装做没看见,放任二女出入。

三天过后,桑逸尘伤势果然完全复元,剑英趁势向百拙提出借住少林本院心意。

百拙大师笑道:“少室峰上,有一座极为幽静的茅舍,是先师昔年研续经典所在,自从先师坐化圆寂,那座茅舍就没有再住过人,不过每月我总派人去打扫,虽是竹篱茅舍,但还清静不俗,小施主如果爱静,就请迁往那座茅舍如何?”

俞剑英笑道:“那座静舍是老前辈师父研读经典所在,晚辈怎敢借住。”

百拙大师笑道:“那座茅舍已荒废了数十年之久,平常也派不上用场,小施主如愿屈就,我就陪你去看一趟,如果合意,再迁不迟。”

剑英道:“老前辈这等客气,晚辈实不敢当,只请随便派遣一位师兄,带我去就可以了。”

百拙笑道:“因为那座茅舍是先师读书习武的地方,所以除了我遣派打扫的一个小沙弥之外,只有我自己常去。”

剑英笑道:“那就请大师派遣那位小师父带我去一趟就可以了,不敢亲劳大驾。”

百拙站起身子,黯然叹息一声,道:“他已经归化我佛,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剑英听得心头微觉一震,道:“怎么?那位小师父死了!”

百拙缓缓地点点头,道:“尸解在冥灵真人的拂尘之下。”说着话,人已走出了方丈禅室。

俞剑英默默地跟在百拙大师身后,出了少林寺,沿途僧侣,纷纷对百拙合掌作礼。

百拙带剑英穿行在崎岖的路上,两人都没施展轻功,慢步缓进。

走了有一顿饭工夫,到了少室峰下,抬头看一峰拔天,雄耸云霄,高出四周群山数倍。

百拙侧脸望着剑英一笑,道:“这就是少室峰了,那座茅舍,在峰腰一处宽岩上。”说罢,一撩僧袍,当先向上攀去。

剑英也施展轻身功夫,紧追百拙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奔行在山径上。

俞剑英仔细看那盘绕山径,被枯草掩没,如果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穿过一片松林,眼前景物突然一变,只见那陡立的山壁,突然向里凹去,形成了一片百丈方圆的突岩,在那紧依山壁之处,矗立着一座茅芦。

翠竹依旧,黄草盏顶,两扇竹制篱门,紧紧闭着,背靠千丈如削岩壁,前临百丈深涧,放眼山势起伏,绵延不绝,果然是一处清静幽绝之处。

百拙打开篱门笑道:“这地方已近月没有人来打扫了,小施主如果觉得可住,我再派人来打扫­干­净。”

剑英看竹篱圈围的院子相当宽大,因那环绕竹篱,是经人工移植而成,经过几十年的时间,早已长的十分高大密集,一片翠绿墙,把院内院外完全隔绝。

细看院中,种植了不少花树,只因在深冬季节,除了几株腊梅盛放之外,大都枝枯叶颓。

这座茅舍,共分成两栋,三间紧依小壁,另两间傍石而建。

百拙打开依壁而建的房屋门,合掌肃容先入。

第十四回 宝典失窃

俞剑英步入房门,抬头打量,只见迎面壁间挂了一幅罗汉图,或站或卧各个姿势不同,笔力虽然苍劲,但绘制的并不高明,一望之下,即知是不善绘画之人,初次学习绘制。

除了壁间那一副罗汉图外,房中只有一张松木方桌,和一张木榻,案上微积落尘,果已久未打扫。

俞剑英细看那副罗汉图,不但绘制手法不高,而且还残缺不全,默数图上罗汉,只有十六个绘制完成,另有一个只绘一半。

他对着这一副残缺不全的罗汉图,不禁心中暗叫奇怪,想到:这幅图既未署名,又未完成,而且手法恶劣,挂在这里不知是什么意思。

百拙看剑英望图沉吟,心中早已了然。指着壁间那幅罗汉图,笑道:“这幅图是先师手绘,他老人家本不善丹青,不知为什么,竟绘起图来,不想一幅图尚未绘成,竟然圆寂升天。”

俞剑英一听老和尚说是少林上派掌门方丈手绘,倒不好再信口批评,淡淡一笑,道:“老前辈先师虽然不善丹青,但那书法功力,却是苍劲透纸……”

百拙笑接道:“先师先前常习书法,但却不善绘图,这幅罗汉图虽然残缺不整,但因是他老人家的手笔,是以仍挂在这里,因为先师晚年隐居此地,闭门研究佛典,令谕寺中弟子,非他召唤,不准擅入静室一步,待他老人家圆寂的当天,才悄然返回寺中,召集门下,嘱咐后事,夜间就归化我佛。事后我们到他静室,整理他身后遗物,才发觉了这幅绘制未成的罗汉图,先师安居此地,共计五年,五年之中,除了召集过老衲来听过两次佛法之外,其他同门,均未来过静室,这幅罗汉图,不知是什么时侯开始绘制的?”

说完,带着剑英退出,又打开右边那两间房门,两人并肩入室。

这座房中,布设亦很简单,一桌四椅,和一张单人木榻。

这座茅舍,一大一小,而且两座房内各有桌椅,正适合剑英和紫云等安住。

百拙笑道:“这座静室如何,是否可以住得?”

俞剑英笑道:“好极,好极!晚辈想明天就迁来暂住。”

百拙道:“今晚上我就派人打扫。”

剑英道:“不要再劳老前辈费心,晚辈们明日自己来打扫吧!”

两人看完静室,重返少林寺中,百拙果然立时派遣了四个小沙弥来打扫。

俞剑英回到少林寺,把心意告诉义父,桑逸尘听完,笑道:“好吧!你们既然想练习剑术,迁到那里也好。”

第二天,剑英和紫云、玉玲三个人在百拙引导之下,到了少室峰后那座静室。

本来紧攀山壁那座茅舍较大,但因那座房中是少林寺上代掌门人生前卧室,二女不便占居,结果,陈紫云和玉玲自愿住到右边厢房,俞剑英独占那三间大房子,这一着正暗合了百拙心意,他觉得两个女孩子住到师父生前卧室,有点不大对头,但又不便出言阻挡,见二女自居厢房,心中十分高兴。

床褥用具,早已有百拙派人摆好,房中积尘,也已清扫­干­净。

这环境清雅幽美,二女也看的芳心暗喜,百拙安顿好三个人,告辞退出。

老和尚走后,紫云和玉玲双双溜到剑英房中。

陈姑娘一抬头看到壁上那幅未完成的罗汉图,不禁皱直了两条柳眉,笑道:“这幅罗汉图画的奇形怪状,不知是哪个手笔?”

剑英笑道:“这是少林寺上代掌门人所绘,武林中最重师道,姊姊以后不可随口批评……”

紫云淡淡一笑,接道:“你在教训我么?”

剑英笑道:“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紫云又回头望子那幅残缺不全的罗汉图,笑道:“这幅残图,挂在这里实在有点难看,明天我替他补上残缺吧!”

原来紫云不但妙擅丹青,而且仿绘之力甚强,只要她见了原图手笔,着笔绘去,使人有难分真伪之能。

剑英知她本领,急忙接口笑道:“那怎么行,人家这幅残图,旨在悼念先师,你动手替人家补上,反而破坏人家旨意。”

陈紫云不理剑英的话,秀目却深注在那幅残缺不全的罗汉图上,脸­色­十分入神,良久不发一言。

玉玲和剑英都看得十分奇怪,不知她何以忽对那罗汉图发生了兴趣。

足足过了有一刻工夫,才见她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难道这样一幅残缺之图,还耗了数年工夫不成?”

程玉玲听得颦起柳眉儿,道:“姊姊,你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叫人听的糊糊涂涂!”

陈紫云目光移开罗汉图,回头望着玉玲,笑道:“我是说他这幅罗汉图,怎么会用了数年工夫之久,还没有把这幅十八罗汉图绘成?”

剑英,玉玲细辨那图上墨­色­,果然深浅不同,不过两人也只是看出墨­色­深浅不同,其它都无法辨认得出来。

紫云看他们两人都似很有兴趣,嫣然一笑,接道:“表面上看,这幅罗汉图,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很难辨认出来,着笔功力,墨­色­新旧,却是相距着很远的年月,这中间差别很微,不擅绘画的人,很不易辨认出来,如果我没有看错,他这一个半仰身子的罗汉和那个最后未完成的罗汉图,至少相距有五年岁月。”

剑英奇道:“这倒是一件异常耐人寻味之事,一幅罗汉图,怎么能绘制数年之久呢?”

玉玲道:“也许是那老和尚研读经典,研读得心里闷了,就拿笔来画它两笔,所以才画了那样长的时间。”

紫云道:“妹妹说得不错,这画好的十六个罗汉也非一气呵成,至于未完的那半个罗汉,画的时间更久,那斜举手臂,和未完的身体,最少要相距一年以上时间,只看那墨­色­深浅不同,即可辨认相隔时间不短。”

陈姑娘随口说过,剑英和玉玲也未再追问,对跟前那幅充满着重重疑窦的罗汉图,也未再用心深研。剑英向紫云要了师父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诀”图解,笑道:“我被师父由岭南金霞宫后万丈绝壑中救回九华山后,就被关在悬崖中丹室之内,面壁三年,出了丹室,又连遇强敌­骚­扰,始终未能把师父手绘剑诀,详细阅读过一遍,两位妹妹都已得恩师面授,想来都已通达,今宵我要把师父手绘剑诀仔细研读一遍,明天就请两位姊姊指导我开始练习。”

玉玲莞尔一笑,道:“你怎么忽然变得这样客气了?”

陈紫云笑接道:“师父手著这部剑诀,­精­奥博大,变化无穷,我和玲妹虽然得他老人家面授指点,但也只不过略通概要。那太极三十六剑式,尚能运用,两仪廿四剑,虽亦可勉强用来对敌,但很多­精­微变化之处,已难了解,至于那十二招三才剑式,简直是一点都不明白,说起来真是奇怪。我和玲妹初学之时,虽然也晓得那十二招剑式,变化复杂,但并不算太难,哪知愈练直觉困难,越学越感糊涂,现在根本就弄不清楚是错是对。”

剑英叹道:“师父之能实非我们能及万一,那夜二位姊姊双斗冥灵真人,出手剑招之奇就非我能预测,眼看剑势劈刺向空隙之中,哪知剑到之时,刚好是敌跃避的方向,剑剑抢制了先机,招招攻敌必救,才迫得那老魔头无法找出丝毫的反击时间,虽有一身深厚功力,亦无法发挥出来,如果不是两位姐姐的剑招奇奥,你们纵然是全力拼斗也难抗拒那老魔头的内家真力……”话至此处,微微一顿,又道:“师父在授我玄门先天气功之时,曾对我有过一番训诫,他说:玄门先天气功并非内家功中最高绝学,他的一身能耐,亦非举国第一,如讲武林中技击之术,乃应推少林寺执武林牛耳,只可惜上乘武功,并非人人可学,如果秉赋不佳,纵学上一生一世,亦难登峰造极。内功一道,更是­精­博,因才施教,才能水到渠成,如果勉强传授,学习之人未受其益,反蒙其害。因为一种较高的内功,大都要违反人体生理的正常本能,如无甚佳天赋,必难适应练功的变化,一个不好,练功之人就要受到很大损伤,轻则残废,重则殒命,是以,一个人武功的成就,必需要各种条件配合。”

陈紫云笑道:“师父肯把他旷世绝今的玄门先天气功传你,自然是把你看成了练武的全材,事实上你的悟­性­,也确比我和玲妹高,同时你已学得了师父的奇门八卦剑法,太极、两仪、三才剑法,虽是集天下剑术大成,但据我习练经验所得,其中最为奇异之处,还是五行生克变化,和八卦消长之机,不过其间又加上了双剑相辅之妙,本以那两仪二十四式,学起来又比太极三十六式繁杂很多。至于那三才剑招,恐又深奥一层,因为两仪剑招是双剑相成克敌,各占一半份量,那三才剑招却是一剑为主,两剑为辅,主剑主正,辅剑出奇,奇正互用,其­精­奥自然是更深上一层。是以,我和玲妹妹在初习三才十二剑式时,因有师父主正出剑,带动十二剑招变化,练来倒不觉如何困难,但我和玲妹自己练习起来,却是愈练愈感糊涂,故然三才剑式需要三人各主其位,才能发挥三才剑招效力,但其间剑式却是各谋其道,分可单独对敌,合则三剑联攻。在这段静居时日中,咱们最好能把那三才十二剑招­精­奥领悟。”

陈紫云说完,拉着玉玲缓步退出房门。

俞剑英打开了灵虚上人朱一岚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式图解,凝注了全神阅读,一则他悟­性­超人,再者已有了玄门先天气功的基础,体内百脉奇经,均已相互通达,灵台易明,这一凝注全神,登时百念尽消,灵智大增。

他首先翻阅那三十六式太极剑式,只觉每一剑招,无不是­精­奇之学法,虽只有三十六式,仁其深博,要比自己学的奇门八卦剑法更进一层。

他一面看,一面比手作势,看一招,学一招,然后再闭目沉思,直待把那一招悟透,才重阅下一剑式。

要知这一套穷尽灵虚上人智力的奇奥剑法,乃天下各门派剑术­精­英大成,俞剑英虽是一代天矫之才,又得玄门先天气功补益灵智,但也没法在片刻之间,了然剑式­精­奇含意,最初几招,还可思悟,但到第五招上,忽感那图解剑式,有些不大对劲,只感和前四剑全然不相关连,而且出手剑势,缓慢的大背武术常规。

他合上书本,想静坐片刻再读,哪知凝集的­精­神一散,忽感一阵头晕,不由主全身晃了两晃。

推窗望去,只见茅舍外夜­色­沉沉,已经是初更时分,他只看了五招,已耗去四五个时辰之久,案上烛火高烧,不知何时已被人点燃。

他缓步离开了坐位,向室外走去。

仰脸看去,只见满天密布繁星,松啸阵阵,飘传入耳,右边厢房中烛光辉煌,看样子陈紫云和玉玲尚未安歇。

忽然,他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原来他在这四五个时辰内,一心集中在推解师父手著剑诀上,连一杯水也未曾喝过。

忽听厢房呀然大开,莲步细碎,走出来紫云和玉玲姑娘。

俞剑英迎上去笑道:“咱们来时,忘记了告诉百拙大师,请他代我们准备些米面锅碗,看我们都得……”

陈紫云道:“米面和炊用之物,早巳由人家派人送来,晚饭亦早做好。刚才我和玲妹去请你吃饭,你读师父剑诀,正值入神,不敢惊扰,玲妹妹替你点燃案上松油火烛后,我们又悄然退出,替你留下的菜饭,都已热好,现摆在我们住的房中。既然觉出饥饿,只得委屈你自己走一趟啦!”

剑英微微一笑,不再多讲话,当先向两人卧房中奔去。

简陋的茅舍,经过了陈紫云和玉玲一番布设,登时觉着焕然一新,但见满室花­色­芬香袭人,花瓶用翠竹作代,分布的十分恰当。

靠窗边松木桌子上,果然放着菜饭还可见隐隐上腾热气。木榻上静静安睡孝燕,烛光花­色­相映,使这两间大小的茅舍中,有一种宁静安适之感。

俞剑英看完了四周的布设,微微一笑,赞道:“纵然是残壁废炉,但经两位姊姊运用匠心的一布置,就觉着另有一种不同情调。”

紫云淡淡一笑道:“少讲好听话,快些吃饭吧!”

俞剑英缓步就坐,程玉玲紧走几步,抢过去替他盛装了一碗饭,笑道:“你着那剑诀如何?是否能够解得?”

俞剑英道:“初看几招,尚可懂得,但越往后看,越觉不对,好像那些剑招彼此互不关连一般,两位姊姊都已学会了那太极三才剑式,看来我还得向二位领教!”

陈紫云道:“是啦!太极三十六剑中的前三招,以快迅见称,但到第四招时,剑势忽然慢了下来,是也不是?”

剑英道:“不错,我耗了三四个时辰,只算勉强把前面三招悟出,到第四招时,因那剑势一变,由快忽慢,看上去好像与前三招根本不衔接,用来对敌之时只怕要给人可乘之机。”

陈紫云摇摇头笑道:“你再往下看几招,就知道这剑法的妙用,当时我和玲妹妹学习之时,也觉着这套剑似连续不到,三剑快攻后,忽然一慢,不正是给敌人以喘息之机吗?可是等到我用以对敌之后,才知道那一剑忽慢的妙用!”

俞剑英本是极聪明之人,而且他的奇门八卦剑早已烂熟胸中,被紫云一语点破,登时恍然大悟,把手中饭一丢,大笑道:“我知道啦!师父手著这本剑诀,乃天下剑术­精­毕,前三剑连绵快攻之后,忽的剑势转缓,正是后三剑攻势的准备,也可给敌人一个抢攻的机会,想那第五招以后,必然是控制先机的快攻,既可测敌来势,亦可求变意外,不错,这三十六招太极剑式,要比我奇门八卦剑高出了很多……”说至此处,突然大喝一声啊呀!纵身一跃直抢出室,向自己住的房中奔去。

陈紫云、程玉玲都被剑英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心里一跳,二女来不及拦阻相询,双双一跃,紧随着俞剑英身后追去。

原来俞剑英忽然想起了师父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诀,还留在他住的房中。

紫云和玉玲追进房时,俞剑英早巳呆呆地站在松木案前。

熊熊烛光­射­在他的脸上,神情是那样惊呆错愕,目光迟滞,一语不发。

程玉玲突感芳心一震,低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但见俞剑英两行惊恐泪珠,缓缓由俊脸上滚下,一顿脚叹道:“我真该死!”

陈紫云已有些明白,虽然她被惶恐占据了一寸芳心,但仍尽量把声音放得十分柔和,问道;“是不是师父手著的剑诀失去……”话至此处,又想起壁间挂的宝刃,抬头望去,只见那惊虹剑,仍然端正正地挂在那里,但俞剑英仍不放心,一飘身,把壁上宝剑取在手中,手按机簧,宝刃出鞘,灯光下银虹一闪,登时觉到满室剑气,寒冷逼人。

突然,他挥剑一指,道:“我如查出偷师父手著剑诀之人,必把他诛绝剑下……”话还未完,忽听茅舍外飘传来一声长笑,紧接微风飒然,烛影摇摇,笑声未落,八臂神乞桑逸尘已现身室中。

他望了剑英一眼,问道:“你在­干­什么?”

俞剑英自不敢隐瞒,只得长叹一声答道:“英儿该死,我遗失了恩师手著的太极、两仪、三才剑诀!”

桑逸尘吃了一惊,但他外形仍然维持着镇静,道:“你怎么会丢的,告诉我。”一面问话,一面目光流动,向四周张望。

俞剑英还剑入鞘,把遗失剑诀经过,简明地对义父说了一遍。

桑逸尘叹息一声道:“来人趁你在用饭之时,入室取走剑决,决非一时赶巧,必然是早已跟在你们身后,隐在暗处,监视你们行动,只是你们不觉罢了。”

陈紫云看到剑英慌张之­色­,心中十分不忍,故作微笑道:“师父手著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异常深奥,纵是­精­通剑术之人,亦难在短短时日之内,领悟得出奥妙,目下先不要慌,只要有一点线索可循,就不怕找不出那偷窃剑诀的人犯。”

桑逸尘点头一笑道:“不错,咱们先在这茅舍四周搜查再说。”

当下四人分头在茅舍四周搜查起来。

忽然陈紫云发现一株巨松下乱丛中有一片白­色­绢帕。

只见那绢帕之上,用绿线绣着两只小燕,正是程玉玲常用之物,不禁心头一震暗自忖道:“玲妹自入茅舍,始终未离开我一步,这绢帕何以会落在此处?”

她本是心思灵敏之人,轻轻纵身一跃,已到了松树之上,放眼一看,心中即了如指掌。

原来这株巨树,正对俞剑英的卧室,但见房中烛光通明,桌椅布设,尽收跟帘,暗道:“是啦!来人隐身在松树之上,把英弟弟的一举一动尽看眼内,待他出室之后,绕道潜入茅舍,把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盗走,偷窃之人却借这密茂的松枝隐住身子,纵是目力奇佳之人,也难从那茅舍中看到树上隐藏有人。”

她虽已找出来人的藏身之处,但一时却想不出是什么人,玲妹妹的绢帕,又何以会落在此地。

正在思忖当儿,忽听桑逸尘的声音说道:“如果那窃取剑诀之人,隐藏这株巨松之上,不但可把茅舍之中景物看得非常清楚,而且还可以借密茂的松枝掩护,不致暴露行迹。”

陈紫云正想用心推敲那盗窃剑诀之人,竟不知桑逸尘和剑英何时也到了巨松之下,待听到桑逸尘之言,才由树上飘身而下道:“桑师叔说的不错,隐身在这株松树之上,正好把英弟弟室中的一举一动,尽看眼内………”她本想把发现玉玲绢帕之事一并说出,但话到嘴边之时,忽觉不对,立时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回肚中,顺手把捡得玉玲的一块绢帕,也放入怀中。

桑逸尘望了紫云一眼道:“那帮魔头经那夜一战,早已退走,少林寺中僧侣当不敢做这种偷窃之事,这偷窃剑诀之人,倒使人难以推测。”

这当儿程玉玲也由北方搜寻过来,松树之下,与三人会合一处。

陈紫云望着玉玲微微一笑,道:“玲妹妹可寻出一些线索吗?”

白燕儿摇头道:“我由北面搜索过来,但却毫无发现。”

桑逸尘纵身跃上松树,略向四面打量后,又飘身下树,道:“不错,来人八成是在这树上隐身,咱们先回茅舍之中再谈吧!”说完,当先向茅舍中奔去。

剑英、紫云、玉玲依序相随,回到了俞剑英的房中。

程玉玲先给桑逸尘倒了一杯茶,然后才在紫云身侧坐下。

八臂神乞呷了一口茶道:“老叫化虽未看到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但想到那定是武林中剑术奇学,那夜中,我看你们两个女娃儿和冥灵道人动手,剑术奇奥,连冥灵道人也几乎招架不住,但冥灵道人等,经那夜一战早已退走,难道他们会去而复返,暗中潜上此地窥视那剑诀,窃取而去?但群魔中又有谁的功夫如此­精­深,连你们这等武功也没发现,给偷了过去。”

俞剑英微一皱两道剑眉,摇摇头,转向陈紫云岭道:“姊姊料事,素来无错,不知对此事有何高见?”

自离开排云岭丹室后一段时日之中,他已逐渐发现了陈紫云的机智、胆识、定力,都非他和玉玲所及,是以不自觉有此一问。

陈姑娘心中虽也感觉到失去剑诀之事,非同小可,必需在最短时日之中,查出那偷盗剑诀之人,设法追回,但她见英弟弟焦虑之情,心中又十分不忍,故作淡漠,笑道:“师父手著剑决,何等深奥,纵然被人偷走,但也非数月之功,能够解得,我们还有很充裕的时间查寻,不必急在一时。”

桑逸尘闭目静坐,玉玲和剑英愁容相对,陈紫云外形上虽尚能保持着镇静,但她心中亦急得心内如焚,只是一时谁也想不出该当如何?只有相对沉默。

大约过去顿饭工夫之久,桑逸尘忽然睁开眼,霍的起身,说道:“云儿说的不错,遗失剑诀之事,暂时不宜张扬,不妨暗中留心访查,少林寺戒规虽严,但囚寺中僧侣过多,难免良莠不齐。”说罢,缓步出室而去。

剑英等忙起身相送,到门口已不见八臂神乞人踪。

陈紫云回过头,低声对剑英笑道:“剑诀既已失去,急也无用,暂请开心畅睡一夜,明天再从长计议。”说着拉着玉玲返回卧室。

俞剑英仰脸望天,不禁黠然一叹,望着二女背影,心中愧恨交加,剑诀放在紫云身上数月无事,想不到拿到自己手中,只不过几个时辰,就被人盗走。

按下俞剑英满腹愧恨愁苦,单说二女缓步回房之后,陈紫云轻掩双门,从怀中掏出捡到的一方绢帕,笑道:“玲妹,这绢帕是你的东西?”

程玉玲目光触到那帕之后,立即认出是自己应用之物,伸手接过绢帕笑道:“谢谢姊姊,我实在太糊涂,什么时候丢得都不晓得?”

陈紫云轻轻叹息一声,道:“妹妹你仔细想一想,这块绢帕,是什么时候丢的,这两天你是否用过?”

白燕儿微感心头一震,就烛光把绢帕仔细察视一遍,探手入怀,又摸出一方白绢,凝目沉思了一阵,道:“姊姊,你在哪里捡到,我记不起什么时候丢的?怎么?难道这绢帕和遗失剑决有关?”

她本是聪明之人,略一忖思,已知道陈紫云间话含意。

陈紫云笑道:“眼下还很难说,但这绢帕失落之处,确给人很大怀疑,妹妹,你要用心想想,也许从这块绢帕之上能追出剑诀失踪的线索……”当下把捡得绢帕之处,说给了白燕儿听。

程玉玲沉忖良久,摇摇头,道:“我一时确实想不起这绢帕何时失落,也许在我搬家之时,掉在少林寺外院?”

陈紫云一整脸­色­,道:“如果这绢帕确实遗落少林寺外院,那偷盗剑诀之人,必是少林寺僧众无疑,哼!事情就不难查出,只需桑师叔转告少林寺掌门方丈百拙大师,从外院几个少沙弥身上查问,定不难追个水落石出。问题是在这绢帕之上,你是否确记是遗落在少林外院?”

程玉玲忽然一扬柳眉,轻咬樱­唇­,恨着声说道:“莫非是他不成?”

陈紫微微一笑,道:“你可说的是岳凤坤?”

程玉玲惊的一呆,“姊姊……你怎么会知道我指的是岳凤坤?”

陈紫云道:“这有何难,我初见这绢帕之时,心中就怀疑到可能是他,因为这绢帕绣着你江湖绰号,要是素不相识的人,决不会捡来藏起,如肯捡藏这块绢帕,纵非和你相识,也必然见到过你。那夜我们双斗冥灵真人,虽然说不上立威少林寺,使他们望而生畏,但也决不敢轻捋虎须,这一推想,就使我想到了岳凤坤,他对你纠缠不舍,情爱仍深。这一方绢帕,虽然微不足道,但在他也许会珍惜收存……”说此,忽然叹息一声,道:“这人虽然讨厌,但对你用情之专,可算得难能可贵。”

程玉玲哼了一声,道:“姊姊,人不可貌像,岳凤坤外表看起来,虽然很有君子之风,但他存心,却是险恶难测,那天他引我到后山幽谷之中,初还能守礼自重,哪知后来,他竟敢动手抱我,惹得我心头火起,劈手给他了两个耳刮子,现在想起来,必是他在动手抱我之时,顺势取去这方绢帕,当时我正在气急之下,也没有留心……”

陈紫云笑道:“偷得好,要不是他偷了你这一方绢帕,如何能留下痕迹,只怕我们也不会推想到他的身上。”

玉玲道:“姊姊这推断一点不错,别人只怕以没有那身本领,能偷潜入这茅舍之中,不让我们发觉……”她一沉忖,接道:“只是他行踪不定,四海为家,我们纵然知道那剑诀是他偷的,但又往哪里找他?”

陈紫云道:“此事虽已找出眉目,但眼下还没有确切把握,暂时先不要对桑师叔和弟弟说,要知桑师叔生­性­刚猛,如果知道了,定然要上衡山去找一叶道人,追讨剑诀。以一叶道人为人,决不肯当面认错,那就免不了一场生死拼搏,桑师叔武功虽高,但要胜衡山剑客,只怕也未必能够,至多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英弟弟虽已得师父大部分武功真传,但功力要逊人一着,胜负之判,很难预料,正值中原武林英雄聚会中岳,筹谋对付群魔之时,掀起这一场毫无制胜把握之战,时机十分不宜,何况,真要是岳凤坤盗去剑诀,他就未必肯回衡山,说不定会找一处人迹罕到的深山大泽,去苦习剑术,总之,这一战,不管胜败,追讨回剑诀的希望,都不很大……”

程玉玲听得一颦黛眉,道:“以姊姊这等说法,难道我们就不找他讨剑决诀吗?”

陈紫云劝道:“一叶道人生­性­虽然冷僻,但他是自负极高之人,岳凤坤决不敢把偷盗剑诀之事告诉师父,只要那剑诀不到一叶道人手中,眼下就不必太急,以岳凤坤的剑术来说,要想在短短年余之内,想把那太极、两仪,三才剑诀悟透,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再说,事已至此,急也于事无益,我们总不能把全国每一处地方都搜到……”

程玉玲道:“那我们怎么办呢?难道等着他给我们送回来不成!”

陈紫云道:“不错,只有让他自蹈罗网,把剑诀送回,最低限度,要他自己送上门来,不过要他自己送上门,全得借仗妹妹的大力了!”

程玉玲听得一怔道:“什么?我又有什么办法,能逼他送回剑诀……”忽然她若有所悟的嗯了一声,接道:“岳凤坤狡滑的很,只怕他不会上当!”

陈紫云微一沉吟道:“此事确得想出一个妥善之法,使他心中毫无怀疑才行,而且还得瞒住英弟弟,使他假戏真做,才能瞒天过海,骗得岳凤坤自投罗网。”

程玉玲听得打了一哆嗦,道:“你要用什么方法?”

陈紫云目光凝注玉玲脸上,慢慢地答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原则,用妹妹为饵,引他重来,究竟要如何去做,我还没有想出来!待我想好后,再和你商讨细节。不管如何,总是委屈妹妹一番,事关恩师手著绝学,望你能忍辱负重……”程玉玲凄凉一笑,道;“姊姊但请放心,纵然是要我赴汤蹈火,我也决不推辞。”

紫云微微一笑道:“我自会替你想好,决不让你真的觉到委屈,即是真受委屈,也不过是很短时间。剑诀是从英弟弟手中丢的,日后知道了你是为寻剑诀,忍受了很多委屈,只怕他对你怜爱更深!”

玉玲微感脸上一热道:“他为我受过了不少折磨,也待我情逾骨­肉­,师父恩德更是深重如山,别说要我忍受一些委屈,就是要我粉身碎骨,我也决不推辞,姊姊有什么话,但请吩咐就是!”

陈紫云轻轻叹息一声,道:“唉!不是我做姊姊的胆大妄为,敢以妹妹姿­色­作饵,实因那剑诀,不但是师父心血结晶,恐还关连着武林劫运。岳凤坤武功超人,更具机智,如果他潜入深山大泽之中,去苦心揣摸那剑诀上所载奇学,最多十年内,当可尽知奥秘,如果他能心存仁侠,那还罢了,如若出而为恶,事情就难办了。英弟弟虽已得恩师玄门先天气功,但要他另创出破解那太极、两仪、三才剑法之学,只怕也不能够,那时候武林之中,谁还有能力制服住岳凤坤呢?”

程玉玲道:“岳凤坤其人虽然讨厌,但我看他还颇识大体,对我和英弟弟虽然衔恨甚深,但真要他倒行逆施,为害武林,也许他还不会。”

陈紫云微微一笑,道:“岳凤坤如果没有英弟一番夺爱之恨,他不难成为一代大侠,以他聪明、师承,都极易登上武林中有数人物宝座,可惜的是,他无法遣排积在心中的一腔夺受幽忿。唉!说起来实在是一件颇难释解之事。”程玉玲默忖紫云之言,觉着姊姊看法一点不错,岳凤坤其人,确使人难作预测,当下点点头,道:“姊姊说的对,不管如何,我们必须把剑诀取回,姊姊既然胸有成竹,不知能否先说给我听听,也让我早些准备!”

紫云道:“我虽已想出了一个办法,但中间很多细节和疑难,还投有设想,究竟能否适用,还很难说。容我再筹思一天,告诉你好吗?”

程玉玲和紫云相处数年,已了然她­性­格沉稳,一件事她未筹思成熟之前,决不肯随便出口,淡淡一笑,不再追问,陈紫云随手熄去案上松油火烛,二女一齐登榻安歇。

这一夜,她们自然都难入梦,但两人却想的心事不同。陈紫云想的是如何安排玉玲和剑英间的纠纷,如何能使岳凤坤得到消息赶来。玉玲却在想,云姊姊不知要她如何作饵,引诱岳凤坤赶来相救,万一要弄假成真,难获剑英谅解,自己又该如何?纵然事情平安渡过,日后传言在江湖之上,只怕也要留人笑柄。

两个人都在静静的想着心事,直到天­色­大亮,红日满窗,都未合上过一刻眼睛。

这当儿,孝燕已从甜睡中醒来,在转动着眼睛,望着玉玲微笑,不懂事的孩子,哪里能了然妈妈的沉重心情,满床爬来爬去,玩的十分开心。

还是陈紫云先翻身下床,缓步走近玉玲榻边,看她瞪着眼,呆呆出神,不禁莞尔一笑,附在她耳边,说道:“已经日升三竿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玉玲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翻身下榻。她虽然心中蒙上了重重忧虑,但还能勉强装出笑脸,梳洗过后,又升火做好早点,紫云抱着孩子,笑道:“我想旭昨夜中大概也难睡好,你叫他来吃早点吧!”

玉玲微微一笑,缓步向剑英房中走去。

晨阳照­射­,竹枝间晶莹的露珠闪闪,微风送来一阵阵花草气息,拂面袭人,这深山中的茅舍是这样幽静宜人。

突然,她目光转投注剑英的卧室门上,只见两扇松木门半开半闭,不觉一皱眉头,暗道:“这人真是大意,怎么睡觉时连门也不关。”她想:如果剑英是起床外出,必然会先到她和紫云住的房中……心里在转着念头,人已跨进房门。

只见床上被褥叠放的整整齐齐,案上一支松油火烛,早已燃尽,不禁心头微微一震。

抬头向壁上一看,果然连惊虹剑也不在房中,她急急奔前两步,到了床测,只见枕下压着一张纸笺,上面写道:“云、玲二姊,师父手着剑诀,不但绝妙无俦,而且关系着今后武林劫运,弟不慎遗失,心实难安,算计天下英雄聚会中岳时日,尚有两月左右,弟当尽这两月时间,去访查恩师手著剑诀下落,虽明知此行无望寻得,但亦可稍安愧疚之心,来年正月十五之前弟定当返回中岳,本当面告两位姊姊,但恐二姊阻挠行意,故而留柬辞行。”

下面署着俞剑英名字。

程玉玲望着英弟留下的笺柬呆了一阵,才急步奔回自己房中。

陈紫云在逗着孝燕玩乐,忽见玉玲急奔入房,不禁心头一跳,霍然起身道:“是不是英师弟走了?”

程玉玲点点头,递过去手中笺柬,道:“这是他留下的笺柬,请姊姊过目!”

陈紫云接过笺柬很仔细地看了一遍,道:“他总是脱不掉孩子气,毫无一点线索头绪,不知他要到哪里去寻?”

玉玲道:“我们要不要去告诉桑师叔,请他老人家转告少林寺掌门方丈,派人追他回来!”

陈紫云叹道:“他已经走了一夜之久,恐已百里之外,别说追他不上,就是追得上他,只怕他也不肯回来。除非是桑师叔亲自追他。”

两人对看沉默一阵,程玉玲才幽幽接道:“难道我们就这样让他去吗?”

紫云凄婉一笑,道:“不让他去,又有什么好办法?他这一走,不但他无法寻得剑诀,而且还破坏了我们昨宵计划,事已至此,只有等他来年返回中岳之后,再说吧!”

玉玲收好了笺柬,抱过孝燕,和紫云相对而坐,四只眼望着满桌菜饭,谁也不肯食用,其实她们是担心剑英此去安危,早已经食难下咽了。

中午时,八臂神乞桑逸尘重临茅舍,二女不敢隐瞒,告诉他俞剑英留柬下山经过。

桑逸尘一拍桌子,怒道:“这孩子简直是糊闹,我去追他回来!”

陈紫云道:“他已经走了一夜半天工夫,你如何还能追赶得上他,再说你老人家也无法预测他走的哪个方向!”

桑逸尘微一忖思,道:“不错,老叫化还要帮助少林寺百拙老方丈,接待天下英雄……”

忽然淡淡一笑,道:“老叫化老了……”起身缓步向外走去。

二女同时看的呆了一呆,她们从未见这位风尘怪杰流现过这等黯然颓丧的神情,只觉他以往那­干­云豪气,在这片刻之间,完全消失,缓步行去,背影中流露出无限凄凉。

陈紫云心中虽然很多话想对桑逸尘说,但却是不敢再扰搅他感伤的情怀,慢慢站起身,随在桑逸尘身后,出了室门。

程玉玲抱起孝燕跟在紫云身后。

二女默默的无言相随,直送到茅舍百丈远处,才停住脚步。

桑逸尘连头都未回过一次,似是他根本未觉到二女随后相送一般。

二女四道目光,一齐投注着桑逸尘的背影,看他转过了一个弯不见。

二女呆呆的站着,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程玉玲被怀中孝燕几声妈妈,叫得清醒过来,轻轻一拉紫云衣角,道:“姊姊,咱们回去吧!”

陈紫云道:“唉!我自认识了师叔之后,就从未见过他这样凄凉的脸­色­!”说完转身向茅舍走去。

程玉玲默然无言,紧跟在紫云身后。

二女返回了舍后,忽忽十日,这十天之中,桑逸尘再未来过,二女只得把满腔愁怀,排遣在练习剑术之上。

其实,八臂神乞正忙无法分身,以少林派在武林中地位之尊,桑逸尘声望之隆,由百拙和他具名柬邀,受邀人亦感到十分荣宠,是以,距中岳较近几处地方,在接到简柬之后,立时起程赶来。

这几处较近之区域中,有一位退出江湖多年的人,隐居在洛阳金谷园,修筑了一座庄院,闭门谢客,凡是上门求见的武林人物,一律婉拒不见。

年深月久,也就很少有人再去找他,逐渐的被武林中人物忘怀。

这人姓冒双名一奇,昔年纵横江湖之时,名头甚大。以轻功提纵术,和一百零八颗铁莲子,称绝武林。

少林寺中,自邀请中原豪客的简柬发出之后,就开始了忙碌的准备工作,除了整修寺中房间准备迎接各路受邀英雄之外,并派弟子分头守候各入山要之道之上,以接迎受邀之人。

桑逸尘由少室峰那座茅舍出来,他在两天之内,骤连闻到剑诀失窃,义子出走的两桩烦苦之事,心中极是不乐,加上受挫一叶道人余忿未息,旧创新仇,把这位年近古稀,一向豪爽的风尘大侠,弄得心中十分忧郁,茫然信步而行,他本是应往西走,才是回少林寺的正路,哪知他心中忧苦,不觉间走岔了路,待他由感伤的忧郁中清醒过来,发觉走错了路时,已出去六七里远近,正待转身返寺,忽见一个山壁下深草丛中,露出四只布履,心中一惊,纵身直掠过去。

只见那深及人腰的草丛中,并排躺着两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在两具尸体旁,还放着一根生铁禅杖,和一把出了鞘的戒刀。只是两颗和尚头,却早已不知去向,不用多想,他心中已明白这两具尸体,是少林寺中派守在各要口守值的僧人。他究竟是久走江湖之人,略一惊愕,即时恢复了镇静,手分草丛,仔细查看两个和尚的死状,只见两僧并肩仰卧,头虽被人割去,但颈间流出的鲜血不多,显然,二僧是先被人点了|­茓­道后割去首级。

他缓伸右手,轻按在一僧前胸,只觉微温,这一幕悲惨的凶杀似是刚刚发生不久。

再细看二僧身侧的禅杖戒刀,亦似被人移放在身侧,置放的十分整齐……

突然,他脑际中闪过了一个惊恐念头,暗道:“来人能在举手之间,制住了两僧,然后又从容不迫地把两僧移到山壁下草丛之中割去人头,如非身负绝世武功,决难办到,难道群魔并未撤离中岳,隐身在幽谷山涧之内,俟机对少林憎众下手,果真如此,那受害僧侣,决不止这两人……

他正在忖思之间,忽听身后草丛中,沙的一声轻响,紧接着一个低沉冷漠声音说道:“这位兄台,可是江湖间盛传的八臂神乞么吗?”

桑逸尘在闻得草响之时,早已暗中运功蓄势,听完话霍然转身,答道:“不错,正是老化叫子,来的是哪位高人?”定神望去,只见数尺外站着一个白髯如银,身材瘦高的老叟,一袭长衫,满脸肃穆。

左手提着两颗用葛藤捆好的人头,右手握着一支青铜铸造的手杖,淡淡一笑,答道:“下在冒一奇,承百拙和桑兄宠迢,特赶来中岳略效微劳!”

桑逸尘在武林中辈份甚高,很少人能和他称兄道弟,听冒一奇称他桑兄,心中虽有点不悦,但人家既是受邀而末,自不能太失礼貌,微一拱手,答道:“失敬!失敬!冒兄手提人头不知是何人首级?”

其实他早巳看出冒一奇手中提的人头,寸发未蓄,正是少林寺僧人首级。

只听冒一奇轻声一叹,道:“只恨我晚到一步,致使这两位大师父,驾返极乐……”

桑逸尘双目神光一闪,接道:“这么说来,冒兄是看到元凶了,不知那行凶之人,是何等长像?”

冒一奇道:“两人身材,均极娇小,但身手却极迅捷,老朽追出数里之遥,竟未能追赶得上,逼得我用连珠手法打出铁莲子,才把两人提的人头留下,说来惭愧的很!”

桑逸尘还未及答话,突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少林寺悟­性­大师,带着达摩院两个高僧,急急赶到。

悟­性­先看了那两个横尸的弟子一眼,单掌低喧了一声佛号,目光转投到冒一奇手中两颗人头之上,问道:“这位施主手中人头,可是敝寺弟子首级吗?”

他因常年行脚天涯很少留在寺中,对百拙和冒一奇交往之事丝毫不知,看他手中提着少林寺僧侣人头,不兔动了疑心。

嚼知冒一奇生­性­异常冷傲,听悟­性­问话语气不对,不禁冷漠一笑,道:“除了贵寺弟子之外,哼!这中岳还会有别的和尚不成?”

悟­性­虽是涵养极高之人,但目睹寺中弟子惨绝死状,心情也十分激动,无暇多想,一横禅杖,怒道:“这么说来施主就是杀害敝寺弟子凶手了?”

冒一奇仰脸大笑,道:“杀人行凶,也不算什么大事,不值得这等大惊小怪。”

悟­性­冷笑一声道:“施主既敢杀人,想来也定是不怕偿命了?”

一举禅杖,正待出手扫击,却被桑逸尘一把抓住,道:“且慢动手!”

悟­性­一怔,桑逸尘双肩微晃,已抢在悟­性­前面,接道:“老叫化久闻冒兄大名,只恨无缘早会,今日一见,果然是豪气­干­云!”

冒一奇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桑兄大名,震荡江湖,兄弟仰慕已久,今日有幸识荆,足慰生平渴念。人世间不少恩恩怨怨,皆有巧合造成,这位大师父看兄弟手中提着人头,就误认兄弟是杀人凶手,纵然兄弟不惜­唇­舌解释,只怕也难消误会,似这般赶巧之事,倒不如不费­唇­舌的好!”说完话,目光转投在悟­性­脸上,口中不断冷笑。

悟­性­一跺脚,道:“你这老叫化当真可恶,几乎害得我开罪朋友!”

桑逸尘道:“冒兄乃咱们掌门方丈邀约的好朋友,谁料到你竟不认识?”

悟­性­右手一顿,沙石横飞,铁禅入地五寸,双手合十,说道:“恕贫僧不识大驾,开罪之处,望勿见怪才好!”

冒一奇看他年已在花甲之上,想来在寺中身份不低,躬身还了一礼,笑道:“不敢!不敢!只怪兄弟生­性­懒散,少来中岳拜会,以致除了百拙方丈之外,很少认识诸位师父了!”

悟­性­吩咐随来的两个达摩高僧,把两个被害弟子尸体运回寺中,请命掌门人听候示下,自己却和冒一奇、桑逸尘在附近查看一遍才返回寺。

三人到达寺门之时,百拙已得弟子传报,迎了出来,他已数年未和冒一奇见面,此刻骤然相会,神情极是亲切。合掌作礼,笑道:“冒兄已息隐林泉,本不应惊扰侠驾,但因群魔个个身负绝学,非一般武林人物可比,迫不得已才柬相邀,助一臂之力!”

冒一奇笑道:“咱们相交了几十年,彼此却从未借重过一次,你这次柬邀天下英雄,还能忆得旧人,不吝墨宝相约,做兄弟的十分高兴,接着手示,即刻动身,哪知仍然晚到了一步,未能救得贵寺中两个弟子­性­命,说来不无惭愧之处!”

百拙脸­色­忽然一变,黯然叹道:“凄惨之事,何至如此,两位快请入寺一看究竟便知……”

桑逸尘一扬双眉,似想问话,但他却咽下去,没有开口。

百拙带三人径入达摩院中,向一座红砖砌成厢房走去,这地方本是少林寺中僧人,练功受伤的养息之处。

几人距那红砖厢房还有七八尺远近,已闻得连续不绝的呻吟之声,彼起此落,似乎人数不少。

那厢房门外,有两个高大的僧人守着,一见百拙,立时把紧闭的双门推开。

桑逸尘­性­子最急,抢快两步,当先入室,只见七八个受伤僧人,分卧在松木榻上,身上都用白­色­的被单覆盖,不知伤在何处。

百拙望了桑逸尘和冒一奇一眼,无限悲痛地说道:“数百年来,少林寺从未遇上过这等惨绝之事,想不到在老衲这一代,竟然连遭不幸,看来都是老衲无德无能,以致少林门下弟子,惨遭浩劫,如果魔窟之行,能得重返,我亦当逊位思过,自求了断,以谢师门!”

桑逸尘细看那白单之上,不见一点血迹。心中暗感奇怪,忖道:“听这几人呻吟之声,分明都已身受重伤,怎么却不见一点血污。”他心中在转念中,不觉间伸手把身旁一僧人身上覆的白单揭开。

定神望去,饶是他八臂神乞是一代风尘奇侠,亦不禁看得心头一震,目瞪口呆。

只见那仰卧在榻上的僧人,双目闭紧,脸上全成了紫青颜­色­。全身肿大,但却看不出一点伤痕。

百拙长叹一声,道:“刚才我接得报告,说发现一处派守在西北要道的两个弟子,倒卧路侧,呻吟不绝,看样子似是中了什么毒物,当时我还以为两人不小心为山中毒蛇咬伤,指派达摩院另派新人接替,并把受伤之人,抬回寺中救治,哪知接到巡山弟子回报,凡是派守在各处要道守望弟子,都不知被什么毒物所伤,全身紫肿,这时,我才觉出不对,派出监院中几位长老和悟­性­师兄带人搜寻……”

悟­性­立单掌躬身答道:“本座敬领掌门令谕之后,带两个达摩院弟子,搜查南山,哪知赶到之时,派守在南山要道的两个弟子,已经被人杀害!”

百拙轻轻一叹,询问了经过情形后,对冒一奇道:“冒兄见过那两个凶手面目不知是什么来路?”

冒一奇道:“是两个身材娇小,脸罩面具,身手十分娇健的人,如果我推断不错,那两个矮子,大概是女人扮装而成!”

桑逸尘道:“什么?是两个女人扮装的吗?”

冒一奇道:“不错,兄弟自信还不致看走了眼,而且就两人所用兵刃而论,亦似非男子所用。”

桑逸尘道:“他们用的什么兵刃?”

冒一奇道:“一个用剑,但要比通常的宝剑短了很多,大约有两尺左右。另一个用的两把尺许左右的匕首。两个武功都算得上武林中一流高手,不但出手招数迅快,而且轻功造诣亦相当地­精­深,我赶到之时,两人已经得手,我当时心中很急,遥空击出的两掌,都用的六成以上真力,兄弟且信击出掌风,要在五百斤以上,但两人竟能硬把两记劈空掌风接住,不知他们不愿和我老头子动手呢,还是另有什么诡计,两人各自露了一手接得我劈空掌风后,就转身疾奔而逃……”

话至此处,微微一顿,望了桑逸尘和百拙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接道:“承你们看的起我这冷冻了几十年的老头儿,不惜下柬相邀,把我冒某人看成一个人物,使两位大师父在我眼光可及之下,惨遭毒手,已使我自愧无地,如再让两个凶手,把两位大师父人头带走,冒一奇脸皮再厚一点,只怕也不好意思进你们少林寺的大门了。一急之下,只得施出我压箱底的本领“八步赶蝉”,紧追过去,老儿虽然冷冻在金谷园中几十年,但轻功一道,还未完全放下,哪知我追出了二三里路,仍未能把两人追上,在这等情形之下,我可真的有些急了,同时,也觉这两矮小子,定是有些来历的人物,只得施出我最后的一手本领,摸出了一把铁莲子,用连珠手法,分向两人打去,两个矮小子,各中我两颗铁莲子,丢下人头逸去……”

百拙道:“以冒兄见识之广,真看不出两人来路吗?”

桑逸尘一直静静地站在一侧听冒一奇讲话,此刻,忽然Сhā嘴接道:“据冒兄所说身材衣着,决非中原武林道中人物,看来又是群盗作祟,可恨老叫化迟到了一步,要不然,好歹也要活捉一个,以便追出行凶的动机!”

百拙道:“那两个杀人的矮子,虽能挡得冒兄两掌,而且来历十分费人疑猜,但只是武功较高而已,最使人束手无策,还是这八个受伤的弟子,几人身上紫黑胀肿,下知是什么毒物所伤,全身上下,又没有一点伤痕,竟无一解救办法。”

桑逸尘、冒一奇双双低下头去,在几人身上嗅了一阵,除略带一点腥气之外,别无异味,这两个久走江湖人物,见识异常广博,但一时间却无法看出这八僧身中之毒,既非暗器所伤,又非毒蛇之类咬伤,相顾沉吟,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桑逸尘才长长的叹一口气,道:“老叫化一生中都在扛湖上走动,天下各种毒药暗器,我虽不敢说全部见过,但几家出名的毒药暗器,大部都曾目睹,有几种未见过的也都听人谈过其毒­性­……”

冒一奇忽然Сhā嘴接道:“这几位大师父,并非为毒药暗器所伤,而是枝一种绝毒武功击中,但据我老头子所知,大江南北武林道上,练有这绝毒武功之人,只有燕赵双残,和黔南一毒,除此三人之外,只怕难得找出第四个人来。”

桑逸尘摇摇头,道:“燕赵双残和老叫化有一份不厚不薄的交情,这次海外之行,老叫化还准备借重他们,相助一臂之力。至于黔南一毒,老叫化也久闻其人,只是此人行踪诡秘,江湖上知他行踪之人,只怕绝无仅有,老叫化虽然数度到黔南造访,但始终未能遇上过黔南一毒,据推想当非其人……”

冒一奇笑道:“天下武林同道,谁都知道有黔南一毒其人,但真正见过他,只怕没有几个。兄弟有缘,倒是见过此人!”

桑逸尘叹道:“黔南一毒,虽然名满天下,可是他的真实姓名,却未在江湖上流传,冒兄既和他有缘见过,不知可否见告他形貌年岁,他日相遇之时,老叫化也好攀交一番。”

冒一奇微微一笑,道:“此人生像普通,并无特异之处,如说年岁,倒和兄弟在伯仲之间。”

百拙和悟­性­站在一侧,听两人尽管谈论黔南一毒其人,心中虽感不耐,但却不好出言相阻,只好皱着眉头呆呆地站着。

桑逸尘谈兴正浓,一转脸看到两个老和尚愁眉苫脸,赶忙打住话头,道:“灵虚牛鼻子两个女弟子,身怀千年何首乌,只是不知能否救得几人?”

百拙还未及答言,冒一奇已接口道:“千年何首乌,力能起死回生,如果确有此物,兄弟倒可想出解救办法。”

桑逸尘道:“这么说来,冒兄对医理是很有研究的了?”

冒一奇笑道:“兄弟和黔南下毒相处一段时间,承他不吝赐教,传授了兄弟几手疗毒之法,只是兄弟才思愚钝,所学不多,无法查看出这几位大师父是被哪一类毒物所伤。不过,要有千年何首乌那等神物,疗毒就不困难,桑兄去取神物,兄弟现下就替几位大师父放毒如何?”

桑逸尘点点头,向外走去,刚刚走出几步,忽听冒一奇叫道:“桑兄请留贵步,兄弟已有疗救几位大师父的办法了!不敢再劳大驾。”

八臂神乞回头望去,只见百拙和悟­性­都静站在床前,冒一奇左手套着手套,右手握着一把金光灿灿的小刀子,在一个受伤僧人的左臂上划了一道寸多长口子,伤口间流出紫血。

他依言回身,走近床前,问道:“冒兄可看出了是什么毒物所伤么?”

冒一奇笑道:“我刚才一时大意,几乎被他们骗了过去,只待替这位大师动刀之后,才看出几人是被一种极毒蛇液所伤!”

桑逸尘道:“难道几人都是被毒蛇咬伤的吗?”

冒一奇笑道:“别说几位大师父都有一身武功,就是一个普通人,手中拿兵刃,也足可防身自保。何况几人是在同一时间内,一齐被咬,那来的许多毒蛇,会在不同的地点一齐向人施击,这是敌人采集毒蛇液之后,把它装在一种特别的铁筒中,施用之时打开筒盖,用打暗器手法,受伤之人全身逐渐麻木,呈紫青之­色­,不过十二时辰,毒气攻心而死。”

桑逸尘听他一开口,滔滔不绝,说的有条不紊,不禁心中动了怀疑,问道:“这么看起来,冒兄似是对各种毒物,研究得十分­精­博了?”

冒一奇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兄弟只不过从黔南一毒那里,学来一些皮毛,谈不上研究­精­博!”

一面说话,一面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拨开瓶塞,立时有一股腥臭之气,冲鼻欲呕。

桑逸尘、百拙、悟­性­,都不禁看得皱起了眉头。

冒一奇哈哈一笑,道:“不敢欺骗三位,我这玉瓶之中,也是极毒的蟾蜍毒液,不是兄弟夸口,如论毒力,只怕兄弟蟾蜍毒液,更比他们那蛇液毒上一些,不过二毒混合,反生中和,兄弟今天要借一瓶蟾蜍毒液,解救几位大师父的­性­命了!”

这时,几个受伤和尚,都已是奄奄待毙的样子,百拙、悟­性­眼看几个受伤弟子,反正都已快死,也不阻止,静静地站在一侧,看着冒一奇动手。

只见冒一奇把玉瓶中黄|­色­的蟾蜍毒液,在第一个和尚左臂划伤处倒了少许,然后,很迅速依样施为,把几个受伤僧人臂上都用刀划了一个伤口,放出了一些紫­色­的血液之后,再倒些蟾蜍毒液。

这种以毒解毒的办法,如果运用不当,受伤之人,很快就遭毒攻心而死,但如运用得当,两种毒­性­调和相克,受伤之人,就不难很快转好。冒一奇以蟾蜍毒液,施入八个遭受毒伤僧人身体之后,又从身上拿出一瓶白­色­药丸,交给百拙,笑道:“在一个时辰内,如果他们能清醒过来,就用清水服下两粒药丸,再经三天调养,每日服用两粒药丸,即可痊愈。如果我疗治错误,这八位大师父,就很难度过今夜!”

百拙接过药瓶,并给了护守几个受伤僧人的弟子,道:“冒兄不必把这事放在心上,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生死之事—点也强他不得!”

冒一奇微微一笑,道:“但兄弟自信还不致发生疗治错误。”

百拙合掌低喧了一声佛号,道:“冒兄远道来此,不想就遇上这等事情,现在事既完,请入老衲室内稍坐,容我一尽地主之谊。”

当下由悟­性­带路,离开了达摩院,直奔方丈室中。

小沙弥奉上香茗,百拙举杯让客。桑逸尘饮下一口茶,道:“由这次事件看来魔头们尚未离开,也许他一次得手,以后还要如法施为。依我老叫化的看法,咱们先来个大搜查,另外再派出一部份人,乔装下山,分守各入山要区的市镇之内,既可迎接入山聚会的豪杰,又可暗中勘查企图混入山中的可疑人物!”

冒一奇道:“桑大侠究竟是久走江湖之人,此言正和兄弟之见相同!”

百拙叹道:“事已至此,出家人也不能不通权应变,就依两位的意见办吧!”

几人刚刚计议停当,小沙弥已送上饭菜,虽然­色­­色­皆素,但却­精­美可口。

饭后,百拙立时传谕达摩院,选出武功高强弟子五十名,分成十队,分由悟­性­及监院五老,罗汉堂上座三僧及藏经阁主持等几个寺中长老率领,大肆搜山,并加派各处守候各入山要隘的弟子人数,另外又选二十名­精­明弟子,分赴山下附近市镇,刺探消息。

桑逸尘、冒一奇分头接迎各处,规定好联络信号,立时出发,百拙大师坐镇寺中,静候各路消息。

扬名天下的少林寺,经过一番布置,情势又自不同,刁斗森严,杀气腾腾,但见众僧携杖提刀,穿梭般巡行在寺外绝峰幽壑,如临大敌一般。

桑逸尘、冒一奇,更是搜索方圆数十里涧谷岩洞,但却未发现一个敌踪,就是连一点可资追寻的线索,也没有找到,各处较近受邀豪客,却都陆续抵达寺中。

这受邀之人大都是中原武林道上,甚负盛名人物,有著名武师,有息隐林泉的镖头,有江湖侠盗,有各门各派高手。

少林寺房舍既多,僧侣又众,不管做什么事都很容易,百拙除了加派很多­精­明弟子,协助接待各路豪客之外,凡是声望校隆的高人,他也和桑逸尘亲自出迎。

一则因中岳少林寺,乃名满天下的古刹,少林派又是数百年来,一直领袖武林的大派。是以受邀之人,在接得相邀请柬之后,大都提前赶来,那请柬发出不到十日,各处较近的豪客,已陆续赶到。

一向庄严的少林寺,忽然间热闹起来,这般江湖人物,包括了各­色­各样,衣着也各自不同,和身穿宽大僧衣的和尚混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扎眼。

一月时间,匆匆过去,各路豪客越聚越多,八个受毒物所伤的和尚也逐渐痊愈。

这天中午时分,百拙得派守在山下弟子的传报说,武当山掌门人白云道长亲率了二位师弟清云、飞云及门下四个弟子驾到。

武当派为当代江湖上,仅次少林派的一支武林主脉,白云道长在武林中身份地位,亦和百拙在伯仲之间,讲声誉之隆,也不在八臂神乞桑逸尘之下,百拙和桑逸尘在具名邀请之时,心中只想武当派能选拔几个剑术造诣较深的弟子参加,想不到白云道长竟肯亲率两位师弟,和门下四个弟子赶来,这不但大出百拙禅师意料之外,就是桑逸尘在初闻消息之时,也不觉微微一怔。

百拙闻报之后,亲率了监院五老和达摩主持洪禅上人,及八臂神乞迎接于五里之外。

少林、武当两派,虽然渊源很深,但白云道长和百拙禅师,并没有见过,因白云道长很少在扛湖上走动,桑逸尘也没有和这位名满天下的武林高人见过。

远远望去,只见少林寺派守山下的二个弟子,导引着七个身着道袍,背Сhā长剑的道人,急奔而来,两个少林僧侣,都施出全身气力奔走,虽是隆冬时节,也累得两人满头大汗。

但紧随在两僧侣身后的七个道人,却走的十分轻松,道袍飘飘,举步轻逸,看来毫不费力。

百拙率监院五老及洪禅五人紧走了几步,对一个白髯垂胸,淡清道装的老人,笑道:“鹤驾想来定是名满武林的白云道长了,弟子传事不明,致老衲未能远迎,尚祈道兄恕罪!”

那道袍老人微微一笑,笑道:“不敢,不敢!贫道两位师弟,及四个门下弟子赶来,以便听候差遣!”

百拙道:“差遣两字,使老衲愧不敢当,道长望重四海,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望能代主中枢,运筹帷幄,荡平群魔,以消中原武林同道劫运。”

白云道长一面谦逊,一面介绍两位师弟清云、飞云和百拙见礼。

老和尚仔细打量两人,年约在四旬以上,黑髯推髻,背Сhā长剑,

两眼神光如电,颧骨高高突起,一望即知,都是身负上乘武功之人。

百拙也把监院五老和尚达摩院主持洪禅上人,替白云道长引见,然后,又介绍八臂神乞和武当三云相见。

白云道长已久闻八臂神乞行侠江湖的诸般事迹,当下拂髯笑道:“久闻桑大侠很少在江湖露面,这次肯为中原武林苍生,再现侠踪,不但贫道感佩,就是中原武林同道,都将感戴莫名!”

桑逸尘道:“老叫化子浪得虚名,岂敢当大侠两字,道兄一派门户,威望如泰山北斗,此次能赏薄面,亲率贵派高手赶来中岳,参与此事,为中原­干­百生灵谋命,实是难得至极!”

白云道长叹道:“敝派本早已得知群魔逐鹿中原野心,只是想不到发动得这样快速而已,少林与我们武当派渊源很深,别说有­唇­亡齿寒之虑,就是单凭百拙大师一纸相召,我们武当派亦应该尽出­精­锐效命,是以,贫道在接到两位宠邀书简,立时就道赶来中岳。”

说完,百拙转身带路,导引几人入寺。

沿途所遇僧侣纷纷合掌作礼,就是一般受邀而来的江湖豪客,也都躬身抱拳,神态间十分崇敬。

要知武当派在江湖地位之高,实力之强,足可和少林派分庭抗礼,近数十年内,武当派更是高手辈出,声望愈来愈隆,清云、飞云两位道长早已是名满大江南北的剑客,白云道长更是江湖间传言的神化之人。一则他很难得下山一行,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少至又少,二则清云、飞云两人盛名太大,那白云道长既是两人师兄又是身掌武当门户之人,武功自是要比两位师弟更高,这一来,江湖上就传出了白云道长武功如何高之说,一传十,十传百,传诵了近二十年,但却始终没有听说白云道长和人比武争斗之事。但武当门下弟子,却经常在江湖上露面,不时传出和绿林道上人物冲突之言,而且每次必然大获全胜,武当派声望愈高,传言的白云道长也愈神化起来。

百拙大师引导着白云道长,直入达摩议事殿,那里早已排好了­精­美的宴席,八个高矮相若,眉目清秀的小沙弥,分列门外,合掌肃客。两百名以上的少林弟子身披袈裟,手执法器,吹打着分四队四个方向面来,群集议事殿外,但见左首一列领队僧人双手一举,左右铜铃,一连互击三响,全体僧众手中法器,全都停下来,整整齐齐的分列在议事殿外。

只见那左首领队僧人两手扬空互击,锵然一声大震,群僧忽的一齐躬身,高喧了一声佛号。

这本是少林寺中最隆重的迎接大典,对方必需具有崇尊无比的身份,始能受这等隆重大礼欢迎。

白云道长本已入席就坐,见状慌忙起立,合掌当胸,躬身作礼,连称:“不敢,不敢!”

清云、飞云和四个随来弟子,亦同时起身,合掌还礼。

那领队僧人双玲高举,连击九响,四队僧侣迅捷地转过身子,重又吹打起法器,缓缓向来路退去,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四队身披大红袈裟僧人,尽皆隐不见,交鸣的法器之声,也同时倏然而停。

白云道长重归入席,合掌对百拙笑道:“大师以这等重礼相迎,使贫道感愧无地自容了!”

百拙还礼答道:“道兄以武当掌门之尊,肯移驾少林,为中原武林千百生灵谋命,老衲心中十分钦佩,这迎接之礼,如何能缺,快请就坐,容老衲奉敬三杯!”

白云道长微微一笑,道:“这一帮魔头,自恃武功怪异,企图争霸中原,其锐锋虽然是指向少林。但其用心则是遍及我中原武林各派,贫道虽已是久无嗔念之人,也不能坐视这次浩劫不问……”

他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贫道自接掌武当门户之后,眼看着江湖间诸般杀孽,心中甚感不安,因此立愿不再履江湖一步,以求不见为静,但此举又大背我祖师创立本派原意……”

他侧脸望了清云、飞云一眼,接道:“所幸得两位师弟代劳,奔走江湖之间,使贫道稍觉安心,只望今生今世,不再离山一步,想不到,临到垂暮之年,竟无法再守心愿,为几个魔头,逼使贫道下山。”

百拙低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衲虽无不履江湖之愿,但素主我佛慈悲之德,训诚弟子,不许妄伤生灵,非十恶不赦之人,均应留人一步,哪知重重魔劫,竟使人无法避免,月前一战使寺中弟子伤亡数十名之多,实开少林寺前所未有之例……”他微作沉吟,把那夜群魔,挑衅少林寺诸多经过,很详尽地告诉了白云道长等一行。

清云道长只听得两条浓眉不住耸扬,显然他心中已十分愤慨群魔所为,百拙话一落,立时接口说道:“几个魔头,和我们遥遥相距万里,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劳师动众,结党相犯,其用心自非只限谋图贵派。老禅师能当机立断,函邀中原武林同道,携手共御外侮,先发制人,远惩群魔,实乃一件极大功德之事,既可挽救中原武林千百万生灵,又可免妖魔伸张,为害中原苍生,我大师兄接掌门户,已经三十寒暑,但迄未踏入江湖一步,此次接得老禅师急函相召,特自破例下山,贫道等虽只略通武技皮毛,但却极愿受命。”

百拙笑道:“当今之世,谁人不知武当双剑之能,承赏光移驾寒寺,老和尚极感荣宠!”

他微微一顿,收起起笑容,轻声一叹,接道:“道兄提起老衲函邀中原武林共御外侮之事,更使人汗颜无地,如非桑大侠敦促,老衲哪里有这份豪气?”

白云道长目光如电,扫掠群僧而过,凝注在八臂神乞脸上,笑道:“贫道疏懒成­性­,数十年末履江湖一步,但却早已闻得桑大侠之名,今日能获一见,至感荣幸。”

桑逸尘微微一笑,道:“老叫化江湖草莽,浪得虚名,不敢当受颂奖!”

白云道长道:“当今武林之中,谁不知灵虚上人、衡山剑客、八臂神乞三位大名,贫道久闻桑兄和排云岭灵虚道长,交称莫逆,想这次出外之行,灵虚上人,必亦在受邀行列,不知他何时能驾道中岳,贫道也好一晤仙踪!”

桑逸尘叹道:“灵虚牛鼻子,为人最是诡异,半年前他已遁踪远走……”话至此处,忽然想起了武当派七人,都是道装,那句牛鼻子骂的实在有些不大适当,不禁一笑住口。

白云道长似乎未把那句牛鼻子放在心上,仍然微带笑意说道:“不知衡山剑客是否在两位邀请之中,久闻他手中一支宝剑,­精­奇绝伦,如能仗义随行,定可扬威,早平群魔!”

百拙道:“衡山剑客行踪飘忽,老衲和桑兄虽有邀请之心,但却不知行踪何处。”

几人一面吃酒,一面议论扛湖奇人异事,足足耗去十一个时辰,才把一餐酒席结束。

百拙早已命人替白云道长,打扫了一座清静的跨院,亲自带路,把几人送入静院之中。

流光匆匆,转眼间已是正月初九,派赴各处送信的僧人,亦都纷纷回山,各受邀人,大都到齐,只有介于正邪之间的燕赵双残,还未来到。这天,桑逸尘抽暇到少室峰后那座静院中,探望二女,一进门见二女在整理行装,不禁吃了一惊。

问道:“你们二个女娃儿准备到哪里去?”

第十五回 旧情难忘

陈紫云道:“你老人家来的正好,免得我们去找你。”

桑逸尘一皱眉头道:“什么事这等风急火速?”

陈紫云道:“昨夜我和玲师妹一块到少室峰顶练剑,回来时,已经三更过后,玲师妹燃起松油火烛,发出了这一张白笺,害得我们两人一夜未合眼。”

桑逸尘接过白笺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俞剑英中人诡计遭擒,正押解南下,但据我观察所得,获一妖女垂青,近日内可保无­性­命之忧。”

字迹写得歪歪斜斜,一望即知这传讯之人,读书不多,下面既无署名,又未留什么记号,原来江湖上有一些声誉卓著的人,常以混号作为标帜,暗示自己身份。

这一张神秘的白笺,难倒了见闻广博的八臂神乞,饶是他桑逸尘久走江湖,也瞧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陈紫云见桑逸尘看完后一语不发,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叔见多识广,不知对白笺上所留之言,有何高见?”

桑逸尘道:“江湖之上,处处陷阱,这传讯之人如是真的示警而来,就该和你们见上一面,至低限度,也该在这笺上,留下姓名,以示用心无诈。”

陈紫云道:“英师弟已得恩师真传,武功足可自保,只是他江湖万练不够,难免落入­奸­人计算之中,这传警白笺虽然可疑,但总是一条可循线索,我已和玲师妹商量了半夜,宁可受人一次愚弄,也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我们想依据留笺所示,准备南下追寻英弟的下落。”

桑逸尘一皱眉头道:“海外群魔,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狡诈­阴­险,这张白笺,也许是他们故弄玄虚!”

陈紫云道:“师叔所虑极是,但云儿想法又自不同,就算这白笺真是海外群魔故意捣鬼,目的也不过是想诱我和玲师妹早日南下,只要我们沿途之上,小心一些,不中敌人暗算,料想还不致遭人毒手。目前只有一件难题,使云儿举棋不定……”她望了玉玲怀抱中的孩子一眼,接道:“此行追寻英师弟,难免和人动手,带着孩子同行,不但要分心神,而且风险太大,留下他,又不放心,而且也没有一个可托之人。”

桑逸尘沉吟一阵,道:“你们执意南下,我也不便阻拦。只是此行非同小可,诸事均得加倍小心,大敌众多,无一弱手,白笺如是海外群魔故设疑阵,诱你早日南下,想必早巳定有对付你们的办法,老叫化本该和你二人一起动身,但因几个受邀之人,尚未赶到中岳,而且几人又都是冷僻异常的怪物,除了老叫化子外,别人也没办法接待他们,好在此时距会期不远,不如再等上几日,老叫化和你们一起南下?”

陈紫云沉忖一阵,道:“师叔之命,云儿本不敢不从,但救人如救火,差不得一刻时间……”

其实桑逸尘在看得白笺留言之后,心中早已焦急难耐。只因燕赵双残,尚未赶到中岳,他不敢和二女一起南下,因那燕赵双残,乃介于正邪之间的两个怪物,一生之中,结仇甚多,也许在受邀的武林豪客之中,不少和燕赵双残结过梁子。再加双残生­性­冷傲,目空四海,三句话讲不对,出手就要杀人,万一在群豪聚会期中,闹出什么自相残杀之事,不但大煞风景,说不定会把英雄大会闹的不欢而散。当今武林之中,只有他和燕赵双残相交很深,两人也只肯听他一人的话,是以在燕赵双残未到中岳之前,他不敢先离少林。

但二女行­色­匆急,也是人情之常,他又不便出言拦阻,沉思良久,才一拍桌子,说道:“想起来,我就想骂你们牛鼻子师父,他自己教的徒弟,就这样撒手不管,一个人溜到哪里去躲起来……”

陈紫云颦起秀眉,接道:“这件事只怪我和玲妹妹不小心,未能善自保管师父手著剑谱,才引出这样一场风波……”

桑逸尘冷笑一声,接道:“臭道士就爱故弄玄虚,老叫化再见他时,必得好好的骂他一顿!”

二女见八臂神乞脸上真的有了怒意,哪里还敢接口,乖乖地坐在一侧,四只眼睛一齐投注在桑逸尘脸上。

桑逸尘见二女神情间满是期待,目光中无限愁苦,霍地起身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吧,你们就先走一步,燕赵双残那两个怪物一到,我也就上路追你们。”

程玉玲一直就未开口说话,此刻Сhā嘴接道:“我和云姐姐追踪他一路南下,沿途只怕要遇上很多多曲折,难免动手,带着孩子,实使人心中不安。”

桑逸尘一皱眉头,道:“这些事你问老叫化有什么用?你们不带着走,难道把孩子交给老叫化不成?”

程玉玲道:“我把他留在中岳少林寺中,海外归来之后,再来接他不迟!”

桑逸尘道:“少林寺都是和尚,哪里会有养儿育女的本领,还是把他寄养到农户家中吧。”

陈紫云望了程玉玲一眼,道:“就这么办吧。”

桑逸尘忽然圆瞪双目,面­色­十分严肃地道:“你们如果在路上追上剑英,不防下手解救,但如已被人押回巢|­茓­,却不能涉险深入魔窟,必须等我到了之后再说。”说毕,也不待二女回答,转身出了房门。

二女早已结束妥当,桑逸尘离开之后,二女也立时离开茅舍,一口气奔下嵩山。

白燕儿程玉玲从小就在江湖上走动,阅历十分老练,到得山下一处市镇上,购制几件男装,和紫云一齐改装南下。

俞剑英把恩师手著太极、两仪、三才剑诀遗失后,心中愧恨交加,如不将剑诀找回来,不但愧对恩师,也会影响江湖劫运。

剑英本想禀告义父后,再去找寻剑诀,在这大敌当前之时,又怕义父不同意,这才留柬单身支剑,星夜离开少林寺,施展夜行轻功,向南疾奔。边走边想,涉嫌盗剑诀的可疑人物,只有岳凤坤和梅香两人的可能­性­最大,只要把他们两人找到,剑决就有下落。

黎明前走到一个市镇口,这时不少庄稼人,荷着锄头,到田野­操­作,他不能再施展夜行术,缓缓走入镇内。

经过了一夜的疾奔,肚子感觉有点饥饿,身体也觉疲倦,他找到一家兼营早市的客栈,要了一间房子,吃了饭稍微休息了一会,就起来到镇上溜了一圈,侧面打听了一下,也打听不出什么来。他返店结清店钱。

一天,俞剑英来到一家客店,饭后正想上床睡觉,忽听一阵银铃般格格娇笑,笑:“哟!公子爷,今天怎么舍得离开两位姊姊,单身一人来这儿,有紧要事吗?”

俞剑英正要找寻梅香,却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平时剑英看不惯梅香那妖媚怪样,今天可就不同了,笑着道:“梅香,你怎的来到这儿,快请进来,我正有要事找你说话。”

梅香又格格笑道:“爷!今天怎么这样客气了,我这做丫头的人,还承当得起公子爷请吗?有话请说吧!我不能在此久停。”

俞剑英怕梅香真的要走,一个箭步抢到门口,一把拉住梅香,走进房内,顺手将门扣上,笑道:“梅香,你吃过饭没有,我请你吃饭如何?”

梅香笑道:“爷!你这是­干­吗?你把我关进这房子里,要请我也不能这么请法,我不接受你的,快把门开了,让我出去。”

俞剑英看梅香这样的做作,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儿有事求梅香,不得不将就她,笑道:“梅香……”

梅香没有等剑英说下去,正­色­说道:“公子爷,现在的梅香不是过去梅香,过去我是你玲姊姊的丫头,叫我的名字,倒是应该,现在我不是你玲姊姊的丫头了,你不能再梅香,梅香的叫了。”

俞剑英看梅香这样撒娇,忍着一肚气,笑道:“那我不叫你的名字,叫什么呢?你说罢。”

梅香格格笑道:“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你比我们姊姊小两岁,你叫他姊姊,我比你小两岁,你应该叫我什么?你自己想想看。”

俞剑英接道:“叫你妹妹对不对。”

梅香笑道:“着啦。”微微一停,继续说道:“哥哥,你有什么事要问我,你说罢,当尽我知道的告诉你。”

俞剑英道:“妹妹,你最近到了少林寺吗?”

梅香娇笑道:“自从我来到后,就未曾离开过少林寺,你问我这话­干­吗?”

俞剑英道:“妹妹,我们的剑诀,是不是你又把它拿走了。”

梅香同剑英两人是坐在床缘边,这时,梅香身子一倒,头枕在俞剑英的大腿上,又是一阵银铃般格格娇笑道:“哟!我上当啦,我以为你今天对我这般客气,是对我梅香改变了观念,原来你有求予我。”说着,两手一伸,把剑英的颈子箍住,身子向上一抬,站身起来,道:“赶快开门送我出去。”

剑英身子一挺,站在梅香面前,道:“妹妹,请你把剑诀还我,立刻送你走。”

梅香娇笑道:“爷,你说我拿了你的剑诀,有什么证据,如果我拿不出剑诀,那你用什么手段对付我。”

俞剑英被梅香这么一逼,倒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嗫嚅着道:“那么……”

梅香催着,道:“那……那什么?快点说呀!”

俞剑英两眼一瞪,怒声喝道:“今天你不拿剑诀还我,就要你好看。”

梅香格格娇笑一阵,往床上一躺,慢吞吞道:“英哥哥,你是嫌我身上穿的衣服不漂亮,那就把这衣服脱了,不就得了,又何必生这大的气呢?”说着,梅香就真动手脱衣服。

俞剑英看梅香这样妖媚撒野,心里恨极、气极,但太过激烈,恐怕事情愈闹愈糟,只好把一肚子气忍下,也跟着床上一躺,把梅香的身子搬过来,梅香一侧身,伸手将剑英的头抱住,一阵狂吻,俞剑英虽然气极,也只好耐着­性­子,道:“妹妹,我们说正经的,剑诀放在什么地方,请拿来还我吧!”

梅香道:“哥哥,你摸我的身子,在我的身上搜得出来,那就是我拿的,搜不出来,就不是我拿的。”

俞剑英听梅香说,要他搜身,这下真有点作难,不动手搜,梅香是不肯乖乖地拿出来,如果真的动手搜,梅香这张利嘴,尤其—点廉耻都不顾的人,将来她到处乱说—阵,自己怎么见人。犹豫良久,才鼓足勇气,向梅香身上摸去。

梅香格格娇笑道:“哥哥,我穿的衣很多,你这样搜哪会找得到,何况剑诀那样的重要。我拿了一定会贴­肉­收藏,哥哥你就解开我的扣子搜吧!”

俞剑英听梅香这么一说,俊脸气得铁青,抬手一掌,劈向梅香。梅香向后一仰,身子平地避过掌风,道:“你的心真狠,你能忍心打死我,死在你面前,也心甘情愿,但对你有什么益处,你的宝贝剑诀能找回来吗?”

俞剑英本待再发第二掌,梅香一提剑诀,倒把他愣住,把蓄势待发的掌力收回,道:“梅香,你想挟持剑诀来威协,那我不吃你这一套。你拿剑诀还我,可以另眼待你。”

梅香娇笑道:“哟!你的嘴说得多么动听,多么甜,我才不要你这假情假意的另眼看待哩。”

俞剑英道:“梅香,那太极、两仪、三才剑决,是我恩师手著,不能让它落入他人之手,你拿下倒没关系,假设被他人得到,不但我无颜见恩师,同时要影响江湖劫运。”

梅香恨恨道:“你心太狠了,不奉告。”

俞剑英道“妹妹,我内心对你实在不坏,假使我对你心狠,你去排云岭,把玲姊姊击伤,我就不会让你好好的离开排云岭,自那儿分别后,我没有一时一刻,不在希望你改邪归正,恢复本来面目。”

梅香幽幽道:“你这叫做猫哭老鼠假慈悲,我为了我家小姐与你的安全,不顾­性­命的危险,向你们告警,不感激我,也就罢了,一见面,就骂我贱丫头,不知廉耻,骂还不算,左也要把我打死,右也要把我劈死,难道说这些都是你对待我梅香的良心吗?”俞剑英是个至­性­的人,以往对梅香的天真活泼,就留下很好的印象,从梅香离开玉玲姊姊后,不知她从哪儿学到妖媚怪气,看不顺眼而已,内心对梅香倒没有恶意存在,经梅香这一说,到感觉错怪了梅香,情不自禁,伸出双臂将梅香一把抱住,道:“妹妹,我错怪了你,请你原谅我,我把师父手著太极、两仪、三才剑诀遗失后,内心很烦躁,谁盗了我们的剑诀,请你告诉我,拼了命,非把剑诀找回不可,等我把剑诀找到后,我同玉玲姊姊向你道谢。”

梅香格格娇笑,道:“你这油嘴说出的话太滑,再也不上你的当,要讲现实的,远得不如近得,近得不如现行,免得彼此吃亏,我们来个交换条件,哥哥,你看如何?”

俞剑英道:“妹妹,怎么个交换法,你说出来,我做得到的,一定答应你。”

梅香笑道:“条件很简单,就看你有没有诚心,有心条件很容易谈妥。”

“那你就说罢。”

梅香格格娇笑,道:“哥哥,我把盗剑诀的人和企图告诉你,你就从今天算起,而且你两位姊姊又不在这儿,陪我游玩十天。这条件不算苛刻,你看如何。”

俞剑英道:“妹妹,你这不算是条件,我急於要找剑诀,可不可以等我把剑诀找到后,再履行如何?”

梅香道:“哥哥,我刚才说过,远得不如近得,你心急剑诀,我同情你,折半行吗?”

俞剑英停一停,问道:“妹妹,你诚心爱我吗?”

梅香一阵银玲般格格大笑,道:“你问这话­干­吗?”

俞剑英低头略一沉思,把俊脸贴紧梅香粉脸,笑道:“妹妹,你如果真心实意的爱我,就请你同情我,我已经有了两位姊姊,你是知道的,两位姊姊到是很开明豁达,难的就是在我师父一个人的身上,无人敢提起。假使他的唯一传人,在外胡作非为,有损我师父的声望,他老人家能容得了我?就是师父容了我,我义父也不会叫我好好的活下去,这一来你想我要害多少人,何况你我今天是站在对立的地位,所以我恳求你不要陷我做天下的罪人。”说到这里,微微一停,又道:“妹妹,我们俩人能否结合,全系在你一人的身上。”

梅香听了剑英最后的一句话,甚是不解,问道:“哥哥,我听了你前面的话,倒是至情至理,最后又说,能否结合,全系在我个人身上,这话我不懂。”

俞剑英仰脸笑道:“妹妹,你人很聪慧,难道不知兵法所说,知已知彼,百战百胜,今天敌暗我明,我们居於被动,处处受敌。妹妹如果能搜集群魔资料,做我们的内应,制敌先机,一举歼灭群魔,不但可以挽救江湖劫运,并可保存不少武林硕彦,论功行赏,妹妹居首功,我恩师和义父都是武林硕老,是非分明,只要有人向他老人家一提,我师父没有不答允的。”

梅香笑道:“哥哥,亏你想的到,要人家去卖命,你却坐享其成。告诉你剑诀是岳凤坤盗走的,他的目的不在剑决,而志在我家小姐。”

俞剑英把梅香一推,星目圆睁,急道:“岳凤坤现在什么所在?”

梅香咯咯笑道:“哟!我的哥哥,你急什么劲!岳凤坤他又不会把我们小姐吞下肚去。”

急惊疯遇着慢中郎,俞剑英急死了,梅香也不肯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剑英道:“妹妹,我急死啦,你还在开玩笑,迟了事情要更扩大。”

梅香媚笑道:“谁叫你横剑夺爱,岳凤坤武功造诣上不及你,同你拚命也是白搭,他为人心术不正,睚眦之怨必报,他设下陷阱,诱你们自陷,他盗了你的剑诀后,料定你会来追寻,他却暗中注意你的行动,待你离少室峰后,他又留条示警,而趁机在我家小姐身上动手。”

俞剑英睁眼扬眉,把梅香一推,道:“妹妹,再见。”说着,身形一晃,纵身穿窗而出,疾奔上道。连饭钱及房钱都忘记付了。

刚走到大门口,店小二叫道:“爷!饭钱……饭钱。”俞剑英一晃身,就离开客店数十丈,哪里还听得到店小二的叫声。

这时,梅香随后出来,听到店小二叫饭钱饭钱。梅香道:“那位爷吃了多少钱,算在我的帐上。”说着,就手拿出一块银子,又道:“拿去!多的不要找了。”

店小二嘻嘻笑着,接过银子,连连作揖,直等梅香离店很远,才伸腰抬头。

俞剑英心急如焚,剑诀虽已知道是岳凤坤盗走的,听梅香说,岳凤坤志不在剑诀,而是想施调虎离山之计,把剑英诱离开,就便对付玉玲姊姊,恐怕玉玲姊姊吃亏,恨不能Сhā翅飞回少林寺。白天来往行人如织,又不便施展夜行术,怕引起别人的怀疑,小镇距少林寺,至少也五六百里,又不能施行轻功,心中愈急,觉得愈慢,到了日落西山,倦鸟归巢,才施展夜行术,一口气奔回少林寺。

这时,子时已过,轮班守值的沙弥,不断的来往巡梭,俞剑英恐怕引起巡夜的人误会,躲避视线,暗返少林寺,先到两位姊姊房中一看,人去屋空,再到自己的房中,门虽关闭,但未下琐,打开门一望,与离开时还是一个样,尚无人来过。

俞剑英急于要知道两位姐姐的情形,晃身出室,仍然把门掩上,匆匆来到义父八臂神乞住处,尚离一丈远,桑逸尘喝道:“什么人?”

俞剑英心中躁急,行动较平时急促一些,脚下带起了响声,所以惊动了桑逸尘,道:“英儿返来了,你老人家没有睡?”

俞剑英一晃身,从窗口纵入,落地无声,抢前一步,向桑逸尘塌前一跪,道:“英儿该……”

桑逸尘这时正坐床上,调神养气,他看到剑英从窗口纵入,两只如电的巨目一睁,没等俞剑英死字说出,抢着说道:“你下山寻找剑诀,怎么回来这快,剑诀找到没有?”

剑英道:“英儿把恩师手著剑诀遗失,心感愧疚,又恐影响江湖劫运,未曾禀告义父,就匆匆离寺,在一个镇上,碰上玲姊姊的丫头梅香,才由梅香告诉我,剑诀是岳凤坤盗走的。”说着,又问道:“义父!我刚才到两位姊姊住室,没有见到她们,义父可知道我两位姊姊到哪儿去了。”

桑逸尘道:“你没有碰到她们两人?”

俞剑英道:“英儿未有见着。”

桑逸尘道:“你留笺下山后,第二天她们两人练剑返室,见到一张示警的怪笺,既未署名,也无暗记,大意是说,你已遭擒,正押解南下,怕你人单势孤,已于三日前的早晨离寺,找你去了,我老叫化本拟等着燕赵双残到后,也就追去,不知道怎的,这两个怪物,直到今天尚未来到。”

俞剑英惊叫道:“糟啦!”

桑逸尘一跃下床,道:“英儿,什么事糟啦。”

俞剑英道:“两位姊姊中了岳凤坤的诡计了,恐怕凶多吉少。”

桑逸尘道:“我不怕那小子有什么了不得,他敢动两女一根毫毛,我老叫化子叫他活不成。”

俞剑英道:“凭岳凤坤个人的力量,倒不是两姊姊的对手,一则恐怕一叶道人护短,出面参与其事。二则怕岳凤坤心术不正,联合群魔来对付我们。”

桑逸尘道:“一叶牛鼻子老道,为人虽然心狭,但是我想他倒不会为了你们横剑夺爱的事,挺身出来与我作对。岳凤坤联合群魔来陷害两女,那他也就死无葬身之地。”说此,略一停顿,又道:“英儿!时间不早了,休息去吧!两女下山时,把孝燕留这儿,我老叫化一辈子没有带过孩子,真没法对付,这里的和尚,同我一样,他们下山后,我交给这少林寺下面一位老婆子代养。明早我领你去看看。你看带着孝燕去找两女,或是仍留那儿,你自己决定好了。”

俞剑英叩别义父,回到卧处,感到疲倦极了,解下惊虹剑,向床上一躺,即入睡乡。一觉醒来,已是红日东升,一跃下床,看桌上摆着很丰盛素菜和饭,梳洗后,狼吞虎咽的吃个饱。

刚把碗放下,转身取剑,桑逸尘闪身入内道:“英儿!我领你去看孝燕。”

俞剑英道:“英儿贪睡,今儿起来很迟。”

桑逸尘、俞剑英两人奔出少林寺,不一刻已来到老婆子的家中,农家人都起得很早,大大小小都到田野­操­作去了,只有老婆子一人在家看门。

老婆子见桑逸尘带着一位年轻人来,抬起老花眼,向剑英身上注视一阵,眼望桑逸尘,手指着剑英道:“这位是你老人家的儿子吗?”

桑逸尘点点头,道:“是的。”

老婆子道:“你老人家福气真好,孩子这么英俊,儿媳­妇­那么标致,孙子更是乖极了。”

桑逸尘道:“你老人家太夸奖了,孩子睡着还没醒来?”

老婆子道:“你那孙子真乖,我小狗子逗着他玩,他无话不说,孩子告诉我,他有两个妈妈,大妈小妈对他都好。昨天下午,不是她的小妈妈来,硬要抱他回去,我真不舍得那孩子去呀。”

俞剑英进了门,一直就没开口说话,他听老太婆说,小妈妈硬要抱他回去,心内感到奇怪,问‘道:“老伯母是什么样的人,把孩子抱走的?”

老婆于抬起老花眼,向俞剑英看了一阵,也似乎听懂俞剑英的问话,透着奇怪,想了一阵,道:“那女子年纪不过二十岁,头上捆着一条黑绢,一身青­色­的衣服,面貌很好看,她自己说是小孩的小妈,当时小孩见着她,也很高兴,所以我就让她抱走了。她抱着孩子走时,再三的向我道谢,并且还送我一颗大元宝,难道她们没有回去吗?”

老婆子这么一说,桑逸尘与俞剑英听得哑口无言,桑逸尘仰脸想一阵,道:“英儿!玉玲穿的衣服与老婆子说的对不对。”

俞剑英道:“我两位姊姊都没有那样的衣服。我看这事有点蹊跷。”

桑逸尘道:“难道是她两人,走到半途,放心不了孩子,回头来抱孩子。”

俞剑英道:“紫云姐姐很仔细,她不会把孩子抱去,不禀告你老人家。就算经过这里,把孩子抱走,这里离少林寺不远,她们也会到少林寺向义父禀明。”

这突然而来的事情,把个见多识广,奔走江湖数十年的大侠,也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桑逸尘仰脸纵声一阵大笑道:“老叫化子行踪江湖,数十年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离奇事,岳凤坤那小子敢在我老叫化子头上动念头,他是活得不耐烦了。英儿!你先追紫云玉玲两人去,我返少林寺,等候燕赵双残来到,我老叫化子就不相信,他们会飞上天去。”

桑逸尘、俞剑英两人,道别老婆子,纵身出来,桑逸尘返回少林寺,俞剑英仍单身支剑,向南疾行。

再说白燕儿和紫云在一个小镇上,买了几件男装,返回客店改装后,两个娟秀无伦的姑娘,即刻变成了两个英俊挺拔的翩翩公子,两人互视一阵,不禁大笑。

玉玲笑罢道:“云姐姐,看你多英俊潇洒,假使我今天不知道你是女扮男装,我也不肯离开你了。”

紫云笑道:“玲妹妹,你照照镜子看,你比我更英俊,更潇洒。”

玉玲走到桌前,拿起镜子一照之后,又转脸向紫云姐姐胸前一看,把镜子一扳,一个箭步,纵到紫云面前,捏着粉拳,向紫云身上“蓬!蓬!”就是两拳。道:“姐姐!你坏,看出我的缺点,不肯指点我,反而要我去照镜子,挨打。”

原来白燕儿生下孝燕后,胸前两只玉|­乳­,比紫云要大上两倍,她改扮男装时,没有用布把胸部束紧,虽是换了装,两只玉|­乳­仍高高的挺着,紫云已看出白燕儿的马脚,没有告诉玉玲,故意要她去照镜子。

紫云笑道:“妹妹!你去找一块布,把它束紧,我们整理好就走,不能再耽搁时间。”

玉玲道:“好,但天­色­已晚,不如在此休息一晚,明儿再走。”

紫云道:“你想的很对,我们这就休息吧!等会也好赶路。”

二女睡到三更过后,起身打开窗户一看,繁星满天,寂然无声。二女把行装带上,双双纵窗而出,向南疾行,连夜奔驰,至少也有好几里。辰时光景,来到一个市镇上,正逢三五赶集期,人潮拥挤,货物堆集如山,二女这时觉得饥饿,选择一家较整洁的饭店,点了几样可口的菜,饱餐一顿,整夜疾奔,经此饱餐之后,已告恢复。

紫云细声道:“弟弟!我们已走了不少的路,再往前走,沿途倒要留心,以免错过。”

玉玲笑道:“哥哥!像我们兄弟这么样的少爷公子,徒步疾走,倒易起人疑窦,不如买两匹健马代步,可以减少疲劳。”

二女商量妥当后,便到马市,选购了两匹健马,才又顺道南下。

二女两骑,在驿道上疾驰,引起了多少行人注目,两匹健马,白的没有一根杂毛,健壮至极。尤其马上的两位少年,更年轻英俊,潇洒出尘。

一天,正在纵马疾驰,突然黑云满布,大雨如注,两人淋得周身水湿。玉玲瞥见路旁四五丈外,树木掩映之中,有一所雄伟的庄院,四周围墙,爬满着牵牛花。院门却敞开着,两人拉马走去。

进入围墙,有一块三四亩大的花园,栽着各­色­各样的花卉,左边是马厩,马廊内还剩下草料不少,两人把马拴在马厩,举步走入正厅,只见厅中打扫的微尘不染,中间一张八仙桌,两边靠椅茶几,油漆如新,左边卧房,房门虚掩,紫云凑眼向房内一瞧,里面雕花木床,床上摆的龙凤被,鸳鸯枕,垫的是印花垫单,床头一个大衣柜,床的对面靠窗一张梳妆台,修拾的整洁异常,好像夫­妇­的卧房。

右边是一间书房,除了一张写字桌外,倒没有什么,两人很觉奇怪,内外收拾得这样整洁,怎么连个人都没有,紫云一撇嘴,道:“弟弟!这客厅一个人没有,进里面去,看有人没有。”

两人走入内进,房门有的虚掩,有的敞开,仔细的看了一遍,也看不出异样,再往里面则是厨房,火炉上炖一锅野味,香气四溢。

玉玲问道:“哥哥!这栋房有些跷跷,下着这么大的雨,炉子上还炖着一锅好菜,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紫云道:“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热闹场合,恐怕在未下雨之前,赶去看热闹去了,这阵雨过后可能会返来,也说不定。”

玉玲道:“哥哥!你猜的或许也对,我们不管主人回来不回来,先把衣服烤­干­再说。”

雨愈下愈大,直下到申时过后才停,两人衣服烤­干­了,雨也停了,还没见有人返来。

紫云道:“弟弟!你去看那饭锅内,有现成的饭没有。”

玉玲打开饭锅一看,道:“是刚煮好的一锅白米饭,以这大锅饭来衡量这家的人口,至少有十来个人,否则不会做故那么一大锅饭。”

紫云道:“既然有现成的饭菜,天又黑了,主人家不返来,我们要喧宾夺主了,吃饱再说……”

玉玲道:“我赞成你的,不管主人不主人,我们吃饱后,若果主人仍不返来,­干­脆就在这儿住上一夜。”

这时天已入暮,两人饭后把灯点着,走到客厅,仍然静寂无声。

紫云道:“今晚是在这儿住定了,索­性­把大门给关好。”

两人把前院后门,一一关上,又仔细的查察一遍,仍然看不出一点破绽,虽然对这偌大的一所庄院,存着令人不解的怀疑,二女艺高胆大,心内毫无恐惧。

二女进到右边那间卧房后,玉玲道:“姊姊!我们出来两三天了,沿途一点消息没有,会不会中人家的诡计?”

玉玲道:“这个我不敢断定,若以那张传警的白笺来判断,确有令人怀疑之处。”

玉玲道:“哥哥!你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你说留笺示警与盗剑诀,是不是一人所为?”

紫云道:“我也有这么个想法。”

玉玲又道:“哥哥的想法同我的判断一样,那就有八成是一个人弄的玄虚。”

紫云想了一阵,道:“这盗剑诀的人,依我的判断,不外乎岳凤坤和梅香二个人,这两个人与弟弟都有关系,盗走剑诀,而又留笺示警,这其中都有含意,据我的猜想,如果剑诀是梅香盗走,她的企图是在想拿剑诀,要挟剑英弟就范。英弟弟已下山寻取剑诀,梅香目的已达,不会再向我留笺示警。岳凤坤盗走剑诀的可能­性­最大。这事很明显,岳凤坤数年没有在江湖露面,这次他来少林寺,与弟弟见面之后,旧情复燃,他武功在英弟弟之下,有英弟弟同我们在一起,他休想妄动,故此趁机把恩师手著剑诀盗走,激起英弟弟下山寻找。俟英弟弟走了之后,仍畏惧义父威望,所以他才想以留笺示警,期能把你我引离少林寺,把我们分散之后,再趁机下手。说不定他可能已在跟踪我们。”

玉玲道:“哥哥判断的正确极了,既然我们中了他的调虎离山计,我们要如何时付呢他?请哥哥想办法呀!”

紫云道:“我们的目的是想把剑诀取回,当然只有用智,不能动武,岳凤坤武功虽然超人,也不见得比你我强到哪里,我们见了他,把他宰了,剑诀还是不能到手,唯一的办法,还是旧调重弹,以妹为饵。”

玉玲凄冷一笑,遁:“怎样一个钓法,哥哥要替我拿定主意才行呀!”

紫云微微一笑,道:“弟弟!我们情愈骨­肉­,无语不可说,我的主意当然也离不了美­色­。凡所难得皆绝好,及能如愿又平常。岳凤坤千方百计,无非是想把玲妹再从弟弟手上抢走。”说此一顿,又道:“男人是贱骨头,如果你想控制男人,来个欲擒故纵的法子,别说把剑诀还你,就是要他的头,在他­色­迷心窍时,也会割给你。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自己的定力不坚,这个计就用不上,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

玉玲脸上微感一热,道;“哥哥但请放心,现在我已是有了孩子的妈妈,我相信还有这份定力,不会再上岳凤坤的当。”

紫云道:“弟弟!我能相信你。等岳凤坤现身时,我给你方便,把你的浑身解数拿出来,他会乖乖的把剑诀还你,剑诀拿到你手后,我会赶去接应,凭我两入的功力来对付他,我们稳­操­胜算。”

二人计议停当,熄灯上床。二女虽然未曾入睡,但都在沉思之中,突然马厩传来一阵嘶嘶的马鸣,把二女由沉思中惊醒过米。

玉玲转脸向窗外一望,一条黑影,从窗下窜过,二女一跃下床,玉玲手握宝剑,左手一推窗叶,脚尖一点边缘,“燕子穿梁”飞身出房,落地无声,见一条人影,正越墙而遁。

玉玲招呼一声:“哥哥!小心有贼。”即施展夜行术,跟踪追去。

追出墙外,看那入影正向南方的一片密林内窜去,玉玲艺高胆大,不怕敌人使诈,一晃身也向密林追去。

紫云恐怕玉玲有失,也跟随玉玲之后,跃上围墙,站定一看,见两条黑影,一前一后,向密林疾奔,紫云知道后面追的是玉玲妹妹,略一沉思,即向左边绕去。紫云奔到密林边,纵上一颗枝叶茂密的大树,掩住身形,倾耳静听林内有无金铁交鸣之声。

忽然自己停身的树下,“沙”的一声,窜过一人,她往下注视,看的真切,从树下窜过的人,就是岳凤坤。

岳凤坤刚跃出密林,玉玲也随后追到,紫云居高临下,一目了然,岳凤坤没有回头,一溜烟向庄院飞去。

紫云工于心计,她见岳凤坤这一绕圈子,已知袖内乾坤。她先前担心玉玲有失,一颗紧张不安的心,反而泰然。

岳凤坤翻越围墙后,即向二女刚才暂住的卧室跃入,玉玲追到离围墙六七丈之时,由左墙角边,纵出一条黑影,把玉玲挡住。

那人影来的太突然,倒把紫云吓了一跳,只见由墙角内闪身出来的人影,迎向玉玲身前,略一接耳,即翻身纵入院内。玉玲却向左围墙角转去。

紫云看在眼内,感到奇怪,翻身下树,几个纵跃,就到了那庄院的围墙边,也向左角转去,一转弯即看到玉玲身贴墙壁,呆呆地站在那儿沉思。

紫云一闪身过去,玉玲吃了一惊。放眼一望,见是云姊姊才把神志恢复。

紫云道:“弟弟!你刚才追赶的人不是岳凤坤吗?”

玉玲道:“正是岳凤坤。”

紫云道:“墙脚现身的人是谁?”

玉玲道:“英弟弟!”

紫云惊道:“怎么英弟弟他来了。”

玉玲道:“是的!英弟弟。不是他讲话,我倒认不得他了,不知他从那儿找来的一头假发带上,把我常穿的那套蓝布衣服,也拿来穿上了。”

紫云道:“弟弟!你没有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玉玲道:“太仓促!来不及问。”

紫云道:“走!我们看英弟弟怎样对付岳凤坤。”

二女翻身入院,掩身窗前,倾耳窃听,只听得二女,忍在肚子笑。

俞剑英挡住玉玲姊姊,一打招呼,即随岳凤坤之后穿窗入室,他顺手把窗关闭,窗帘一拉,星月之光一点也透不进来。

房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两人虽然能在黑夜辨物,但在一点星光都没有的房内,也难将对方认的清楚。

程玉玲是俞剑英的妻子,学玉玲的声音,虽然不能一模一样,但总可学八成。

只听岳凤坤道:“我用尽心机把你从少林寺诱来,你一离少林寺,我就跟在你们的后面,但沿途都找不到一个适宜地方,与你见面,今天能有这么一个幽雅清静之处,与你会面,乃是天时、地利之赐。”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姊姊会返来打扰吗?”

俞剑英学着玉玲的话音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在少林寺不是一样吗?何苦要费这么多周折,还要背个盗剑诀的骂名,你师父是一位武林硕望,如果被他知道,你盗人家的剑诀,你师父能放过你吗?”

岳凤坤道:“我为了你,­性­命都可以不要,背个强盗名,又有什么了不起。”

俞剑英道:“天下美女多的很,你为什么偏要找我已经嫁了丈夫又有孩子的女人,你存的是什么心,是不是想拆散我们夫妻,报复俞剑英横剑夺爱之仇。”

岳凤坤道:“除却巫山不是云,报横剑夺爱之仇,意思虽然有一点,但主要的还是我太爱你的缘故。你的影子时刻围绕在我的心中,使我无法把你忘掉。”

俞剑英听了岳凤坤说,心中太爱玉玲,虽然也激起他一些妒意,但也触动了一片同情之心道:“你既然忠心地爱我,就应该同情我才对,为什么苦苦来缠我,你这样不是爱我,反而害我不贞。”

岳凤坤道:“人都是自私的,我岳凤坤也不例外。”

俞剑英道:“你把俞剑英的剑诀盗走,是想据为已有,或是借此而来要挟我就范?”

岳凤坤道:“我无意在武林争名夺利,要剑诀何用。”

俞剑英道:“那就是据剑诀要我就范了。”

岳凤坤道:“有这个意思。”

俞剑英道:“你这手段似乎太毒辣了一点,我就未必肯就范,如果你光明正大与我谈判,我还有考虑的余地。”

岳凤坤知道玉玲的个­性­很强,想以挟持来要她就范,恐怕连一亲芳泽,都不可能,沉思一阵,道:“你这人也太绝情了,我对你并不坏呀!你四年前在小王坡害病,我替你把你的病医好,又跟随你到岭南,帮俞剑英报仇,以后虽然有数年没有见面,但我始终未把你忘怀。如果你有一点情义的话,你不能把我摒弃门外。”

玉玲和紫云压低呼吸,躲在窗外,静听岳凤坤与俞剑英说话。玉玲听到岳凤坤叙述往事,不禁暗暗流下两眶热泪。

俞剑英听岳凤坤说出他过去与玲姊姊旖旎旧事,也引了无限同情与怜悯,嗫嚅道:“哥哥!并不是我绝情绝义,因为我不是黄花闺女,不能以这残花败柳之身,来报答恩重如山的哥哥了,希望来世再变女儿身。”

岳凤坤见玉玲被他说动了心,伸手向俞剑英胸前摸来,俞剑英未曾注意,给岳凤坤摸着个正着,岳凤坤觉得不对,平时看到玉玲的两只玉|­乳­是丰满的很,现在摸去平平坦坦的,咦了一声。”

闪身跃到一边,喝道:“你是谁!”

俞剑英冷笑一声,道:“中人诡计遭擒正押解南下,获一妖女垂青的就是我。今天绝不让你逃出此房。”

岳凤坤不再说话,蓄势一掌向俞剑英劈去。

这当儿,在窗外窃听的二女,见俞剑英被识破,恐怕不能把剑诀取回,白费一场奔波,玉玲叫道:“英弟弟,你们不要动手呀!”说着,用宝剑挑开窗叶。

俞剑英听掌风向胸前袭到,身形一矮,避过掌势。

岳凤坤暗忖,两人在这狭小的房内,比掌过招,绝拚不过俞剑英,趁玉玲把窗叶拽开的刹那,身形一晃,窜出房外,两个起落,就翻越墙外。

玉玲心急师父手著剑诀,随后追去,叫道:“哥哥!我们有话好商量呀!”

岳凤坤任你叫破喉咙,也似若不闻,展开夜行术,疾行如电,向密林深处纵去。

玉玲边追边叫,追到密林边缘,忽听岳凤坤道:“要取剑诀,三日内在应山候你。”话声未落,人已失去踪迹。

俞剑英见岳风坤窜出房外,也闪身纵出,正举步追去,紫云一把拖住,道:“英弟弟!慢追。”

玉玲听岳凤坤说:“要取剑诀,三日去内应山候。”知道再追也是白费,折回庄中。

刚走至半途,紫云和俞剑英也随后追到。

俞剑英看玉玲缓缓住回走,问道:“玲姊姊!你没把岳凤坤追到?”

玉玲道:“追到林边,他说要取剑诀,三日内在应山候我。我想就是追到,剑诀还是不能取回。”

紫云道:“他既然约定三日内在应山见,也就不必­操­之过急。计议赴约就是。”

三人返回庄院,玉玲问道:“英弟弟,你从哪儿赶来这里?”

俞剑英道:“遗失师父手著剑诀,心实难安,本想面告两姊姊,但恐二位姊姊阻挠,故而留柬单身支剑,向南访寻剑决。一天,在一个小镇上的客店早餐,恰好碰到梅香,从梅香口中套出剑诀是岳凤坤盗走,并设下陷阱诱两位姊姊!……”

紫云听剑英的说话,带着语病,抢着问道:“你怎么把梅香的口供套出来的。”

俞剑英被紫云问的俊脸泛红,呆了半晌,才道:“梅香这几年虽然变坏了,但她心地还不坏。她对玲姊姊的恩情,一点未忘记,自从来到少林寺后,梅香就没离开。我们的一动一举,她都清楚,岳凤坤盗走剑诀后,又留条示警,引诱两位姊姊下山,才趁机下手。梅香怕两位姊姊上岳凤坤的当,所以,她赶去向我报警。”

玉玲嘴一撇,笑道:“你油嘴滑舌,谁信你的,梅香对你有情,倒是实在,为什么又要拉我来做挡箭牌。”

紫云道:“妹妹!让他说下去。”

俞剑英接道:“梅香告诉我之后,就重返少林寺,见了义父,说姊姊已赶来救援,我即随后赶来,沿途打听,已知两位由此道南下,昨天我已发现岳凤坤,暗中观察看他把这家内的人全都点了|­茓­道,放在柴房内,知他有所举动,我就不动声­色­暗中监视他。”

往床上看一阵,惊诧地问道:“姊姊!孝燕没有睡在这里?”

紫云道:“义父没有告诉你。”

俞剑英道:“义父已经对我说了。”

玉玲道:“你明知我们没有把孩子带来,为什么还多此一问呢?”

俞剑英道:“义父他老人家,没有带过孩子,你们把孩子交给他,叫义父怎么办!他只好交托少室峰下一农家,一位老婆子告诉我们,说前日有一个自称孝燕的小妈的女人抱走了,我以为你们不放心孩子,走在半途又返去把孝燕带来,刚才没看见孝燕,所以才想起的。”

玉玲听孝燕被人冒称小妈抱走,只急得热泪盈眶,脚跺道:“姊姊!孩子被人抱走,怎么办?你快想个主意,找回来才好。”

紫云也跺着脚叹口气,道:“真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剑诀还没拿回,孝燕又被人劫走。我们三人只好连夜赶返少林寺,禀告义父,请他老人家替我们想办法。”

俞剑英摇摇头,道:“我们赶回少林寺,禀告义父后,再去赴约找孩子,那太慢了,何况义父又有其他事情,我们不如分头进行,由玲姊姊单独去赴岳凤坤之约,我与云姊姊找寻孝燕,不知两位姊姊意下如何?”

玉玲听到剑英说要他单独去赴岳凤坤之约,她猜不出,心中有什么含意,好似受了很大委屈,气得泪垂粉腮,道:“剑诀是你遗失的,应该由你去找回来,孩子是我生的,不要你管,拚掉我一条命,也要将孩子好好找回来。”

紫云看玉玲生气,劝慰道:“妹妹!你不要难过,英弟弟是个胸襟开阔的人,绝不会对妹妹有什么怀疑。剑诀是恩师数十年来的心血结晶,而且关系以后江湖劫运,如果我们不设法取回,有何颜再见恩师。岳凤坤指名要妹妹去履约,非你去不能把剑诀找回来,妹妹你就忍辱负重吧!如果英弟弟对你有什么怀疑,有我负责,他不听我们的话,还有师父留给我们的代师行命铜牌使他就范哩!”

俞剑英看云姊姊劝慰一阵,玉玲仍是气愤愤的,没有点头应允赴约,移步向玉玲身前,握着玉玲的纤纤玉手,道:“玲姊姊!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可以对天明誓,对姊姊绝无半点怀疑之心,弟弟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姊姊这几年为我冒过多少生命危险,受了多少苦难,我心里不是不知道,何况这次去赴约取剑诀,不但关乎我们的生命,更关连江湖的浩劫,这样重大的责任,请姊姊单人去做,我心中都感激不了,哪里还有什么妒意呢?”

玉玲把剑英握着的手一甩,嗔道:“你这张油嘴谁肯听你的,我不是看在恩师的份上及云姊姊的面上,你就是给我下跪磕头,我也不答应去哩!”

俞剑英笑道:“不管你看云姊姊面子也好,恩师份上也好,姊姊对我总是有恩,我也应该向你跪下磕三个头。”说着,就真的下跪。

玉玲破颜一笑,伸手扶住剑英下跪的身子,道:“去你的,谁希罕你这表面做作。”

闹过一点小小的别扭后,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紫云道:“闹了半夜,天时已过三更了,急也不在一二个时辰,我们就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日提早起来赶路。”

俞剑英道:“两位姊姊就在这儿休息吧!我到后面去睡。”

一宿无话,次日天将拂晓,剑英即起身,走到柴房,把被关在柴房的人,一一拍活|­茓­道,放了出来,这时二女亦已起床,仍是男子装束。那家男女老幼十一人,向他们道谢不迭。

他们三人两马,走出庄院,玉玲一人一骑,剑英与紫云两人一骑,好在他们都是男装,行人除了羡慕他们三人年轻、英俊、潇洒脱俗之外,也就没有什么怀疑。

三人同道疾驰一阵,来到三岔路口,三人一跃下地,紫云道:“妹妹,我们在这儿分手,你由这条道直奔应山,我和英弟弟就由原道返少林寺,请妹妹放心前去赴约,好歹我们要把孝燕找回来。”

玉玲热泪盈眶,道:“姊姊!我虽非名门世家之女,但家世清白,三从四德妹妹还知道,我生是俞家人,死是俞家鬼,尤其姊姊待我情逾骨­肉­,师父对我更是恩重如山。岳凤坤对我虽然还未死心,他想挟持剑诀来要我就范,那是梦想!”

俞剑英看玉玲泪若泉涌,顺腮而下,心中亦觉难过,不自主星目也涌含着两眶泪水,道:“玲姊姊!你对我这样好,我不知哪世修来。”

这当儿,正是朝日东升,照着泪流满面的三个英俊少年,更显得他们三人千万离情别绪。经过一阵默然,才各自上马挥手道别。

玉玲一人一骑疾奔应山,赴约索取剑诀,暂时按下不提。

俞剑英同紫云两人,自从排云岭分手后,数年来两人就没有好好在一起说过一次话,今天两人共骑一匹马,各人心里都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之感。

紫云坐在前面,玉手抓缰绳,俞剑英坐在后面,两手抱着紫云的纤腰,头靠在紫云的肩上,和玉玲分手后,疾奔一阵,两人都默然无语。俞剑英忍不住先开口道:“姊姊!我们自排云岭离别,本想下山把大仇报了,立刻回去和姊姊永远厮守排云岭,过那逍遥自在的神仙生活,谁知事与愿违,下山后惹上无穷大祸,倒把姊姊冷落一边,实感愧对姊姊的一片爱护之心。”

紫云满脸泪痕,哽咽道:“英弟弟!我……不怨你,只……怨我自己命苦,为什么不和我爸爸一样,勘破情关,削发为尼,皈依佛门,自由自在地生活,偏偏要往这情孽的漩涡内钻。”

俞剑英道:“姊姊!请你不要悲伤,我不是负心无义的人,等这次江湖劫运度过后,我们再回排云岭,找要好好报答姊姊,对我的一番深情厚意。”

紫云娇嗔道:“我并不是说你负心无义,但是你天生情种,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哩。”

俞剑英叹口气,道:“姊姊!我也不知哪来这么多情孽,害姊姊为我受罪吃苦。”

紫云道:“只要你心里,还有云姊姊在,就是受最大罪,吃最大的苦,我也心甘情愿。”

俞剑英道:“姊姊!你这样对我,真把我愧死啦,我希望这次能把群魔消灭,我与两位姊姊带着孝燕返回排云岭,上奉恩师,下教孩子,过着融融洽洽的山居生活,于愿足矣!”

紫云转头微笑道:“英弟弟!岳凤坤对玲妹妹爱心不渝,她会不会移情?”

俞剑英想一想,道:“玲姊姊生­性­刚强,说一不二,我相信她不会移情岳凤坤。”

紫云掉转话头,以命令式的口吻道:“英弟弟!你把那天在客栈碰到梅香,说话的经过,不漏一句,讲述我听,让我来琢磨一下,孝燕是不是梅香抱走。”

俞剑英把那天与梅香所说的话,一句一字地向紫云叙述一遍。说到愿意为他做间谍之时,倒自鸣得意起来。

紫云听剑英说完,唉了一声,道:“英弟弟!你不要自鸣得意,你又中了梅香的诡计了。”

俞剑英听了,诧异地问道:“姊姊!我中了梅香什么计,我倒不甚了然。”

紫云道:“梅香对你有情,对玲姊姊有义,那是不错,我们的一举一动,梅香了如指掌。那天你不肯如她的愿,她心有不甘,等你走了之后,她抄捷径,抢在你的前头,重返少林寺,路过老婆婆家时,看到了孝燕,触景生计,把孝燕抱走,她以人为质,如果你不肯就范,乖乖的倒向她怀里,那休想把孩子抱回。”

俞剑英听了,心里略一揣摩,觉得很有道理,问道:“姊姊!你的猜想正确,不知道梅香抱孝燕之后,躲在什么地方,天宽地阔,我们到儿去找她?”

紫云娇笑道:“你是个大傻瓜,她既然挟持孝燕,引你上钩,她难道还要躲避不成。”

俞剑英笑道:“姊姊!你不愧是一位女诸葛,料事如神。”

接着问道:“姊姊!你刚才说,师父交给你‘代师行命’的铜牌,是专门拿来约束我的吗?”

紫云噗嗤一笑,道:“不是管束你的,难道是管我和玲妹妹不成?”

俞剑英道:“姊姊!那‘代师行命’的铜牌是怎样的,可以拿给我看一下吗?”

紫云娇笑道:“你不相信,还有假的不成?”

俞剑英急道:“我相信!我相信!我是想看看铜牌的模样儿。”

紫云把缰绳一紧,疾驰如飞的马,立刻缓下停止前进。紫云转脸抿嘴,笑道:“英弟弟!你想看,当然可以拿出给你看。但是为了尊重恩师,你须下马跪下,我才能拿出‘代师行命’的铜牌给你看。”

俞剑英跃身下马,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一对星目,凝神注视紫云身上。

紫云看到俞剑英那天真样儿,不禁嗤的一笑,把身上的衣服一理,一松缰绳,两腿一夹马肚,那马向前疾驰而去。

俞剑英想不到,云姊姊会开他的玩笑,站起身子拔腿就追,叫道:“姊姊!你骗我!姊姊!你骗我!”

紫云并不理会剑英的叫喊,拚命策马疾驰,马虽然如风飞行,但剑英轻身飞行术,已至炉火纯青之境,那须半刻,即已追上。剑英正想施展“梯云纵”至高轻功,飞身上马,紫云掉头,笑道:“英弟弟!你单身支剑去找孝燕,不把孝燕找到,你则无颜再见我与玲妹妹,目下大敌当前,我们遗失剑诀一事,可能已被敌人知道,玲妹妹单身赴约取剑诀,人单势孤,我必须赶回少林寺,禀告师叔,请师叔下少室峰,同去接应玲妹妹。”

俞剑英听紫云这样吩咐,用顽皮的口气答道:“姊姊令下,英弟弟不辱使命!”

紫云转脸向剑英点头一笑,笑得妩媚极了,俞剑英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对星目,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紫云的背影在白云边消失,才抬步慢慢地前进,走着想着。

紫云单人一骑,向少林寺疾赶,次日拂晓,即到达少室峰下。她在少林寺已住了些日子,虽然改扮男装,但许多巡山沙弥,仍能认识她,毫无阻碍地通过巡山哨卡,返回居室,卸去男装,恢复本原面目,即跑到师叔房中去请安问好。

这当儿,桑逸尘由悟­性­那儿,商罢要事回来,还在仰脸沉思所商讨的事务得失利害,紫云走进门,双膝一跪,满脸面忧虑,道:“师叔!你老人家好!”

桑逸尘见云儿满面忧虑神­色­,就知事有变卦。一皱长眉,问道:“云儿有话起来说。玲儿呢?英儿返来我已叫他找你们去了,你们没见到?”

紫云幽幽地答道:“英弟弟!他和我们见过面,因孝燕被人劫走,他找孝燕去了。玲妹妹去赶岳凤坤之约取剑诀,云儿和玲妹妹人单势孤,而且又值大敌环伺,玲妹妹纵能由岳凤坤处取回剑诀,再横生枝节,那就愈来愈麻烦,所以,云儿星夜赶回,想请师叔前去接应,以防万一。”

桑逸生脸­色­微变,道:“你们走了之后,老叫化心内也急得要命。本想等燕赵双残来到,即刻赶去找你们,哪知这两个怪物,到今天还未到,我刚才同悟­性­大师说过,我老叫化子要去找你们,燕赵双残托悟­性­大师代为接待。云儿!你回来的正好,可以减少老叫化子少走许多冤枉路,我们就走!”

八臂神乞走到出口,人已跃出室外,陈紫云顾不得回卧室拿取衣物,跟随而出。

紫云几年来,武功虽然进境不少,但与桑逸尘相较起来,仍是小巫见大巫,不可以道里计,不到一刻时间,紫云已娇喘吁吁,与桑逸尘相距甚远。

八臂神乞转脸一看,见紫云落后老远,于是站定身子,等紫云到身前,桑逸尘一伸手,拉着云儿右臂,吸气丹田,立时腾身跃起一丈多高,脚落地施开“登萍渡水”的上乘身法,带着云姑娘娇躯,箭一般向少室峰下冲去。

两个人不到一盏热茶时间,已到少室峰下,紫云道:“师叔!我有一匹马放这儿,我去牵来给你老人家代步。”

桑逸尘笑道:“好孩子,你倒给师叔顾虑周到,我老叫化子这两条腿,跑了几十年的路,我去骑马反而是苦事,你牵来自己骑吧!”

紫云道:“师叔!你老人家既然不肯骑马,云儿也不愿骑,就让它寄放那儿吧!”

八臂神乞和紫云姑娘,下了少室峰疾奔应山。

白燕儿程玉玲与云姊姊分手后,单人独骑,奔应山赴岳凤坤之约,真是千头万绪齐集心中。她想到孝燕被人冒小妈劫走,不知生死,岳凤坤一再的纠缠,企图何在。若是岳凤坤志在自己,如何应付,万一应付不得法,剑诀如何能取回,自己也要身败名裂……

白燕儿走着想着,一整天滴水未喝,也未感到饥渴。直到日落西山,夜幕低垂,才惊觉自己想的失了神,把宿头错过,她伸手一摸马背,马鬃全湿,才想起马儿也未进草料。

程玉玲轻轻的拍马头,道:“白驹!白驹!你神骏非凡,希望你能驮我这苦命人去赴约,安全清白再驮我返来。现已入暮,不知离此多远,才有息宿之处,你就鼓起勇气疾奔一程,找个宿站,我当备上等草料,给你饱餐一顿。”

那白驹好像听得懂白燕儿话,翻开四蹄,向前疾驰,不一会儿,前面不远处,点点灯光,闪耀不定。

白燕儿知道前面定是宿站,于是又对马儿道:“白驹!白驹!我们慢慢走进镇去罢!”说着,跃身下地。牵着白驹缓缓走去。

白燕儿恐怕疾行进街后,店小二不知把白驹牵去溜溜,借此快要到达镇上的一小段路,把白驹的汗凉­干­,以免白驹生病。

白燕儿进入镇上,落住高升客栈,吩咐店家,多备上等饲料,把马喂饱,加倍付钱,自己也要了几样上等小菜。但饭菜一上桌,肚子虽饿,挟一块烧­鸡­,放到口里,一点滋味也尝不出来,嘴巴苦苦涩涩地勉强吃了一碗饭,就叫店小二收去了,即闭门连衣躺在床上。

刚把跟睛闭上,过去的往事,一件一件地从她脑中掀起。岳凤坤之摹名拜访,留住三个月,每日陪伴自己驰马郊野。小王坡生病,岳凤坤不辞辛劳服侍在侧。与英弟弟之巧遇,一杯桃蜜露,种下祸根,承英弟弟之义父桑逸尘带挈,晋谒灵虚道长,不咎既住,收列门墙。云姊姊情逾骨­肉­,亲父亲母对自己的百般爱护,梅香同自己虽有小姐丫环之分,却情逾姊妹,许许多多的事情,一幕一幕在她眼前排列,她似睡未睡,似醒未醒,突然孩子叫妈妈之声音,传入玉玲的耳朵,才把她由胡思乱想中惊醒,她一跃起来,看看床上,看看房内,一无所有。原来是隔室客人的孩子醒来叫妈妈。

白燕儿一想到孩子,感怀身世,不禁两眶热泪,似断线珍珠,籁籁下落,她呜咽一阵,忽的咚!咚!两声,她知道这时才交二更,时间尚早,于是仍然躺下休息。

她再次躺下之后,紊乱的心情,已平静不少,慢慢地深入睡乡。

这一觉睡醒,爬起来打开窗帘,已是日高三丈,她面向窗外,深探地吸了一口气,­精­神觉得很爽快,她盼咐店家,备一分丰盛的饭菜,不一会儿,茶、水、饭、菜,一应俱全。玉玲又对店家说,多备饲料,把马喂饱。

今日早餐,比昨天晚饭,迥然不同,今早却是样样可口,饱餐一顿之后,算还店钱,便向店家问明道路,即匆匆就道。

白燕儿经过昨夜思潮之后,今天的心情已趋安静。

白燕儿骑在马上,一对杏眼,不断的左顾右盼,她所看到的景物,不是皑皑白雪,而是晴空万里,河南与湖北虽是一省之隔,景物气候,则相差很多。

店家告诉玉玲姑娘,昨夜住宿那儿,距离应山仅三百余里,那匹白驹神驶非凡,奔驰起来有如腾云驾雾,三百余里的路程,不过三四个时辰,即到达了应山。

程玉玲到达应山,不过未时光景,她走进一家名叫“四海一家”的客栈,把马交给伙计,一位帐房样儿的伙计,领玉玲走到后院一问套房,这房间倒还静寂清洁。那人笑嘻嘻地问道:“公子!这间客房中意吗?”

程玉玲点点头,表示合适,不一会儿,刚才牵马那个伙计,已把茶、水端来,道:“公子爷!请先洗个澡。喝杯茶,客人要什么只管吩咐,随叫随到。”

程玉玲逭:“谢谢了,你去招待别人吧!有事我再叫你。”

两人躬腰一揖退身出房,玉玲把房门关上,把身上的灰尘轻轻弹去,洗了脸坐下来喝了一杯茶,稍稍休息一下,即走了出来,顺手把房门闭上。

这时,那管帐模样的人和伙计,靠在柜台上,双手支着两颊,正在聊天,白燕儿听伙计道:“我们掌柜的,出去了十天,大概今天要返来了吧!事情有点奇怪,最近有不少奇人……”

玉玲听到伙计说奇人,立刻止步,偷跟向柜台望去,那管帐模样的人,向伙计一使眼­色­,伙计已会意,即刻把话停止,立起身子离开柜台。

玉玲出来时,脚下很轻,未曾带起一丝响声,那人已知道有人来了,玉玲心中一琢磨,就已明了大半,这家店铺,非平常人所开,但玉玲艺高胆大,也不管开的是黑店白店,她很镇静,从内走出来,提高嗓子,道:“伙计!请你把房门锁上,我那匹牲口,烦你打点好些,别让它瘦了。”

伙计笑嘻嘻,道:“爷!你请放心,我们店里规矩得很,保管你一丝一毫不会遗失,那马我早已上了饲料,不须你老担心。”

管帐怕玉玲疑心,对伙计道:“老弟!客人叫你们把门下锁,小心天下走得,万一出了什么事,掌柜的又不在家,我们担当不起。”

玉玲也不再答话,双手往后一背,大摇大摆地走出四海一家客栈。

玉玲出得店来,转向南大街走去,这应山虽不怎么繁华,但茶楼、酒馆、日用百货,应有尽有,她东瞧瞧,西望望、玉玲居处深山数年,偶尔信步街头,倒有一种新奇之感。

由南街转西街,又是另一个天地,西街街道不及南街整齐,凌乱不成样子,小吃摊摆的满街皆是,看热闹的人这一堆,那一堆,左一圈,右一圈,所看的无非是耍猴戏、卖膏药、说书、算命之类。形形­色­­色­,也不过是各人谋生之不同罢了。

玉玲看了一下,无甚兴趣,由西街转向北街返回住所。她走遍大街小巷,也未发现岳凤坤的影儿,心里起了怀疑,不知岳凤坤来了没有?

这时,已是日落西山,正是吃晚饭的时侯。四海一家兼卖酒菜,饭厅中已上了六成的座。叫酒叫菜声,厨房传出锅铲敲着锅沿声,听得使人烦躁。

玉玲到饭厅一站,伙计飞跑上前,道:“爷!你返来了!请随便坐吧!吃饭吃面随意。”

玉玲道:“请你把饭菜端到我的房内去吃。”

伙计道:“好!我先去给你开门。”说着,如风一般,跑到后院。

伙计刚把门打开,玉玲也随后来到,伙计道:“爷!请稍微休息一下,我先给你换壶热茶,饭菜随后就到。”

玉玲见这个伙计,不但动作快速,而且人也很客气,店里能请到这么好的伙计,真教人有宾至如归之感。

饭后,又到前厅走了一转,这时更加拥挤,全厅已坐无虚设,她睁开杏眼一扫全厅,也未发现岳凤坤,玉玲心中暗忖,岳凤坤既然约了自己来此,绝不会不来。

玉玲经过昨天的一阵思潮起伏之后,今天已安静了,她到前厅看了看,没有岳凤坤在座,即返回房中,仍是连衣躺下,经过数日的奔波,思潮之起伏,一旦恢复平静,感到身子疲倦极了。

她这一躺下,即入梦乡,不知睡了多久,身上脚下感到寒冷,被冻醒之后,起来一看,原来自己没有盏被子,两只脚仍搭在凳子上,这才起来脱去鞋子,跳上床铺睡下。不一会听远处梆子响,才知已交三更子。

玉玲这次睡下之后,倒无睡意了,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突听“劈啪”一声,她一跃下来,穿上鞋子,把窗叶推开,往左边一闪,一条黑影,直­射­而入。

那黑影跃入玉玲房内,道:“真对不起,要你久等了。”

玉玲也不立即答话,移步窗前,往外一看,忽见又是一条黑影,如流星飞泄般,落在左房檐下,玉玲心中一琢磨,也不理会那泄下左房檐的黑影,把窗叶关好,掉转身子,气愤地道:“你有什么话,随便哪个地方都可以说,为什么要弄这么多玄虚,害我跑这么远的路,你是什么意思?”

岳凤坤看玉玲责问,并不生气,笑道:“我没有什么意思。”说着,睁眼向房内四周一望,又道:“你一个人来的?”

玉玲道:“你要我一个人来,当然是我一个人来。”

岳凤坤道:“你姊姊和俞剑英能放心得过吗?”

玉玲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又不会吃掉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岳凤坤道:“我们离别数年,心中有说不尽的话,想找个清静的所在和你畅叙一番。”

玉玲道:“那天你约我在少林寺后山,不是说过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说此一顿,继又问道:“你不是要我到这儿取剑诀吗!我现在依约来了,快把剑诀拿来还我。”

岳凤坤摇摇头道:“剑诀我说了到这里还你,当然要还,等我们把话说过后,再还给你可以吗?”

玉玲恨恨地道:“你有什么话?请说吧!”

岳凤坤叹口气,道:“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在你心目中不高兴的人,和你说上三言两语,你听了感到厌烦。你说是吗?”

玉玲道:“我并不是不肯与你见面说话,也不是你说的话,听不入耳。我恨你做事欠光明正大……”

说着一顿,又鄙道:“在这儿够清静了吧!就说个痛快,以后不要再弄玄虚害人。”

岳凤坤摇摇头,道:“我没害你之心,和你谈话在你本人,当然没有关系,但是俞剑英就不肯让我们随便的说话了,那天我和你在少室峰后说话,他就在暗中跟踪我们。”

玉玲凄婉一笑,道:“俞剑英还不至于怀疑我有什么不贞,他那次是无意经过那儿,倒不是有意跟踪。”

岳凤坤仰脸望天,神情十分忧伤,突然长长地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天公,你为什么这样的作弄人,害我岳凤坤坠入情网,而无法自拔。”

岳凤坤几句自言自语,字字含情,听得玉玲伤心千回,愁肠百结,玉玲知道他心中难过极了,哪还能克制得住内心的沸腾,两眶热泪,如泉般流下,握住岳风坤一只手道:“岳哥哥!我知道你很爱我,但我白燕儿是残花败柳之身,不能报答你的一番深情厚意。”

“岳哥哥!我希望你把爱我的一腔热情,移到别的女人身上去,我和你则作个情逾骨­肉­的义兄义妹,我想俞剑英是个胸襟开豁之人,不会计较的。”

伏在窗外窃听的黑影,听了他们说了这些话,已知道一点梗概,也不禁起了同情之感。

岳凤坤叹道:“你说的固然不错,你已经是得到了爱情滋润的人,当然体会不到失了爱情的人,心里痛苦与难过,你知道你移情俞剑英后,当时我心中气愤极了。事后一想,男子汉大丈夫,又何必为了爱情而自陷,事情往往是相反的,你心中不想往这方面想处处回避,但不知不觉又走上这条道路。”

白燕儿叹口气,道:“我也知道你心中的痛苦,可是事实已经造成,没法子来安慰你心灵的痛苦。”

岳凤坤又道:“在燕山北回谷,俞剑英救了我们两人的­性­命后,想到即时离你而去,谁想到你又受伤害病。在这种情况之下,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不能见死不救。何况你我有很深的感情存在呢?”

白燕儿满蕴泪水,道:“哥哥,不再谈往事好吗?”

岳凤坤看了一眼玉玲的脸­色­,又道:“俞剑英横剑夺爱,纵然与我有仇,我也不能把满腔怨恨,在你身上发泄,我把一切痛苦,埋在心底里,随侍你的身侧数日,经你一再的解说,和我的回忆,错,不能完全归罪俞剑英,而是­阴­错阳差所造成。所以,我也谅解了俞剑英。”

白燕儿又道:“哥哥,你既然谅解他,也就应该原谅我才是,为什么又一再的横生枝节,把我扰得心神不安呢’”

岳凤坤不理白燕儿的话,继续说道:“我同你到岭南勾漏山助俞剑英报仇,从那儿后,我义兄邓一鸣,见我心情忧郁不安,邀我邀游天下山水。情场失意,使我万念俱灰,终日纵酒狂饮。”

白燕儿道:“把一颗心寄放在青山白水之间,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又钻进这牛角尖呢?”

岳凤坤道:“幸好及时遇上了我的恩师,把我带回衡山,在恩师严厉管教下,才逐渐灰复正常。”

白燕儿问道:“你义兄邓一鸣是不是也同你在衡山,令师那儿学艺?”

岳凤坤摇摇头,道:“他已远赴大漠去了。我虽然得到恩师的鼓励,专心于武学,可是填补不上失了爱情和友情的心灵,所以一见你又死恢复燃,叫我无法克制住这埋在心中多年的一腔情焰。不顾本身的安危,趁机把剑诀盗走,引你下山。我背了恩师,做下了盗剑诀的罪名,这都是为了一片爱情,有了爱情的人,不知爱情的可贵,像我失了爱情,而又失了友情的人,已是痛苦不堪了。”

白燕儿听了,激动得全身颤动,玉脸往岳凤坤胸前一贴,泪落如雨,道:“哥哥,我知道你对我爱情不渝,我也很同情你内心的痛苦,可是我已有丈夫,有了孩子,希望你不要再以我为念,视我白燕儿已死,免伤你的身体,天下女人多的是,你又何必为我这个残花败柳的女人,作茧自缚呢?”

岳凤坤看玉玲被自己说的动了怜心,两手一伸,抱住王玲的柳腰,向床上一放,笑道:“嫦娥降世,仙子复生,也改变不了我对你的一片爱心,你同情我吧……”

程玉玲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一腔热情,登时平复。猛睁双眼,向岳凤坤脸上一望,见他脸泛绯红,一双­色­迷的眼睛,注视自己,一瞬不瞬。

程玉玲本想挣脱岳凤坤抱自己柳腰的双手,一股怒气,即刻就想发作。但回想这次前来的使命,是要讨回恩师一生心血所研创的三才剑诀,想至此只得把一股无名怒火,压回心底里,强作笑颜道:“坤哥哥,你这次到少林寺来,是不是随令师前来,希望你把剑诀还给我,我们都是体面人。传言出去,大家都不甚好听。尤其你我师父都是武林中的硕宿。我们做弟子的应该尊重师父的面子,坤哥你说是吗?”

岳凤坤听玉玲说话很是和气,以为有机可乘,便得寸进尺,胆子愈来愈大,松开抱住玉玲纤纤柳腰双手,转移到玉玲的双峰,一阵抚揉,口也对着玉玲樱­唇­凑去。­色­迷迷笑道:“没有我所值得爱的第二个女人了。”

程玉玲嗔道:“坤哥哥,你这不是在爱我,而是在毁灭我,我父亲在江湖上已混了不少年,虽说不上名噪武林,可是在江湖上也不能说是无名之辈,尤其我与俞剑英因误饮桃蜜露后,即生下小孩子,我生是俞家人,死是俞家鬼,更因俞剑英思师的挈爱,允予收列门墙,纵然我的心里爱你,但为了长辈们名誉,及我个人的贞节,你不能陷我失身辱节不能见人,死亦永世留下不贞的污名,坤哥哥,你如果真有一片爱护白燕儿的心,则请你把剑诀还我,我白燕儿来世当愿仍是女儿身,再报答你的一片纯洁的爱心。”

岳凤坤笑道:“什么贞节不贞节,这还不是世俗之见,人生在世,真正能够碰上真心相爱的又有几个。难道俞剑英他会死心塌地的爱你吗?何况他还有一位云姊姊,万一他们行了周公礼后,俞剑英难免不对你生厌心,既然有此一虑,你又何必拒我这个对你爱心不渝的人于门外呢?”

程玉玲冷笑道:“你就是巧言如簧,也无法破坏我与俞剑英的感情,我虽然不是书香女子,我还知道女人的三从四德,我白燕儿不是朝三暮四的下流女人,你想鼓如簧之舌,说劝我白燕儿变心失节,那你是妄想,我很同情你,你对我白燕儿确实是有不少好处,我不得不奉劝你一句,你也是一代奇人的独传弟子,令恩师甚受武林中人敬仰,如果你在外胡作非为,武林耳目众多,传言出去,有何颜见你恩师?”

白燕儿这些连骂代教训的话,说得岳凤坤脸泛红,眼睛一瞪,就想施暴摧花,就在他心念一动之际,突然屋顶上响起一声朗笑,声如龙吟,震破了沉寂的夜空,笑声一落,即又传来一阵极为清楚的声音,道:“怪不得朱一岚那怪物,受人尊称为当代武林第一奇人,真是受之无愧,不管他的技艺是不是比任何人高,所调教出来的弟子,在气节上就够折服人了。”

岳凤坤听到那笑声,不但想施弓虽暴之心即刻化为乌有,并且吓得浑身抖颤。

那人话声一停,岳凤坤挺身站起,推开窗叶,穿窗而出,纵身飞上屋脊,放眼一望,见一条黑影,向正东方疾奔而去。

岳凤坤展开夜行术,随那黑影之后疾追。

白燕儿随着岳风坤身后,疾速跃出窗外,飞上屋脊叫道:“坤哥哥,你先把剑诀还给我呀。”边叫边随后疾追。

躲在窗户下窃听的那人,见这突然的变化,也不禁吃了一惊,闪身跃到屋角,也随着纵上屋顶,看他们先后奔去。

前面那条瘦长黑影,刚疾奔片刻,迎面来了一大一小两条人影,三人撞个正着。不约而同都把疾进的身形停住。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岳凤坤几个起落,已纵到那条瘦长黑影身后,扑通一跪,道:“师父你老人家什么时候来的,弟子该死,请……”

请字下面还没有说出,那瘦长的黑影,手掌一扬,一招“平推丘壑”,一股疾猛无伦的掌风,向岳凤坤撞去,眼看岳凤坤当场就要丧命在那瘦长的黑影掌下。

站在对面的那人,眼灵手快,右手微扬,发了一掌,正好把撞向岳凤坤的疾猛掌风撞斜,笑道:“你这老杂毛,怎么还这么大的火气,他纵然犯了欺师灭祖之罪。你也应该让他有个自新的机会,怎么一见面就要置他于死地,调理一个徒弟出来,是要耗去不少­精­力的,像令徒这样秉赋高,资质好的徒弟,以后你老杂毛打着灯笼去找,恐怕也难找得到了!”

那迎面而来的两条黑影,正是八臂神乞桑逸尘和陈紫云。

八臂神乞这几句话,连劝带损。一叶老道听了真不是滋味,冷笑道:“老叫化我管我的徒弟,要你多什么嘴,来!来!我们二人再斗上一夜。”

八臂神乞笑道:“讲打架我叫老叫化是最高兴不过了,走!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到那边去打给孩子们看,也好教他们得点见识。”说着,就欲纵身向左边山坡奔走。

两个武林怪杰自那夜在少室峰比掌之后,火药味仍很浓厚,导火线一经点燃,一场生死的拚斗,眼看就要展开,突然一条纤小的人影,泄落当场,向一叶道人面前一跪道:“老前辈,一切过错,都是我这个薄命女程玉玲之错,求你老人家原谅他,老前辈要如何惩罚我这薄命女,我都罪有应得。”

一叶道人仰脸一阵大笑,道:“程姑娘你起来,你不用说了,我一切都明白,你没有错,我与你师父的一段比剑恩怨,看在你的面上,一笔勾消。”至此,微微一停,放眼一望八臂神乞道:“老叫化这两个女娃儿,是你的什么人?”

桑逸尘笑道:“老杂毛你问这个­干­吗?她们都有了主,不能和你牛鼻子攀亲家了。这两个女娃儿都是灵虚上人牛鼻子徒弟俞剑英的媳­妇­,也就是我老叫化的­干­儿媳­妇­。怎么你老杂毛想教他们两手绝艺吗?”说着,向陈紫云一使眼­色­。

陈紫云站在桑逸尘的左边,始终未开口说话,她看义父一使眼­色­,抢前一步,向一叶道人一福,道:“晚辈陈紫云,向老前辈请安。”

一叶道人感慨的叹息一声,暗忖:咦,朱一岚老怪物,这几十年的潜修,恐怕已到登峰造极啦,他所教出的弟子,礼节都高人一等。想着,转脸向跪在地上的岳凤坤喝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真把我的脸给丢光啦!还不赶快拿出剑诀还人家。”

岳凤坤往怀中一摸,失声叫道:“哟!怎么不见了。”说完,在身上一阵乱找。

这突然而来的变化,使在场的人都不禁面面相觑,一叶道人虽然个­性­乖僻,倒不失武林长者之风,他听岳凤坤失声惊叫,知道事情有了变化,手掌微扬,用了三成力量,一掌向岳凤坤劈去。

程玉玲见岳凤坤跪在地下,无法躲避,一闪身站在岳凤坤的面前,道:“老前辈,你老人家不必急躁,让他仔细想想,看看在什么地方遗失,我们再设法寻找吧。”

桑逸尘笑道:“牛鼻子你的火气,比我老叫化子还大的多,剑诀真的被人偷了,你把他一掌劈死,剑诀更难找回,万一传言失实,你牛鼻子的徒弟偷人家的剑诀而丧命,你的老脸还挂得住吗?”

衡山剑客一叶道人,武功已练到出神入化之境,掌势可以收放自如,见玉玲把身挡在岳凤坤前面,把劈出的掌势收回,一睁神目,两道­精­芒,­射­向八臂神乞身上,冷冷道:“臭叫化你不要得理不让人,说话要留点德,别人都说我老道心窄护短,大概今天你可明了了吧。我是不是心窄护短的人,只要公平合理,我老道绝不动强。其实,我与朱一岚老怪,也没有什么恩怨,不过在名头上有点不服气而已,将来我与他见面时,一定要和他好好的比划一下,这是各人的名头问题,绝不牵连其他的事情,你臭叫化子既然有心维护中原武林千百生灵存亡,老道亦不落后,等这事了了之后,我们三人约个地点狠斗一场。看谁胜谁负,谁是武林第一高手。”

桑逸尘仰脸大笑,道:“老杂毛说的很公平,老叫化非常赞成,那时老叫化也一定参加这场胜会。老杂毛这里的事让孩子们去办,老叫化子有意邀你到少林寺去,共商对策,你有意去不?”

衡山剑客一叶道人,笑道:“我没有意思参与这场武林浩劫,为什么要来这儿?臭叫化和百拙大师具名柬邀武林同道,老道早已得悉,不过老道未能被人重视,不好意思与少林寺的方丈见面罢了。”

桑逸尘仰脸略一沉思,原来那夜和他在少林寺后峰力拚三掌后各自打坐调息,趁机邀他赴海外一会群魔,他却冷笑几声,起身下峰而去,笑道:“想不到你这老杂毛,还有这么多礼节讲,怪不得连我老叫化也怪上了,我们并不是不请老杂毛,有意请还请不到呢?我们写请柬时,头一位就考虑你这老杂毛,可是你闲云野鹤惯了,请柬也无法送到,只可遇而不可请到。”说着,转脸望一下岳凤坤,见他仍毕挺的跪在那里又道:“看杂毛看在我老叫化子的面上,就请开尊口叫令徒起来吧,我和你去少林寺,剑诀由他们去找。”

一叶道人向岳凤坤喝道:“今天算你这小子命大,以后你如果再做出这种丢脸的事,小心你的脑袋。还不给我滚起来,把剑诀找回来还人家。难道跪在这儿等死吗?”说完,微微一停,又道:“臭叫化子,我们走,我和你到少林寺去。”

桑逸尘笑道:“好啊!”即刻对紫云和玉玲吩咐道:“你们两人跟岳老弟去找剑诀,找到后即速南下,去接应俞剑英。我和老杂毛返少林寺,等候被邀的武林人物到齐,即行南下。我会留意你们的行踪。”

八臂神乞和一叶道人,两个武林怪杰,展开轻功,如电光石火般,向少林寺疾驰而去,几个起落,即消失在朦朦夜­色­下。

陈紫云和程玉玲眼看两位老人家走了之后。程玉玲问道:“姊姊,你这么快就和父义赶来,剑英弟弟他一人去找孝燕去了吗?”

陈紫云道:“大敌环伺,我怕你讨回剑诀后,人单势孤,万一遇上高手抢去,那就更麻烦了,所以匆匆赶回少林寺请义父赶来接应。”

程玉玲杏眼一瞪,逼视岳凤坤,怒道:“你这人居心如何,真令人不解,你现在如何交待,快说吧!”

岳凤坤低着头,连看都不好意思向紫云和玉玲看一眼,嗫嚅道:“请你们原谅,是我一时糊涂,就顺手把剑诀带走,我并没有存心想据为已有,可能我昨天在四海一家吃晚饭时,被小偷盗走了。请劳你们两位的芳驾,随我到四海一家去找,我负责找回来还你们就是。”

程玉玲这时一股怒气未消,气愤道:“你也是当代奇人怪杰的徒弟,做事应该要磊落光明,男子汉大丈夫、身具惊人绝艺,如果做人坦诚直率,就凭你这个长像,还少得了三妻四妾吗?”

岳凤坤被玉玲数落地无地自容,低着头缓缓地转身向四海一家走去。

陈紫云一拉玉玲的手,尾随岳凤坤之后,向四海一家疾奔。

三人不一刻就走回了四海一家客栈,大门仍然敞开,房内烛火高烧,玉玲一进门,就看见柜台上坐着一位二十多岁的人,这人一张脸黑黝黝的,两条浓浓的眉,身体很是结实。穿一袭长袍,看上去不像伙计。

这人见玉玲一进门,立刻起身走下柜台,满脸笑意,拱手道:“在下高三宝,几日前因事外出,适才始返,未能亲自招待,甚感歉意,请里面稍坐,当准备酒饭,以尽地主之谊。”说着,微微一停,高声叫道:“伙计,赶快整治一下酒菜,菜要丰盛一些,有贵客到来。”

吩咐下去即刻引入客厅坐下,亲自倒茶,真是客气极了,三人都感到不好意思。紫云笑道:“掌柜的你太客气啦,我们都不饿,免了罢。”

高三宝笑道:“你们三位贵客真是请都请不到,酒菜都是现成的,本地偏僻,办不出名菜好酒,请三位多原谅。”

程玉玲笑道:“掌柜的贵店招待客人真客气极了,生意一定不坏。”

高三宝放眼向岳凤坤脸上一望,故意笑道:“我看阁下的面很熟,不知在哪儿见过面?”说此,微微一停,一摸脑袋,猛地一拍,道:“如果在下眼睛不差,阁下一定是皇宫侍卫老爷,不知来敝地有什么公­干­。”

岳凤坤俊脸泛红,道:“掌柜你的眼力真不坏,在下叫岳凤坤,在燕山北回谷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在下并没有吃过公粮,不过是凑巧碰上那场是非而已。”

陈紫云略一沉思问道:“高掌柜的,你是不是剑英的王叔叔,王振乾老武师的高足?”

高三宝笑道:“不错,在下的师父正是王振乾,不知姑娘与俞剑英怎么称呼。”

陈紫云笑道:“我叫陈紫云,她叫程玉玲,我们都是俞剑英的师姐。”说着,指着岳凤坤又道:“这位就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衡山剑客一叶道人的高徒。”

高三宝起身向三人一揖,道:“久仰,久仰,想不到在这里与三位见面,真是幸会,我与俞老弟数年未见,日前闻说俞老弟已到少林寺,我特意赶去看他,却未见着。今天晚上才赶回店里,不知三位来此地有什么贵事,请赐告在下,当尽力协助。”

这时,正好酒菜摆上,高三宝让客人入坐,亲自斟酒敬客。陈紫云和程玉玲都不胜酒量,只把酒一润­唇­,即把酒杯放下。

岳凤坤因心情苦闷,倒把酒浇愁,一杯一杯的往肚子灌。

程玉玲笑道:“这样说来,我们倒不是外人了,我们有一件事情,还要拜托掌柜替我们查一查。”

高三宝笑道:“程姑娘又何必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就是,在这个地方不管大小事情,我还能站起来说话。”

程玉玲笑道:“这件事本来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好在高掌柜和俞剑英同门在先,又是俞剑英救命恩人王老师的高徒,当然不是外人,所以说出来也没有关系。我们恩师手著一本剑诀,这位岳兄说来也是俞剑英的朋友,三年前不辞辛劳,到岭南帮助俞剑英报杀母之仇.他想借剑诀一阅,我们事后一想,恩师一生心血所创研的剑诀,没有恩师的令谕借别人,有违师令,故此赶来向岳兄讨回,谁知岳兄昨晚在贵号晚餐时,被小偷光顾去了。请高掌柜帮忙调查一下,贵地有神偷没有。”

程玉玲这席话虽然说得委婉,但岳凤坤听来,有如利刃剌心,难过极了,俊脸红一阵白一阵,他拚命喝酒来掩盖这当前的尴尬。

高三宝笑道:“本地确实有一位神偷,不论你武功如何高,惊觉力如何的灵敏,他不动你的脑筋便罢,如果他有心光顾你,绝难逃过神偷的手,岳兄身怀剑诀,如果真在是在敝号被小偷窃走,我保证拿回交还你们。”

陈紫云笑道:“高掌柜,令师现在行踪何处,请赐告吧!等我们的事情一了,好和剑英弟去感谢他老人家的大恩。”

高三宝泪盈两眶,道:“恩师自从由死牢救出后,一向都在静养,因受伤太重,元气损耗殆尽,年纪又大了,经三年的静养,也恢复不了原来的体力,这个大仇在下早就想上北京,把那些为害人类的狗官,宰尽杀绝。可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并且恩师也不准我去冒那危险。我师父已看破红尘,在三个月前,已在白云寺出了家,皈依我佛了。”

程玉玲笑道:“高掌柜,我们的事情就麻烦你尽力替我们查问一下,我们已经酒足饭饱了,先回房休息,明天听你的好消息。”

高三宝站起来亲自送紫云和玉玲到房里,又叫伙计倒一壶茶,又给岳凤坤另外开一个上等房间。

桑逸尘和衡山剑客,两人都是当代怪杰,轻功都已入化境,两人施展夜行的至高轻功,向少林寺疾奔。

天刚拂晓,就到了少室峰,桑逸尘叫过一名巡山沙弥,耳语几句,那小沙弥如飞的奔返少林寺通报。

桑逸尘和一叶道人缓缓地向少林寺走去。

两人刚到半山,百拙和全寺各位职事僧侣,以及各方面应邀而来的武林人物都赶来迎接。

百拙大师以最隆重迎宾大礼,把一叶道人迎入少林寺议事殿。这位武林怪杰,见人家这样客气,心里感到非常受用。

百拙当即摆下酒筵为一叶道人洗尘,席间又是一番恭维,并介绍与当堂各武林人物见面,济济一堂,热闹非常。

陈紫云和玉玲两人,次日清晨刚刚起床,高三宝手上拿着一个纸包,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道:“两位姑娘,在下昨晚连夜把神偷柳子恭找来,还算没耽误时间,如果再迟了半天,则无法找到了。”说着,双手捧上,又道:“请姑娘打开看看,与你们所找的剑诀对不对。”

陈紫云伸手接过纸包,打开纸包看了数页,不禁失声叫道:“咦,玲妹妹,你来看这不是真本呀!”

程玉玲凑上前,接过剑诀仔细一看,内容是完全相同,却是一份抄本,玉玲拿着抄本剑诀,匆匆到岳凤坤的卧室,使劲一推房门,门是虚掩着的,她因用劲太大,往屋内一扑,险些栽倒。

还算她脚根稳,只打了一个踉跄,即把往前扑的身形站住,定神放眼一扫屋内,哪儿还有岳凤坤的影子。

这时,陈紫云也随后跟入,道:“妹妹,他出去了吗?”

程玉玲转脸一看,惊奇地道:“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紫云道:“仔细看他留什么东西没有?”

程玉玲向床上一望,见铺盖仍折的整整齐齐,岳凤坤可能没有睡觉,就离开这店了。

她走到窗前一看,见窗户洞开,晨风阵阵由窗户吹入,低头往茶桌一看,见茶盘低下压着一张纸条,直着折起,露出小半截在外面,玉玲抽出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道:“岳凤坤不是世间贱丈夫,因你白燕儿,害我身败名裂,不过为了爱情,纵然一死,我也绝不吝惜,故决然赶往少林寺向敝恩师道明一切,望你勿太绝情,岳凤坤之一条蚁命,付托在你的身上,看你如何处置,临行匆匆,未及面辞,后会有期。”下署岳凤坤留。

程玉玲看了一道,全身都在抖战,紫云间道:“玲妹妹,他写些什么话。”

玉玲把纸笺递给紫云,道:“云姊姊,请你看看,这人到死不悟。”

紫云接过纸笺,看了一遍,感慨说道:“咦!世上像这么死心眼的人也确实是太少了。妹妹我看你们之间还不知要生出多少麻烦啊。”

玉玲道:“管他去死,我给他一个不睬不理,看地对我有什么办法。”

二女走出岳凤坤的房间,高三宝正站在门口,躬身笑道:“请先到客厅吃早饭吧!”

紫云道:“我们打扰的太多了,心中实感不安,我们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还是免了罢,我们有急事即需起程。”

高三宝道:“不管你们有没有早餐的习惯,总得吃过饭再走,你们有事,我不留你们,希望你们事情了结后,和剑英老弟,来盘桓几天,我师父也很想念他。”说着,拱手让客。

三人来到客厅,见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肴,紫云和玉玲却不过高三宝浓情厚意,也只好坐下,吃喝起来。

紫云做事很是­精­细,放下酒杯问道:“高掌柜,这剑诀你昨晚如何找到的?请你把经过情形告诉我们。”

高三宝惊奇道:“这份剑诀不对吗?”

紫云道:“我想知道一下内中情形。”

高三宝道:“昨夜你们睡后,我即刻去找神偷柳子恭,他正好在家睡觉。我把他叫起来,问他昨天在我店里做下了案子没有。”说着,微微一停,道:“我不是吹牛,在这应山城里不管任何人,做了案子,谁也不敢瞒我。神偷柳子恭道:“昨天在贵号向一位年青客人做了一票生意,有一张益丰行一百两的庄票,另外有一本小小的册子,我翻了翻里面所写的,我一点也看不懂,我把庄票放入袋里,把那本小册就扔在贵号柜台下的字纸篓里了。我听神偷说扔到字纸篓里,赶忙跑回店来,把字纸篓倾出来一看,果然有这么一本小册子,幸好还未打扫清洁,若是今天早晨再找,那就付诸一炬了。”

紫云听完高三宝找回剑诀的经过,站起身来,道:“我们还有要事赶着去办,就此告辞,这次承高掌柜大力帮忙,我们会到剑英师弟时,当把一切情形转告剑英,高掌柜如决心替师父报仇,我们当尽力协助。”

高三宝也站起身来,两手抱拳,笑道:“我们都不是外人,何必客气,替师报仇,乃为人子之道,势在必行,如蒙两位女侠及剑英老弟相助,事情就算成功,待我周密地计划一下,再定行止。”

二女辞别高三宝,走出大门,伙计已把玉玲那匹白马,备好马鞍,牵在大门口等着。

程玉玲把马接过,向高三宝一挥手,两人一骑,扬尘而去。

两女走出应山,玉玲道:“姊姊,你说岳凤坤把我们剑诀真本拿去,他的用意何在?”

紫云道:“这人表面看来,还很正派,心里行事倒很­阴­险毒辣,会不会拿剑诀去找他义兄邓一鸣研究,来对付我们很难说。”

玉玲道:“他告诉我他义兄已去关外,难道他这次要离开中原,跑去关外找他义兄吗?”

虽然是两人一骑,但那匹白驹很是神骏,疾行如风,不到一个时辰,已走了数十里,正好来到三岔口路,一条南下,一条折还少室峰,玉玲勒住马缰,道:“姊姊,我们现在回少林寺,或是南下找英弟弟。”

紫云道:“剑诀真本一时难以找回,回少林寺也没有什么事情,目前群魔环伺,英弟人单势孤,我们还是南下找英弟弟去。妹妹你的意思如何?”

玉玲点点头一松缰绳,两腿一夹马肚,马如脱弦弩箭,向南下的道路疾驰。

俞剑英和云姊姊分手后,单人支剑,没­精­打彩地沿道而下。不觉天已暮­色­四垂。

放眼一望,见前面有一大镇,剑英放开脚程,不消片刻已到闹区。

此时华灯初上,行人正多,俞剑英选择了一家顺福客栈,要了一间清净房间住下,向伙计一打听,这地方名叫富镇,离长江不远,来往客商甚多,倒也热闹。

一夜无事,次晨起床梳洗过后,走到饭厅早餐,忽听店内客人谈论昨夜这儿几个大富人家的闺秀失踪,被人劫走。

俞剑英听了心内一琢磨,已全然明白。暗道:“这一定是简治宇和铁罗汉迦龙两人所为,他们一定想讨好群魔,不惜做下这伤良败德之事。想必这些人离此不远聚居,倒要仔细听一番。”

剑英放眼一扫全堂,见靠窗的桌子上,坐着一位老者也正在那儿吃饭,仔细看了一眼,见那老者至少有五十以上的年纪,满脸胡须,眉毛很长,眼睛不时­射­出­精­光。

剑英匆匆用完饭,付过饭钱,再抬头看那老者,已经走了,剑英不禁暗叫道:“好快的身法。”

剑英用过早饭,返回卧室,躺在床上,思索如何进行打听,他沉思一阵,跃身起来,走出房间,吩咐店小二道:“伙计,我有事情出去一下,请你们给我上锁。”说着,缓缓地走出客栈。

剑英慢慢地向镇南方走去,不一刻来到郊外,已离镇上很远,愈走路愈窄。

他走进路旁边一间茅舍,主人正在用饭,小小茅屋,人口倒不少,大小有六七口,看他们吃的饭食,却很粗陋。

俞剑英向一位年老的问道:“大伯,你们这时吃的早饭还是午饭。”

那位年老的人叹息一声,道:“年岁不好,地方又不安静,家里人口又多,还吃得起几顿,一天吃两餐糙米饭,都感到无能为力,家内还躺着一位病人,连大夫都请不起,说来真够苦的。”

俞剑英掏出一锭银子向饭桌上一放,笑道:“老伯,这锭银子你老人家收下,去请位大夫来,人病了无论想什么办法,都得医治。”

那老者以前说话,倒是想说不说的,现在看到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即刻换了一付脸孔,道:“小黑子,快站起来,凳子让客人坐。”

俞剑英笑道:“不用客气,你老人家吃饭吧。”说完,微停又道:“刚才你老人家说,地方不安静,不知道这儿出了什么大事情?”

老者长长地叹口气,道:“不是地方闹什么兵荒马乱,而是来了飞贼,有不少良家­妇­女失了踪,闹得­鸡­犬不宁,过去赶集,人山人海,现在都不敢出门,冷冷清清的,挑些土产上集去卖,很少有人问津,你想这种日子,怎么活得下去?”

俞剑英问道:“官府难道就置之不闻不问,任由地方混乱吗?”

第十六回 燕赵双残

老者摇摇头,轻咳一声,道:“那些飞贼来去无踪影,官府只知向人民要钱,平时作威作福,真的遇到这些辣手的事,他们比普通人还要怕的凶,躲到娘们肚子里去,还怕不稳呢!就在我这屋后不远,有一座慧云庵,平时香火很兴盛,善男信女,川流不息地去进香,最近连鬼都没有一个去了,听说来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那庵里的尼姑,都一扫跑光啦。”

俞剑英听到这里,可以揣摩到贼人的落脚处了。站起来笑道:“打扰老伯了,我还得赶回镇上应一朋友之约。”

老者赶忙站起道:“小兄弟,这锭银子你还是带着,我怎好平白收你的呢?”

俞剑英道:“老伯,一点小意思,你老人家就不必客气啦。”说着,闪身走出茅屋,匆匆走回富民镇,用过午饭,即返房休息。

已是未末申初光景了,他走到用早餐那儿,叫了一瓶烧酒,几碟小菜,独斟慢饮,一瓶酒喝到一半时,早上看见的那位老者,又走进饭厅,坐在靠窗那个原位上,剑英看了一眼,自斟自钦的把半瓶酒喝完,用完饭即返房内,叫店伙计泡来一壶茶。

他一边喝茶,一边想着今晚如何应付众多的贼人,想了一阵,又静静打坐运气行功。默念一会儿恩师手著“太极、两仪、三才剑诀”口诀。

这才缓缓姑起身来,把夜行服穿上,佩上惊虹剑,一切都调理妥当后,走到窗前,把后窗推开。

两脚一点,一个“巧燕穿云”的势子,晃如凌空巨鸟穿窗而出。

一垫脚又跃上屋脊,仰面一看,满天繁星,夜­色­迷朦,阵阵寒风迎面吹来。

店内尚有二三灯火由室内透出,夜­色­虽阑,街上仍有稀落的人来往。

好在慈云庵距此尚远,又在郊外,正好早点赶去,剑英辨明方向,一层身形,展开夜行术轻功,晃如脱弦之箭,蹿屋越脊,直向上午到过的那茅屋奔去。

大街上不时有队队地方居民组成的巡夜壮丁,来回巡逻。

俞剑英身怀绝技,捷逾飘风,不捎片刻已达镇外。在黑处略一停身子,放眼四望,没发现有人追踪。

这才沿着上午走过的那条小径急进,走到茅屋前一停身,那茅屋房门已关闭,屋内传出阵阵病人呻吟之声。

俞剑英站了片刻,见四野沉寂,即依照老者所说的方向,向茅屋后面急行而去。

穿过两片乱石墓地后,慈云庵已赫然在望,俞剑英见慈云庵建筑宏大,房屋边绵,黑黝黝的一片,占地少说也有十多亩。

俞剑英离庵前半里地,停下身子,站在一个土墓上,放眼向慈云庵略一打量,除庵前有一块铲得光光的空地外,四周却是杂草丛生,一片凄凉景象。

庵门前有两株高大松树,枝叶茂密。庵后不远处,是一大片黑黝黝的密林。

距自己停身不远处,有一棵古树,枝叶浓荫,只两个起落,就跃到大树下,身形一晃,跃登树顶。

放眼向庵内一看,见全庵只有数处灯火,并无嘈杂喧哗之声,心想夜并不太深,怎么这样沉寂,难道贼人不多吗?

他正自暗想当儿,忽见屋脊上出现三条黑影,直往自己停身树下飞驰而来。

眼看那三人,瞬间已出庵外,在距离剑英停身大树下,三丈远处站定身形,其中一个道:“你们两位快去把刘家村那个娘们弄来,送给岛主,免得他冒火,如果他冒火一走,我们全盘计划就完啦。”

前面站的两个一拱手,道:“简大哥请放心,绝误不了事,我们当尽力而为,不会使大哥失望。”说完,一转身子,施展夜行术轻功,向西南方疾驰而去。先前吩咐说话的那人,很像草上飞虎简治宇,见两人走后,转身返回慈云庵。

剑英隐身树上,把三人所说的话,听个清清楚楚。气得眼冒金星,这两个亡命之徒,不知又去掳劫谁家的良家­妇­女去了。

剑英遇上这种伤风败德之事,哪能不管,立即飘身下树,反向二人追去。

两贼夜行术轻身工夫,虽都不弱,但如何能及得上武林第一奇人弟子俞剑英。

剑英展开身法,如流星飞泄,电掣风飘,不到三四里地就追个首尾相接。

本想抽剑把两人解决,但继又一想,现在离慈云庵不远,动上手难免惊动庵内贼人。

不如暗中跟随两人,看他们到哪里去劫女人。今天晚上自己遇了这事,绝不叫两人得手,想到此处,立即把身法一慢,距离四五丈跟踪二贼。

那两个贼人,只顾向前疾奔,连头都没有往后瞧一下,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这两个夜行人,一个叫两头蛇朱夜生,一个叫刁钻鬼吕戴,两人都是下五门出身,擅长轻功窃盗伎俩,在一年前偷盗一家大富人家时,恰巧遇到简治宇。

简治宇一看两人武功不错,想张罗门下,当时施展绝技,把两人弄得五体投地后,才收留身边,教以武技,两人也感幸运。

俞剑英暗中跟随两头蛇朱夜生和刁钻鬼吕戴身后,一路施奇+書*網展夜行术疾速奔驰。约走了二十余里左右,来到一个村庄之上。

两人略一停身,立即进入村内。

剑英尾随两人身后,忽然发觉村中一屋脊上出现一条黑影。身法很快,也在两人身后跟踪下去。

剑英心中一动,看身形这人好似白天在饭厅吃饭那个老者,这人是不是与他一道的,先隐身这儿,指示这两个点子。

如果那预先埋伏这儿的人也是简治宇的手下人,自己人单势孤,万一措手不及,被他们劫去良家­妇­女,那不是白费心机,后悔没在中途把朱吕两贼毁掉。

想到这儿,心中一急,一个急跃,晃似一缕轻烟,直冲过去。

朱夜生和吕戴停身在一家红漆大门前,那栋屋宇建筑的非常堂皇。

剑英忙把身子隐起,发觉刚才埋伏在村头那个人,这时竟伏身屋背后面。究竟是监视两人或是接应两人,那就难以判断了。

朱夜生和吕戴看了看红漆大门,见点子没有弄错。双双一长身形,跃上屋面,放眼四望,即向后宅扑去。

剑英此时心中甚感焦急起来,自己如果跟踪而上,难免被伏身在房脊的人发觉。

正感为难的当儿,那伏在屋脊上的人影,一长身借屋面暗处,掩着身子跟入内宅而去。

剑英施展绝顶轻功“梯云纵”跃上屋脊,随那人之后跟进,很快就翻入两重院落。伏身屋檐,注视两个贼人的行动。

朱夜生和吕戴在第三进院内门前略一停身,转身窗前,朱夜生拔下背上单刀,向窗上轻轻一划,用手一推,窗叶顺手而开。

两贼穿入室,一晃千里火筒。好大胆的贼人,竟敢把桌上残烛点燃,朱夜生用单刀拄开罗账。

绣花被中正卧着一个少女,睡的正甜,朱夜生伸手一掀被子,那少女只穿了一件薄纱,胴体显露,秀美至极。

朱夜生撕下一块罗帐,用手捏成一团,塞在少女的口中,复将被子盖上,吕戴把被子一卷,将少女卷在被盖当中,用预先带去的绳子一捆,背在背上,双双跃出窗外。

俞剑英疑神注视,看两个贼人的动作,非常敏捷,一探手中扣上两支燕尾追魂镖,正想打去。

突听对面屋下,一声喝叱,道:“好大胆的恶贼。”一道寒光向背人的贼人­射­去,距离又近而且出其不意,只听吕戴一声哎哟,背上背的少女滑落地上。

俞剑英这时才了然,那预先埋伏村口的人,并不是他们的同道。

朱夜生一回头,道:“兄弟你受伤了,还能走吗?”

吕戴道:“走倒还能走,可是背不动人啦!”

朱夜生道:“风紧,先逃走再说吧。”

两贼一长身形双双纵上屋脊,向来路飞逃,那人也随后跃上屋脊,紧随不舍。

俞剑英也跟着那人身后追了上去,那人的轻身功夫很好,一出村子,身形忽然加速,不到一里路,就追个首尾相接。

俞剑英却始终保持着相当距离。朱夜生和吕戴却如丧家之犬,拼命狂逃。

朱夜生和吕戴轻功略逊,沿道奔出三里路,企图逃避视线,转入荒郊林内。

随后尾追那人一声喝叱,道:“万恶的匪徒留下命来。”说着,身形暴起,速若疾箭,三两个起落,竟超到二贼前头,一翻身迎面拦着二贼去路。

朱夜生和吕戴两个贼人,一摆手中钢刀,喝道:“你是什么人,不要逼人太甚。我们的事已被你拦下,你还不肯放松,难道我们还怕你不成。”

那人仰脸一声冷笑,道:“死在眼前,还要卖狂,好!好!让你们死个明白,老朽黔南一毒苗大勇,你们还有什么话快说,等收拾你们后,老朽还有更大的事要办。”

朱夜生和吕戴也不答话,一展双刀,拼命急攻,挟一片银光锐风,刷刷刷每人猛攻三刀。

苗大勇一声狂笑,上身微微一侧,两贼人的钢刀掠着衣袍劈空。苗大勇不但双足未动,就是垂着的两手,也未抬举一下。

俞剑英早已跟踪追到,站在一棵树后,注视他们,听到黔南一毒自报姓名,不禁吃了一惊,暗忖,这位老前辈,名满天下,行踪诡秘,很少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想不到会在此现身,今夜真有一场热闹的搏斗。

两贼人见三招劈空,惊骇的收刀疾退,即想抽身逃命。

只听一声怒吼,道:“恶贼!还想逃吗?阎王生死簿上,已把你们两个恶贼的姓名勾掉注销啦!”

两个贼人看看不能脱身,又欺身而上,挥刀横扫,展开熟练的刀法,向黔南一毒,急急猛攻。

只见苗大侠两手微扬,两贼钢刀同时坠落,双双躺在地下。苗大侠本来再挥一掌,就可置两贼于死地,可是他不肯叫两个贼人死的太痛快。喝道:“算你们两人倒霉,碰上我这老怪物,绝不叫死的太痛快了。”说着,躬身拾取一把钢刀,在两贼的大动脉上各划了一刀,让两贼人的血流尽而死。

两贼人一阵抽动,慢慢地血尽气绝。

黔南一毒看着两贼血尽人死之后,展开夜行术轻功,如电光石火般,向慈云庵的方向疾驰而去。

俞剑英也跟随黔南一毒身后,疾速赶去。

黔南一毒身法极快,剑英年轻好胜,不肯落后,拔身跃起三丈多高,好在夜深,郊野静寂,没有人看见,向黔南一毒左方滑落。

这时正好一左一右,相隔十几丈,成了一个平行线,黔南一毒一心赶往慈云庵,并且艺高人胆大,不怕人家追踪,所以他并未左右回头,虽然俞剑英与他平行前奔,他也未觉。

两人真的较量起轻功来,俞剑英可能还要高黔南一毒一筹,一阵疾奔就到了慈云庵。

俞剑英到达墓地时站定身形,放眼一望,只见那块荒废的地上,松烛高烧,人影幢幢。

黔南一毒却没有停身,一直飞落慈云庵门口。

俞剑英看这情景,倒被弄糊涂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掩身那棵古松前,一垫脚跃上大树,仔细向慈云庵一望,见慈云庵屋脊上,有不少劲装大汉埋伏,广场上站着有十几个人,两边分列。

多的一边他认识的有:金霞宫玄鹤、玄真。少林寺叛徒金罗汉迦龙,草上飞虎简治宇。南海黑鲸岛冥灵真人,红衣人赤凤仙子秦童,玉面狐陈凤。这些都是群魔中的一流高手,均集中在这儿,慈云庵想必是他们的临时基地。

少的一边,只有三个人,除了刚到的黔南一毒外,其他两人不认识。

黔南一毒向并排站着的两人一拱手,站着未动,俞剑英心里已经明白,他们是向海外群魔找岔子来的。

看他们好像在争论什么似的。

俞剑英离得太远,听不清楚,正想翻身下地,掩身过去,听他们争论的是什么事情。

突闻一听响彻云霄的怪啸,啸声一落,他们已经动起手来,金罗汉迦龙一抡禅杖向黔南一毒猛攻。

黔南一毒不愧一代怪杰,双掌微扬,一股疾猛的掌风,向金罗汉迦龙撞去。

金罗汉迦龙见凌厉猛疾掌风袭到,不得不变招避拳,黔南一毒这一掌得手,抢制先机,连发三掌,逼得金罗汉迦龙步步退后。

金罗汉迦龙被疾猛掌风罩住,饶你禅杖功力深厚,一时也无法返击。

冥灵真人也展开左手拂尘,右手长剑,向站在左边那人击来。

站在左边那人,一展双笔扎、刺、挑、打,快如石火,一招紧似一招,势如排山,招招逼进。

冥灵真人左手拂尘疾扫,右手长剑劈、刺,也是招招狠辣,两人半斤八两。谁也无法胜谁。玄真也不后人,欺身向站在中间的那人挥掌进击。那人站在那儿,也有点技痒,但因对方人多,不知找谁对手才好。

玄真向他挥掌进击,正抓在痒处,他一错步,避开玄真袭来掌风,右手微扬,呼的一掌,直对玄真劈去。

这一掌不过用了五成力,掌势出手,劲风呼啸,威势如巨浪排空一般,疾撞而去。

俞剑英立身树顶,看他们出手都是拼命狠招,看得目瞪口呆,惊心动魄。俞剑英虽然看得清楚,相距太远,万一三人有失,想援手都来不及,想着,翻身下树,掩身过去,伏在洼地注视他们拚斗。

玄真虽然也是成名枭雄,但与那人的掌风相比,有如小巫见大巫。尤其玄真被紫云削去一条左臂后,功力更是不济了,两人互递不到十招,玄真感觉招架不住。

玄鹤见玄真无法招架,眼看就要丧命在那人掌下,暴喝一声,道:“燕赵驼子,你接老道一招试试。”右掌挥足全力,一扬劈出。

这一击乃是他生平功力所聚,威势非比寻常。掌势一出,掌力劲风有如松涛怒吼,直袭燕赵双残的老大驼子赵宗德。

驼子赵宗德一声狂笑,道:“你这老杂毛脸皮真厚,剥下来做鞋底,还嫌厚了一点,你也不撒把尿,照照你的尊容,只剩下一只眼睛,还有脸叫我驼子,我驼子是天生的,并不见得丢人。”

俞剑英听玄鹤对那驼背老人,叫燕赵驼子,再仔细向另外一人注视一阵,见他一进一退,左腿好像有点不自如,心里一琢磨,暗忖:“这两位前辈,不是义父久候不到的燕赵双残两位老前辈吗?怎么他们竟会找到这儿来同他们搏斗。”

他所猜想一点不错,正是燕赵双残,他们一驼一跛,本是结拜的生死弟兄,也是同门师兄弟,师兄赵宗德,师弟燕有义,两人早年联袂行遍江湖,除恶务尽,未免心狠手辣,尤其两人生­性­冷傲,怪僻难测,不管新交旧友,三句话说不对,拂袖就走,翻脸成仇。

燕有义家在邯郸,赵宗德祖籍五台,又恰是燕赵之地,同时两人都生具带来缺陷,故江湖上给他们两人这样绰号。

他们两人与八臂神乞桑逸尘,­性­情都很豪爽。过去行侠江湖又都是行侠仗义,所以与桑逸尘还能气味相投。桑逸尘这次感觉海外群魔武功,实在不可轻视,才具柬邀请他们前来臂助。

两人接到多年老友八臂神乞桑逸尘和少林寺掌门人百拙大师的联名请柬,立刻由北京赶来。

他们也是今天才到富民镇,在饭馆听到贼人劫女之事,两人生具热肠侠骨,听到这种伤风败德之事,还能不管。经过半天的踩探,才探出群魔集在慈云庵,这才赶来。两人艺高胆大,不怕群魔人多手众。

燕赵双残赶到慈云庵不久,黔南一毒也就到了,互相一招呼,这就更增加他们两人除暴决心。

铁罗汉迦龙被黔南一毒凌历疾猛掌风,逼得步步后退,眼看就要丧命在苗大侠的掌下。

草上飞虎简治宇,看的心头火起,一摆单刀,纵身一跃,刀演“力屏天南”,向黔南一毒的右臂劈去。

黔南一毒力运右臂,微微一扬,一记“挥尘清谈”,向铁罗汉迦龙当胸拂去。

这一招正是他平生功力所聚,至少有八百斤重力,铁罗汉接下这一招,不死亦得重伤,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股寒风袭上右臂,黔南一毒如不收招,右臂非被削去不可。

但黔南一毒已是成名的一代怪杰,武功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他见寒风袭上右臂,立即向左横跨两步,仍然把招势劈出。

这样一来,劲力已卸去一半,同时力道也是斜着撞去。

就是这样,铁罗汉迦龙也被疾猛的掌劲余风,撞得踉跄退后两步。

黔南一毒没有把铁罗汉迦龙击毙掌下,狂怒已极,须发怒张,脸上青筋暴起,步移地陷,双手一挥一扬,一连向简治宇攻了两招。

草上飞虎简治宇,虽然是少林寺上代掌门人的亲传弟子,武功也已臻上乘,仍被黔南一毒猛疾无伦的掌风,逼退数步。

金罗汉迦龙,被黔南一毒掌风震退二步,拿桩站稳,试行运气,心中无甚感觉,知道没有被掌风震伤,这才又抡禅杖向黔南一毒扑去。

草上飞虎的单刀,金罗汉的禅杖,都具相当火候,向黔南一毒展开迅猛的快攻。刀光杖影,迅如雷奔电闪,把黔南一毒逼得渐趋下风。

玄鹤、玄真两人拼尽生平功力,一味的向驼子赵宗德挥掌进击。

驼子赵宗德经二十年的面壁潜修,武功已入化境,虽然对方两人也是身负绝学的人,但玄真被紫云在排云岭削去一臂之后功力大减。

玄鹤三年前被俞剑英用那燕尾追魂钉,打瞎左眼伤了右臂,虽经三年时间潜修调养,因伤的是要害,对身体影响过大,不但武功没有进境,现在拼搏起来,处处感觉受制。两人各挥真力向驼子赵宗德攻了一招,掌风飒飒,威势也够惊人,两股猛疾潜风向驼子撞去。

赵宗德冷笑道:“好掌力,可惜的是臂被人削掉啦。”说着,右掌“横断巫山”,左手“推波助澜”,正好把玄鹤、玄真的掌力接下。

只听砰!砰!两声巨响,激荡的潜力,波及到数尺之外,沙飞石走,啸风盈耳,只见站在场看的人,个个目瞪口呆。

驼子劈出的两掌,是他生平功力所聚,威势非同小可,掌势出手,劲力大的骇人。

玄鹤、玄真被逼回的掌风余劲,震退数步,两人面上同时现出惊惶的神­色­,暗忖:想不到这老怪物,有这样深厚功力。

两人被逼回的掌劲震退后,仍不肯服输,双双暗运真力,又进身反击。

冥灵真人以拂尘长剑对跛子燕有义的双笔,他们两人都是当代武林一流高手,一交上手,就各展所学,招招狠辣,倏忽互递了百余招,这时已打入存亡须臾的关头。

跛子燕有义,打的心头冒火,大喝一声,双笔如电掣风弛,猛的左手判官笔“魁星点斗”,右手判官笔“平分秋­色­”两绝招,分向冥灵真人身上要|­茓­点去。

这两招是同一动作,快捷已极,饶你冥灵真人身具绝世武学,也被跛子燕有义这迅如雷霆万钧的两招绝着,逼得连连退后五步。

站在一边观看的冥灵真人师弟赤凤仙子秦童,看到师兄被跛子判官笔,逼得连连后退。暴喝一声道:“跛子你接我一掌试试。”说完,纵身一跃右掌击出。一股强猛无匹的力道,直对跛子燕有义前胸撞去。

跛子燕有义施出的两招,势子尚末收回,换招接掌,势不可能,他一长身,暴升丈余高,横向左边落去。

身子尚未落地,冥灵真人的拂尘闪电扫到。他身子悬空,势难闪避这势如狂飚的拂尘威力,眼看一代怪杰,就要丧命在冥灵真人拂尘下。

说时迟那时快,忽由草丛中飞来三支燕尾追魂钉,三点冷芒如电,成一字形,直向冥灵真人拂尘­射­去,力劲势准,正好打中拂尘柄上。把拂尘荡开,这才把一代怪杰救出拂尘之下。

俞剑英打出三支燕尾钉之后,跟着拔身跃起三丈多高,身剑合一,向斗场落去。

俞剑英身子一着地,气纳丹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道:“以多胜少,你们算哪门子英雄人物。”

俞剑英这突然现身,双方的人无不吃惊。

这时,双方正在拼斗的人,都已住手,集中眼光向俞剑英身上看。

当场的人除燕赵双残和黔南一毒不认识他之外,其余的人,不但认识他,且有不少的人,都吃过他的亏。

俞小侠没有考虑当前情势,与他利不利,他只知存心救人,他这一泄落斗场,却引起群魔对他的杀机。

玄鹤看俞剑英,突然在此现身,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剑英武功深不可测,喜的是自己所要找的仇人,会自动送上门来,即刻舍却赵驼子,跃到俞剑英面前,猛的冷笑一声,道:“好小子,道爷把你找苦了,想不到你竟会自己送上门来。来!来!让道爷慈悲你,早登极乐吧。”说完,运起数十年功力火候,呼呼劈出两掌。

这两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风威力惊人,两团奇猛劲道,直向剑英撞去。

俞剑英横跨二步,避过掌风潜力,仰脸大笑,道:“好一个执迷不悟的老道,三年前在金霞宫打瞎你一只眼睛,是想给你一个悔改之心,你不知改邪归善,竟跑来这儿作恶,休怪少爷心狠手辣,赶快把你的看家本领,尽管施展,看你慈悲我,或是我打发你。”

玄真也深知俞剑英的功力深厚,玄鹤一人绝不能胜他,一长身飞跃过来,夹攻剑英。

这时,站在一边的赤凤仙子秦童,也想起了在排云岭受过剑英一掌之辱,现下正是报仇的机会,施出一招“脱袍让位”,一股劲风向俞小侠撞去。

横剑站在一侧的陈凤,心理泛起两种不同的滋味,看俞小侠不但英俊潇洒,而且身怀最高绝学,一会儿又想起在少室峰,被他劈断长剑,削去她包发黑绢。

看俞剑英之俊美,芳心内又感到一分爱意,想到断剑,削去包发黑绢,却又泛起一份怨恨,也不知道她对俞小侠所含的是恨,或醋意,竟展开天魔剑法,卷起一片银芒,向俞小侠当头罩下。

四个高手向俞剑英围攻,掌风剑影把他圈在核心。

这样热闹的场合,他不知打过多少次,成竹在胸,不慌不忙,惊虹剑旅展一招“一柱惊天”,卸去陈凤的天魔剑银芒。左手施出降龙伏虎掌中的一招“朔风狂啸”,接下赤凤仙子的一招“脱袍让位”。

俞小侠卸去两股逼身的剑招后,迅即剑法骤变,施展出太极三十六招剑法,只见寒光飞绕,剑影纵横,一霎那转守为攻。

跛子燕有义见俞小侠被围攻,心感他救命之恩,正欲闪身过去助战,身形一长,势子尚未起,冥灵真人的长剑,带起一股寒风拦腰袭到,拂尘的发丝,也向头上卷到,只得展开双笔和冥灵道人对招。

驼子赵宗德站那儿看,四人围攻俞剑英,刚动手时,看他年轻轻的,不会有什么惊人的绝学,却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这时看俞小侠从容不迫,趋避灵巧,见招解招,见式破式之后,即刻施开奇异非常,凌厉快捷的剑法,他闯荡江湖数十年,名家不知会过多少,就看不出俞剑英施展的是什么剑法。不禁失声叫道:“娃儿,好剑法好身手,赶快下毒手,对付这般不要脸的人,讲不得客气呀!”

驼子叫俞剑英下毒手对付人家,他却未施出毒手对付人。

黔南一毒和草上飞虎简治宇、金罗汉迦龙,在剑英泄落斗场时,略一注目,就又拼命地狠斗起来,突听驼子这一叫喝,不禁转眼一望。

黔南一毒对付简治宇和迦龙这两个高手,感到非常吃力,这转眼一望,身子一慢已失去了机先,被他们逼的险象环生,节节后退。

迦龙看有空隙可乘,大喝一声,道:“给我躺下。”展开禅杖,趁势一招“直捣黄龙”向黔南一毒点去。

黔南一毒心头一惊,赶忙凝神迎敌,杖风逼近胸前,封架不及,只好再向后一跃,让开一招点袭。

就这一退,简治宇和迦龙的禅杖单刀,已趁机展开迅猛的快攻,杖影刀光,迅如雷奔电闪把黔南一毒逼得还手无力。

俞剑英的奇异剑法,把驼子看的失了神,一听迦龙叫了一声躺下,才把他惊觉过来,转脸一望,见黔南一毒被逼落下风,纵身大喝一声,道:“两打一算不得好汉,你接我驼子一招试试。”说完,呼的劈出一掌。

这一掌驼子默运真力劈出,带起强劲啸风,直袭简治宇。

简治宇见凌厉掌风从背后袭到,只得撤招闪身趋避。

黔南一毒这才缓过势子,立即挥掌抢攻。迦龙展开少林派的绝学达摩杖法,但见杖影翻飞。一时掌风杖影,激得沙尘蔽空。

驼子赵宗德见简治宇闪身趋避,哪还能让他逃走,起身发掌,一招紧似一招。

草上飞虎简治宇,虽然展开戒刀,尽施所学,也抵不住驼子的狂攻。

横刀站在一侧的巫子良见草上飞虎简治宇被逼落下风,一声不响,纵身挥刀直上,出手就是三刀急攻,草上飞虎简治宇这才缓过势子,挥刀反击。

俞小侠仗奇绝剑术对付四个武林高手围攻,要想保持不败,就算侥幸了,想胜人家更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真正想要下毒手置他于死地者,只有赤凤仙子秦童和玄鹤、玄真三人。

陈凤虽然展开天魔剑法,向俞小侠进招,她不但没有意伤他,有时俞剑英遇到险招时,陈凤还故意进招替他化解,见他能誊手时,又用惊险招法向俞小侠逼攻。

这样一来,反而使俞剑英无法尽力施展,倒被玄鹤、玄真、和赤凤仙子秦童,捡了不少便宜。

今夜这场拼斗,够紧张激烈,双方的人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没有一招一式不是要命的打法。

就在他们打得天昏地暗之际,忽然从屋脊上又落下四条人影。

四人一落斗场,即纵身跃到金罗汉迦龙和黔南一毒的战圈边,三人摆动手中兵刃,一声不响,就向黔南一毒猛攻。

另外一人却站一侧,叫道:“掌门请退下,在下有话奉告。”

铁罗汉迦龙虚晃一招,就跃离战圈,那人见迦龙跳出战圈,抢步上前,向迦龙窃窃耳语。

那四人飞落斗场时,俞剑英抬头望了一眼,心神一分,剑招略慢,秦童趁势一招,“移山填海”,全身劲力尽凝两掌而发。

俞剑英猛然施出奇门八卦剑术中一招海市蜃楼,玄门先天气功,潜运到剑尖上,硬接下秦童一招。

俞剑英以剑震气伤人打法,把秦童震退了五步。

俞小侠的“海市蜃楼”,招式势子刚起,身后玄鹤也扬手向剑英挥掌,手一扬,突的一声“哎哟”两手下垂,一晃身脱战圈外。

玄真见玄鹤受伤,仇怒已极,右臂向俞小侠乱挥,人也跟随前进。

俞剑英见玄真这疯狂的打法,喝道:“你找死。”一挥惊虹剑,只听一声惊叫,把玄真拦腰两截。

玄鹤垂手站在一侧,闻声放眼一望,见玄真惨死在俞剑英剑下,怒火万丈,一长身想和俞小侠拼命。

玄鹤不冒火,身上痛苦还少一点,他这一冒火,血液加速流动,这痛苦就大了,身子没有跃起,就痛得倒在地下打滚。

秦童被俞剑英玄门先天气功震退五步后,身子也感到微微不适,站那儿睁眼看剑英一瞬不瞬。

这瞬息变化把全场的人都震惊住,各自停手不攻。

铁罗汉听那人耳语一阵后,拱手向场中一个罗圈揖,高声说道:“各位老前辈,请听在下一言,彼此都无甚过节,只为一点小事,大家就动手拼斗,这种要命的打法实在犯不着,玄真、玄鹤也算主谋之一,玄真已丧身在那位小侠的剑下,玄鹤也已受伤,生死未定,现在所有的过失应该归咎在下一人。在下诚恳接受苗大侠和燕赵双侠等人的指教,从今以后不再做这种伤风败德之事,庵内有现成的酒菜请各位喝一杯,以表示向各位道歉谢罪。”

冥灵真人听铁罗汉迦龙,突然转变,尤其自承错误,向人道歉谢罪,感到太过丢脸,心中愤怒至极,一声冷笑,道:“师弟,我们走!”说完,一长身形,凌空而起,直飞三丈多高,呼的一声,从众人头上掠过,向场外落去,巫子良也紧随冥灵真人之后飞奔而去。

赤凤仙子秦童,向俞剑英瞪了一眼,一声冷笑,道:“二笔帐三个月内一并结算,我必要雪此奇耻。”说完话转身奔去。

陈凤抿嘴向俞剑英娇笑,道:“小兄弟你的武功真了不得,我们后会啦。”说完,身子并未即刻跃动,一对杏眼睁得大大的望着俞剑英,好像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

突然传来一声长啸,陈凤才转身奔去。

冥灵真人和两位师弟一走,铁罗汉迦龙纵身到草上飞虎身前略一耳语,简治宇一点头,身子凌空拔起向数丈外落去。

这时倒在地下打滚之玄鹤,抽搐一阵,脚一伸便已气绝身亡。自俞剑英三年前把岭南魔窟捣毁之后,玄修、玄鹤、玄真便游说潜隐海外和中原武林道上从不关连的几位老魔头,准备先对灵虚下手,再趁势逐鹿中原,玄修因另有事未赶到,志未达而身先死,这也是作恶多端,所得的报应。

俞剑英看他死的太奇怪,走过去向玄鹤身上察看,并未见受伤流血。

这时燕赵双残和黔南一毒,也走过去低头向玄鹤身上看了一阵,只是摇头。

铁罗汉迦龙看他们四人都围拢玄鹤看,叫道:“兄弟们将火把拿过来。”

黔南一毒待火把走近,蹲下身子撕开玄鹤道袍仔细一看,见他身上并无异样,不似中毒而死。缓缓站起身向俞剑英望了一眼,见他两眼神光内蕴,笑道:“老朽看你这位小侠,内蕴惊人的气功,是不是你用气功震他致死。”

俞剑英摇摇头,向黔南一毒躬身一揖笑道:“老前辈太夸奖,晚辈虽然在三年前和这两位道爷有点过节,在下并发有伤害他们之意,是这位道爷无故受伤,那位道爷迁怒在晚辈身上,晚辈为了自保,才挥剑把玄真劈了,晚辈没向玄鹤动手。”

俞剑英话声刚落,驼子赵宗德叫道:“苗兄你看这老道手上,有不少像被虫咬过似的红点,请你这毒中圣手,看看是被什么毒药暗器所伤?”

黔南一毒躬腰拿起玄鹤双手,果然看到每个手上都有无数红点,但看那红点无特殊的异样,用鼻子对红点嗅一阵,也无甚腥臭味,摇摇头道:“被暗器打伤致命倒是不错,但暗器并没有毒,至于什么暗器所伤致命,我想你们两位老怪物大概知道江湖中是谁打这种暗器伤人吧。”

燕赵双残摇摇头道:“我们兄弟有二十多年未涉足江湖了,武林能人辈出。”说此,向俞剑英望了一眼,又道:“像这位小侠年龄不过二十多点,就身怀绝学,谁能料到?我们兄弟隐居时恐怕他还没有出世呢?”

俞剑英还仰脸沉思这施打暗器的人是淮,突然听到燕赵双残指说自己,一躬身笑道:“晚辈年轻识浅,还望老前辈多多指教。”

他们研究一阵,都不知玄鹤是被什么暗器所伤。

铁罗汉迦龙拱手让客,道:“老前辈,请!到里面坐下再谈。”说完,转身向站在一侧听使唤的小喽罗耳语了一番。

燕赵双残他们四人,与铁罗汉迦龙并没有什么恩怨可言,大家不过是以侠义之心,除暴安良,他既然坚邀,四人艺高胆大,并不怕他使诈,就跟他进入庵内。

众人一进庵内,见大殿上松烛高烧,摆好了四个桌子,桌上摆满山珍海味,铁罗汉迦龙走入大殿,就请四人入座。

刚坐上椅子,突然脚步声一阵急响,走进来五个人,前一个草上飞虎简治宇,后面跟的四人,正是冥灵真人等四人。

看他们这四人,却有三个怒火未消,气愤愤的,简治宇引在隔桌坐下,陈凤却格格桥笑道:“小兄弟,想不到我们会回来吧,又见面啦,主人家很客气,我想小兄弟,拼命打了半夜的架,肚子一定饿了,要不要我陪你喝几杯。”

俞剑英看陈凤那妖媚怪样,心里就想作呕,哪里还肯和她答话,坐在那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陈凤见俞剑英不睬不理,又格格娇笑一阵,道:“小兄弟别生气啦,刚才我们是在战场上,战场上父子不认,现在不打架了,一块坐在这吃酒,不又是朋友吗?”

铁罗汉迦龙笑道:“对啦,我们应该尽弃前嫌,痛快喝一顿。”说完,向各人面前一看,叫道:“来人啦!”

话声一落,即刻跑来几个小喽罗,向铁罗汉身前一站,道:“掌门有什么吩咐?”

铁罗汉迦龙喝道:“酒杯太小,赶快去换几个大杯来。”说着,凶光一睁,向刚才的那人一使眼­色­。

那个小喽罗望了剑英一眼,笑了一笑,转身奔向内殿,片刻捧着一叠大杯转身出来,把杯子向迦龙面前一放,退后去了。

铁罗汉迦龙拿起上面那一只杯子,在俞小侠面前一放,这才顺序把各人面前的杯子换过。亲自给各人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杯,笑道:“在下一时糊涂,做下伤天害理之事,以致劳动各位大驾指教,心中甚感惭愧,这薄酒不成敬意,来!请各位­干­一杯。”说完,一仰脖子,如长鲸吸水,一饮而尽。

俞剑英端起酒杯就向口内倒去,突听“噗”的一声,一粒小石子正好把他手中的酒杯打破。溅得满身是酒。

俞剑英一长身,凌空飞起,施绝顶轻功“梯云纵”斜飞上屋脊。

放眼四望,一条纤小的黑影,向东南疾奔而去,俞剑英展开夜行术轻功,势子一起,一跃数丈,向那条黑影尾随追去。

铁罗汉迦龙见这突然的变化,不禁脸­色­铁青,眼看诡计又告失败,一股怒火,如火山爆发,双掌一错,向左边黔南一毒劈去。

黔南一毒身形暴退,双掌平推,硬接了迦龙一掌。

两人所发掌力,是在忿怒中劈出,聚平生功力所发。两股掌力一撞,即刻分出高下,铁罗汉迦龙这被逼回掌风潜力,震得跄踉后退。

黔南一毒却只双肩微微一晃,即纵身跳出大殿,一跃飞上屋脊。

燕赵双残一挥手,把大殿上烛光扫灭,这才跃离大殿,也随着飞上屋脊,和黔南一毒一打手势,即尾随剑英之后追去。

这时,屋脊上巡守的人都已撒去,待冥灵真人等人,飞上屋脊,四人已经去远。

铁罗汉迦龙叹口气,道:“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想不到他们四人之外,还另有人埋伏在这儿,那小子不除,实在是我们一个劲敌。”

冥灵真人间道:“驼龙岛兄弟们,不是约好今晚上到,怎么没有来呀!”

铁罗汉迦龙道:“刚才有两位赶回来报告,他们几位老前辈,因临时改变计划,急急赶炼一种丹药,正在火候紧要关头,不克分身赶来,最快还得两个月才可动身。在下听了报告后,知道再打下去,与我们不利,才改变主意,想用计把灵虚老道那个徒弟制倒,再来对付那三个怪物。”

冥灵真人道:“灵虚老道不除,想争霸中原,就是驼龙岛兄弟他们全都赶来,也不见得就会成功。老道的徒弟就这么厉害了,老道更不用说啦。”

铁罗汉迦龙,忽然想起玄鹤中暗器致死,问道:“老前辈,知不知道灵虚老道用的什么独门暗器?”

冥灵真人道:“灵虚老道假仁假义的,倒没听说他用过暗器。”说此,微微一停,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罗汉迦龙道:“玄鹤老道长中暗器致命,两手都是红点斑斑,中什么暗器,那三个怪物也都看不出来。”

冥灵真人道:“你去拿支松油火烛,待我看看是中的什么暗器。”说完,一同跃身下地。

冥灵真人在火光下,拿起玄鹤手一看,不禁失声叫道:“咦!他中的竟是发丝银针。我仅知道­阴­阳老人,会打这发丝银针暗器,中原武林人物,也有人会打这发丝银针暗器,我就不知道啦。”

草上飞虎简治宇问道:“老前辈,这发丝银针怎么这样霸道,玄鹤中了这暗器,不过片刻就死了。”

冥灵真人道:“打这种暗器,非具绝顶内功真力不可,内力稍微差一点都打不出这发丝银针暗器。这种针只有头发细,长不过四五分,试想这细短的银针,真力不足,怎么打的出去。并且打这种暗器非要全部透进皮肤内不可,不然就算打中人身上,也伤不了人。”

巫子良问道:“师父,这种银针怎么一定要打进皮肤内,才能致人于死命呢?”

冥灵真人道:“发丝银针透入皮内,它会随人身的血液循环,血管被刺破哪还会活吗?如果银针上加涂毒液,那就死的更快,这发丝银针太过细了,就是袭近身边,也听不到一丝声息,教人防不胜防。你说厉害霸道不?”

草上飞虎简治宇道:“我们等侯驼龙岛老前辈们通知来中原的日期后,再重订计划吧!”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走!我们先喝醉吃饱再说吧。”说完,放眼一望,却不见陈凤,也不知何时溜走了。

黔南一毒和燕赵双残,追了俞剑英一阵,追到一片荒冢边,俞剑英和前面那条纤小黑影同时消失。

黔南一毒停身转头,道:“老怪物,把人追掉啦,怎么办?”

驼子赵宗德笑道:“老毒物,幸而我们所追的不是仇家巨恶,如果仇家巨恶追丢,你走在前面,就得向你要人。今夜我们所追赶的是同道,怕他人单势孤,赶来助拳的,引他离开慈云庵那人,看情形对他没有恶意。既然追掉也就拉倒啦。”

黔南一毒笑道:“你们两个活宝,听说隐迹很久,怎么又动起游兴来了。”

跛子燕有义,道:“老毒物,你是装蒜或是真的不知道……”

黔南一毒道:“跛子,谁和你装蒜,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惊动了你们两个活宝?”

驼子赵宗德道:“老毒物,你没有接着老叫化和少林寺掌门百拙大师的连名请柬,或许也有可能,因你行踪飘忽不定。可是这种大事,你在江湖上跑,也该听到风声吧。”

黔南一毒道:“八臂神乞桑逸尘这人的名字,倒很熟习,他曾去黔数次,承他看得起老朽,每次到黔南都拜访过我,可是机缘不巧,就没有碰上过一次。这次,这帮群魔想逐鹿中原,八臂神乞桑逸尘和少林寺掌门百拙大师连名邀请武林同道,维护武林苍生,不管有没有请帖也该前来卖卖老命。”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这么说两位是被邀赴约来的了。”

跛子燕有义道:“不错,我们正是被邀赴约的,我想柬帖绝少不了你这老怪物的一份,恐怕送到府上去了吧。”

黔南一毒道:“老朽一年之中,在家呆不到三五天的,这种维护武林苍生的义举,我辈侠义道中人,应该义不容辞挺身以赴,不管他们邀不邀我,我都赶去参加。再说八臂神乞桑逸尘趋访我数次,我也有心向他回拜。可是他和老朽一样,行踪不定,既然知道他坐镇少林寺,老朽也该去看看他。”

驼子赵宗德道:“老毒物,你另外还有事没有?是不是马上去少林寺,假使没有别的事,我们一同走如何?”

黔南一毒笑道:“好啊,能和你们两个活宝到少林寺,老朽沾光啦。”

跛子燕有义,纵声笑道:“老毒物你别挖苦人,我们兄弟好久不在江湖上走动,早就被人遗忘啦,还能受到谁人欢迎,倒是你这老毒物,近年做了不少大快人心之事,声名雀起,到处受人欢迎。我们兄弟能和你老毒物走在一块,真荣幸啊!”

驼子赵宗德,笑道:“别瞎扯啦,要走我们即刻就起程。”说完,凌空飞起,向数丈外落去。

三个江湖怪杰,展开夜行术轻功,如三支脱弦疾箭,向前冲去,快比掠波燕剪,贴地飞行。

次日辰末光景,已到少林寺山下,为巡山弟子发现,看三人装束,一跛一驼更令人注目,守山弟子略一琢磨。就料到三人一定是被邀赴约的江湖怪杰,赶快飞报百拙大师。

这时,桑逸尘和百拙大师等人,正聚集达摩院议事殿,共用早餐,还未散退。

向百拙大师飞报的守山弟子,把三人形状装束,向百拙大师一形容。百拙点点头,道:“知道了,你赶快传讯守山弟子不可失礼,我们准备迎接。”

百拙大师即刻吩咐在侧侍候的小沙弥,通知执事弟子准备以大礼欢迎三人。

八臂神乞桑逸尘坐在百拙身侧,那飞报弟子的话,听的很清楚,仰面略一思索,即刻挺身站起,连忙摆手道:“那两个怪物,不喜欢这世俗礼法,不要劳动全寺僧侣,老叫化和你两人前去迎接就可以了。”

两人展开身形向少室峰下疾奔,正走到峰下见三人迎面走来。

桑逸尘双肩微晃,抢在百拙大师的前面,纵声大笑,道:“老叫化还以为你们两个怪物死了呢!老等都不见你们到,真把老叫化等的心慌啦。”

驼子赵宗德仰脸一声大笑,道:“只要你老叫化子相召,我兄弟就死了变鬼,也要赶来赴约。”

跛子燕有义笑道:“老叫化,你和这位老毒物没有见过面吧?”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让跛子替你们介绍吧。”身子一晃,指着苗大勇道:“这位是大名顶顶的黔南一毒苗大勇,这个老要饭的就是八臂神乞桑逸尘。”

黔南一毒苗大勇拱手笑道:“桑兄过访数次,都适逢在下外出,心中至感愧疚,久欲回拜桑兄,但彼此行踪飘忽,缺少机缘。此次,闻桑兄为我武林苍生,免遭浩劫,挺身出面邀请同道,这种舍我为人的­精­神,当为武林同道敬仰。”

桑逸尘仰脸一阵大笑,道:“苗兄你不要把我老叫化子抬高啦,摔下来两根老骨头都要跌碎,老叫化浪得虚名,岂敢当受同道敬仰,苗兄侠名远播,此次承赏薄面,赶来参与此事,为中原千百生灵谋命,实在难得!难得!”

说过,介绍百拙大师与三个怪物见礼。

百拙大师合掌笑道:“三位侠名,武林尽人皆知,此次长途跋涉而来,受了不少风霜之苦,快请入寺,容老纳尽地主之谊。”

说完,转身带路,导领三人入寺。

桑逸尘晃身一侧,让三人前行,自己殿后。道:“老和尚听报三位来到,还准备以少林迎宾大礼来迎接三位入寺,老叫化知道三位和我一样,不喜欢这一套凡俗礼法,我请他免了,如果三位说他厚此薄彼,不以大礼迎接三位,你们就怪罪在老叫化身上。”

驼子赵宗德纵声笑道:“掌门方丈,如果真要用迎宾大礼来迎我们,我们不但不接受他的欢迎,掉转ρi股就走。”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老毒物比我们兄弟更讨厌这套,不是在慈云庵巧遇的话,他一人前来,你们如果用大礼迎接,他会动手打人的。”

不一会儿,就到达议事殿门前,一般受邀而来的江湖豪杰,都站在殿门口,抱拳躬身相迎。

进入议事殿互相介绍后,才各自退出议事殿。

冒一奇抢到黔南一毒身前,拱手笑道:“苗兄,昨天我才和桑大侠念起苗兄来,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先到小弟下塌处休息一会吧。”

桑逸尘领燕赵双残,来到他调息的房内,笑道:“老叫化一辈子没有服过谁,也没借重过谁,你们兄弟是知道我的脾气,此次与百拙大师连名发柬,邀请同道,为中原武林千百生命,免遭浩劫,实在是不得已的事。这些魔头,当真不可轻视,早几天和他们交过一次手,是老叫化生平以来,最凶狠的一场拼搏。”

跛子燕有义叹息一声,道:“我们兄弟已经尝到厉害了,昨夜如果不是老毒物和一个使剑的小侠及时赶到支援,我们兄弟恐怕和你这化子,永不能见面啦。”

八臂神乞惊问道:“你们在什么地方碰上那些魔头?”

驼子赵宗德道:“我们兄弟多年未在江湖上走动,每到一个地点,都停下观光,昨天走到富民镇,听说地方出了劫抢良家­妇­女的案子,我们略一踩探,就找到头绪,到慈云庵与两个还俗的头陀,三句话不合,就动起手来。”

八臂神乞仰脸笑道;“你们两个怪物,面壁二十年,功夫更是惊人了,这一交上手,就够那些魔头们瞧的了。”

跛子燕有义,道:“魔头人多,开始动手我们兄弟和黔南一毒三人,都被逼得险象环生,那些魔头不讲面子,以多胜少,我们兄弟正在生死交关之际,那个年轻小侠,所使的暗器与你老化子的一样。幸他放出三支燕尾追魂钉,跛子才逃出那魔头的拂尘下。”

驼子赵宗德叹息一声,道:“老叫化,我们老了,再也练不出什么名堂了。那个小侠一现身,就是一对四,不到几招四个被他放倒一对。那剑法奇异极啦,我看了好久,也看不出哪一派的剑法。老叫化,那位小侠你认识吗?”

八臂神乞仰脸一阵大笑,道:“老化子一辈子没有服过第二人,只佩服排云岭灵虚牛鼻子,那个不成材的娃娃,是牛鼻子朱一岚的徒弟,老叫化的义子,名叫俞剑英。”

驼子赵宗德纵声大笑,道:“我说哩!谁会教出这么了不起的徒弟,原来是你们两位怪杰门下。”

桑逸尘剑眉一扬,道:“他没有和你们一道返来。”

燕有义看了一眼,摇摇头,道:“我们老了不中用啦,他被人引走了,我们追了一阵,却把人追掉了。”

桑逸尘一跃站起,道:“这娃儿胆子忒大,一个人横冲直闯,简直把老叫化气坏了。我马上去把他追回来才行。”

赵宗德也站起来,道:“老叫化你要去,我兄弟愿当识途老马,陪你去如何?”

桑逸尘纵声笑道:“好极啦,我向百拙招呼一声,即刻就走。”

第十七回 荒山怪屋

俞剑英纵上屋脊,见那纤小黑影向东南方疾驰,即展开夜行术轻功,如影随形疾追而去。

那条纤小黑影,轻功异常高明,展开来有如电光石火,一前一后,晃似两双夜鹤疾飞。

眨眼之间,已追出数十里地。放眼一望,见前面是一片荒冢累累的墓地。

墓地的尽头紧接着是一片黑森森的密林,如被那纤小的黑影,逃入密林,事情就不好办了。俞剑英一提丹田真气,施出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拔身跃起三丈多高,向那纤小黑影头顶掠过,越过黑影一丈多远,施出千斤坠身法,泻落实地。横身一站,拦住那黑影的去路。

那纤小的黑影,身形敏捷,见俞剑英横身拦在前面,向前猛扑的势子一收,转向左边山坡跃去。

俞剑英自习玄门先天气功后,眼睛能在黑夜辨物。

这时,两人一照面。他看出前面这条纤小人影,正是自己所要寻找的梅香。哪还能让她逃走,一长身又尾随追去。

梅香正想引俞剑英,穿过那片密林,到山后那边她藏身的一个农家去,把她得来的消息告诉剑英。

她见俞剑英横身拦在前面,本想开口说话,又恐后面另外三个老怪物跟踪追来。

所以,一转身又向左边岭上纵去,越过一道山脊,形势更加峻险。

突然狂风大作,风声有如松涛海啸,迎面袭来。

愈行荆棘愈深,狂风刮起树上枝叶,阵阵向头顶落下。

梅香疾速前奔势子,被狂风劲力阻拦的渐渐缓慢下来。

俞剑英幼年误饮灵鳗血,又习过玄门先天气功,内力充沛,强猛风力并不影响他前进速度,眼看就要追上。

梅香感觉岭脊上风力太大,一飘身直向深谷纵落。

俞剑英见梅香这不顾­性­命逃法,不禁吃了一惊,失声叫道:“梅香,你不要命了吗?”说完,也向深谷纵去。

梅香展开夜眼,看准悬壁一块突出岩石,微一垫脚,身子又猛的直向深谷落去。

梅香瞎擅乱闯纵落深谷,身子正好落在一间平坦屋顶上,放眼四顾,见这房屋四周,都是峻岭危岩,飞鸟难越。左边一股很大的溪流,直向对面那道峭壁冲去,并未见溅起水花。

那股溪流到了蛸岩边,直由悬下岩洞内疾流进去。

梅香略一端望,一长身跃落地下。立身之处,正与大门相对,屋内灯光由门逢内透出屋外。

月­色­灯明,地下的一切看的很清楚,门口那块空地,是用桐油调合石灰沙子的三合土。

露水降落在三合土上,溜滑异常,稍微不慎,一举步都有被滑倒之处。但她轻功绝顶,不虑被倒躺在地上。

这时,俞剑英已纵落在梅香身后,叫道:“梅香你引我到这儿­干­吗?”

梅香也未说话,一翻身右掌一扬,一股劲猛的掌风,直向剑英撞去。

剑英身形一晃,向左横跨三步,避过疾猛掌风劲力,道:“梅香,你疯了不成,怎么无缘无故,就发掌向我进击。”

梅香格格娇笑,笑声如银铃,道:“你的嘴巴,总是改不过来,应该罚你二掌以示警告,免得你下次再胡叫梅香,梅香的。”说完,双掌平推,又向俞剑英攻了二招。

梅香知道俞剑英梅功力深厚,就是聚自己生平所学,尽全力而发,也伤不了俞剑英,所以她这一掌潜挥真力击出,力道较第一掌增加了一倍,疾猛无伦的掌风,带起呼啸之声,向俞剑英逼去。

俞剑英见梅香用真力向自己发招进击,激起怒火,喝道:“你想找死。”说完,右掌微扬,硬接梅香一招。

梅香见俞剑英不闪身避招,扬掌硬接,右手迅速扣上两支发丝银针,猛的一扬腕,两支发丝银针,疾速飞出。

梅香被逼回掌风余劲,撞得踉跄退后二步。

俞剑英右腕好像被小虫盯了两口似的,抬起手腕,拢目一望,见两支发丝银针在右腕背上入­肉­三分。

俞剑英把发丝银针拔出,发现两点红点,和玄鹤手上的红点一模一样,不禁失声叫道:“咦,梅香你………你由哪儿学来这种歹毒暗器。”

梅香道:“我这暗器虽然歹毒,可没有你的心狠呀!”

俞剑英道:“我什么地方对你狠心,却要请你说给我听听。”

梅香道:“我假使设有这歹毒暗器.恐怕你老早就没命啦,不但不知道感激我,你反而要用毒手对付我,你说究竟是你的心狠,还是我的心歹毒?”

俞剑英猛睁双目,用惊呆的眼光,望着梅香半响都说不出话。

就在剑英惊呆的当儿,梅香已欺入他身边,一阵幽幽异香,扑面袭人。

剑英方自惊觉,左手已给俏丫头玉掌握着,同是耳边也响起一阵银玲般的清脆声音,道:“哥哥,你的心真狠,就忍心对我下毒手,你摸摸看我的心,被你的掌风震得阵阵剧痛。”说完,把剑英的左手,往她的胸前一放。

俞剑英情不自禁地,左手顺着在梅香的胸前,揉抚了一阵,道:“梅香,你伤的不轻吧!”说着,一缩手从怀中拿出一颗丹丸,又道:“这是我师父熬制的‘百转还魂丹’,旷世奇品,不管受伤轻重,服一粒管保你一夜复元。”

梅香本来就没有受伤,听到剑英说她受伤不轻,顺水推舟,一个软绵绵的身子,偎入剑英怀中,道:“哥哥,我伤的不轻,请你把丹丸送入我的口中吧!”说完,樱­唇­微张,让剑英把丹丸送入口中。

俞剑英见梅香这样的撒娇,心中又气又怜,本想把梅香的身子推开,但想到自己无缘无故把梅香击伤,何况三年前停身绿竹堡时,梅香对待自己甚是体贴。

想着,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抱紧了梅香的娇躯,俏丫头两片火般樱­唇­,就势送到剑英的嘴上。

突然一阵寒风,把两人由沉醉中吹醒,剑英猛将梅香的娇躯一推,转脸向门缝内一瞧,不禁大吃一惊悄悄地道:“梅香,屋内有人。”说着,一闪身跃到门口。

放眼对着缝隙,向屋内一望,见神台上两边各放置一只大油桶,油桶上面Сhā着一支灯蕊,灯火熊熊照得屋内通明。

厅堂中间,摆着一张大方桌,桌上杯盘狼藉,每方据坐一人,面对门口高坐的人,看的甚是清楚,扫帚眉,两目深深陷入眶骨,满脸刺猬般的胡须,两颧骨高高隆起两颊深陷,消瘦得可怕,只是一张皮包骨,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怪。

坐在左右的两人,由脸上看也就知是瘦骨嶙峋的人。

厅堂两边,各停着一口大红棺木,剑英看了那四人的怪状及两口大红棺木,屋内­阴­森森的,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俞剑英往后一退,正碰着梅香,身形一晃,向左横跨三步,道:“梅香,这是一间怪屋,你看见屋里情形没有?”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以前到过这里吗?”

梅香娇笑道:“哥哥,是你把我追的太急,慌不择路,瞎撞乱闯的来到这个所在。”

俞剑英抬头打量这幢神秘怪屋形势,建筑在半山腰中,构造得巩固­精­巧。道:“梅香,你站这儿替我监视,我进去看他们四人是­干­什么的。”

梅香笑道:“哥哥,里面人多太危险啦,我不放心,陪你一道进去吧。”

俞剑英点点头,道:“好,我去叫门,你跟着我身后进去。”说完,跃身门口叫道:“老伯,请开门让晚辈进去避避寒风好吗?”

俞剑英一连叫了几遍,那四人置之不理,一举手中惊虹宝剑,轻轻一点门叶,那门呀的一声开了。俞剑英气纳丹田,右手握剑,左手护胸,跃入门里,梅香也随后跃进。

两人进入屋内,那四人仍端坐不动,心内感到奇怪,放眼向四人仔细一望,见四人已气绝多时。

桌上的杯盘都结上蛛蜘网,扫视房内四周,除两具红木棺材外,门口左边摆着一只大酒桶,右边有两张条椅,除无他物。

那酒桶有四尺多高,一抱粗细,俞剑英走近酒桶前,掀开桶盖,一股浓郁酒气,直向上冲,酒桶内还留有半桶酒。

俞剑英转过身来,疑惑地问道:“梅香你看这四个人,是不是被酒醉死的。”

梅香摇摇头,道:“哥哥,我看这四个人,因好酒贪杯而死,只能说是一半,其中还有致命的原因。”

俞剑英移身向左边那具棺材走去,一脚踏近棺木前,突听脚下咔的一声,好像踩破一件东西似的,正欲低头一看,门口一阵金铁声响。

梅香惊叫道:“哥哥,你脚下踩动了机关,我们快走。”

两人身形未起,门口已自动的拦上一道铁门,接着房屋疾速下沉。

这急剧的变化,把两人惊的呆站那儿,不知所措地听着房屋隆隆下坠。

不一会儿,响声停止,房屋也没有继续下沉,俞剑英抬头一望,奋起千斤神力,飞起身子,向屋顶猛击,想把屋顶震破一个窟窿,纵身由屋顶逃出。

他这一掌击在屋顶,只听“砰”一声房屋丝毫未动,掌风被逼向下疾荡,把他飞起的身子,逼落地上,余风扫得神台上两盏灯摇摇欲息。

梅香走近墙壁,用纤指向壁上一弹,道:“哥哥,这屋房陷下之后,已在山洞之中,只有从屋顶逃出这怪屋,还有一点希望,不然我们出不去。”

剑英三年前和姚小华,在岭南,被困岭南魔窟大殿,想不到今夜又和俏丫头被困在这幢怪屋里。

他想到在岭南逃出被困,是用惊虹剑削破钢板,我何不也用惊虹剑戳铁门,看是否有地道通往谷底。

想着,俞剑英俊脸上微泛笑容,闪身向前,功行右臂,力透剑尖。

一扬惊虹宝剑,寒光如电,一剑刺入铁壁,使劲一绞,片刻绞开一个数尺方圆的大孔。铁门外并无地道可通,剑英一挥惊虹剑,又向铁门劈去,想把这扇铁门削碎,出口怨气。

梅香笑道:“哥哥,这不是用蛮力的时候,这屋内一定有机关,坐下休息一会,清清头脑,再设法寻找机关。”

剑英抽剑转脸望她一眼,见梅香坐在右边一张椅上,气定神闲,毫不在乎。

剑英也无可奈何,移身过去,坐在她左边那张椅上,长长地叹口气,道:“想不到这蛮荒山野中,还有这么一幢怪屋,真是世道不古了。”

梅香嗯了一声,道:“江湖人心险恶,步步荆棘,尤其荒山野岭,正是盗匪藏踪之区,这幢怪屋说不定,是一个盗魁匪首所造,这怪屋除一间之外,另外一定还有通道和房间。”

剑英点点头,没有答话,忽然挺身站起,走到棺材边,他刚才着脚处,低头一望,见三合土地上用水晶石,镶成一朵一尺周圆的梅花形,仔细看了一阵,看不出什么异样,转头向她望了一眼,道:“梅香,我刚才踏在这儿,突听咔的一声,现在仔细看,又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你过来看看,这朵梅花上,有什么蹊跷没有?”

梅香缓缓站起,移步过去,蹲下身子,伸出玉手暗挥真力于指尖上,向每颗水晶石上都用力一按,按在中间花蕊一颗水晶石时,突听一阵金铁响声,两边红木棺材后,各现出一道圆拱门来,梅香挺身站起,道:“哥哥,这怪屋内机关­操­纵,可能都在这梅花上面,我们用心摸索,一定能找出这怪屋的一切秘密。”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走,我们先走进圆门内去查看一下,有没有其他埋伏。”

俞剑英横剑护身,道:“梅香,我导前你跟在我的后面吧。”

梅香道:“哥哥,小心预访暗箭埋伏。”

两人绕过棺木,小心翼翼地穿过圆门,放眼一望,这是一间布置很幽雅的客室。

客室中间垂下一盏琉璃灯,闪出一种奇异上烛光亮,照得客室通明。

圆门的对面墙壁上,有五个碗大的圆洞,洞口用大拇指粗细的钢条格了起来。

阵阵寒风,由五个圆洞口袭进客室,梅香向洞口望了一眼,道:“哥哥,这五个圆洞,是通风设备,一定能通到屋外,你用宝剑把这横格的钢条割断,看洞内有多大,能不能由这通风洞爬到屋外去。”

俞剑英手中宝剑一扬,“叮当”一声,火光四­射­,横格钢条应声而断。

放眼向洞内一望,黑黝黝的,内面与洞口大小一样,他一连把另外四个洞口的横格钢条削断,都是一摸一样。剑英摇摇头,叹口气道:“梅香,想由这通风洞,逃出怪屋,是不可能啦。”

梅香道:“哥哥,我看这盏琉璃灯,发出来的光亮特异,并不是烛火油灯之光。”

俞剑英道:“我把这琉璃灯击破,看里面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梅香道:“哥哥你要小心呀,防这琉璃灯内装设有伤人之物。”

俞剑英点点头,道:“我知道啦,你闪身站开。”说完,暗运真力于左臂,对准琉璃灯猛力一击。

那琉璃灯被疾猛无比的掌力,击个正看,“哗啦”一声响,琉璃碎片被掌风震得向对面墙壁爆­射­。跟着“砰砰”的一声,一个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坠落在琉璃灯下的桌子上,仍然光华四­射­。

俏丫头这时正好站在剑英后面,未被碎片爆伤,她见夜明珠落桌上,向桌子下滚落,一闪身抢在剑英前面,疾伸玉手把夜明珠拿在手里,笑道:“哥哥,这怪屋的主人,一定是个身聚万贯家财的大富翁,而且生具一付孤独命,无人继承他的财产,又生怕死后被人得去,故此用尽心机建造了这种怪屋,他在厅堂上置放两具棺木,是有意增加屋内­阴­森恐怖,使人望而生寒,不敢进屋。”

俞剑英点点头,道:“梅香,你猜的也很有道理,走!我们到那边房里查看一下。”

说完,一跃出室,穿过厅房,绕过棺材,走入对面那间暗室。这暗室内,却无灯光,梅香拿出夜明珠一照,见是一问很讲究的卧室,床上的铺盖,折叠得很整齐清洁。

床的对面是一张书桌,文房四宝,摆的很整齐,书籍堆得很高。

靠床头一边摆着两张坐椅,一张茶几,靠椅上垫了一层厚厚的软垫,这两张靠椅的材料,都特别的粗,与普通一般靠椅,至少要大两三倍。

坐椅上面也同样的有通风设备,梅香往坐椅上一坐,夜明珠安放在茶几上,道:“哥哥,我们出去的希望,看来很是渺小,你放心得下两位姊姊,安心在这等死不?”

俞剑英谈淡一笑,道:“我若是被困在这怪屋内出不去的话,非把这间怪屋毁去不可,免得再害人。”

梅香笑道:“纵然你手上的惊虹剑削铁如泥,可是这幢怪建筑太坚固了,你如何能把它毁掉。”

俞剑英道:“我放把火,难道还烧不了吗?”

梅香听了,格格娇笑,道:“好啊,我梅香丫头真有福气,能和你死在一块,于愿已足。”说完,一按靠宽椅上扶手,一跃站起。

突听隆隆的一阵响声,响声一停,书桌旁边的墙壁,自动的移了开去,现出一道很大的门来。

俞剑英道:“梅香,这幢怪屋内机关装的很特别,你刚才坐的凳子上,一定装有机关,你仔细看一下,是怎么装法的。”

梅香拿起夜明珠,低头看坐椅扶手上,镶一块酒杯大小的圆木,转脸望了剑英一眼,道:“哥哥,你来看这坐椅子上装有­操­纵机关的枢纽。”

俞剑英走过去,仔细看了一下,伸手按那块镶在扶手的圆木,又是一阵隆隆的响声,那个自动开了之门,又复原状,合得天衣无缝,剑英再用力一按那个地方,门又自动的开了。

剑英和梅香两人穿过那道自动开启的门,借夜明珠的光亮,放眼一扫视,见是一间藏书房。

那间藏书房,摆了好几个书架,书架上摆的满满的,没有一点空隙。

他们两人穿入藏书房后,却有门可通入后面的房屋,两人在书房内,略一打量,再穿过通入后厅的房门。

放眼一望这座后厅,中间停着一副很高大的棺材,这副棺材,要比一般大棺材,还要大上一倍。

这后厅除了这副棺材外,空空的余无所有,俞剑英道:“这副棺材,至少可以装下两个人的尸体。”

梅香笑道:“哥哥,这就好啦,我们两人生不能在一起,死可同欢一副棺材了,你去放火,我来打开棺材盖,里面如有死人,把他拖出来,放了火之后,我们两人双双睡进棺材里面,来个火葬结果人生吧。”说完,就伸手去掀棺材盖,用尽生生气力,也不能把棺材盖掀开。

俞剑英道:“梅香,你走开,让我用剑把它劈开。”说完,一扬惊虹剑刷刷就是两剑。

那一副棺材虽然高大,也经不起俞剑英这两剑的猛劈,一副偌大棺材盖,只两剑就完全削去。

棺材盖一开,­射­出一阵一阵的闪光,梅香拢目垫脚向棺材内一看,不禁失声叫道:“咦,这个死鬼,真是一个守财奴,死了还要把这么多的珠宝,放到棺材内。”

俞剑英挥剑劈开棺材盖后,看大棺材里面套着一个小棺材,小棺材的四周,都是珍贵的珠宝,每一件恐怕都可价值连城。

小棺材里面躺着一个尸体,面貌如生,大概死了装进棺材还没有几天。

这个死尸左手持一张图本,右手握着一本帐册,剑英伸手去拿那死尸右手持着的图本。刚把图本拿到手上,突然由死尸身侧一连­射­出数支毒箭,俞剑英缩手不及,那张图本虽然拿到了手,可是手上也中了一支毒箭。

中毒箭的右手,忽觉一阵剧痛,右臂顿时麻木,拿到手中的一张图本,又坠落地下。

俞剑英心头一惊,赶忙运气闭住|­茓­道,但仍觉剧痛剌心,整个一条右臂,已难抬举,知道是中了喂毒的箭,长叹一声说道:“梅香,我右腕中了喂毒袖箭,全身都觉运转不灵,赶快离开这里。”

梅香刚才看他拿到手中的图本,忽然坠落,就感觉不对,现在听剑英说,中了喂毒袖箭,吓的心头一阵乱跳,赶忙过来扶着剑英,急道:“哥哥,你快把|­茓­道闭住,不让剧毒攻心,我们退回卧室去再说。”

梅香扶着剑英退出后厅,来到卧室,让剑英坐在床上,一看剑英的右腕,在这片刻之间,已肿胀起来,见那支袖箭仍Сhā在右腕上,入­肉­很深。

梅香伸出玉手,就去拔那支袖箭,剑英慌忙叫道:“这袖箭其毒无比,不可用手去拔。”

梅香听剑英这一说,赶忙把伸出的玉手又缩转,略一琢磨,撕下一块衣角,把袖箭裹起来,往外一拔,随着袖箭流出来的血,乌黑腥臭难闻,知道剑英中的是猛烈的喂毒袖箭,如不及时疗治,时间一久,就要毒发身死。忙问道:“哥哥,你身上感觉难过不,身上带有药没有?”

俞剑英身习玄天先天气功以后,功力大进,虽然右腕上中了剧毒袖箭,经他运气闭住|­茓­道,毒气却不能侵入身上,他一坐下立即运气行功,心神一静,身上微微的一点麻痛登时全消,摇摇头道:“身上却没有感觉,只是右腕麻木难受,我身上只带有恩师赐我的百转还魂丹,恐怕不能解毒吧。”

梅香道:“不管能不能解毒,你先服下一颗再说,我再想法替你疗毒。”

俞剑英掏一颗百转还魂丹服下,道:“师父赐我这药丸,医病疗伤,真能药到病除,但能否解毒,却没有试验过。”

梅香没有答他的话,一对眼睛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在房内转来转去,忽然被她发现书桌下面有两个未开封的酒缸。

她一晃身,跃到书桌前,蹲下身子搬了一缸出来,打开泥封,一股浓烈的酒香,即刻撒布满室,把酒缸捧到床前。

梅香对着缸口吸了一口酒,含到口里,拿起俞剑英的惊虹剑,在剑英中箭右腕伤口上,轻轻一划,划破小小一道刀口,嘴对着伤口,猛力一吸。

剑英看她用口来吸自己手上的毒液,本想把手抽开,但因麻木使不上力,左手扳住梅香额前,急道:“梅香,这袖箭其毒无比,你不可用口来吸,恐怕中毒那就无法可救。”

梅香猛吸一阵,随酒吐出来,浓香酒气一点也闻不到,所闻到的却是一股腥臭味,她又抱酒缸吸了一口酒。漱漱口吐出来后,道:“哥哥,我口里含了酒,可以防毒,不要紧的,”说完,又吸了一口酒。

对着剑英的伤口又是一阵猛吸,如此数遍,到了最后—遍,所吐出血和酒,和前几次则完全不同,这才从身上底衣里撕下一块衣襟,把剑英伤口包裹好。

剑英右腕的麻木剧痛,也登时消失,剑英暗运一股真力,贯运右臂上,也没有什么阻碍,知道所有毒液被梅香用口吸了出来,说道:“梅香,谢谢你啦,我右腕中的箭毒,都被你用口吸了出来,现在一点感觉也没了。”

梅香格格娇笑道:“好啊,我梅香冒两次生命危险,救了你的­性­命,得了这么一句谢谢,梅香死也心甘情愿啦!”

俞剑英听梅香说,两次救了他的­性­命,心中一惊,才想起玄鹤手臂上所中的暗器,和她刚才打中自己手臂的一样,问道:“梅香,玄鹤是你用暗器把他击伤致死的吗?”

俏丫头笑笑,并不置答。

俞剑英道:“你这霸道的暗器,是从何人学来的?”

梅香星目神光,凝注在剑英脸上,良久后才幽幽一叹,道:“哥哥,我救了你就算啦,你又没有拯救我丫头之心,何必挖根底问个不休呢?”

俞剑英道:“梅香,不是我没有心助你脱离孽海,也不是说你离开玲姊姊,我就把你视作陌路人,其实我和玲姊姊无时无刻不在期望你,改邪归正,为什么你不听我的劝导,恢复本来面目,玲姊姊和我仍然如过去一样喜欢你。”

梅香格格娇笑,道:“哥哥,你这话恐怕不是由衷之言吧!我们小姐已遂了平生之愿,她早就把梅香丫头抛诸脑后啦,哪还容许我梅香在她身边碍眼脚呀。”

俞剑英道:“你和玲姊从小就在一块长大,义重骨­肉­,情胜姊妹,哪会把你忘记。”

梅香笑道:“我在排云岭,曾经和你说过,只要你真的喜欢我,我愿像过去一样侍候你,也愿淡妆素衣,恢复我本来面目,把三年前离开你们的经过,详细的告诉你。”

剑英道:“梅香,你千万放心,我从来说话,说一不二,我绝不会骗你,何况你人又聪明伶俐,美艳绝伦,一再的舍死忘生,拯救我和玲姊姊,我们又非草木,难道就忍心看你坠落孽海而不顾吗?”

梅香听剑英这几句赞美的话,很感受用,芳心一乐,整个娇躯就倒向剑英的怀中,幽怨的神光,凝注剑英俊脸,笑道:“哥哥,梅香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在绿竹堡时,没有把梅香当作丫头看待,这种深情高谊,我永铭肺腑,我家小姐待我义愈骨­肉­,情胜姊妹,我岂能忘掉她的大恩大德,自你们相继不告离开绿竹堡后,我苦寻三月,仍无法得到你们一点消息。”

俞剑英问道:“你怎么和那群恶魔混到一处的呢?”

梅香叹息一声,道:“我打听不到你们的消息,便想回返绿竹堡,等候我家小姐返来,在返绿竹堡途中,无意之中碰到­阴­阳老怪。”

俞剑英道:“­阴­阳老妖怪是引诱你去的,还是强迫你去的呢?”

梅香道:“­阴­阳老妖怪当时未强迫我去,是我看他和人动手,武功不弱,便想跟他去学艺的。”

俞剑英道:“­阴­阳老妖怪住在什么地方,你这次和他一道来的吗?”

俏丫头道:“­阴­阳老妖怪他答应教我武功后,便带我到海外的陷空岛,一住就是三年。他确实待我不错,我们并未行拜师大礼,他竟能悉心地教导我。­阴­阳老妖怪本来无意来中原,可是经不起玄修和简治宇及铁罗汉迦龙他们游说引诱,才答应他们来中原一会武林高手,而且他自负武功高强,才和我先来中原探听情况,玄修和­阴­阳老妖怪所谈的­阴­谋计划,我亲耳听到,才知道你们在九华山排云岭,他们有意对你师父先下手,我得到这个消息心中很感不安,因为我怀念你和我家小姐,对我的一番好意,到了排云岭后就设法摆脱他们,暗入你们的住处,向你们告警。”

俞剑英为了想从梅香口中探听群魔一切­阴­谋诡汁,所以步步套问。

俏丫头也想讨好自己心中一直恋恋难忘的心爱人,也就有问必答,知而必言了。

他们两人在这怪屋中,也忘记了本身的危险,能否重见天日,侃侃而谈了。

俞剑英虽然对两位姊姊情深意浓,因他想借机略施一点情意,诱梅香脱离孽海,不惜陷入情海孽缘,更把自己寻梅香找孝燕的重要事情,置之不提,情不自禁地抚揉着梅香额前的秀发,道:“梅香,­阴­阳老妖怪武功如何,你今晚怎么会知道我到慈云庵的?”

俏丫头见剑英抚着她额前的秀发,一股深情爱意,好像都由这一抚一揉之中传入心灵深处,芳心中忽然泛起无限的甜蜜滋味,更享受了异­性­间一种互相抚揉的无上快乐。柔声笑道:“哥哥,我也难形容­阴­阳老妖怪的武功如何高深,你看妹妹现在武功如何,就可推想得到了,我只跟­阴­阳老妖怪学过三年不到的时间,就是他肯用心教导,我肯努力学习,也不过学到他十分之六七罢了,火候更是差的太远,他积数十年潜修,我仅二年多时间,以后你见到他时,特别要注意他那歹毒的暗器。”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不提今晚的事还罢了,你提今晚的事,却把我急死啦,你摸摸我的心,现在又跳起来啦!”

俞剑英本来是一个多情种子,何况他对俏丫头另有用心,当然更是惟命是听了,把抚着梅香额前秀发的手移向俏丫头的胸前,轻轻的移动,道:“今夜的事,怎么叫你担心呢?我却要请你说给我听。”

俏丫头道:“他们本来约定今晚在慈云庵集中,明日夜晚即采取行动,把少林寺摧毁,然后一鼓作气,横扫中原武林各门各派,谁知驼龙岛因有事羁身,不能依约来到,­阴­阳老怪又在少林寺和桑大侠拼掌受伤,返回陷空岛疗伤去了,铁罗汉迦龙得到由海外赶回来报信的弟子,报知他群魔因事耽搁,不能依约前来。他知道群魔不到,与你们四人硬拼,实难致胜,故此才使出忍辱之计,向你们认错领罪。你能料到他暗中算计你吗?他想用迷|药迷倒后,再来对付他们三个老怪物,那就稳­操­胜利了。”

“也是你们四个人命不该绝,我由海外返回中原,就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可是我看不惯他们那种胡作非为的行动,­阴­阳老怪走了之后,我就和他们分开了,但联络还是有,若有事情叫人通知我,今夜我也是应约而来.因晚到一步,你们已经和他们拼斗起来。”

“我躲在暗处注视你们的一招一式,我看你全神观注对付赤凤仙子,玄鹤趁机向你身后发掌攻击,你纵然武功绝顶,也难接下两个高手的前后夹攻。我情急之下,才运足真力,打出一把发丝银针,我恐怕功力不足,难救你于两掌之下,把我吃­奶­的力都用上去了。”

“所幸没有失望,我才把一颗不安的心,平静下来,我打出发丝银针,仍躲在暗处未动,见你把玄真一剑劈成两截后,铁罗汉迦龙挺身出来向你们道歉谢罪,我才抽身去到庵内。”

“铁罗汉邀你们进入庵内,请你们吃酒,以示道歉之意,他却叫小喽罗掉换大酒杯之际,暗中吩咐在你的酒杯中置放毒药。我暗忖道:为什么他们三人的杯中不下毒药,却单独对你下手,我略一琢磨,那三个老怪物,一生与毒为伍,他当然不敢班门弄斧了。你的武功虽然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但你心诚坦率,不会疑心他人暗算,而且对这旁门邪道,更是一窍不通。我暗中窥破他们的诡计之后,赶忙跃身飞上屋脊,面对你坐的方向,伏下身子,待你端起酒杯饮酒之际,才挥动腕力把预先准备好的石子,把你的酒杯击破。”

梅香把今夜前后轻过,滔滔不绝地一五一十说完,剑英当时并不知道,今夜伏下了杀身大锅,经俏丫头这一说,倒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以前以为梅香对自己多情,纠缠不清,却想不到处处在暗中维护自己和玉玲姊姊。

这样看起来,俏丫头倒不是自己想像中的无可救药的贱丫头了。虽然外表娇媚怪样,内心却仍保持着一颗令人不可侵犯的侠心义胆。

想至此,感觉过去对梅香严词责骂和不谅解,内心不由泛起一阵愧疚,暗自责备,道:“俞剑英呀!俞剑英………以后你不可以貌论人了,险些把一个忠心耿耿之人,被你无情地责骂,走入邪途。”

俞剑英暗自责骂一阵后,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吻梅香两片火般樱­唇­……

两人经过一阵剧烈拥抱后,俞小侠一侧身跃下床,笑道:“梅香,我有一点正经事想问你,你肯把实话告诉我吗?”

俏丫头浮着一脸笑意,道:“哥哥,有什么事问我,请说吧,只要梅香知道的事,定然实话实说。”

俞剑英笑道:“孝燕是不是你把他抱走了。”

梅香想了想,道:“不错,是那天和你在客栈分手后,我抄捷径潜去少林寺,经那老婆子家门口时,看见孝燕在门口玩乐,看你们快乐够了,倒把我这牵线的红娘,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也叫你乐极生悲一番,我开你们一个玩笑,还白陪了两锭银子哩!”

俞剑英道:“梅香,不知你把孝燕寄托何人照管,托的人家可不可靠,万一有了危险,那就麻烦啦。”

俏丫头格格娇笑,道:“怕什么?发生了危险有什么关系,你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姊姊,终日厮守在一起,不说生一个孝燕不难,就是生十个八个孝燕那样的孩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俞剑英笑道:“请你告诉我,托谁家照管,免的心里躁急。”

俏丫头笑道:“你躁急有个屁用,我就是告诉你,你也飞不出这怪屋去看他,不说小的,就连你这个大的,恐怕还要饿死在这怪屋内了。”

俞剑英笑道:“好妹妹,不要生气啦,我们还是赶快想办法,逃出这里要紧。”

俏丫头听剑英叫了一声好妹妹,芳心内感觉好受一点,微笑道:“厚脸皮,油嘴滑舌,谁是你的好妹妹,你想出去,你就一个人去吧,邀我­干­吗?我累了想睡觉。”说完,翻身向内。

俞剑英看梅香余怒未消,右手拿惊虹剑,左手拿夜明珠,单人独剑,走到怪屋后厅,用夜明珠一照,把坠落地下的图本,拾了起来。

忽然想到死人手上拿的那本账册,一定有秘密的记载。

他现在不敢伸手去取了,把真力运到剑尖上,对准那部册子一刺一挑,动作快速至极。

那本册子刚好穿在剑尖上,挑了起来,刚把那部册子挑起,突然由尸体四周疾­射­出无数弩箭,比先前还要多上数倍,剑英暗自叫道:“好险啊!”

剑英把图本和册子,都拿到手之后,缓缓走回卧室,用宝剑的剑背,在凳子上一阵乱敲。

他又暗骂自己道:俞剑英,俞剑英你真笨得像头牛,这卧室是主人的日常起居室,难道他还装些暗箭,算计自己不成。

剑英自己责骂一阵后,才坐到凳子上,把夜明珠放在桌上,先把图本展开一看,见那张图本上面,横写着“房屋构造图样”六个小小的字。

俞剑英进到这幢屋后,在无意中触到两处机关,和走遍了各间房屋,把所经过的和这张构造图样一对照,已一目了然。

这幢怪屋,除了按动机关能自动升降之外,看明白后,也没有多大的巧妙建设,前厅左边是一间客室,右边是一间卧室。

卧室的后面是一间书房,穿过书房,就是后厅,后厅的左边,是佣人房和厨房。

安置机关之处都有特别的标注,前厅那朵悔花形下面,所安的是房屋下降和开左右房间门的机关,屋子上升的机关,却安置在前厅的两付棺材内,要两处的机关同时­操­动,才能自动上升,如果­操­动时间上相差一点,则难升上。

俞剑英看完房屋构造图样,从绝望中寻得了生机,不禁高兴地笑着跳跃起来,立即就想把梅香叫起来,合力扳动上升的机关,逃出怪屋。

他突然又坐回凳子上,剑英刚坐下,梅香翻过身来,道:“哥哥,你一个人在傻笑什么?”

俞剑英听俏丫头又叫哥哥了,知道她怒火已息,笑道:“梅香,你起来看,我已找到房屋构造图样了,可以走出这怪屋啦!”

梅香怒道:“有什么值得欢喜的,你真的要钻出这怪屋,难道凭你的绝世武学,和手上的宝剑,还怕不能由屋顶钻个洞出去吗?”

俞剑英笑道:“梅香,你为什么早不提醒我,你如果早说,也免得害我中那喂毒袖箭。”

梅香道:“你又不是死人,为什么要我告诉你,你中了毒箭活该。”

俞剑英见梅香喜怒无常,笑道:“梅香,你为什么又骂起我来了,刚才我中毒箭,你冒着生命危险,还用口把我臂上的毒液吸了出来啦。”

梅香嗔道:“刚才还把你当作一个有良心的人看待,现在已经证明你是一个又狡滑又心狠的人,如果你再中了毒箭,我才高兴啦,看你死了,让你两个姊姊守活寡。”

俞剑英见梅香疯了一般,越骂越不成话,连他两个姊姊都骂上了,想站起来走过去揍她一顿。

回头一想,这时不能惹她再冒火,如果两人翻了脸,等一会儿,扳动怪屋上升机关,她不肯合作,那就嘛烦了。

把一腔怒火忍了下去,笑道:“梅香,你的气何必这么大呢!你想睡就安安静静地睡一觉,睡一下醒来,我和你合力扳动机关,走出这怪屋。”

他们两人陷入这怪屋内,暗无天日,竟不知这时是什么时候了。梅香感到肚子有些饿了,道:“哥哥,我肚子有些饿,很不好受。”

俞剑英道:“我们就走出去再找吃的。”

梅香摇摇头道:“荒山野岭,一时半刻,哪能找到吃的。”

俞剑英忽然想这怪屋,还有厨房,道:“梅香,这怪屋内还有厨房,我们去看看,有吃的留下没有。”

梅香道:“哥哥,这地方可能处处都施放了毒液,防不胜防,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怪屋的好。”

俞剑英道:“梅香,你说的对,我们就走。”

两人走到前厅,俞剑英道:“梅香,这怪屋的上升机关,就设在左右两边棺材内,待我用剑把棺材劈开。”说完,一扬惊虹剑,一片寒光耀眼,棺材盖应声而落。

梅香待棺材盖劈开后,就要伸手搬动。

俞剑英急忙阻止,道:“梅香,不要慌,待我把那副棺材也劈开之后,两人一齐动手,才能向上升,注意扳上有毒液,最好撕块布包上,再伸手扳动。”

梅香道:“好啊,我听你发号施令。”

俞剑英走过去劈开棺材盖,撕下一块衣襟,把扳手裹上,转脸望了梅香一眼,道:“梅香,你准备好没有,我叫一声起,就同时扳动啊。”

梅香也侧过脸,睁着一双幽怨眼睛,注视俞剑英,一瞬不瞬,道:“慢点,我还有话和你说。”

俞剑英急道:“梅香,出去再说好不。”

梅香薄嗔道:“出去之后,你就飞了,哪还会理我这贱丫头。”

俞剑英道:“好,你就快说吧!”

梅香疾道:“哥哥,你刚才说仍然如过去喜欢我俏丫头,这话是衷心之言,还是信口开河找梅香丫头开心的,你发誓向我保证,不然你休想出这怪屋。”

俏丫头最后一句话,语气也太重了一点,俞剑英星目一睁,­射­出两道­精­光,道:“梅香,你是不是想借这怪屋来要挟我,你要知道,我是吃软不吃硬的,你不肯与我合作,也没有甚么关系,看看这幢怪屋,能把我俞剑英困住不。”

俏丫头格格娇笑,笑声如银铃般,道:“爷!你只敢在梅香丫头面前发狠,在我家小姐面前,恐怕屁都不敢放一个呢!不合作就不合作,人生大不了一死,梅香丫头能死在爷的面前,我也心满意足了。”

俞剑英话已说僵,见梅香这一撒娇,片刻之间,却想不出什么好话来打开这个僵局,呆呆地站那儿,一动不动。

梅香看他呆站着,半晌也不说话,不禁“噗嗤”一笑,道:“爷!怎么不动手,是不是俏丫头站在这,碍你的眼,那我就走开好啦。”说完,向怪屋卧室走去。

俞剑英见俏丫头真的向卧室走去,赶忙笑道:“梅香,你何必生气,我们相处又不是一天,你看我在哪里说过慌话,我们早点出这怪屋,我们肚子都饿了,找个地方吃饱饭再说好不好?”

俏丫头道:“要说就趁早,不明誓也就算了,又何必转弯抹角的。”

俞剑英道:“好!我向你发誓,你听着,不要我发了誓你又不算,我如果骗了梅香,掉在很深的塘里淹死,够了吧!”

梅香笑道:“你这张利嘴滑舌,只能哄三岁小孩,却瞒不过俏丫头,你这完全是欺人之话,你气功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不说掉到塘里,就是跳到海里,也淹你不死。”说完往棺材边一站又道:“你发号施令吧!俏丫头对你死了心眼啦。”

俞剑英却没有像梅香想的那么远,经她一说,也情不自禁地笑道:“发誓不发誓还不是一样,只要良心放在当中就行啦。”说完,微微—停,又道:“梅香,注意呀!”跟着叫了一声“起”。

咔喳两声,接着一阵隆隆巨响,那怪屋缓缓地向上移动。

梅香道:“我们上去之后放火烧了它,免得留在这里害人。”

俞剑英道:“放火烧屋不是正当行径,绝对不能这么做。”

梅香道:“那就把它放下去,免得被人发现,珠宝用着的时候再来取。”

两人晃身跃出怪屋,俞剑英道:“人不在里面,怎样­操­纵机关,如何放得下去。”

梅香笑道:“你那燕尾追魂镖,只可以打人不能打那机关吗?”

俞剑英被梅香一句话提醒,伸手扣上两支燕尾追魂镖向梅花上打去。

又是一阵隆隆之声,怪屋却不见了,变成一块大平地。两人抬头一看,已是月挂中天了,依当时月亮的位置计算时间,已是酉末戌初的时候。

他们来到这怪屋的时候,可能还要稍微迟些,不知不觉在这怪屋内将呆近了十二个时辰。

他们来的时候到达墓地变更了方向,又都是施展开夜行术绝顶轻功,胡撞乱闯并未注意到方向,虽然知道是由悬崖峭壁这边,跃落到屋上的。但他们两人展开身形,飞纵到了岭脊,却不知道应该向哪一方走,才是对的。

放眼一望,就双双展开夜行术的绝顶轻功,向东南方飞驰。

越过几道山脊,停身一望,前面仍是山峰阻路,略一回忆昨夜来时,所经过情形,知道是走错了方向。

俞剑英和梅香两人,在蛮山荒岭迷失方向,暂且放下不提。

再说紫云和玉玲,两人一骑,走出应山城,两女心念英弟弟是否能把孝燕,安然无恙地找回来。

心急如焚,纵马向南下官道疾奔,那白驹神骏非凡,背上虽然驮着二女,仍然疾驰如飞。

俞剑英离开富民镇的次日傍晚,二人就到了富民镇,也落住在剑英住的客栈内。

二女进入客栈,因关心剑英,紫云间店伙计,道:“伙计,你们生意真好。”

伙计躬腰笑道:“谢谢爷们的关照啦。”

紫云笑道:“伙计,向你借问一声,你们贵号在这二三日内,有没有一位和我们年纪一样的单身客人,住过你们的店。”

伙计笑道:“前天下午,倒是有一位和爷们年龄上下的单身客人,就住在爷们的对面房间,那位客人也不知昨晚为什么去了,并未向店中打招呼,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爷们所问的是不是那位客人?”

玉玲道:“伙计,不管对不对,那位客人返来时,劳你向我们说一声吧!”

伙计走了之后,紫云道:“妹妹,可能是英弟弟到了这里,大概是发现了夜行人,跟踪追去了。”

玉玲满脸愁容,道:“姊姊!你想想看英弟弟是不是被梅香鬼丫头迷住了?”

紫云道:“现在还难说,到了晚上我们到这附近侦察一下,看有夜行人出入没有,已经有了一点线索,总比瞎撞好找些。”

二女晚餐后,稍微休息,即换上夜行劲装,穿窗出房,跃身纵上屋脊,放眼一望,见月­色­甚明。

即展开夜行术,向郊外疾速飞驰,片刻即到了郊野,停身回头向镇上一望,见镇上仍不少灯光,闪耀不定。

玉玲道:“姊姊!我们合一道,或分………”

话声未落,紫云一拉玉玲的衣袖,道:“你看!有夜行人!”

玉玲抬头放眼顺着紫云注视方向望去,见一条黑影,向西方疾驰而去,身法快速至极。

紫云道:“妹妹,我们随后追去看看,是哪一道的夜行人。”话声一落,二女一长身,施展开绝顶轻功,如流星飞泻,尾随黑影追去。

前面那个夜行人,越过一片田地,向一道满生乱草、矮松的荒谷窜去。

二女见那人隐逸乱草丛中,恐怕人影逝去,突然一加劲力,快如电掣流星,几个起落,就跃到那人的身后,相距不过数丈远。

因那道荒谷到处是及人荒草,容易隐蔽身形,尤其二女轻功,经在排云岭近三年的苦练,功力已大非昔比,虽然疾奔如飞,脚下却未带一点声息,所以那人没有发觉后面有人追踪。

穿过深谷,约走出数里路,在山谷的斜坡上,突见数株松树下面,隐约现出一道茅屋的墙坦。

只见那人跃上斜坡,闪身进入茅草屋中,片刻即由茅屋内,闪耀出一点烛火光亮。

紫云在前看的非常真切,转脸望了玉玲一眼,道:“妹妹,小心一点,我们绕身屋后去看看。”说完,一晃身向茅屋侧边,跃上山坡。

二女绕到屋后,一晃身纵上树顶,刚站好身形,突听屋内传出话声,道:“师妹,你一人留在这里,太危险啦,大师兄和我都不放心,我们还是一道暂时回去吧!”

那个被称师妹的道:“秦兄,你和大师兄的好意,小妹心领啦,我不达心愿,誓不再返黑鲸岛。”

紫云听那称师妹的人叫秦师兄,就知道屋内谈话的人是谁了,不禁暗道:这不正是黑鲸岛妖人赤凤仙子秦童吗?只听秦童道:“师妹,你何必这么激烈呢?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回去后,再从长计议,师兄保证达成你的心愿就是。”

陈风格格一阵娇笑,道:“师兄你会错了意啦,师妹并不是想在中原争霸武林。”

赤凤仙子秦童道:“师妹,你既然无意争霸武林,又何苦甘冒危险留在这儿。”

陈凤笑了笑,没有作答。

秦童道:“师妹,你是决意不和我们一路回岛上了?”

陈凤缓缓答道:“我刚才不是告诉师兄了吗?”说完,微微一停,又道:“师兄你们准备离开慈云庵?”

赤凤仙子秦童道:“已决定明天离开慈云庵。”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师妹!还有一夜的时间,你仔细地考虑一下,我不再来了。”

陈凤道:“好,如果我没有什么事,明天中午一定赶到慈云庵,如果过了时间不到,你们也不必等我。”

秦童道:“师妹,就这样决定吧!再见了。”说完,闪身出屋,展开轻功,向来路疾奔。

陈凤并没有出门相送。

二女看赤凤仙子秦童走了之后,跃身落地,紫云道:“妹妹,我们跟随秦童到慈云庵暗中侦察,看他们有些什么恶魔丑怪。”

两人施展轻功又跟随秦童身后追去,刚追出墓地,走上去慈云庵的道路。

突然由路旁闪出两人,拦住两女去路。其中一人疯言疯语,道:“好快的身法,­干­吗这么急。是不是家中有人得了急症,赶快请大夫。”

紫云一听那人出言不逊,心中火起,欺前一步,厉声喝叱,道:“你们是什么人,敢管小爷们的闲事。”

那人哈哈一阵大笑,道:“野小子,你和大爷比一比,你就应该知道了,还需要问,看你这野小子,象没吃过江湖饭似的。”

玉玲抢前一步,向那两人望了一眼,看说话的一个,满口黄牙,有一颗门牙露出嘴外,满脸疙瘩,背Сhā一柄鬼头刀,另外一个,活似两面人,一边黑一边白,凹鼻缺嘴,手上拿的是虎尾三节棍。两个人都有五十多岁了,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川中二丑,失敬!失敬!”

大丑刘全四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声震荒野,道:“你这王八小子,眼光还算不错,倒能认识你大爷,你既然认识大爷,就应该跪下向你大爷兄弟磕三个响头才是。”

紫云一拔背上宝剑,寒光耀眼,怒道:“无缘无故的向你小爷取闹,你想找死。”剑随身后,一招“穿云破月”,直向刘全四当胸刺去。

紫云在忿怒之间出手,剑招快速至极,寒光一闪,剑尖已到刘全四胸前。

刘全四见紫云拔剑进招,他并没把背上的鬼头刀,抽下拒敌,待姑娘剑势刺到,向左横跨二步,避开剑招,回手一掌,猛向紫云劈来,那人掌风威势惊人,激荡起地上荒草,腾空飞卷。

紫云那—招“穿云破月”虚实并用,见那人闪身避招,猛一侧身,剑演“横扫千军”向刘全四双腿劈去。

刘全四虽然武功高强,被紫云这两招威势奇猛,凌厉无匹的猛攻,不禁闹得手忙脚乱。

他却没想到这年轻野小子,身怀绝顶惊人的剑术,他双脚一着地,剑风又到,疾退三步,才勉强避过。

陈紫云这两招疾攻,已抢得机先,不待刘全四拔刀,即向刘全四狠袭猛刺。

刹那间冷风卷起,寒光如幕,剑势绵绵不绝,把刘全四圈入了一片银光之中。

刘全四这一失着,已被逼得步步后退,招架无力,剑象环生。

站在一侧观战的两面人刘全古,看紫云剑术­精­奇,不由暗地惊心。

他见大哥被奇妙的剑招,逼落下风,一抖手中虎尾三节棍,一声不响,就跃身向紫云进招。

程玉玲早就把剑握到手上,睁着一对星目,监视着两面人刘全古动静。

她看两面人一抖三节棍,一长身飞起一丈多高,凌空一剑向刘全古持棍的手腕削去,口中喝道:“无耻的匪徒,想以多为胜,没有这么便宜的。”

两面人刘全古见剑势劈到,赶忙抽刀侧身,避开逼向手腕剑风,即施“泰山压顶”反向程姑娘头顶击去。

程玉玲一招刺空,脚刚着地,见三节棍当头击下,一闪身,剑演“神龙掉首”,猛向刘全古当胸刺去,

两人这一交手各展所学,剑光棍影,打的激烈紧张,片刻之间,就互攻了二十余招。

程姑娘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我学会太极剑三十六招式,还未用过,何不施展出来一试,看这套剑术,究竟有多大威力。

即刻念转慧生,剑法骤变,施展开来,只见寒光飞绕,剑影纵横,威势惊人。

川中二丑刘全古成名江湖多年,斗过不知多少武林高手,就从来没见过像这样奇的剑术。

太极三十六剑招,程姑娘还未用到十招,刘全古就逼得连连后退。

刘全古在慌乱中,还了一招“捧锤击鼓”,向王玲胸前击去,三节棍刚刚递出,程姑娘的剑势打闪,一股寒风逼到刘全古握棍手上,待想挫腕收招,已是不及,只觉手臂一凉,被程姑娘剑尖划破一道三寸多长五六分深口子,鲜血汩汩流出。

刘全古被程姑娘剑伤手臂后,只觉一阵剧痛,三节棍险些脱手,两面人受伤之后,向后疾跃三丈多远,站定身形,瞪着一双凶目,注视玉玲发呆。

就在程玉玲剑伤刘全古的刹那,大丑刘全四,也被紫云逼得坠下田洼中。

退到田洼边时,一脚踏空,身子向后一仰,便落下水洼中,待爬起来,已变成了落汤­鸡­。

这一来,虽然忿恨不平,但也拿不出勇气和二女拼斗了,刘全四一挥手,二丑如丧家之狗,夹起尾巴一溜烟跑了。

原来川中二丑,和草上飞虎简治宇私交甚笃,此次简治宇游说群魔,想争霸武林,来到中原后,即想起川中二丑来,便修书一封,打发人前往邀请助拳。

二丑接到简治宇送去的信后,即刻动身赶来,两人也是奔向慈云庵去的。刘全四正奔到这儿,回头一望见二个人影,向他们兄弟追来,便伏身路旁。

二女来到身前,突然一长身,阻住二女去路,一见二女年轻可欺,想找二人开开心,便宜没有捡到,反而弄得灰头土脸。

程玉玲一见二丑拔脚溜走,一长身就想追去,紫云道:“让他们逃走算了吧,我们回去看英弟弟返来没有。”

程玉玲怒气未息,道:“真便宜了这两个丑鬼。”

陈紫云道:“妹妹,你怎的认识这两人。”

玉玲道:“在家里的时候,听我父亲说过,川中有两个这样奇丑的家伙。我一看他们那付面容,便知是川中二丑。”

话一落声,二人即施展夜行术,片刻就返回富民镇,跃身纵上屋脊,翻越几家院落,便到了客栈屋脊上,站定身子,放眼四观,即跃落院内,向剑英住的房间一看,仍无一点声息,就知英弟弟没有返来。

二女穿窗入房,卸去夜行劲装,见英弟弟投有返来,二女心中都有一种无可言喻的愁怀和忧虑。

程玉玲满含热泪,道:“姊姊,我愁死啦,虽然知道弟弟投住在这间客栈,可是一去两天无消息,孝燕更是石沉大海,剑诀真本又未找到,这怎么办……”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陈紫云心里又何尝不急,但她表面上比较镇静一点,没有玉玲那样激动罢了。

她见玉玲说着,就情不自禁哭起来。上前一步,握着玉玲的左手,道:“妹妹,安静些,不要难过,英弟弟不会有意外的,孝燕如果真是梅香抱走,那有什么危险,梅香和你从小一块长大,义重姊妹,情逾骨­肉­,她虽然因环境而变异,我想她下会把过去一番恩义,一慨抹杀,忍心对一个无知的孩子下手。”

玉玲一抹眼泪,道:“姊姊,你说的固然不错,可是人心难测呀,你想想看,群魔都集中在这里,英弟单身支剑,在此现身,他又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知道群魔的形踪后,还能不去踩探。群魔高手,我们知道的,就有好几人,英弟弟虽然武功造诣深厚,好手难敌多人,万一有失,叫我们如何得了。”

陈紫云道:“妹妹,你说的也是至情至理,可是事情往往出人意料,我们明天打早到慈云庵去看看,再作打算。”

一宿无话,次日清早起来,匆匆用过早餐,向店伙计问明道路,即动身疾奔慈云庵。

二女到达慈云庵的时候,也不过辰束光景,她们在途中,并未碰到过怪异装束之人,一直到了慈云庵附近,也未发现有人巡守的迹像。

到达庵门口,最初看到的,便是旷地上一滩殷红凝固血迹,仔细打量门口旷地的周围,再也看不出有何异样。

紫云望下玉玲一眼,道:“妹妹,我看庵内好象没有人,难道群魔提早走了吗?

玉玲道:“不管有人无人我们进去看看。”说完,直向庵内走去。

二女走入大殿一看,偌大的一座庵院,却寂无一人,只见大殿上摆着四个大方桌,桌上杯盘狼藉,仍未收走。

进后殿一看,刚踏进走廊,却闻大院中一股令人作呕臭气,紫云叹息一声,道:“这一群恶魔真可恶极啦,一座庄严的庵院,被他们弄得臭气冲天,菩萨若得有灵,也该给他们一个严厉的惩罚。”

玉玲疑惑地道:“姊姊,你素来料事如神,群魔的自动返回老巢,是不是英弟弟前夜来到富民镇后,单人支剑来侦探他们,群魔集中全力把英弟弟掳住,真的如岳凤坤所说,押解南下了。”

紫云摇摇头,道:“英弟弟胆量固然很大,但却粗中有细,我想不致于吧!如果英弟弟陷入群魔手中,昨晚赤凤仙子秦童一定会露点口风。”

二女边看边说,把慈云庵的大小神殿、禅房都看过一遍,除了满目疮痍,增加不少凄凉景气之外,余无所见。

二女由后转路前殿之际,在过道上看见一个信封套,上写“面呈迦龙道兄启”。

紫云躬腰抬起信套一看,里面信笺扰在,抽出信笺一看,只见上面写的大意是说:我等行事不密,一切举动,中原武林各派,都已预先知悉,早作准备,九华山排云岭灵虚老道,更有先见之明,此人才智谋略,都高人一等,实不可轻视,偷袭未成,已失机先,争霸武林,压服各派,必须先把灵虚老道谋除,才能事半功倍。暗袭未奏功,拟广邀同道,故此未能依约前来……

紫云看完后放入怀中,道:“这群恶魔暗入排云岭,原来是想暗中下手图谋我们恩师。”

玉玲道:“恩师神机妙算,岂能落入他们算计之中,真是自不量力。”

二女刚走回大殿,玉面仙狐陈凤也由外面匆匆向大殿走来。

陈凤走入大殿,向二女看了一眼,不觉心神一荡,暗道:“中原的少年,怎么个个都俊逸秀美。”她这一看,倒看的失神,两只星目却­色­迷迷地紧盯二人,一瞬不瞬。

二女被陈凤看的怪难为情,紫云道:“弟弟,这座庵院凄凉的很,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说着,举步向外走去。

陈凤眼光锐厉,二人一抬步,心中一动,暗道:这二人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一时却想不出来。见二人要走,上前一福,道:“二位公子贵姓,烧香来的吗?”

玉玲见她那对­色­迷迷的眼睛,紧盯着自己,心中怒火早就忍耐不住,冷笑一声道:“你烧你的香,我拜我的佛,我们又不攀亲沾故,你问我们做甚么?”

陈凤笑道:“哟!年纪轻轻的,火气到是不小,问你一声,也不会问失你一块­肉­,何必这么冒火。”

紫云一拉玉玲的手,道:“别理她,我们走。”

陈凤冷笑一声,道:“想走没有这么容易,我问你们的话,还没有回答呢?”

白燕儿冷笑,道:“你想怎么样?”

玉面仙狐陈凤道:“想杀杀你们的火气,教训教训你们。”

陈紫云一抬手,拔下背上百炼­精­钢宝剑一晃,寒光逼人,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你想教训谁?”

玉面仙狐陈凤见陈姑娘从背上拔下来的宝剑,心有所悟,后退两步,又向紫云狠盯一眼,失声叫道:“咦,你不是灵虚上人牛鼻子的女弟子吗?不要脸,女扮男装。”

紫云被陈凤一揭破,不禁杏脸泛红,怒道:“姑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说完,玉腕挥动,一招“神龙摇尾”,猛向陈凤胸前刺去。

陈凤见剑尖刺到,疾退三步,避过剑锋,一振手中珊瑚­棒­,怒叱一声,道:“你想找死。”说完,手中珊瑚­棒­“拨草寻蛇”,反向紫云要|­茓­点来。

陈紫云和陈凤在排云岭西方山洞前,交过一次手,而且被陈凤击中一掌,旧仇新怨,一齐迸发。

一闪身避过珊瑚­棒­,即施展太极三十六剑招,这一套呕尽灵虚上人心血的绝学,每招都含着­精­微变化。

陈凤是南海黑鲸岛冥灵真人的师妹,武功招式自成一门,尤其她用的一对珊瑚­棒­,招式更是奇妙绝伦。

在少林寺与剑英交手时,所使用的是双剑,但被剑英削断一柄后,只有一柄了,前夜用一柄剑,和剑英递招,感觉不惯,所以才弃剑不用,拿出她的独门兵刃使用了。

紫云以太极三十六剑招拒敌,剑剑抢制机先,招招攻敌必救,寒光飞绕,剑影纵横。

陈凤展开手上的一对珊瑚­棒­,­棒­势凌厉无伦,招招指向紫云身上要|­茓­。

两人各展所学,­棒­影四起,剑光纵横,实是一场生死瞬息的拼搏。

紫云的太极三十六剑招,虽然招式­精­奇威势惊人,可是功力不及陈凤的厚深,二十招后,已累得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陈凤见紫云突然剑势缓慢下来,疾施一招“冰河开冻”,向紫云握剑右腕点去,这一招速猛无伦。

紫云疾变剑势,想偏转剑锋,封住陈凤出手一­棒­,怎奈来势太速,已是不及,迅速后退三步。

陈凤身形一晃,喝道:“哪里走!”­棒­随身进,一招“一柱擎天”,疾点紫云天灵|­茓­。

紫云身形尚未站稳,­棒­风又自袭到,想出招封架,哪里还来的及,眼看就要伤在陈凤珊瑚­棒­下。

握剑站在一侧观战的程玉玲,见姊姊向后疾退三步之际,跃身振腕一剑劈去,道:“别欺人太甚。”她志在救人,出手就是太极三十六招中的“金丝缠腕”快速无比,向陈凤持­棒­手腕刺去。

陈凤突觉剑风袭上手腕,顾不得伤人,即刻收招撒势,横跨三步,避过剑风,怒叱一声,道:“她是你的什么人?”说完,珊瑚­棒­“二龙出水”,左手­棒­向紫云点去,右手­棒­封架玉玲攻来一招。

二女知她功力深厚,不敢个别和她独斗,互相一招呼,立时展开两仪剑法,只见剑光闪闪,有如满天银星飞洒。

陈凤见二女展开合攻后,招势突变,剑招惊奇微妙,骤觉四面八方,都是人影剑风,逼得珊瑚­棒­施展不开,空负一身绝世武学,竟看不出她们使的是什么剑法。

激起心中怒火,暗运内功,双­棒­交互攻出,只闻­棒­风呼呼,一丈方圆内,都是激荡逼人的潜力。

震得二女衣袂飘飘,威势实够吓人,她攻出这一招之后喝道:“俞剑英是不是你们两人的丈夫。”

二女见玉面仙孤功力浑厚,芳心中暗暗吃惊,这是­性­命交关之时,不得不集中心神应付。

白燕儿一听陈凤提起英弟弟,勾起心中怒火,喝道:“狐理­精­,不错,俞剑英是我们的丈夫,你吃醋吗?”

陈凤格格娇笑,道:“你们高兴什么?他死啦,明年这时正是他的忌辰,你们成了寡­妇­,竟一点­妇­道之心都没有,丈夫死了,也不买些香烛箔来吊祭,却女扮男装在这儿东瞧西望,真不害臊。”

陈凤口里虽然笑着叫着,手中的一对珊瑚­棒­,并没因说话而缓慢,仍然见招破扣,见式破式。

白燕儿听陈凤说,英弟弟死了,有如迅雷击顶,立刻感觉一块巨石当胸猛击一下,脸­色­突变,手中剑险些掉地下。

紫云比较沉着,她见玉玲失神状态,不禁心中大吃一惊,赶忙叫道:“妹妹,别听这狐狸­精­胡说八道。”

陈凤见这心理攻势,收了效果,又是一阵格格娇笑,道:“不相信,你们在门口的旷地上,看见一滩殷红凝固血迹没有,那就是俞剑英被人劈死后留下来的血迹。”

白燕儿听她说的活灵活现,心中气愤已极,一紧手中宝剑,把全身功力,都暗运到手臂上,怒叱道:“狐狸­精­,俞剑英被人劈死,你亲眼见到没有,是谁人把他劈死,你说,你说。”

陈凤不慌不忙,愈说愈逼真.道:“我不但亲眼看到,还看他年轻可怜,不忍心叫他死后,暴尸荒野,是我替他收的尸呢!”

陈紫云心细如发,交上手之后,就全神注意她手上的一对珊瑚­棒­,招式变化,虽然微奥,但比冥灵真人的长剑、拂尘,就相距甚远了,再看说话的表情,就不似真的,其中一定有诈,尤其想到冥灵真人在少林寺,用­阴­狠毒辣的手段,对付那些小沙弥,心有余悸,看玉玲斗志消失,心中暗暗吃惊,一紧手中剑势,倏的怒叱道:“狐狸­精­,不要脸,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替我英弟收尸。就是你们三个妖人,联手攻他,也别想伤我英师弟一根汗毛。”说完,微微一停,又道:“妹妹赶快变剑抢攻,这狐狸­精­­阴­险的很,不要中她的计。”

白燕儿本来对英弟弟安危,就疑云疑雨的,这一听玉面仙狐说的,煞有介事似的,心中觉得天昏地暗,神散手软,全身无力,手中剑势,渐渐地缓缓慢下来,经紫云这一叫,不禁又怒又愧,立即行功运气,才又随着云姊姊的剑势,合着两仪变化抢攻。

陈凤见计谋被紫云揭穿,芳心中激起怒火,手中的一对珊瑚­棒­,招式速变。

可是两仪剑威力骇人,有如万丈怒涛汹涌,任你玉面仙狐施展平生绝术,也无法脱出绵密的剑光围困。

三人又各展所学,激斗了数十回合后,陈凤始终被围困在两仪剑法中,难以脱逃,又把心头怒火忍住,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俞剑英你真可怜呀!你年纪轻轻的竟不知和玄修、玄真、玄鹤他们结下什么仇怨,他们竟忍心对你下毒手。”

陈凤这自言自语,却收到了奇效,突听一声惊叫,玉玲便晕倒地下。

紫云一看玉玲晕倒,芳心一惊,手中剑险些坠落地下。

陈凤见白燕儿晕倒,趁机一震手中珊瑚­棒­,疾施两­棒­绝学,左手­棒­,举火烧天猛向陈姑娘“巨阙|­茓­”点去,右手­棒­“燃香Сhā地”,疾点白燕儿的天灵|­茓­。

紫云功力较玉玲深厚,只微微怔神,即趋正常,见玉玲妹昏倒地下,芳心中甚是焦急,猛的娇叱一声,施出两仪剑法三绝招,想迫退玉面仙狐,抢救玉玲哪还来的及。

招势刚起,玉面仙狐的珊瑚­棒­已点到胸前,不得不先撤招自保。

眼看玉玲就要丧命在玉面仙狐的珊瑚­棒­下,突闻一股破空劲风,直袭玉面仙狐右臂,接着一声大喝道:“玉面仙狐你不能伤她。”话声一落,即由屋檐飞落一人。

陈凤正在自我高兴诡计得逞之际,立刻施展毒手要置二女于死地,却没想到及时有人赶来救援,再也顾不得伤人,猛一撤招,跃出大殿,凌空而起,飞上屋脊,疾驰而去。

第十八回 鬼湖剧战

玉面仙狐陈凤撤招跃上屋脊逃走之后,陈姑娘定神向来人望了一眼,不禁失声叫道:“啊!是你……”只叫了是你两字,即飞跃至玉玲身前,蹲下身子。

一看玲妹妹连惊带急,晕了过去,赶忙把玉玲上身扶起靠在自己的腿上,道:“妹妹你怎么样了?”

陈紫云连问了两遍,程玉玲好像失去了知觉似的,浑然不知。这一来姑娘急得花容变­色­,扶着她的身子竟不知所措。

岳凤坤缓缓走过去,问道:“陈女侠,白燕儿是不是受了伤?”

陈紫云摇摇头,道:“她没有受伤,是连惊带急晕了过去。”

岳凤坤猛的一提丹田真气,双手互搓一阵,掌心立时进出来一丝热气。右掌轻向白燕儿“天灵|­茓­”一拍,道:“白燕儿如果没有受伤,却不要紧,一会就可苏醒过来。”

白燕儿迷惘中骤觉一股热流,直达四肢,全身微感一热,人便缓缓地清醒转来。微睁双目,见自己身子依靠在云姊姊腿上,眼泪盈眶,道:“姊姊我没有死!”说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陈姑娘扶着白燕儿缓缓站起,道:“妹妹,你安静一点,不要太过伤心,那个狐狸­精­是胡说八道的,她是想把我们的心神分散,趁机置我们于死地。”说此,微徽一停,又道:“这位岳大侠救了我们。”

白燕儿略一定神,举手拭去脸上泪痕,猛的挣开陈姑娘扶着的双手,弯腰探臂拾起坠落地下的宝剑,冷哼一声振腕一剑,疾向岳凤坤前胸刺去。

岳凤坤横跨三步,闪避开疾劲的剑风,道:“你静一下好啦,我是为救你的命而来,怎么话也不说,就挥剑刺人?”

白燕儿仰天一声长笑,声音悲壮,直冲屋梁。笑声住后叱道:“我一家人险些都被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害死啦!还假仁假意说救我命而来,好不要脸。”说完,又挥剑连攻三招。

这剑招是太极三十六剑招中的绝招,剑势疾猛无比,二丈之内,寒光耀眼,威力惊人。

岳凤坤心头一震,疾退五步,才让开白燕儿这急猛疾速的三招,暗道:我与俞剑英也比划过剑术,虽然他的剑招诡异,却无她这三招的威力惊人,难道这就是灵虚上人手创那本太极、两仪、三才剑诀内所演化出来的招术吗?

程玉玲不容他遐想,迅即展开剑势,一味的猛刺狠劈,招招都含着­精­微的变化,岳凤坤已被圈入剑光之内。

岳凤坤被逼无奈,一咬牙厉声喝道:“白燕儿,你停一停让我说一句话好吗?”说完,也一震手中长剑,立时舞成一片银幕,护住全身。

站在一旁观战的陈紫云看玲妹妹激动真火,每招每式,都是要命打法,道:“玲妹妹悲伤过度,恐怕损及中元,不宜激动真火,就停一停,看他说些什么话。”

白燕儿气得星目中热泪泉涌而出,怒道:“姊姊,这人居心叵测,你不要中他的计,纵然把他一剑劈成两截,也难消我心头的怒气,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决不能留下这害群之马。”

岳凤坤看白燕儿气愤过度,在这怒火万丈之时,无法解说的清楚,不如暂避风头,待她火气息了之后,再找机会向她解说。

心念一动,猛攻三招,把白燕儿逼退三步,就势翻身跃出大殿,一纵身飞上屋脊,奔驰而去。

白燕儿展开太极三十六剑招,疾速的抢攻,虽然剑势凌厉,但她气伤中元,真力运到剑势上威力大减,不然岳凤坤绝难逃出太极三十六剑招的绵密剑圈。

白燕儿见他抽身逃走,跺脚道:“姊姊快追,不能让他逃走,追到他逼他交还剑……”诀字未说出,就晃身跃上屋脊。

紫云经玲妹妹这一说,才惊觉过来,赶忙纵身飞上屋脊,放眼一望,见岳凤坤已逃出数十丈之外了。

白燕儿连气带急,晕厥一次,又经一阵猛力攻击,行动略感缓慢,她纵上屋脊之后,岳凤坤已到了山林边缘了。

二女展开轻身术,追到山林边,放眼一望,见这片森林密不透风,藏身里面,实在不易找到。

紫云叹息一声,道:“妹妹我真该死,不是你提醒,我却将剑诀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白燕儿道:“姊姊,这不能怪你,我一时激动,中了那狐狸­精­的诡计,连累姊姊为我受惊,妹子惭愧死啦。”

陈姑娘转眼一望,目力所及之处,并未见有来往行人,一长身纵上树梢,放眼四顾,见山林尽头的峭壁上,有一条细小的人影,向岭脊上攀登,身法快速至极。

紫云咦了一声,道:“妹妹,你看那往悬崖疾跃而上的人影是不是岳凤坤。”

白燕儿身形一晃,飞身树梢,顺陈姑娘目视方向望去,见那条人影,在光天化日之下,仍然施展飞行术,略一打量那人的背影,道:“姊姊,正是那个害人鬼,快追。”

话声一落,就在树梢施展踏叶飞行的绝顶轻功,疾速追去。

二女跃上悬崖后,略一观察,只见峻峰起伏,哪里还有岳凤坤的影子。

白燕儿叹息一声,道:“姊姊,把人追掉啦,这怎么办?”

紫云道:“妹妹,你刚才气急攻心,伤及中元,身体有什么感觉没有?如果觉得不舒适,我们就返回客栈休息吧!”

白燕儿道:“姊姊,我没有什么不舒适,只觉行动较平常迟缓一些。”

紫云道:“你的身体既然不妨事,我们就向前搜索下去。”

二女又翻越几座山峰,已深入大洪山区,只见山峦起伏,万峰重叠,山峰接天,一望无际,四野荒凉无人,愈走道路愈险。

再说俞剑英和俏丫头,逃出怪屋,纵上悬崖,也没仔细辨明方向,即展开夜行术轻蹬巧纵,越过几座山峰,停下身子,放眼一望,只见山岭起伏,万峰重叠,剑英道:“梅香,我们是不是错了方向?来的时候奔驰不久就到了那栋怪屋后面的岭脊上,现在我们这一阵疾奔,时间并不比来时短,怎么还没走出这山区?”

俏丫头往俞小侠的身前一靠,笑道:“哥哥,你自己纵上悬崖方向也不辨明,就瞎跑乱撞,走错了方向你怨谁,我还跟着你跑冤枉路呢!”

俞剑英道:“我并没有怨你啊!我是问你走错了方向没有?”

梅香站起身子放眼一望,见一条人影,向东方疾驰,一起一落,就是好几丈远,身法快速至极。说道:“哥哥,我们追去看看,说不定这荒山野岭,有盗匪匿藏。”说完,霍然起身,宛如两道轻烟,疾如电光石火,向那夜行人迫去。

前面那个夜行人,轻功也不弱,捷如巧燕疾流似星,一起一落,便是三四丈远近。

俞剑英看那人身法疾快,恐怕追失,猛的运起先天气功,骤然间如一支离弦弩箭般,向前奔去,快似风驰电掣,贴地飞行。

这一来,俏丫头可吃苦头不少,她虽然施出全力疾追,无如俞剑英身法太疾。

越渡两重山岭后,已把前面那人,追了个首尾相接,梅香已落后好几丈远了。

俞剑英放慢脚步,放眼一望,见前面地势较缓,而且天已大亮,那人绝不易逃出自己的眼下。故此略慢,让梅香追赶上来。

梅香追到俞小侠的身前,娇喘吁吁,笑道:“跑这么快,要赶丧是不,你摸摸我的身上看,全身衣服都被汗湿透啦。”

俞剑英笑道:“我怕把那人追掉,所以紧赶了一阵,现在天亮了,那人不易逃脱视线,我们缓续跟踪好了。”

这时前面那人,也把脚步放慢,缓缓地向对面峰岭走去。

又奔驰一刻工夫,越过两重山峰,突然现出一座Сhā天高峰,那人直向高峰攀登。

越过那个Сhā天高峰,一眼看到的,便是一片约几十亩大的碧水,四面高峰环绕。

俞剑英和梅香,停身峰顶草丛中,放眼望去,只见对面有一大一小,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渔翁,左边站着六七个大汉,其中有一个奇异装束的人。

刚才他们追赶的那个大汉,走近那个奇异装束的人身前,深深一揖,那奇异装束的人连头都没有点一下,只顾在那儿指手划脚,因距离太远,却听不到说些什么。

梅香仔细地向那道装人注视一阵之后,不禁失声叫道:“咦,那道装人好似我师父­阴­阳老怪,他怎么会突然转到这里来呀!”

俞剑英听俏丫头这一说,不禁向那奇异装束的人多注视了一眼,只见他瘦长的身躯,穿一身不长不短衣服,袖子却特别大,面容却难看得清楚。

站在奇异装束左边的人,突的向前移了一步,俞剑英眼光锐利,一眼便看出那人,便是岭南魔窟的玄修老道。

刚才他们追赶的那人,也突然转身,正是少林寺叛徒草上飞虎简治宇。

俞剑英很惊奇地同道:“梅香,你不是说你师父被我义父掌力震伤,赶回陷空岛疗伤,怎的又突然在此现身,这是何缘故,你猜想得到吗?”

梅香摇摇头,道;“这个我弄不清楚,是不是突然有了变卦,而折转身来,这很难说。”说此,微微一顿,又道:“哥哥,我先下去看看好吗?”

俞剑英点点头道:“梅香,你慢慢的下去,我也掩身下去,看他们在那里搞什么鬼。”

梅香道:“哥哥,他们这么多高手齐集在那儿,你绝对不可以现身啊,免得我担心。”

俞剑英道:“梅香,你去吧!我自己知道小心谨慎,你不必为我胆心。”说完,俞小侠很小心地由峰巅上溜到湖边,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俏丫头心思很灵巧,她并不由俞小侠藏身的那个方向泻落湖边,反而后退下去,绕身到­阴­阳老怪身后的峰上泻落下去。

她这样谨慎无非是替剑英设想,怕剑英暴露形迹,引起危险。

俞剑英小心翼翼地潜到湖边,只听阳阳老怪向简冶宇问道:“我那个女弟子,我去了之后,她没有和你们在一起,行动有联络吗?”

简治宇点点头,道:“老前辈走了之后,令徒仍然与我们合作无间,可是她个­性­喜欢静,却不愿和我们住在一起。但看她的行动却有令人可疑之处。”

­阴­阳老怪道:“她是女流之辈,我走了之后,和你们住在一起,当然不便,至于她的行动,及所作所为,我早已知一二,你去她住的地方,没有见到她吗?”

简治宇道:“我问主人家,说她已两夜没有去那里了。”

­阴­阳老怪又问:“既然找不到她,也就作罢,这湖不知有多深,昨天下去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遭到意外,下去一天一夜了,都没有上来。”说此,微微一停,转脸望着站在他身旁的二个汉子,道:“你们赶紧下去看他们是不是发生了意外!我们在上面分头替你们警戒。找到了立即就上来,我知你两个水上功夫去得。”

那两个大汉点点头,道:“师父你老人家放心,弟子决误不了事。”说完,身形一跃而起,只听“噗通噗通”二声,那两个大汉便跳入湖里去了。

俞剑英听­阴­阳老怪,吩咐那两个大汉下湖去,却不知找什么东西,忖道:倒要注意看看。

那两个大汉刚跳入湖中,突听对面那个渔翁吆喝道:“小伙计,今天本来我把你送下湖去,祭奠这鬼湖龙王,却没想到你的命大,洪福齐天,有了替死鬼。”

小渔翁道:“你老人家的心好凶呀!我朝夕陪你在海边湖边,风雨无阻,已有十几年了,你老人家竟一点情份都没有,你把我送到这鬼湖下面去祭龙王,我死了谁来陪你喝风饮露水啊。”

俞剑英听那两渔翁说话,声音虽不大,却字字清晰入耳,就知那两个渔翁,内功深厚,­精­力充沛。

那两个大汉跳入湖中,微微扬起一阵涟漪后,又平静如昔,连一点水泡都未兴起。

俞剑英隐身在草丛之中,许久都未见梅香下来,心里感到奇怪。

正在他猜疑之际,猛见­阴­阳老怪身后,泻落一人,俞小侠放眼一望,正是梅香丫头。

梅香健步如飞,跑到­阴­阳老怪面前,扑通一跪,道:“师父,你老人家什么时候转来的,你老人家身体好了吗?师兄他们也随师父转来没有,望恕不知之罪。”

­阴­阳老怪环跟一睁,暴­射­出两道炯炯神光,喝道:“你心中还有这苦心孝敬你的师父,我离开你后,所吩咐你的事情,你给我做了没有?”

梅香虽然恭恭敬敬地跪在­阴­阳老妖怪面前,但神­色­很是镇静,并没有因­阴­阳老妖怪的凶恶,而把梅香震憾的不敢说话。

她却从从容容道:“师父三年苦心教导,弟子没齿难忘,你老人家吩咐的事能力所及的,都遵示做了,有限于力量的,则未能完成,请师父宽恕。”

­阴­阳老怪听了,仰脸冷笑一声,喝道:“你心中既然不忘我三年苦心,为什么竟敢避我与人私通,吃里爬外?”

俏丫头胆子也真大,­阴­阳老妖怪那险森森面孔,笼罩险险杀机,令人望而生寒,梅香却缓缓站起身子,道:“你老人家这样责备弟子,也未免太苛刻了,吩咐我侦查中原武林举动,我不与人接近,叫我如何侦查?至于说吃里爬外,这话更使人不解,我又没有违背你老人家的旨意,倒戈相向,又怎么能说吃里爬外呢?

­阴­阳老怪听梅香无理强辩,气得眼冒金星,喝道:“你这贱人,利嘴泼舌,你心中哪还有我这师父,我没叫你起来,竟自动的起来,难道说你这是对我恭敬吗?”

梅香格格娇笑,笑声如银铃般,道:“家有家规,门有门规,我纵然是犯了欺师灭祖,十恶不赦之罪,就是杀头溅血,也应该有个处置行刑的所在,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当着这多人的面前,你老人家叫我跪到这里,出丑露乖,你老人家既不赏我面子,我当然只好自动地站起来。”

俞剑英见梅香出言顶撞­阴­阳老怪,不禁替她捏丁一把汗,暗道:梅香这样出言冒犯尊长,想死啦。

站在一侧的玄修、草上飞虎简治宇等人,看梅香这个如花似玉小姑娘,竟然有这大的胆子,敢出言顶撞­阴­阳老怪,都大气不哼地睁眼望着梅香,一瞬不瞬。

­阴­阳老怪看梅香一反常态,敢在众人面前,批评自己不是,气得老脸青筋暴起,骨节吱吱的响,大喝一声,道:“贱丫头你想死,我绝对叫你死的哑口无言,玄鹤是谁人下的毒手。你说!你说!”

梅香娇笑一声,道:“玄鹤道人毒手而死,只能怪他学而不­精­,既已向道,就应该在宫内潜修才对,他却无恶不作,与人结怨,仇人何止千百,遭人毒手,我一个入世未深的小姑娘,哪里能知道。”

­阴­阳老怪见梅香推的一­干­二净,心中怒火万丈,两臂暗运真力,身子也向前移动一步,地下就陷了一个很深的脚印。

俞剑英看到这种情形,知道­阴­阳老怪要下毒手,一掌把梅香震死。暗暗在想如何才能把梅香救出掌下。

再看梅香却气定神闲地站那儿,若无其事一般,也不知她心抱死志,或是她有所仗恃,叫人难于了解。

­阴­阳老怪身子移前两步停身喝道:“玄鹤道兄听说是中了我传授你的暗器丧命,你还有什么赖的?”

梅香冷笑一声,道:“玄鹤中什么暗器致死,我不在场亲眼所见,弄不清楚。纵然是中了你老人家传授弟子的同类暗器,也不能就肯定是我放的暗器。武林本是一家,各人的造诣不同罢了,暗器种类虽多,总没有武林人多,同样的一种暗器,使用的人何止千百,再说能在视线之外,神不知鬼不觉发这种暗器伤人致死,不要说我没有这种功力,恐怕师父也不一定能一定凑功。”

­阴­阳老怪已把全身功力潜运到两臂之上,本想待梅香话音一落,就要发掌把梅香震死当场。但听她一说,心中却有几分相信,把暗运两臂的真力,又自动的散了。

站在一旁注视梅香的玄修,见梅香目无尊长,推的­干­净,心中气愤不平,道:“中原江湖道上,所有武林人物,在下无不了如指掌,能施放杜兄弟这种独门暗器的,可说是绝无尽有。”

梅香听玄修这一挑拨,气得粉脸冒青,冷笑一声,道:“你这个老杂毛,也不是一个好东西,自己的师兄弟学术不­精­,死在强敌手下,就应该闭门潜修,以求报仇雪恨,如果今生自认学不会绝顶武功,难以报仇雪恨,也该一死蔽羞,你却不知羞耻,想借重人家力量,为你报仇。”

说此,微微一顿,又道:“你这老不知羞的杂毛,上次看到我时,还说出许多下流话,当时本想骂你一顿,但想顾全你面子,强忍心里,想不到你竟怀恨在心,想趁机挑拨我们师徒间之感情。”

草上飞虎简治宇,早想进几句谗言,但看梅香竟敢出言反驳­阴­阳老怪,心中暗想恐怕他们除了师徒情份之外,可能还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不然绝不敢如此大胆。

想至此,说到口边的话,又咽回肚里。现在听她反咬玄修一口,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多嘴,不然先要闹个窝里翻。

玄修被梅香骂的体无完肤,任你涵养工夫如何的深厚,亦咽不下这口气,何况梅香反咬他一口,说他调戏她,这无中生有之事,他那还能忍的住。气得须发怒张面­色­铁青,猛喝一声,道:“你这泼­妇­想找死。”说完,双掌平推,一股强猛的掌风向梅香撞去。

玄修被梅香激起了真火,他这两掌在外表上看,虽是缓缓推出,内中却蕴含着数十年苦练的黑煞掌力,只要梅香中上掌风,那是必死无疑。

梅香虽然身灵巧快,要想躲避玄修这突然来的疾猛掌力,已自不及。眼看一缕芳魂,即刻就要丧在玄修的黑煞掌力之下。

猛的感到前面袭来一股绵柔之力,把白己一托,她借这一托之力,飞起三丈多高,斜身纵落山边。

她身子尚未落地,猛听“砰”一声,两股潜力互撞,掌风激荡起地下沙飞石走。

梅香着地之后,转头一望,见是师父救了自己,芳心内情不自禁地泛起无限愧疚,后悔刚才不该出言顶撞。

­阴­阳老怪左手劈出一掌,是一股­阴­柔掌劲,把梅香身子托起后,接着右手劈出一掌,这一掌是阳刚掌力,劲力刚猛绝伦,正好与玄修劈来的黑煞掌力相撞。

两股激荡的潜力,一接之下,卷起一阵旋风,玄修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阴­阳老怪虽然站在原地未动,双肩却也微晃了一下。

俞剑英隐身草丛中,看玄修向梅香推出两掌,急得他想纵身出来援救,势子未起,看­阴­阳老怪已发掌把梅香托起,飞出掌力范围之外,才把一颗紧张的心放下。

看他们两个老怪物,所劈出的掌力,好生雄浑,威势惊人,暗道:这两个老杂毛,真是名不虚传,以后撞到交手时,要特别警觉才是。

玄修睁眼望去,只见­阴­阳老怪。满脸杀机,不禁大吃一惊,暗道:此人功力超乎自己之,又喜护短,将来纵然能压服武林各派,绝不可共事,而且自己师弟都已丧身在灵虚老道弟子之手,形成|人单势孤,不如先把此人除去,以自己的功力在中原当技压群雄,不怕他们不唯命是听。

念转心动,杀机陡生,暗中提聚了功力,喝道:“­阴­阳老怪,在下本想请你出来,主持武林盟主,想不到事未成你竟不能容人,令徒鄙舌,侮辱人格,吃里爬外,不加以约束,我发掌略示惩戒,你竟然出招向我攻击,你这是何意思?”

说完,猛的挥出两掌,直向­阴­阳老怪劈击过去。

­阴­阳老怪声名武技,都在玄修之上,他这存心杀人,除去强敌,想一击成功,是以运足了十成劲力,掌势出手,劲风呼啸,威力如巨浪排空一般,直撞过去。

­阴­阳老怪猛觉一阵急劲寒风袭来。知道玄修的黑煞掌功力深厚,不敢大意,赶忙双手一挥,也劈出两掌。

两团掌风互相一撞,激荡起平静的湖面,起了一阵汹涌的浪潮,岸上却卷起一片沙石蔽空。

­阴­阳老妖怪劈出两掌后,­阴­森森冷笑道:“老道士,只知善于责人,薄于责己,劣徒固然出言不逊,有伤大雅,但你却不向我哼一声,竟向个黄毛丫头暗下杀手,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她已死当场了。你还有什么说的。”

几句话,说的玄修老道一阵面红耳热。玄修恼羞成怒,厉声喝道:“老妖怪不要逞口舌之强,今天我们比划比划,说不得分个强存弱亡。”说完运聚生平功力,又劈出两掌。

­阴­阳老怪也不再说话,一振双臂,左­阴­右阳,刚柔并济,猛向玄修进击。

对面那个老渔翁,见他闹窝里翻,叫道:“小伙计,鱼还没有上钩,你怎么就要和我争夺了,鱼钓不到却没要紧,可是我们联手垂钓的计划,就因此完啦。”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哟!那条鲤鱼好大呀,竟不肯上钩,你下去把它捉上来吧!”

小渔人笑道:“你老人家处处想占便宜,冒危犯难的事,都叫我小伙计去。你不想想,这鬼湖深无底,里面怪物多得吓人。你叫我下去捉鱼,倒不如要我下去送死好啦。”

俞剑英看他们两个老妖怪,这一交上手,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致命的打法,真是一场罕见的搏斗。

站在一侧观战的人,看他们这两个武林高手,展开生死狠搏,片刻就互递了二十余招,只见四掌翻飞,掌力激荡,难分敌我,两条人影盘旋飞舞,谁也不敢向前劝解。

这时玄修和­阴­阳老怪,已打入存亡须臾的关头。玄修以他苦练数十年的黑煞掌和­阴­阳者怪对敌。

­阴­阳老怪却以­阴­阳双掌见长,但看他们两人,都是头发根竖起,筋­肉­内陷。只余皮骨,步移地陷,掌过风生。

双方功力都臻炉火纯青之境,威势惊人,拼过百招后,­阴­阳老怪渐占上风。

玄修功力略逊一筹,渐呈不支状态,被­阴­阳老怪的­阴­阳掌力,逼的步步后退。

玄修的五个弟子,眼看师父不支,互相一使眼­色­,各展手上兵刃,抢身上前,围攻­阴­阳老怪。

眼看这一场火拼,总有一方要溅血在鬼湖边。草上飞虎简治宇一看情形,势成骑虎,不论谁胜谁败,以联手压服武林之事,都有不利,猛的大叫一声,道:“两位兄长请暂停,听小弟一言如何?”

­阴­阳老怪和玄修,心中本来没有什么芥蒂,不过是为了梅香出言刺伤玄修,而玄修怒火暴发,竟未向­阴­阳老怪说一句,就下手对付梅香。彼此都因面子下不去,才一言不合,动了真火。

两人轻过了这一场猛烈搏击后,火气已消了一半,现听草上飞虎简治宇这一叫,便都停止攻击,睁眼望着简治宇,看他有什么话说。

草上飞虎简治宇看他们都已停手,纵身上前,拱手向两人一揖,道:“我们这次千辛万苦,邀集同道,想与武林道一争长短,压服武林各派,事未成而先火拼,这是何苦来。再说两位过去都是要好的朋友,不过是为了小小一点面子事,竟意气用事,动了真火,拼命搏击,谁胜谁负,都是得不偿失,希望两位看老弟这份薄面,言归于好,仍然携手合作,如能取得这份至诚,争霸武林,压服江湖各派,指日可待。”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杜兄我知道你的为人,做人处事,无不重守信义二字,我辈中人没有不敬仰的,可是令徒,说话也太过火了一点,如承杜兄肯给在下一份薄面,则请杜兄训斥令徒几句,使玄修道兄面子好看,而玄修道兄,刚才失手教训令徒,也向杜兄略致歉意,不知二位肯买小弟这点情面不?”

­阴­阳老怪这人个­性­很是僻澈,刚才玄修出手时,并没向他招呼一声,竟替他管教起徒弟来,好像有点蔑视自己,故此发掌护短。经过了这一阵搏斗,玄修的武功虽然略逊自己一筹,可是他有五个弟子在侧监视,鹿死谁手,实难预料。而且下湖打捞武林至宝的两批弟子,先后下去这久,还未有人上来。放了正事不做,却无谓的拼搏胜也无益,只好趁机下台。仰脸一声大笑道:“简兄,你这样侠肠热骨的为我们作鲁仲连,兄弟感激不尽,其实我和玄修道长,并没有什么过节,只因肝火太旺,现在想来,感觉后悔不及,简兄所说,兄弟一切照办。”

说完,抢前一步,拱手向玄修一揖,笑道:“我们两人愈老火气愈大,想起来真令人好笑,刚才的一场误会,请道长不必记在心里,只当作好友彼此印证武功罢了。”

玄修见­阴­阳老怪先向自己一揖,肚子里的气,虽然没有全消,但他先招呼,也只好趁势收场,含笑道:“杜兄功力惊人,兄弟佩服之至,刚才失体之处,尚望杜兄勿以见责。”

他们这一场惊险的搏斗,在简治宇劝解之下,表面算是终场,其实各人心里,都埋伏着杀机。

玄修向­阴­阳老怪杜一光道致歉意之后,他不得不照简治宇所说,训诫梅香一阵。

­阴­阳老怪杜一光,见梅香那目无尊长的出言顶撞,心中早就激起怒火,若换一个人,如此向他顶撞,早已溅血湖边。

梅香有她的依恃,才敢出言相顶,老怪杜一光不要她行拜师礼,却肯把一身绝学,倾囊传授于她,是另有企图。

杜一光掉头一顾,好像心里又不忍。

但不责骂她一阵,又无法向草上飞虎交待,只好一狠心,大声喝道:“黄毛丫头,你还不快滚过来,向玄修道长谢罪。”

梅香星目一睁,冷笑一声道:“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要我向他谢罪。”

杜一光怒道:“你敢不听我的话。”

梅香冷冷地道:“听也可,不听也可,那可看我的高兴。”

杜一光怒目一睁,喝道:“你这样目无尊长,想找死?”

梅香冷笑一声,道:“梅香从小父母就死去了,跟随人家长大,谁是我的尊长。”

对面那个渔翁听到他们的说话,叹口气,道:“小伙计,我看那小姑娘,大不了你一二岁,人家敢单枪匹马闯荡江湖,我叫你做点事,却是畏首畏尾的,你和人家比比,可把你羞死啦。”

小渔人道:“你老人家叫我做的事,我什么时候推辞过,你老人家真是无话找话说。”

老渔翁笑道:“你没有推辞,我叫你下湖把那条金鲤鱼捉上来,你下去没有?”

小渔人道:“你老人家又不是没有下去过,下去就等于去祭奠龙王。你老为什么一点慈悲心都没有,明明晓得是送死,怎么还要我下去?”

老渔翁道:“小伙计,我陪你下去,要死我们两人死在一块。”

小渔人道:“你老人家占便宜啦!你活了六七十年了,已到该死的时候,我却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和你下湖送死,真不划算,没说的只怨我生不逢时,碰上你这老怪物,只有舍命陪君子了。”说完,扑通!扑通两声,两个渔翁都跳入湖内。

杜一光听到那两个渔人一扯一答,就知那两个渔人,很有点来历,见他们跳下湖去,不禁吃了一惊,又听梅香说话这样无情,又气又怒,双掌一举,就想向梅香劈去。招势刚起,不知他想到一点什么事,缓缓又放了下来,喝道:“我苦心孤诣的教养你将近三年,把一身武功,传授于你,这还算不了尊长吗?”

梅香道:“我又没有和你行拜师大礼,当然不算尊长,至于你教养我三年,只可以说对我有恩罢了。”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要想人家对你恭敬从命,也并不难,只要自己做事光明磊落,所行所为都可作人借鉴,自然会受到人家的恭敬。”

杜一光听梅香愈说愈不像话,怕把自己的丑事当着众人说了出来,那就羞于见人了,一扬双掌,就想把梅香劈死灭口。

梅香心思灵巧,眼光锐利,他见­阴­阳老妖怪双臂微动,就知道他对自己要下毒手,赶忙说道:“爷,你真忍心把梅香劈死吗?我这个苦命的女子,死了当然没有人向你报仇,可是对你也没有益啊!”

俞剑英看梅香这一硬一软,把一个不可一世的老妖怪摆弄得昏头转向,暗暗佩服梅香机智超人。

杜一光喝道:“你这无情无义的贱人,你不想死那也好办,只要答应跪下向玄修道长谢罪,我就饶你一死。”

梅香听了冷笑一声,道:“你这人,亏你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好坏都分不清,你以为他们捧你邀你来主持争霸武林的盟主,其实他们心中早就把你计算了,你不信试试看,如果这武林至宝,打捞上来,也就是你葬身湖底之时。”

梅香这话一出口,却引起了在场的玄修、草上飞虎简治宇、川中二丑的公愤,都要出手把梅香置于死地。

草上飞虎简治宇,道:“杜兄,这黄毛丫头,已经中了人家之毒,想以一张利嘴滑舌,把我们之间的深厚感情破坏,你如果仍怀念你们三年的相处感情,我们伸手替你管教。”

杜一光听梅香这一说,也有几分相信,看目下在场的人都要对付梅香,如果不答应又怕引起公愤,答应又觉自己脸上无光。

这一来却把一个不可一世的魔王,弄得不知所措,呆呆地站着出神,半晌说不出话,犹豫难决。

就在他怔神当儿,突然靠在他们停身的湖边,溅起两根很高很粗的水柱,向他们­射­来,把站在湖边人的衣服都喷得透湿。

那些人也顾不得伸手去惩治梅香,也不怕水喷­射­衣服,以为武林至宝,就要出现了,都集中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湖面,均想动手抢夺武林至宝。

杜一光冷眼观看他们的举动,与梅香所说一印证,所言不虚,这样一来却把他犹豫的难题解决了。

湖中卷起两根水柱后,即刻又恢复了平静。

众人看了一阵后,湖面再也投有什么变化,才又旧事重提,玄修道:“杜兄,你再不动手,我们就要越俎代庖了。”

杜一光见玄修说话,一点客气也没有,不禁激起心中怒火,笑一声,道:“对付那么一个小姑娘,何必小题大做,要这多武林高手出手,将来传言到扛湖,大家脸上也没有光彩,只要道长随便叫个高徒,就可把她打发了。”

­阴­阳老怪这几句话,不愠不火,既不阻止也不答应,反而要和玄修的徒弟比比功夫,玄修听了暗骂道:“好一个狡滑的老妖怪,今天我不把你扔下湖里,祭奠龙王,也不算岭南魔窟金霞宫的大观主了。”

玄修回头叫道:“司徒青你来。”

司徒青应了声,一个箭步纵到玄修面前,一揖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玄修望了­阴­阳老怪一眼,笑道:“这位是陷空岛主,武功超越侪辈,有其师必有其徒,我看你绝不是杜岛主对手,可是杜岛主对他的女弟子感情太好,不忍心自己管杀,要你代劳,我看你没有这份能力,只可说和她印证一番武功。”说此,微微一顿,又道:“你去吧!”

司徒青道:“弟子应命就是!”说了一声,即飞身向梅香扑去。

玄修这一席话,是暗暗指示司徒青,出手不要留情,同时也就挖苦­阴­阳老怪,暗示他们师徒暖昧。

杜一光听了本想发作,但又怕引起搏斗,失去夺宝的机会,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司徒青到梅香身前,一句话不说,挥动手中的钢刀,闪起一阵冷芒,疾猛地狠攻三招。

梅香站那儿,看刀风袭近,娇躯若狂风拂柳一般,左摇右摆,然后一仰身,轻而易举地把三招一齐避开。司徒青见她未离原地,就避开自己三招猛攻,惊骇得收剑疾退,怔在当地。

只听一阵格格娇笑,笑声如银铃,道:“你姑­奶­还未动手,怎么就停手不攻啦?”

这两句话气得司徒青脸­色­铁青,一咬牙舞动钢刀,展开师门绝学,银光如虹,直逼过去。

司徒青这一展师门绝学,心中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打算,招势凌厉绝伦,只攻不避。

但见梅香纤小的娇躯,纵如游龙腾空,闪若巧猿攀枝,偶尔发掌反击。

这样一来,急得司徒青哇哇乱叫,心中火气更大,摆动手上钢刀,毫无章法一阵猛砸乱劈。

梅香却有意把他戏弄一番之后,再下杀手,目下看他情急拼命,赶忙把全身真力,潜运双臂,突地娇躯一晃,闪到司徒青的身边,两条玉臂向外一推,两股疾猛掌风,直向司徒青背后撞去。

俞剑英隐身草丛中,看梅香那轻灵巧快身法,暗道:想不到俏丫头,这两年多来,武功进步惊人。

司徒青身子魁梧,蛮力惊人,硬打硬接,梅香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但遇上她这身巧如燕,捷若飞鸟的轻灵身法,把司徒青笨牛般的身子弄得昏头转向。

司徒青忽见前面人影一晃,一招“迎风击浪”,势子刚出,突觉背后一股掌风袭到,要想躲避,已自不及,只得赶忙把全身真力,聚集丹田,拚受一击。

梅香掌力雄浑,她劈出两掌又是潜运真力击出,劲道快速无比,司徒青身子虽然结实,那禁受得住这猛力的一击,只听“砰”的一声,庞大躯体被雄浑掌风震起一丈多,抛落湖心。

站在一侧的四个师弟,眼看师兄受掌落入湖心,一齐跃出围攻,四柄刀寒光闪动,向梅香劈去。

草上飞虎简治宇,痛恨梅香利嘴刻薄,心狠毒辣,早就有意把梅香劈死,因碍于身份,未能动手,现在看她出手就把玄修的弟子震落湖心,愤怒到了极点,抢前数步,两臂暗运真力,也不顾什么身份,准备突然发招,把梅香置于死地。

在场的川中二丑,感觉自己尊容太难看了,怕一张口,就被梅香挖苦,而且看到­阴­阳老怪武功深厚,又喜欢护短,怕引起无谓的争斗,所以一直置身事外,不言不语,倾注全神,注视湖中的动静。

这时,看梅香那样泼辣狠毒,也看不顺眼,暗中各扣上一把银莲子在手上,预备用暗青子打发梅香。

玄修只气得心中怒火万丈,发须根根竖立,全身骨节吱吱爆响。

梅香这时已成了众矢之的,­阴­刚老怪看悔香得手,脸上微微露出笑意,却担心梅香杀机四伏,除四人拼命围攻之外,还有三四个厉害的魔头,虎视眈眈在监视着她。

梅香是个­精­灵鬼,她虽然贯注全神对付四个人的环击,星目却不断地向在场各人窥望。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湖边突然卷起一阵浪涛,无数的水柱,向岸上疾­射­而来。她监视的几个魔头,不顾冒着水柱,冲向湖边,都不愿放弃抢夺武林至宝的机会。

梅香却想不到是何人在暗中助她,分散众人­精­神,使她能全力对付四人的围攻。暗道:“莫非是英哥哥潜入湖内去了吧?”

梅香仗轻灵的娇躯,对付四个大汉围攻,一时虽不致落败,但想胜人家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湖边一阵汹涛过后,那几个魔头,又缓缓向他们拚斗之处走来。

她看这情形对自己非常不利,不由心中发起急来,只仗身法灵巧应敌,但时间一久,内力不济,一分心神,动作略慢。

玄修的二弟子马大发起势一招“毒蟒出|­茓­”,直戳她的­阴­处,同时三弟子姚应田的钢刀又向她左肋袭去。

四人四般锋利无比的兵刀,几乎是一齐向她上、中、下三路袭到。

俏丫头身法再快,也难逃出这四面八方的刀光剑影。

­阴­阳老怪杜一光,眼看梅香被玄修的四个弟子围攻,岌岌可危。向玄修一拱手,道:“岭南金霞宫声威卓著,名播遐迩,尤其你大观主更是名重江湖数十年,你现在四个弟子,围攻我的一个女弟子,她死固不足惜,可是传言江湖,金霞宫和大观主你的一世英名,岂不付诸流水?”

玄修冷笑一声,道:“刚才她施毒手,把我的大弟子震落湖中,你怎么不说话啊?”

杜—光­阴­森森一笑,道:“单打独斗,不要说葬身湖底,就是碎身万段,也只能怨她学术不­精­。”

玄修只气得脸上变了颜­色­,怒道:“你不要仗恃武功惊人,竟敢如此目空四海,贫道还不吃这一套,江湖拚搏只有强存弱亡。”

杜一光冒了真火,怒道:“臭道士,你不要仗恃人多势众。我不是怕惹事之辈,就是你金霞宫倾巢而来,老朽仍然不惧。不信我们今天就拼个强存弱亡。”说完,振臂推掌攻去。

玄修跃身避开一击,凝聚本身功力,直推过去,两位武林高手,又展开生死的拼搏。

他们再度翻脸动手,打得比上次更是激烈紧张,两人都是施展快速的攻法。

就在他们两人交手互攻之刹那,突闻梅香一声尖叫,杜一光不禁心神一怔,招势微慢。

玄修看有机可乘,趁势潜运苦修十年的黑煞掌力于双臂,猛力一挥,直向杜一光劈去。

这一掌是全力而发,掌势出手,劲风呼啸,威势如巨浪排空一般。

杜一光心神一定,见疾猛掌劲撞到,趋避已不及,赶忙双手平推,硬把玄修排山倒海的掌势接下。

虽然勉强接下玄修猛烈双掌,身躯却不由自主后退三步,心头大感惊骇,赶忙运气一试,气血仍然畅通无阻,暗道:“此人功力确实不凡。”接着,挥掌进击。

俏丫头被四人逼得施展不开,马大发起势一招“浪里斩蛟”,向梅香身后,拦腰斩去。

梅香娇躯眼看将一刀二截,俞剑英见梅香遇险,身形突起,飞升两丈多高,直向梅香身前飞去,身未着地,攻出一招“潮泛南海”,只见长虹剑如一匹长绢,向马大发持刀的臂上劈下。

马大发只觉眼前一花,但觉千万把惊虹剑当头罩下一般,赶忙撤招疾退。

俞剑英身子刚一着地,草上飞虎简治宇一声不哼右掌一扬,一股劲风直向俞小侠撞去。

川中二丑看简治宇发动,把手上预先备好的铁莲子,连足腕力也对俞小侠打去。

梅香看掌风暗器一齐袭向俞剑英,情不自禁惊叫了一声,并不是她受伤惊叫。

俞剑英见掌风暗器一齐袭到,他成竹在胸,不慌不忙左手劈出一招“朔风狂啸”,把草上飞虎击来的掌力接下。

右手剑演“飞絮落英”,把川中二丑打来的铁莲子震落。

蓦地剑演连环三绝,惊虹剑如云龙覆雨,银光飞绕,把四个大汉逼开—丈远。

俞剑英一现身,一连串地惊人绝技的演出,把在场的人,除杜一光和玄修仍在全神对掌外,都给震住了。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一动不动。

俞剑英急道:“梅香,这场合与你很不利,赶快抽身走吧。”

俏丫头向他望了一眼,薄嗔道:“你这人胆子真大,叫你不要现身,却偏不肯听,这些魔头,都与你有怨恨,单身只剑怎么应付得了,简直把人急死啦。”

草上飞虎简治宇知道俞剑英身负绝学,一见他泻落斗场,即突然发招攻击。

想在俞剑英措手不及之时,把他击死掌下。不但未能得手,连刘全古兄弟所发的暗器,都被他轻而易举地震落。

简治宇见偷袭未成,大声叫道:“大敌当前,我们不要同室­操­戈啦。”

杜一光和玄修两人,正在拚得你死我活,突听筒治宇这一喊叫,不约而同地停了手,放眼一望。玄修身形一晃,疾向俞剑英扑击,怒道:“你来的正好,今天却要叫你还我一个公道。金霞宫与你无怨无仇,三番两次找我们过不去,你把我几位师弟都杀光了,你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待?”

俞剑英正义词严道:“我虽年轻学浅,行事尚知恩怨分明,你站在做大师兄的立场,看你几位师弟所行所为,是否光明磊落,如果他们所作,近乎天理,合乎人情,我不但不敢动他们一指一发,敬仰尚恐不及。”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三年前的一掌,我还未找你结算,你反而找起我来啦。”

玄修­阴­森森笑道:“这么说,你把我的几位师弟杀了,是应该的了。”

俞剑英笑道:“我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只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杀恶务尽。有行为不正当,伤良害善之徒,就该仗义而杀之。”

玄修脸­色­微变,道:“我金霞宫合计死在你手下的,不下二十人,我问你这笔大血债,怎么算法?”

俞剑英道:“怎么算法悉听尊便,晚辈遵命就是。”

玄修冷笑一声,道:“我要你血债血还。”

俞剑英笑道:“你既然划出来了道子,我绝不推辞,何时何地我都接着。”

俞剑英高傲神­色­,激动了玄修的真火,­阴­森森一声冷笑,道:“你这样目中无人,眼空四海的狂徒,还能让你活到明天吗?”

俞剑英长笑一声道:“废话少说,就请赐招吧,”说完,赶忙抱元守一,气纳丹田,蓄势待敌。

玄修大笑一声,人如巨鹤,冲天而起,升起二丈多高,猛的一招“大鹏攫燕”,这是一招飞扑伤人的绝技。

俞剑英记忆犹新,三年前他在岭南金霞宫,施展这一招扑击神剑手邓一鸣。不是他和岳凤坤跃身飞出相救,神剑手就非丧命在他绝技下不可。

这次对敌他早提高了警觉,玄修势子刚起,俞小侠即展开师门绝学“梯云纵”轻功,一跃四五丈高,反而飞升在玄修头顶上。

玄修出手对敌,大都想一击成功,尤其俞剑英激动了他的真火,更是不肯留情。

俞剑英轻巧地躲开了玄修这一招猛击,落地之后,闪电般劈出一掌。

这一掌,是恩师授他的玄门先天气功所聚,掌劲力道,凌厉绝伦,直向玄修撞去。

玄修见俞小侠起落都比自己快捷,身子刚一着地,掌风又疾猛袭到,赶忙一提气,横跨五步,避过掌风,暗道:“此人三年前中我黑煞掌力,不但未死,还能练成这样雄厚武功,灵虚老道,真是不可小觑。”

俞剑英这一招抢攻,已得先机,趁势剑演三绝招,威势如排山倒海。

玄修虽然身聚数十年功力,这一招失着,已被逼得险象环生。他心中起了怒火,大喝一声,右掌劈出一招“五丁劈石”,一阵疾厉劲风,疾速撞去。

剑英知他打出掌力,是他生平内功真力所聚,黑煞掌力歹毒无比,赶忙暗运玄门先天玄门气功,和幼年误钦灵鳗血的助长神力,潜运手臂,左手一扬,硬接了一招。

双方掌力一接,玄修骤觉手臂一麻,身躯晃动,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三步,心中大为惊骇。

俞剑英硬接玄修一掌之后,仍然气定神凝站在那儿。星目睁得大大的,扫视全场。

草上飞虎简治宇见俞小侠功力这样雄浑,不禁暗暗佩服,忖道:此人如果不除,想争霸武林,只是一场幻梦。想着,大喝一声,道:“这小子是我们压服江湖各派的劲敌,不能让他跑了,赶忙合力把他毁了。”

简治宇一吆喝,川中二丑以及玄修的四个弟子,都摆动兵刃扑向俞剑英。

俞剑英想不到草上飞虎简治宇的心,这么­阴­狠毒辣,俞小侠横了心,杀机透眉,探手扣了三支燕尾追魂钉,运足腕力,手一扬,三支燕尾追魂钉,分上、中、下三路向简治宇­射­去。

简治宇却没想到俞小侠,这么多高手围攻他,尚能腾出手打暗器,待他发觉暗器­射­到,想躲避已至不及。

身子往后急仰,施展铁板桥功人,他的动作虽然快速,可是燕尾追魂钉­射­去的势子也疾,打向要害的两支燕尾追魂钉,算是避过了,打向下盘的一支,仍然击中他的大腿,几乎全部­射­入­肉­内,痛得他眼泪直冒。

俞剑英三支燕尾追魂钉刚一离手,见左面掌风袭到,身形一长,跃起三四丈高,从马大发的头顶飞过,脚一沾地,反手一掌,把马大发那笨牛般的身躯,震得向前急窜,正好撞上玄修击出的掌力。

马大发经这前后一夹击,哇的一声,喷出两口鲜血便扑地身亡。

玄修见俞小侠打伤简治宇,掌劈马大发,心中怒火更炽。纵身一跃,身躯凌空而起,飞扑下击,打出他苦练数十年的黑煞掌力。

俞剑英身子向左一横,飞跃出去一丈远,避过玄修的黑煞掌力。惊虹剑一招“海市蜃楼”,一片耀眼银光向刘全古卷去。

刘全古见寒光耀眼逼人,不敢硬接,一晃身避开俞小侠飞来的一剑,即欺身反攻一招。

俞剑英几招出手后,就把几个魔头打得一死一伤,使他心中惊恐的,就是玄修的黑煞掌力,其他的几个魔崽子,则不足一顾。

草上飞虎简治宇大腿上,中了俞剑英一支燕尾追魂钉后,一时却无法出手,蹲在地下拔钉裹伤。那双眼却不断溜来溜去,他见玄修和川中二丑兄弟连手向俞剑英攻击,虽不致落败,可是一时也难把这个小子毁了。

而­阴­阳老怪杜一光,聚­精­会神地注视湖边,他们的拼斗,好像不值一顾似的。

他心中正在思索用什么言语说动­阴­阳妖怪杜一光的心,联手攻击俞小侠。只见人影一晃,梅香跃落在杜一光身前窃窃私语,这样一来,把个诡计多端简冶宇吓得脸­色­铁青。

他怕梅香挑动杜一光出手加入俞剑英的阵线,来对付他们,如果真如他的想法,今天他和玄修及川中二丑,决难逃出­性­命。

突然想起刚才俞剑英奋身抢救梅香的一幕,即刻立起身子,跃到杜一光的身前笑道:“杜兄,那个小子,就是灵虚老道的传门弟子,武功深厚,此人不除,我们的计划绝难达成。”

杜一光转脸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又转眼注意湖中的动静。

简治宇又笑道:“这个小子­色­迷了心窍,他见了令徒之后,就好像蜜蜂见了糖似的,魂不守舍地向令徒纠缠。”

杜一光猛的抬头,凶目­射­出两道银芒,逼视梅香道:“梅香,他的话确实吗?”

俏丫头娇笑一声,道:“师父,你老人家别听他胡说,那个小侠身边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姊姊,已生儿子了。”

简治宇一望杜一光的脸­色­,­阴­晴不定,知道他心里起了矛盾,抓住机会又道:“杜兄,我的话半句不虚,刚才我去找令徒,没有找到,他们双双来了后,那小子却隐身在草丛中,看见令徒失着,竟奋不顾身地跃出抢救,如果那小子不是追求令徒的话,他岂肯涉险相救?”

说此,微微—停,又自言自语道:“那小子不但身负绝学,又是年轻英俊,确实具备了追求女­性­的优厚条件。”

话声一落,杜一光突然转脸,放跟一望俞剑英,只见他挥动手上的一柄剑,周围一丈内,都是一片寒光围绕,密不透风。

只见那环攻俞剑英的几个魔头,空负一身绝学,一点也不易施展出来。

杜一光移动身子,一步一步向斗场走去。

梅香急道:“师父,你老人家不要听他的鬼话,这完全是挑拨之词,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动手,却游说你老人家出手,你老人家不要中他的圈套,你去动手他却守在这里夺取武林至宝。”

杜一光虽然活到了几十岁,心中却无一点主宰,听梅香这一席话,感觉也有道理,向前走的步子,即刻停了下来。

简治宇心中正在暗暗高兴诡计得逞,却想不到梅香丫头会说出这些话来,眼看成功的事又被她一语道破。暗自骂道:“把那小子毁了之后,我不叫你这臭姑娘葬身湖底,我算白跑了数十年江湖。”

抢前一步笑道:“杜兄,我们相处时日不少,难道还不了解我的心吗?不是我不出手,刚才腿上被那小子打中了钉,入­肉­很深,一着力恐怕冒血,在场除了那小子之外,都是我的多年好友,只要我一句话,不说不会抢夺武林至宝,就是有了外人来抢夺,我们绝对全力维护,走!我拼着流血致死,陪杜兄出手先把那小子毁掉。”

杜一光冷笑一声,道:“好,听你的,对付那个年轻小伙子,还需要这多的人,老朽双掌不把他打下湖去,也就算不了陷空岛老人。”说完,身躯一晃,向俞剑英跃去。

梅香只急得跺脚叫道:“师父!师父!你老人家不要听这个少林寺叛徒的话,去……”

­阴­阳老怪头也没回,跃到斗场边,大声喝道:“散开,让老朽接他几招。”话声一落,围攻俞小侠的那些人都住手向旁跃开。

杜一光抢上一步,喝道:“小子还真有两手,你接我两招试试。”

俞剑英猛睁星目,­射­出两道光芒,凌威逼人,注视一眼,冷冷地道:“你就是陷空岛主,号阳阳老怪是也不是?”

杜一光这人,­性­情冷热不常,这与他的生理有关系,很少交朋友,生平最恨的就是人家叫他­阴­阳老怪。

俞小侠这一问,竟犯了他的忌讳,不禁大怒,喝道:“好小子,|­乳­臭未­干­,你竟信口乱叫,没有一点规矩,灵虚牛鼻子怎会教出这样的徒弟来?我看他也是盗名欺世之辈,今天我不给你一点教训,你还不知天高地厚。”

俞剑英听他骂恩师盗名欺世,激动心中怒火,大喝一声,道:“你这下流东西,竟敢出言不逊,骂我师父。”

杜一光冷笑一声,道:“我不但敢骂,还敢剥他的皮,先把你这臭小子毁了再找牛鼻子说话。”说完,欺身向前,手一扬劈出一掌。

俞剑英气得眼冒金星,大喝一声,右手一挥,劈出降龙伏虎掌法中一招“推山运掌”,硬接­阴­阳老妖怪劈来的掌势。

梅香看了,暗暗吃一大惊,情不自禁地叫道:“哥哥,他的掌力雄厚,你不能和他硬打硬接。”

要知­阴­阳老怪,以雄浑掌力见长,江湖中人,很少敢硬接他的掌力,俞剑英因他出言谩骂恩师,气得冒了真火,有意露两手给他看看,自己师父是什么样的人物。

两掌一碰实,砰的一声巨响,激荡起一阵旋风,吹起一丈外观战人的衣袂飘摇,只见俞剑英仍然气定神凝,屹立未动。

杜一光听梅香叫他哥哥,气得心头火发,存心一掌把俞小侠击死,暗运真气,把生平功力聚集两臂,用足十成劲道,冷哼一声,道:“臭小子,再接老夫一掌试试。”掌势随声劈出。

俞剑英见他发出一掌之后,井未见他接着抢攻,就预料他在暗中运力,要下辣手,自己也赶忙运聚玄门先天气功于两臂,厉声喝道:“老妖怪,把你压箱底的功夫,都施出来,看我接得下接不下。”

阳阳老怪这一掌,力道足可开山碎石,心想这一击不把你击成­肉­浆,至少也要肚破肠流。

哪知事情竟出杜一光意料之外,俞小侠硬接下他聚集生平功力的一掌,不但没有被击死,连双肩都未晃动一下,仍纹风不动的站那儿。暗道,“这臭小子,年轻轻的竟有这样雄浑的功力,那牛鼻子老道更不可思议了。”

就在他转念之间,俞剑英长笑一声,惊虹剑一招“天外来云”,猛劈过去。右掌“倒打金钟”,掌风剑影,威势如山崩海啸。

­阴­阳老怪一身深厚武功,就当前江湖上来说,能和他对手过招的,也不过三五个人。

俞剑英出招不但快捷无比,而且招式­精­奇诡异,潜力疾猛,一个不可一世的老妖怪,竟被逼地连连后退。

梅香见俞剑英硬接了­阴­阳老怪两掌,不但没伤一发,这一抢攻,反而占了上风,才把一颗惊骇的心放下。看出英哥哥足可和他对抗,不致于丧身老妖怪之手,芳心大慰,她见另外几个魔头,虎视眈眈,都想出手联攻,她暗自扣了一把发丝银针在手,如果他们出手,就给一个措手不及,助哥哥一臂之力。

­阴­阳老怪出道江湖以来,从未遇这样的羞辱,惹起了心中怒火,冷哼一声,挥掌还击,刹那间掌风呼呼,排山般反击过去。

俞剑英虽觉出对方反击之势,凌厉绝伦,因老妖怪出言漫骂师父,心中恨透了,存心想把他伤在剑下,仍不肯退让一步。冷笑一声,猛的一提丹田真气,潜运真力,右脚向前疾踏半步,惊虹剑疾猛点出,一股尖风,向­阴­阳老怪撞去。

­阴­阳老怪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臭小子,竟身怀剑术中的最高绝学,以剑震气伤人。暗忖:不下毒手,今天恐怕要栽在这小子手上。

心念一动,猛的向后疾退了数步,探手扣上一把发丝银针,一振腕,发丝银针出手,直奔俞小侠。

梅香见­阴­阳老妖怪疾退数步,就知他要向英哥哥下毒手,急叫道:“哥哥快躲发丝银针。”

俞剑英听梅香说过,发丝银针很是霸道,她这么一喝,俞小侠再也不敢逞强了,急跃而起,身子拔升三丈多高。

草上飞虎简治宇,见有机可乘,急道:“这小子是我们的劲敌,不要让他落地,赶快挥掌对空攻击。”

玄修和川中二丑都被俞小侠武功绝学,震惊住了,简治宇这一说,都挥掌对空遥击,四人八掌对着俞小侠悬空的身子,不停地挥去,掌风呼啸。

俞剑英见这情势,自己悬空无法挥掌反击,落地势必要被击伤,只得施展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半空挫腰长身,陡然间又升了两丈多高,斜飞出去,向鬼湖中落下。

这样一来,竟出几个魔头意料之外,大家白耗费一些真力,仍然没把俞小侠算计到。

­阴­阳老怪见俞剑英飞落湖中,竟是又气又急,气的梅香吃里爬外,不是她提醒那小子,绝难逃出发丝银针之下,急的是俞小侠落下湖中,以他绝世武功,抢夺武林至宝,如探囊取物,被他夺去,更是如虎添翼,从此以后,就不能在中原江湖Сhā足了。

就在他转念未定之刹那间,突然由峰顶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长啸。抬头放眼一望,见五条人影,疾泄而来。

声落人到,五条人影一齐泄落湖边,这五个人正是当代武林中的五个怪杰,八臂神乞桑逸尘、衡山一叶道人、燕赵双残、黔南一毒。

八臂神乞桑逸尘身子一着地,猛喝一声,道:“你们这些死不要脸的老妖物,连一点羞耻都不顾,竟然联手对付一个年轻的孩子。来,来,老叫化接你们几掌试试。”

杜一光定神看去,只见他身穿浅灰­色­百绽大褂,腰束白丝带子,赤足草履,满脸油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一眼便看出是八臂神乞桑逸尘,冷笑一声,道:“老叫化,我和你今天再来决个生死吧。”

桑逸尘仰脸缴声大笑一阵,道:“好极啦,老叫化那天在少室峰和你未分胜负,这几天浑身不舒服。”

­阴­阳老怪冷哼一声,道:“老叫化,不要以利口伤人,我不吃你这一套,我今天还要接你几掌试试。”

桑逸尘冷笑一声,喝道:“既然瞧不起老叫化的本领,就把你那上­阴­阳下也­阴­阳全施出来,不要和那天一样,打到半途溜走。”

八臂神乞这几句话一出口,把老妖怪气炸了肺,怒喝道:“你接招吧。”说完,两臂向外一推,两种不同疾猛掌劲,直逼八臂神乞。

桑逸尘大声一喝,一招“天王托塔”,双手平胸推出,一股强劲无匹的罡力,猛向杜一光击来掌风撞去。

两股潜力互撞,丈余内激荡起逼人劲风,

八臂神乞站那儿一动未动,杜一光却桩当场震退一步,桑逸尘接着又一声断喝道:“老妖怪功力复原啦,再接我两掌试试。”话声未落,掌势已劈出,这一掌混元气功所聚的劈空掌力,劲道更是奇猛。

杜一光接了八臂神乞一招之后,已被震的血气浮动,暗道:“我伤势未愈,功力相差甚远。不能硬打硬接了。”

心念刚动,八臂神乞第二掌又趁势劈出,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风飒飒,威势更大。

杜一光闪身避开一击,又硬接了一掌,脸上已变了颜­色­,灰白的脸­色­已变成铁青。

八臂神乞外家功夫已登绝顶,力道纯走刚猛路子,最适合硬打硬接。一见杜一光不硬接他的掌势,避招想游斗,怒道:“老妖怪,你不是要老化子再来次生死决斗吗?怎的说话不算话啊。”

杜一光老­奸­巨猾,不理他的讽刺,一侧身,运聚全身功力,运起他­阴­阳双掌,向八臂神乞肩头劈去。

八臂神乞侧身子一掌“挥尘清谈”攻去,即时展开抢占先机的快攻,刹那间双掌翻攻覆击,掌风呼啸,二十招后已看不出敌我,只见两团人影,盘旋飞舞。

他们两人打的激烈当儿,玄修突然大叫一声,道:“杜兄,你暂时息一息,让我和老叫化清结三年前一笔血债。”

站在一侧的衡山一叶道人,冷哼一声,道:“金霞宫在江湖上也略具一点虚名,想不到玄修道人,竟是这样一个无耻之辈,想用轮战胜人,我一叶道人却看不惯你们这样卑鄙的举动,你要清算血债,我代老叫化接下就是。”

玄修在武林中,也算得是一位佼佼人物,哪还能听得下一叶道人这连损带骂的话,哈哈一阵大笑,笑声如裂丝绢,声冲霄汉,笑声一停,怒道:“想不到一叶道友这样的豪爽,竟然把血债独包独搅,你既然这么慷慨,那我与老叫化的血债,一笔勾销,就记在道友的身上了。”

一叶道人仰脸笑道:“我答应代结代算,还有什么反悔的?怎么一个算法,你提得出我接得下。”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就请动手赐招吧。” 玄修心头火起,大喝一声,双掌运起黑煞掌力,平放在胸前向外一推,一阵急猛劲风,疾袭过去。

一叶道人见他急剧掌力袭到,不避不闪,双臂微扬,硬打硬接,两股力道,在空中一碰,激起一声巨响。

一叶道人稳若泰山一般站在那儿,玄修竟被震得踉跄后退。一叶道人蓦地腾身而起,大喝一声,道:“玄修道友,你接我一招试试。”声到掌到。

玄修一掌被一叶道人硬接下之后,见他掌力比老叫化混元气功掌劲,还要雄浑一点,再也不硬接了,立即闪身趋避。

一叶道人瞧他不肯接掌,即时抢攻,玄修被逼得连连后退,玄修三个弟子见师父被逼后退,互相一招呼,即舞动兵刃,欺身上前围攻。

燕赵双残看他们打的有声有­色­,不禁技痒。放眼一望,见川中二丑双双站那儿观战,他们两人的一付尊容,刚好配得上。跛子燕有义欺闪一步,笑道:“朋友,看着不好受,你们兄弟和我兄弟双残,谁也不要笑谁,双残配二丑正好两对,互相走上几招试试如何?”

川中二丑见人家指名叫阵,看样子不动手不行,一拔身上携带兵刃,笑道:“我们兄弟,今天能在这鬼湖边,幸会大名鼎鼎的燕赵双残,承蒙瞧得起在下兄弟,只好舍命奉陪。”

话声一落,刘全四一抖三节棍,哗啦一声,连打带点直奔跛子燕有义。刘全古手中缅刀一晃,银光闪闪,欺身向驼子赵宗德抢攻。

四人两对初交手时,却是慢吞吞的,见式破式,见招解招十合后,燕赵双残感觉这样打法,太不够味,心念一动,大喝一声,展开一双­肉­掌,疾速的快攻,刹那间只见掌风刀光棍影,飘飘闪闪,打的比一叶道人他们两个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怪杰,也不逊­色­。

在场的人未动手的只有梅香和黔南一毒和草上飞虎简治宇,黔南一毒向简治宇望了一眼,­阴­森森一声大笑,道:“野和尚,那天夜晚我们交手还没有分胜负,你们就出鬼主意,真是扫兴之至,来!来!不要闲着看他们打,今天我们再来见个真章吧。”说完,没等简治宇开口说话,就出招攻击。

可是简治宇人甚狡滑,仗恃他的绝顶功身法,一味闪避游斗。

黔南一毒生­性­暴躁,见他只闪避不肯按招,激动心中怒火,展开速猛快攻,刹那间掌风如排山倒海般,向简治宇逼去。

众人正斗得生死交关之际,突听梅香一声惊叫,道:“桑老前辈快躲,发丝银针厉害。”

­阴­阳老怪与八臂神乞斗到百余合后,桑逸尘的掌风愈斗愈猛烈,突然湖中激起一阵浪潮,杜一光志在夺取武林至宝,见久战桑逸尘不下,心中非常焦急,存心想把桑逸尘毁了,好夺取武林至宝。

心念一转,逼攻一招,即跃身疾退,探手扣上一把发丝银针,腕臂一振,发丝针如满天飞絮打去。

梅香爱屋及乌,她知道桑逸尘是俞剑英的义父,怕他不知道­阴­阳老怪,要以歹毒的暗器对付他,故此惊叫,提醒桑逸尘。

八臂神乞虽和­阴­阳老妖怪交过手,并不知道他使用的是发丝银针的霸道暗器,他一生行走江湖,见闻广博,一听发丝银针,顾名思义,就知是一种歹毒睹器,即时跃身趋避。

幸好梅香叫唤得早,又能即时闪避,不然一代怪杰,便埋名鬼湖了,就是这样,百绽大褂上仍然沾上不少支发丝银针,但都未透过百绽大褂内,暗道:“好险呀!”

­阴­阳老怪眼看一击下中,知道夺取武林至宝无望,把一肚子的怒火。都加诸到梅香身上,身躯一晃,如“大鹏攫兔”,一提梅香臂膀,大喝一声,展开绝顶轻身功夫,疾如电光石火般,向峰顶纵去。

第十九回 江湖二怪

八臂神乞桑逸尘猛睁环眼向示警的那个少女,望了一眼。好像很面熟,片刻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知她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小小年纪竟然知道老妖怪使用的暗器霸道歹毒,在自己惊险关头示警。见她被­阴­阳老妖怪攫走,立即跃身迫去,刚追上峰顶,疾跃上来两人,正好和八臂神乞面面相对。

那两人一眼望到桑逸尘,即忙跪下,道:“师叔……”

话未说完,桑逸尘摇摇手,喝道:“这是什么时候,还要讲这套酸礼,有话快起来说。”

二女挺身站起,陈紫云道:“师叔什么时候到这里的,要到哪里去?”

八臂神乞一皱眉头,道:“到这不久,追赶一个魔头,被你们这一扰,却被他跑了。”

程玉玲道:“师叔,见到我英师弟没有?”

八臂神乞环眼一睁,两道冷电似的眼神,瞪在二女脸上,望了一阵,冷哼一声,道:“他被几个老魔头逼下湖中去了。”

二女有如轰雷击顶,相对望了一眼,四颗泪珠儿滚滚而下,同时纵身,向湖边下扑。

八臂神乞见二女火急样儿,摇摇头,也顾不得追赶老妖怪,跟随二女身后,也疾跃而下。

梅香的惊叫声,在场的人都不禁心神一怔,不约而同的,停止攻击,放眼望去只见老妖怪把梅香架走。

草上飞虎简治宇,看­阴­阳老妖怪杜一光架梅香逃走,呼啸一声,几个魔头即展开身形,向左边峰上疾速跃奔。

燕赵双残和黔南一毒,立即跃身追赶,势子刚刚拔起,突闻湖中“哗啦”一声,接着水花四溅,见这瞬息的变化,把跃起的势子,又停了下来,就在这一缓之间,几个魔头已跃上峰顶,失去了视线。

水花后面跟着由湖中跃上一大一小两个怪物,黔南一毒欺身上前,双掌平胸推出,八臂神乞身悬半空一声大喝道:“苗兄自己人,使不得。”人随声到。

黔南一毒听到八臂神乞大喝声,把发出的掌势,又自动收回来。猛睁双眼,向两个怪物一望,见那两人外穿的防水油衣已经脱下。

只见是一老一少两个渔夫,年老的是一个年近期颐的老者,白发银须,面­色­赤红,身躯修伟。年少那个却是一个二十来岁,面目清秀的少年。

年老的那位把防水衣—脱,在场的人除了黔南一毒不认识外,一叶道人、八臂神乞和燕赵双残都认识那位老渔翁。

桑逸尘抢前一步,拱手大笑道:“老怪物,你的兴趣却不小,洞庭湖的鱼难道被你钓光了吗?怎么跑到这里钓啦。”说此,微微一顿,又道:“苗兄你们大概未见过面,老叫化替你们介绍。”

指着老渔翁又道:“这位是洞庭钓叟白耀南。”转脸望着黔南一毒又道:“这位是黔南一毒圣手苗大侠。”

洞庭钓叟仰脸一阵大笑之后,拱手作了一个箩圈揖,道:“久仰,久仰,几位的兴趣却也不小,是不是想发财来的呀!”

洞庭钓叟这话问的有点蹊跷,把几个名震南北的武林怪杰,问的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

桑逸尘笑道:“老水怪,不要说笑啦,这荒山野岭,有什么财可发。老叫化一袭破褂,家无儿女,要钱何用?一叶道长世外之人,更是视钱财如粪土,燕赵兄弟和毒中圣手,一生仗义江湖,视财物如草芥。谁吃了饭没事,想到这人迹罕到之地方来发财。”

洞庭钓叟白耀南笑道:“海外的几个魔头,尚能知道这件武林至宝,几位名震江湖的怪杰,竟然不知。怪事,怪事!”

一叶道人问道:“白兄,你说的是不是盛传武林中的‘黄金人’兵刃?”

洞庭钓叟仰脸纵声大笑道:“我真还以为武林中人人敬仰,见闻广博的一叶道长,都不知道这件奇异的兵刃呢?”

桑逸尘笑道:“在百年前盛传一位清一真人,想把一条蛟龙除去,不但未能把蛟龙除去,反而自己葬身湖底,就是这儿吗?”

洞庭钓叟笑道:“那位前辈清一真人,他把时间和蛟龙估计错误,那不是蛟龙,但比蛟龙还要凶猛。”

黔南一毒笑道:“不是蛟龙,却是什么东西啊?”

洞庭钓叟道:“其名叫做乌鳞独角蛟,虽是龙种,可不能算龙。”

燕有义问道:“老伙计,你要说就说个明白,那清一真人所用的兵器,连海外的妖人,都想来打捞,究竟是一件怎样名贵的兵刃?”

洞庭钓叟道:“听说他的兵刃,是用黄金按人的模样铸成,名叫‘黄金人’。有两百斤以上,两只手却是用千年磁石镶上的,能吸接金属一类的暗器,他与人家动手,不怕人家偷放暗器。”

燕有义道:“这么一件好兵刃,可惜沉到这鬼湖下面,永世也没法拿上来了,可惜!可惜!”

洞庭钓叟放眼向桑逸尘一望,道:“老叫化,你不是想打捞‘黄金人’,赶到这荒山来?”

桑逸尘笑道:“老叫化是旱鸭子,就是知道这件武林怪兵刃,沉在湖底,还不是望洋兴叹无奈其何,我们来不是为这件武林兵刃,而是为了灵虚老……”他本来是说老牛鼻子,他看一叶道人,站在一侧不便出口,赶忙改口道:“为灵虚老道长的传门弟子,老朽的义子俞剑英安危而来。”

洞庭钓叟听了,不禁吃惊,叹息一声,道:“我以为是谁的徒弟,年纪轻轻的,就身具惊世骇俗的绝顶功夫,唉!可惜,可惜。”

桑逸尘蓦地欺身上前握着洞庭钓叟的手,不停摇晃着,道:“老怪物,可惜什么,你说,你说。”

洞庭钓叟道:“可惜几位来迟了一步,没有把一个后起之秀救下。”

二女听了有如巨雷击顶,惊得大叫一声,泪珠儿滚滚下落,道:“老前辈,看见我们师弟被魔头打落湖中死了吗?”

洞庭钓史道:“老朽不但亲眼看到,而且当时还尽力想抢救,可是你们那位师弟,落下湖中后,下沉的势道太疾,老朽和我这个小伙计都来不及抢救,惭愧,惭愧。”

一叶道人道:“老水怪,你不要找人开心啦,洞庭湖比起这个湖来有如小巫见大巫,就凭你在水中混了一辈子,难道不能潜下水去把人救上来吗?而且我看他,落水时并未受伤。怎么落下湖就没有救,倒要请道其详了。”

洞庭钓叟长长叹息一声,道:“这湖名叫鬼湖,一百多年前那位清一真人老前辈,一身武功可以说空前绝后了,水陆功夫都超越侪辈,但他落到湖中后,就再也上不来了,以后有不少身负绝顶水上功夫的人,想打捞那件武林怪兵刃,都是只有下去的,没有上来的。”

桑逸尘摇摇头,有点不服气地道:“这小小的一个鬼湖,难道还藏有妖魔鬼怪吗?”

洞庭钓叟道:“妖魔鬼怪却是没有,但这鬼湖下面,有一股暗流不知由哪里来,流向哪里去,老朽好几次下去,都险些被疾流卷走。”

黔南一毒笑道:“我水上功夫虽然比不上白兄,但我在水势湍急的沪江上游,也还能上下自如,可否请白兄陪在下,下去查看一番,能不能把俞小侠打捞上来?”

洞庭钓叟点点头连连说道:“可以,可以。下去之后,感觉有股微微冲激之力时,必须千万小心,绝不可冒险下沉,如果再要下沉,就难抵住那湍急的冲力。”

说此,转脸望了小渔夫一眼,又道:“小伙计,这位名震西南的大侠,要我陪他下去,你也不能闲着,要死我们老少死在一起,要活也活在一起。这几位都是当今武林中的怪杰,本事大的不得了,如果承他们看得起,教你一两手绝术,你一辈子也享受不尽啦。”

小渔夫听师父这一说,赶忙向在场的几个怪杰,深深作了一揖,笑道:“晚辈白兴请各位老前辈多多指教。”

落声甫话,只听噗通三声巨响,三人都跃落湖中。

这时,二女泪流满面,用哀怜的眼光望着湖中,一瞬不瞬,芳心却在暗暗的祈祷,希望三人下去把英弟弟救上岸来。一叶道人叹息一声,道:“当今武林中,水上功夫,能强过白耀南的,可说绝无仅有,他说的也许实在。”

跛子燕有义道:“这几个老魔头,真不可小觑,这件武林兵刃,已失踪已有百余年,不为武林注意,却被他们查访出来了。”

桑逸尘道:“诚如白兄所说,湖底这样的奇怪,纵然是确实沉在鬼湖下面,我想他们也难称心如愿。”

三人跃下去约一个时辰左右,相继纵上岸来,黔南一毒摇摇头道:“白兄所说一点不虚,如果沉身湖底,除了海龙王,谁要想把人从湖底救上来,那也是妄想。”

二女听这一说,好似冷水浇头,凉了半截,哇的一声哭道:“英弟弟你的灵魂有知,姊姊跟你后面来啦。”说完,二女娇躯一晃,就想往湖中跳去。

桑逸尘抢前一步,两臂一张,一手抓一个,往后一拉,厉声叱道:“你们也要死么,孝燕还没有找回来,他一个二三岁的孩子,叫谁人去教养?”

陈紫云两眼泪珠儿滚滚而下,道:“师叔,叫我们怎么活得下去呀,不是我们想死,是天绝我们。”

程玉玲哭得更是伤心,嗫嚅着道:“师……叔我……们,不知哪来……这多磨难?”

“恩师剑诀,真本遗失,找回来的却是手抄本,孝燕又无下落,这一再的打击,叫我们如何禁受得起?”

桑逸尘眉头一皱,道:“怎么,你们找回来剑诀是手抄本,那真本呢?”

一叶道人道:“有这种事,我去找劣徒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老叫化,十五少林寺见。”

说完,一晃身形,跃起三丈多高,向数丈外落去,几个起落,人影便消失在峰顶之上。

黔南一毒接着说道:“桑兄,我很少到中原来,就此机会到冒兄家里去盘桓一两天,到时赴约绝不误事。”说完,向三人一拱手,即展开身形,疾驰而去。

桑逸尘看他们两人走了之后,对二女喝道:“牛鼻子的话,你们记不记得,三年前,他曾经说过这话,五年后武林中一场浩劫该应在他身上,老牛鼻子胸罗玄机,能知过去未来,这场浩劫才开端,俞剑英绝死不了,你们想早死给他看,是也不是。”

跛子燕有义道:“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在这儿守到天黑,看他会不会上来。”

桑逸尘猛的环眼一睁,向白耀南一望,见他又在湖边垂钓起来,纵声喝道:“老水怪你离开洞庭有多久了,老叫化和百拙大师联名的柬帖你收到没有?”

洞庭钓叟白耀南笑道:“柬帖我可没有收到,但已经听说了,这种关于武林千百生命的大事,只要我不死,就是丢掉一把老骨头,也要去凑凑热闹,老朽已追踪他们这几个魔头不少的时间了。你急个什么劲,接不接到请柬到期一定履约。”

桑逸尘道:“老水怪,你现在不去,还准备钓几条鱼带到少林寺去,那里的和尚是吃素,你不要破他们的戒规,当心不准入少林寺的大门。”

洞庭钓叟白耀南笑道:“这个我知道,不要你担心,那老魔头已丢了四个弟子在这鬼湖,可能不肯死心,还会重整旗鼓卷土重来。所以,我在这儿暗中注意,看他们的人能不能把鬼湖填满,老叫化有事请便,义子的事当为留意就是。”

桑逸尘笑道:“老水怪,你既然跟踪那般魔头很久了,他们的动向大概摸得很透彻吧。能不能把详细情形告诉我们?”

洞庭钓叟白耀南,叹息一声,道:“­阴­阳老怪已经和他交过一次手,本已起程回老窝,留下一个女弟子在此探听武林动静。不知怎的他又折转来,动了打捞这件兵刃的意念。”

桑逸尘道:“你怎么这样凑巧,也赶到这鬼湖来了呢?”

洞庭钓叟白耀南道:“那件武林怪兵刃,我早巳知道沉在这湖底,动了好几次的念头,都因湖底暗流势急,而告失败,今年好久没有下雨了,恐怕暗流也因天旱而减去冲激之力,顺道来此一看,这湖底暗流一点也没因天旱而减少疾流的冲力。

陈紫云向洞庭钓叟一福,道:“老前辈,我师弟先到这里,还是那几位老魔头先到?”

洞庭钓叟道:“那几个老魔头,昨天就到了这里,­阴­阳老怪留在中原那个女弟子,不知今天由哪里赶来,与玄修老杂毛发生冲突,双方不合互相火并起来,后经少林寺那个叛徒,从中调和,玄修的弟子和­阴­阳老妖怪的弟子又激斗起来,­阴­阳老妖怪那个女弟子,被玄修老杂毛的几个弟子围攻,正当危险关头,那位小侠由草丛中跃出抢救­阴­阳老妖怪的女弟子。”

程玉玲怒道:“梅香那个鬼丫头害了他。我见了她时,把她的皮剥了,也难消心中的怨恨。”

桑逸尘道:“你说的梅香,是不是你过去的随身侍婢?”

程玉玲点点头道:“师叔,你见过她吗?我说的正是那个俏丫头。”

桑逸尘道:“难怪我看到她好像很面熟,原来是你三年前的那个随身侍婢,今天不是她,老叫化这把老骨头,已丢在这鬼湖边了。”

洞庭钓叟白耀南,道;“那个小姑娘,口齿、胆识、心计,都叫老朽佩服,就凭她一张嘴,周旋在几个老魔头之间,不但应付自如,反而弄得他们自相火并起来,老朽看到惊险关头,也在暗中助她几次。”

他们坐在湖岸,边谈边注意湖中的动静,那湖中就好似一面大镜子,平平静静的,水面连一点皱纹也没有。

燕赵双残和八臂神乞,感情甚笃,见老叫化心情沉重,不愿当即离去,现在看天­色­不早,驼子忽然站起身子,笑道:“老叫化,我们兄弟好久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想趁此机会到五指山去看位朋友,顺便邀他同来。十五那天,返回少林寺,绝不会有误。”

桑逸尘道:“哪一位武林中人隐居在五指山?老叫化还没有听闻到。”

驼子笑道:“老叫化不要装糊涂了,神医公子明你难道不认识吗?”

桑逸尘道:“神医公子明我怎么不认识,说交情恐怕不比你们薄,听说他隐居在棋盘岭,我还派人送他一份柬帖呢!”

驼子道:“不错,过去是隐居棋盘岭,他来到五指山是我们这次到中原来,途中得到的消息。”

桑逸尘道:“你们见到公子明的,就说老叫化和百拙大师邀他助拳。希望你们兄弟不要耽搁,到时务必赶回少林寺,磋商大事。”

跛子燕有义笑道:“我的腿虽然不方便,这点路还难不倒我,这约会绝误不了期。”说完,双双展开身形,向峰顶疾跃。

洞庭钓叟白耀南见燕赵双残走了之后,笑道:“老叫化,你是不是有意陪我在湖边过夜,如有这个兴致,我却再告诉你一点消息。”

桑逸尘冷笑一声,道:“老水怪,你一生都在水边,难道还怕被水鬼捉下水去了不成,还想用话把老叫化绊住吗?”

洞庭钓白耀南笑道:“老叫化还记得起生死不明,侠义道中人人共愤的长白三凶吗?”

桑逸尘脸­色­微变,追问道:“怎么?那三个为恶人间的败类,还没有死。”

洞庭钓叟点点头,道:“不但没有死,这次还想再度涉身江湖,大破杀戒哩。”

桑逸尘叹息一声,道:“这样说来,这次武林浩劫,是无法避免的了。三年前灵虚牛鼻子对我说过,五年后三山五岳中魑魅群起,中原武林道上,血雨腥风,不知要毁多少山野闲人和江湖中英雄豪杰。”

桑逸尘说完,站起身来向二女脸上一望,见二女眼蕴泪水,愁云深锁,他怕二女跳水殉情,在这水边防不甚防,稍微不慎,即可造成大错,还是离开这湖边为上。

心念一转,向二女问道:“你们两人落住什么地方,我们先回去静静地休息一下,再想方法寻找下落,在这里只有增加痛苦,与事无益。”

陈紫云眼流泪水,道:“我要在这里守着,见到英师弟的尸首之后,打捞上来,带回九华山排云岭。”

白燕儿也哭着道:“姊姊我也跟着你。”

洞庭钓叟听二女说得悲伤,而又重情,不禁感动地叹息一声,道:“人生最难看破的,就是一个情字。”

桑逸尘怒道:“你们哪怕陨身殉节,也不关老叫化的事,不过今天还没有证实俞剑英死亡之前,我叫你们走,就得跟我走,难道我叫化子管你们不了吗?”

二女看他真的发了脾气,哪里还敢多说,赶忙站起身子,道:“师叔,不要生气啦,我们住在富民镇的客栈内。”

桑逸尘道:“走!我们先回富民镇客栈休息,这儿的事,请老渔翁多留意就是,不要你们管。”

说完,转脸向洞庭钓叟,道:“老水怪,我那义子的尸首如果浮了上来,烦你打捞起来,叫令徒送个信,没有意外的事情发生,老叫化明天打早再来看看。”说完,晃身一手抓一个,直向富民镇疾奔。

桑逸尘和二女刚到富民镇镇头,黔南一毒和冒一奇,向八臂神乞迎面疾奔而来。

冒一奇望到桑逸尘和二女驰来,立即把前扑的势子停下,拱手道:“桑兄弟,少林寺到了两位奇人,把少林寺打的一塌糊涂,指名要桑兄和百拙大师迎接,不然就要动手烧和尚庙,百拙大师要小弟前来,找桑兄赶回少林寺抢救。”

桑逸尘听冒一奇这一说,双眉一扬,两眼中神光闪动,冷笑一声,道:“什么样的人生了三头六臂,竟敢口出大言,老叫化虽然无能,就是真要老叫化迎接,但也得先和他们较量较量。”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们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冒一奇笑道:“我约苗兄到舍下盘桓两天,本想邀桑兄弟同到舍下一去,可是桑兄事情多无分身术,若有机会定当柬邀。”

桑逸尘虽然是一位见多识广的怪杰,但这一连串的事情,也把他搞湖涂了,双眉一皱,道:“你们请便吧!”

说完,也不再理会冒一奇,即跃身奔入富民镇客栈,对二女道:“你们两人,住在这里候我,不许随便行动。惹我冒了火,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们的闲事了。”

二女看八臂神乞大发脾气,赶忙跪下,道:“师叔,你去罢,我们谨遵你老人家的吩咐就是。”

桑逸尘道:“你们牛鼻师父的话,句句可靠,我老叫化还肯相信他的话,难道你们不相信吗?以牛鼻子的话来推测,俞剑英绝死不了。你们如果妄动,自作多情,俞剑英没有死,恐怕你们先到枉死城。”

说完,转身出店,这时,天已将黑,路上行人很少,他出了富民镇,即展开夜行术绝顶轻功,疾奔少林寺。

原来他们五个怪杰,刚离开少室峰,随后就来了一个身穿补丁贴补丁,短衣长裤,赤脚草履,一头蓬乱的长发,满脸油腻,身后背着一个大葫芦,那个大葫芦用铁链子套上,份量很重,手上拿着一根铁棍,疯疯癫癫的人。

左晃右摆,好像喝醉酒似的,他走到少林寺的大门口,大吵大骂,道:“你们做和尚,讲的是因果,应该不分贵贱,一视同仁。想不到你们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人,别人到你们少林寺,大吹大擂的摆队相迎,疯子到你们和尚庙,则充耳不闻,惹起疯子冒了火,就把你们这座秃头窝烧得片瓦不留。”

这时全寺的僧人除了看守寺门的两个小和尚外,其他的僧侣,都在内院听课。看守寺门的两个和尚正想转身向内通报,恰好达摩院主持洪禅上人,由内院走了出来,听疯子在大吵大骂,放眼一望,见疯子的一对眼睛闪出灼灼的光芒,脸­色­红润,知道是一位武林怪杰,赶忙双手合十,道:“不知施主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快请入寺待茶。”

疯子冷笑一声,笑声虽然不大,其音却尖锐震耳,笑声一落,猛的大喝一声,道:“秃头,你这样就叫做迎客吗?你们迎接别人怎么样迎接法,对疯子却只一个请字,想不到方外人,仍然离不开权势。”

洪掸上人见这疯子,不好应付,赶忙笑道:“施主请示出大名,好向掌门方丈通报,赶来迎接。”

疯子仰脸纵声大笑,道:“我又没有什么东西捐给你们这和尚庙,又不须上乐捐簿,你问我的名­干­吗?问得我冒了火,就把你这秃头一棍劈死,消我疯子心中的一口怨气。”

洪禅上人虽然年纪很大,功力深厚,他一向在少林寺主达摩院,很少涉足江湖,对武林山野奇人,见闻的并不多,来人自报说是疯子,听来很是陌生,只好说道:“请施主稍候,容老僧进去禀告掌门方丈出来迎接。”

疯子不与理会,ρi股一歪,就地盘腿坐下,把背上的葫芦取下,口对着葫芦嘴,咕噜!咕噜!如长鲸吸水,这一阵猛饮,起码也有好几斤酒下了肚。

洪禅上人转身疾奔议事殿,把来人形状向掌门方丈百拙大师,详细一说,百拙听后,对这么一个疯子模样的人也是不甚了解。

百拙大师又转问悟­性­,悟­性­仔细的想了好久,也只有摇头,这样一来,却把百拙大师弄得手足失措,不知好何是好。

若以本寺迎接贵宾大典相迎,对方不是具有崇高无比的身份,而以大礼相迎,有失少林寺的威严。听他说话口气那么大,又不是无名之辈,一个处理不当,就会得罪人,尤其这种山野奇人,个­性­特别怪,一句话不对,就要翻脸成仇。

他略一琢磨,便吩咐监院五老和洪禅上人加以戒备,自己和悟­性­师兄出外迎接。

百拙和悟­性­走出寺院大门,只见来人盘腿坐在地下,两眼紧闭,抢一步合掌笑道:“施主光临,弟子传事不明,致老衲未能远迎,尚望施主恕罪。”

疯子坐在那,好似泰山一般,百拙所说的话,他好像一句也没有听到,一动不动。

百拙只好提高嗓音,重复再说一遍。

疯子猛的一睁环眼,冷哼一声,道:“秃头,你们庙里的和尚死光了,就只剩下你们两人不成?”

悟­性­看疯子双眼一睁,眼光灼灼逼人,就知他内功深厚,不敢大意,赶紧合掌,道:“施主来得匆忙,未能招集五老前来迎接,请施主原谅。”

疯子怒道:“你们这和尚庙迎接客人,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子的吗?”

百拙道:“出家人不说谎言,本寺迎接客人,分好几等。”

疯子道:“有哪几等,请说出来听听,说得有理,我疯子宽恕你,如果说的不近人情,我疯子就要放火烧了你们的庙宇,免得你们狗眼看人低。”

百拙道:“第一等迎宾大礼,是接对本寺有名的观院主持人的,第二等由掌门率领监院五老和各院主持,这是迎接武林中人敬仰的前辈。第三等就是由主持人率领一二师兄弟,这是迎接较知已老友。普通的施主则随便由各院主持接待。”

疯子道:“我问第二等,要怎么样才算武林中的前辈,有没有标准。”

悟­性­笑道:“当然有标准啦!”

疯子道:“是甚么样的标准,我向你们两个秃头请教。”

百拙笑道:“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武功绝顶,年高得劭的,就可尊为武林前辈。”

疯子冷笑一声,道:“如果我把你们庙里的秃头,个个打得头破血流,能不能按照第二等迎宾礼法,迎接疯子呢?”

这时,监院五老和洪禅上人都由里面出来,听疯子口气这样大,目空一切,不禁心头冒火。但掌门人在场,不敢出言相激。

百拙掌门人涵养很深,听到这里,心中也有点冒火,冷笑道:“施主自谓身负绝技,能胜过我们,不但可以按照第二等迎宾大礼迎,而且可以用第一等迎宾大礼相请施主。”

疯子纵声大笑,道:“一言为定,我疯子如果胜不了你们这和尚庙的秃头,向你们庙中上千秃头磕三个响头。

悟静激发怒火,再也忍不住,手横方便铲,纵身跃出,喝道:“疯子,我们走几招试试。”

疯子笑道:“秃头,请慈悲我疯子吧!让我一两招,不然败在你的方便铲下,你们庙里,几千个秃头,见人磕三个响头,我疯子的头,就是铁打的,也要磕碎啦。”

悟静喝道:“疯子不要鄙舌啦,请赐招吧!”话声一落,挥动方便铲,呼的一招“横扫千军”击去。

悟静在少林寺的地位很高,武功亦很深厚,尤其天赋神力,他使用一柄方便铲,重达六十斤以上,他这一招又是怒极而发,威力奇大,铲头上寒光闪闪,一股疾猛劲风向疯子袭去。

疯子喝道:“秃头,好威猛的方便铲,疯子接不下啊。”

话声一落,身子未动,只听“扑哧”一声,由口内­射­出一根匹练般的水箭,正好­射­在方便铲头上。

悟静的方便铲虽然凌厉无比,但疯子口内喷出的酒箭猛力一激,铲锋被荡开,失去准头。方便铲掠着疯子身边滑过,其身子却纹风未动。

悟静惊骇得收铲疾退,怔在当地,握方便铲的手,略略感到发麻。

只听疯子冷笑一声,道:“秃头,你是不是看疯子穷,没有什么可捐的,不肯慈悲超度。”

这几句话又激起了悟静的好胜心,挥动方便铲,欺身又上,方便铲一扬,“泰山压顶”当头逼下。

疯子身子往前一迎,手上铁棍向上一挥,只听的一声,方便铲脱手飞出,被震落数丈之外。

在场的百拙、悟­性­、洪禅及其除的监院四老,看疯子功力这样深厚,只两招就把悟静的方便铲震飞,不禁个个脸上变­色­。

疯子震落悟静的方便铲后,纵声笑道:“少林寺七十二种绝技,受天下武林敬仰,这样看来,这一代却无杰出人才,不过图具虚名。”

洪禅上人看疯子震落悟静方便铲后,目空一切,心中大怒,一抡禅杖,抢前一步,笑道:“施主,不要太自满啦,贫僧自信能和你对拆几十招,就请动手吧。”

疯子仰脸大笑,道:“疯子与人动手,从未先动手过,你秃头自量能与我拆上几十招,倒不必客气,尽你所能,只管向我疯子施展就是。”

洪禅上人自负武学在少林寺中,是第一高手,疯子那种盛气凌人,狂妄态度,哪能忍得下。

猛的一声大吼,禅杖横扫,风起七尺,一招“力扫五岳”,平向疯子扫去。

疯子见禅杖带起劲风扫到,知道比悟静的方便铲火候略微浓厚一点,拔身纵起,让开洪掸上人的一杖横扫,道:“秃头杖上功力却还可以,但只能对付一些绿林小丑,想凭你手上的禅杖,对付山野奇人,那就难登大雅之堂。”

洪禅上人一生中哪受过这等羞辱,不禁怒火千丈,突的身子凌空跃起,手中禅杖一招“盘龙飞舞”,卷着疾猛劲风,向疯子扫去。

只见疯子身若飞絮柳舞,身子微晃,轻而易举地避过洪禅上人这一招疾攻,喝道:“秃头,疯子先让你五招,绝不还击,你能在五招内,伤我一发,不论你们这个和尚庙,有多少秃头,决定履行诺言,不分大小,见人三个响头。”

洪禅上人见他身灵眼快,心头一惊,暗道:“此人武功之雄浑,在当今之武林中,恐怕就是当代三位江湖怪杰也不过如此。”

他心内想着,即展开少林寺中十八罗汉杖中的三记绝学,疾速抢攻,想在三招内把疯子伤在杖下!

就在洪禅上人展开疾攻的刹那,突然由峰下疾驰而来一名派守在山下的弟子,合十向百拙掌门一礼,即将一张纸笺呈交百拙掌门并耳语几句,即行离去。

百拙展开纸笺看了一遍,不禁面­色­这突变,持着纸笺的一双手,不住的抖颤,看完后把纸笺一捏,朗声说道:“洪禅师弟,请快停手,我们按照第一等迎宾大礼迎接钱施主。”

洪禅上人听到掌门人百拙吩咐下来,哪敢不遵,急忙跃开数尺之外,禅杖一收,对站在一侧的小和尚身前一抛,双手合掌,道:“施主武功盖世。老僧望尘莫及,得罪之处,请施主宽恕。”

疯子仰脸纵声大笑,道:“南山叟到啦,我北山疯子沾光啦。”说完,身形一晃,凌空而起,拔起五丈多高,呼的一声,从群僧头上掠过,活像一只大鹏飞翔,掠空飞去。

掌门听他说是北山疯子,不禁心内一惊,就在他这一怔神当儿,北山疯子钱鹏已跃身飞起,赶忙叫道:“钱大侠,钱大侠。”

钱鹏已飞出数丈之外,头也未回望一下,如电光石火般,向少室峰飞落。

百拙看他那疾速的身法,心头一震,暗道:“北山疯子这样的轻功,武林中确实罕见。”

悟­性­道:“你和桑大侠,联名的请柬,送了他一分没有?”

百拙道:“南山叟黄麟和他两人,一生行事。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只闻其名,恐怕武林中侠义道的人,谁也没有过他两人的面,请柬如何送达?”

悟­性­又问道:“刚才那位弟子送来的一张纸笺,我见师兄一看,脸上就变了颜­色­,那又是一件什么难事呢?”

百拙道:“刚才那守山弟子送来的纸笺,就是南山叟写来的,还不是责备我和桑大侠,瞧他不起,不给他请柬,要我和桑大侠向他当面解说。”

洪掸上人道:“当时你们考虑过没有,既然是邀请武林同道,维护武林千百生命,免遭劫运,就应该把武林侠义中人,完全发给请柬,不管他到与不到,意思尽到,人家也就不会藉口取闹了。”

洪禅上人这番话,听来好像是责备他们做事疏忽,这也是实在的道理。

百拙点点头,道:“我们也曾考虑过,我和桑大侠一商议,问题很多,不是联名写子帖子就可了事,武林小人物之多,何止千万,莫说请帖无法分送,就是接待也非易事。”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们讨论结果,只有把所知的,请帖可以送达的就列入名单,无法送达的只好作罢,我们并不是瞧不起人,也并不是平常请客,我们是维护中原武林千百人生命而为,拼着被人责备,也只好由他,我想事后他们终会原谅的。”

悟­性­道:“南山叟这人脾气也怪的很,他现在已经来到这里,非要你和桑大侠迎接不可,他提得出做的到,尤其正是用人之际,却不可失之交臂,如果他翻了脸联合北山疯子再来闹一次,受损失的还是我们。”

百拙一皱双眉道:“现在桑大侠又不在这儿,并且不知道他何时回来,我想派个人去找他回来,再商谈一下,说不定还有不少的事故发生。”

正在为难之际,冒一奇正好迎面走来,百拙合掌道:“冒兄弟,你想到外面去走走?”

冒一奇笑道:“现在离本月十五,还有数日的时间,现在很多高手都集中在这里,魔头们再厉害,也不敢再来侵扰了。我想藉这机会以邀黔南毒中圣手苗兄到舍下盘桓一两日,便中向他请教一点疗毒技术。”

百拙道:“他和桑大侠走了,知道吗?”

冒一奇笑道:“他们去的地方我知道,现在我就想动身去找他,趁便返家了。”

百拙道:“冒兄,请你就便带个口信给桑大侠,请他火速回来,不然少林寺又要遭劫啦。”

冒一奇道:“这点小事,小弟一定办到。”说完,展开身形,向少室峰下疾奔。

南山叟黄麟把纸笺交给少林寺小沙弥,送给掌门和尚后,就在少室峰下一间小铺内,切了几斤卤牛­肉­,两只烧­鸡­,十斤高粱酒,边喝边等。

十斤高粱酒,都完全下了肚,牛­肉­烧­鸡­也一扫而光,由太阳当顶,喝到黄昏,也未见百拙和桑逸尘到来。

这时,有了几分酒意,不禁火上加油,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闪身走出店门,恰好北山疯子返来,把他拉回店内,两个都是酒桶,这一坐下对饮,喝了一个通宵,两人都吃得酩酊大醉。

南山叟站起身子,推开窗子一看,见天­色­大亮,笑道:“疯子你去闹过了,现在该我去啦。”

北山疯子钱鹏,道:“你怕不怕他们和尚多,要不要我陪你去。”

南山叟道:“你疯子敢去的地方,我黄麟当然敢去,你闲着没事,跟去看看热闹也好。”

南山叟带着酒醉,气忿难平骂道:“这两个老不死的王八蛋,狗眼看人低,他妈的,大邀武林同道,就不肯邀我们两人,我本来昨天送了一张纸笺,要他两人向我解说,这种维护武林千百苍生的义举,不邀我们是什么道理,我们哪件侠义事落后过人?”

北山疯子钱鹏不但­性­情乖张,而且滑稽突梯,他知大家都是侠义道,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却故意加一把火,道:“人家没有把你看在眼下,就算了吧!又何必自己去碰鼻子呢?如果他们还把你当作一个人看待,你昨天已经给了他们警告,恐怕连夜就三拜九叩来迎接你,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一个小和尚向你说一句,那还有什么可说,走吧,我陪你游山玩水去。”

南山叟怒道:“走,没那么简单,我不把和尚庙烧了,我也不算南山叟了。”

北山疯子笑道:“你是不是喝醉酒说酒话。出口怨气那未尝不可,烧庙还像话?”

南山叟道:“你怕死就早点滚,我非去斗个天翻地覆不可,看他们还敢轻视人不。”

北山疯子见这把火已燃着了,纵声笑道:“昨天我就去闹过一番,你给他们警告时,我正在那里瞎闹呢?”

南山叟一拉北山疯子的衣袖,道:“走,我们今天再去闹他一番。”说完,付了酒资,即向少林寺奔去。

这两个酒鬼,在武林中可说得上是一对难兄难弟,行事绝不畏首畏尾,眼见不平的事,说做就做,不管刀山油锅,都敢去试试。

两人出了店门,即展开轻功,疾驰少林寺,巡山弟子想飞报掌门人百拙大师。无如他们两人身法太快,已来不及,那些巡守山卡的和尚,想横身阻截,哪是两人的对手,略一伸手接招,都被两人打跑。

快要到少林寺门前,北山疯子道:“开玩笑瞎闹,只可一不可再,昨天我已闹过了,今天我看你的。”说完,即闪身跃开掩蔽身形。

南山叟奔到少林寺门口,对守门的和尚大声喝道:“快去叫百拙大师出来,向我磕头认罪,来迟一点,休要怪我无情,我就放火烧庙啦,看他躲到哪里去?”

话声一落,百拙大师已飞步迎出,监院五老和达摩院主持、武当山白云道长,也随后出来。

百拙大师放眼向来人一望,见他白须过胸,身材修长,脸­色­红润,穿着一袭粗布长衫,手握折扇,一摇一摇,神情很是潇洒。赶忙合掌,笑道:“这位施主,可是江湖盛传的南山叟黄大侠吗?老衲接迎来迟,请大侠原谅。”

南山叟­性­情本来就很暴躁,又是酒醉后,说话更不客气了,喝道:“少来这套客气,你是不是百拙秃头?”

百拙笑道:“老衲正是,本想候桑大侠返来,一同前去迎接黄大侠。”

南山叟冷笑一声,道:“我有两条腿,自己会走,要你接什么?”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们两人联名邀请的是一些什么样的人物?”

百拙笑道:“我们为了挽救武林苍生,联名所邀的,当然是武林同道,侠义之流。”

南山叟冷哼一声,道:“你们所邀的是侠义之流,没有被邀的,那当然是­鸡­鸣狗跳小丑了,我今天却要斗斗你们这些自鸣侠义道的人。”

监院五老之一的悟法和尚,听他说话咄咄逼人,目空四海,心中早已发火,现在他自己提出来要拼个高下,哪还忍得住,手横方便铲,一跃上前,笑道:“老衲本寺监院悟法,不自量愿领教黄大侠几招绝学试试。”

南山叟放眼一望悟法,一阵冷笑,道:“你原来是这和尚寺中,监院五老之一,黄麟闻名久了,今天自然要一一领教你们和尚寺监院五老的绝学。”

悟法听他口气,根本就未把自己放到眼中,心中怒火突升三千丈,喝道:“好大的口气,不要徒逞口舌之利,拿真章实学出来试试。”

南山叟突然欺身上前,逼到悟法身侧,冷笑一声,道:“对,不要多说,咱们就比几招看看。”

悟法未见他移步作势,身躯一晃,就欺到自己身侧,心中暗暗吃惊,赶忙提气凝神,蓄势待敌。

南山叟左掌一扬,掌势刚起,突然山头上飞落一人,笑道:“南山叟你真要动手过招,你摸摸身上,有没有买棺材的钱?没有,我化子身上一毛不拨,你死了想要疯子贴钱买棺材,剥了我的皮,也办不到,你有钱先掏出来交给我,你死了我好替你买棺材收尸。”

南山叟听到笑声,把扬起的掌势,又自动放下,笑道:“疯子,昨夜请你喝了一个通宵,看你宿酒未醒,又想骗我的钱,打酒喝是不?”

北山疯子笑道:“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和尚吃四方,疯子吃和尚,到哪儿弄不到酒喝,谁要骗你的棺材钱。”

南山叟道:“疯子,你不要打岔了,我死了之后,身上所有的财产都归你,买不买棺材,我死了什么都不知道,那随你的便。”

北山疯子冷哼一声,道:“你这家伙存心不良,想占疯子的便宜,我又不是你的儿子,想接收遗产。你死了暴尸山野活该,我绝不挖个洞把你盖上一锨土。”

南山叟道:“好了!好了!不要罗嗦啦!我死不了再请喝上三天三夜行吗?”说完,把手上握着的折扇伸出,又道:“疯子,你怕我说了不算,这个命根子,交你作抵押吧!至少还可换几顿酒喝。”

北山疯子伸手接过折扇道:“好啦,你就动手罢!”说完,身形一晃跃开丈余远,盘腿坐在地下,双眼紧闭,并不看他们的拼斗,拿背上葫芦移到前面,抓开葫塞,自顾自地喝起来。

在场的武当派白云道长师兄弟,看他们两人,无理取闹,心中忿忿不平,但人家找的并不是自己,也只好闭口不言,袖手旁观了。

站在一侧的少林寺掌门人、洪禅上人、以及监院四老,看他们两人,并非寻仇惹事,完全是寻开心,真是有苦难言,啼笑皆非。

南山叟见疯子跃开之后,笑道:“和尚你等的不耐烦了,来!来!你接招吧。”说完,左掌一扬,迎面击出。

悟法见他掌势劈到,方便铲往上一抬,想把南山叟劈击的掌势架开。

南山叟看他举铲封架,右脚踏半步,身子一侧,疾伸右手,这动作快的出奇,扬掌、侧身、上前、伸手,几乎是一个动作。

悟法看他欺身伸手抢夺方便铲,身子往后一仰,立刻抽身撤招,惊觉虽然已够快捷,但南山叟的行动比他更敏捷。

不待悟法的招势撤出,右手已握住方便铲柄,即时稳住为桩,右手猛的一收,想把悟法的方便铲抢夺过来。

悟法是天生神力,见南山叟抢夺方便铲,暗忖:“你这叫做“班门弄斧”。立沉为桩,施千斤坠,稳住身形,握方便铲的手,暗中加劲往回拉。

只听沙沙一阵轻响,那鸭蛋粗细的铲身,骤然加长,原来九尺多的铲柄,变成了一丈七八尺长。

这时站在一侧观看的人,脸­色­都很凝重,而且都贯注了全神,只见那方便铲越来越长,到了两丈二三尺左右。

南山叟大喝一声,道:“你还不肯撤手。”说完,一送一收,方便铲已夺了过来。

悟法的脸上,完全变了颜­色­,心内不住的血翻气涌。

悟静看在眼里,两手互相搓了几搓,向前一跃,伸手握住悟法的一只左腕,暗中提了一口真气,运起本身数十年打坐练气的功力,暗助悟法散去的真力,导回丹田。

悟法立时感觉一股热流循臂而上,很快周行四肢百骸,心内血翻气涌立即平服,两人手拉手退后一旁站着。

只听北山疯子大喝一声,道:“南山叟,有两下子,只一招就获全胜,请你喝上一口功酒。”说完,呼的一声从口内喷­射­出一道匹练似的酒箭,直向南山叟面上­射­去。

南山叟喝道:“疯子,你一辈子没有洗脸漱过口,臭死啦,谁要喝你这邋遢酒。”说完,把夺过来的方便铲向空中一抛,双掌一扬,对着激­射­而来的酒箭劈去。

那喷出的酒箭,被猛力掌风一激,向四周飞溅,好像天女散花似的,周围三四丈内都是密密的酒点,溅得在场的人,满脸都是气味。

百拙掌门人却未想到两个游戏风尘的怪物,竟会玩出这样的恶作剧来。

一阵酒气夹着怪味冲鼻,心里一阵翻滚,就要作呕,赶忙合掌,低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

悟仁和悟义,看他们两人,目空四海,不择手段的戏弄,怒喝一声,双双跃出,一个手横禅杖,一个两手各执一柄戒刀,合力夹击南山叟。

北山疯子钱鹏看和尚不讲江湖道义,想以多为胜,笑道:“南山老怪,我看你这把老骨头,算是丢在这和尚庙啦,你胜他们一个,他们来两个,胜了两个来四个,四个变八个,这和尚庙有的是秃头,你的武功再好,也没有办法对付他们这种既是车轮战法,又是群打群殴,想不到天下闻名,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少林寺,竟是这么不讲理。”

百拙掌门大师,听北山疯子当着武当派白云道长师兄弟,这么一阵吆喝,脸上确有点挂不住,不禁青一阵白一阵。

少林寺数百年来,一向都是执着武林牛耳,从未受到如此的羞耻,想不到会碰上这两个不可理喻的武林老怪物,心中不禁又气又恨。

本想传下去,集中全力,把这两个老怪物毁了,但一想过去的声誉,不能因一时之忿,而把它断送。只好把怒火忍下,置之不闻不问。

南山叟以一双­肉­掌,对付两个武林高手围攻,虽不致落败,但一时之间要想胜人家,却也不易。

但听北山疯子这一阵吆喝,他放眼同百拙一望,看他还顾不顾荣誉,只见他脸­色­青变白,由白变青,知道他心中已够痛苦的了,内心中也感觉北山疯子这玩笑太过火了一点儿。

南山叟这一思索,分了不少心神,身法略慢,悟仁的铁禅杖趁势一招“指天誓日’,禅杖带着急风向胸前袭来。

他即忙一矮身,禅杖由他的头发上滑过,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悟义的两柄烂银刀,善于带起逼人刀风,一片寒光,向他的双腿扫来。

南山叟这时双腿微曲着,想躲避这疾猛扫来的刀风,实感不易,就在千钧一发的当儿,身子顺势往后一仰,展开就地十八滚,滚出一丈以外。

北山疯子看他连遇险招,尤其看两个秃头,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置人死地的招式,心里感到不平,他也存下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把少林寺闹个天翻地覆。

见他又在闪避悟仁和尚的禅杖,笑道:“南山老怪,不要尽管避招啦,秃头出手不肯留情,还有什么交情可讲,拼命­干­吧!放倒一个够本,打倒两个赚下一个。”

悟­性­涵养极高,目视北山疯子开这种叫人难予忍受的玩笑不算,又要出言挑动,心情亦十分激动,来不及多想,一横禅杖,怒道:“钱施主,你这样做法,也未免太过份,实在使人忍无可忍了。”

北山疯子钱鹏冷笑一声,道:“我又没有以人多胜少,不是要命的玩艺儿,算不得什么过份,值不得大惊小怪。”

南山叟冷笑,道:“你们仗着秃头多,用车轮战法不说,还要群打群殴,你们这不是惹事,是什么?”

悟­性­怒道:“施主,你既然自恃武功绝顶,敢作敢为,老衲陪你走几招试试。”

北山疯子冷哼一声,道:“我疯子身无长物,什么事情不敢做,惹我冒了火,我就放火烧这和尚庙。”

悟­性­喝一声,跃起一丈多高运起功力,挥出一杖,只听呼的一声,向化子劈下。

悟­性­功力深厚,这一击力道非同小可,但听杖风呼啸,当头罩下。

疯子见仗风逼临头顶,右脚往后一撤,身子微偏,手上铁棍,竟迎着悟­性­的禅杖扫去。

悟­性­暗道,你这是自找苦吃,我这一禅杖下击之力,至少也有千斤,看你这皮包骨的身躯,竟敢和我硬架硬接。

就在悟­性­心急转动之间,禅杖和铁棍已然相接,只觉一股绵柔之力,循臂而上,悟­性­突感两臂微微一麻,臂上劲力顿失。

自己一杖下击之力,却被对方用至高内家气功化解开去。

悟­性­吃了一惊,猛提丹田真气,脚站镇山实地,一收禅杖,施展出少林寺镇山绝术“十八罗汉杖法”,但见杖影如山,呼呼风啸。

北山疯子钱鹏硬接了他一招,感到一股很大的压力,心中也是暗吃一惊,忖道:“这秃头功力果然不凡。”

他也立即展开毕生­精­研出来的三十六招铁棍法,这套铁棍法,是集平生心血研创出来的,施展开来,威势绝伦,变化诡异。

两人武功各有各的造诣,尽展所长,这一场激斗打得只见杖影棍风,不见人影,一时间谁想得胜,却也不易。

南山叟这时也被两个和尚逼得激起真火,一出手就是内家真力。

他们本来都是侠义道中人,并无恩怨可言,在初动手时,彼比出招,都还存着点到为止之心,激动真火之后,也手就大不相同了,每招每式,都是拼命的打法。

悟­性­和疯子打到十招后,疯子大声喝道:“秃头,我们已经打过十招啦,你的十八罗汉杖法,还有多少招,你琢磨琢磨看,把十八罗汉杖法使完,能不能慈悲了我,如果自量无法送我登极乐,我们就休息一下,让我疯子喝几斤酒之后,再从头打起。”

悟­性­冷哼一声,道:“施主,不要自鸣得意,你的一套棍法虽然奇异难测,老衲自信能接得下,尽你的所长施展吧。”

疯子怒道:“秃头,哪来这么狠的心,叫你停一停,让我喂饱肚子再打,竟然不肯,我肚子里的酒虫,因此而饿死,从今后不想再喝酒,这笔帐我和你一辈子算不清。”

北山疯子口里虽然滔滔不绝在讲个没休,但他的棍法,施展得更是凌厉。

南山叟只凭一双­肉­掌,对付两个武功高手夹攻,不但没有败象,而且愈战愈勇。

悟仁和悟义两个和尚,以雷霆万钧之势,联手并攻,仍难占上风,不由脸上浮现着无限惭愧。

悟仁求胜心切,猛的一招“毒蟒出|­茓­”,带起一股劲风,直向南山叟当胸点去。

南山叟见和尚出招这样歹毒,哪里是出家人的行径,有了拼命的决心,杖风点来,不避不闪,右腿向后退半步,身子微侧。

疾伸右手,向悟仁点到的禅杖抓去,手法快捷至极,大喝一声,“撤手”。

悟仁见他伸手抓来,即想抽招换式,无奈南山叟的手法大快,已感不及。

就在他心念一转之间,禅杖已随声脱手,好在他松手还算快,身子站在原地未动。

他若想争夺,那苦头就吃大了,南山叟内功深厚,又是存心要夺悟仁的禅杖,把全身真力,都暗运在右臂之上,他抓到掸杖时,禅杖上已探深陷下一道手印。

南山叟抢夺悟仁禅杖之前,已把时间计算好了,看悟义在他的左面向自己进招。是以,右腿往后退半步,即使禅杖夺不来,也不至腹背受敌,借禅杖挡住自己胸前。

他刚把禅杖夺到手上,悟义的两柄烂银刀,寒光闪闪的向他拦腰扫到,就势一挥,夺过手的禅杖,恰好把悟义双刀拦开。

南山叟有了一根禅杖在手,如虎添翼,即刻展开掸杖反攻。

悟仁自术成出师之后,也曾在江湖上经历一番,会过不少高人,和自己打成平手的也不过少数三五个人,受过这样的羞辱,不禁面红耳赤,热泪盈眶。

仰脸望天,长叹一声,举掌猛向自己头上一击,竟想自碎天灵而死。

悟道看他竟要以死来遮羞,不禁吃了一惊,即忙闪身跃到悟仁后面,疾伸手指把他手上的要|­茓­点了。喝道:“你这是何苦,胜败乃是武林中人的常事,兵刃出手,也不是什么奇耻大辱,就值得一死吗?”

悟仁只觉肘间一麻,劲力顿失,手臂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转脸一望,竟是悟道师兄,听他这一说,再也不好意思站在当地,缓缓退后站到洪禅上人的身侧。

南山叟展开反击后,悟义已难支持,被逼步步后退。

悟道看此情形,也顾不得什么声誉了,即刻跃身上前展开两柄烂银戒刀抢攻。左手刀“日月争辉”,右手刀“云龙三现”,但见寒光闪闪,向南山叟背后卷去。

百拙大师看他们都激动了真火,打得激烈,大家是同道,又无过节可言,谁胜谁败,都不是荣耀之事。

在这种局面之下,感到束手无策,叫他们停止吗?这两个怪物,更是得理不让人,又不知再要玩什么更难堪的花样,群打群殴,把两人打伤打跑,对自己的声誉,也是得不偿失。

心中在想着,一对眼睛却望到白云道长的脸上。

白云道长看百拙大师用期待的眼光,望着自己,已知道他的心意,无非是想叫自己出来调解,但自己站在客居地位,尤其见他们两个怪物,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说得好,大家都高兴,万一说不好,却是惹火烧身,他只顾在心里琢磨,应该怎样说才恰当,但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恰当的措词,其实他只要挺身从中斡旋,事情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就在白云道长穷思的当儿,突然山少室峰下,传来一阵长啸声。

疯子听峰下响起一声长啸,纵声大笑,道:“南山老怪,要命的到了,赶快抢攻呀,迟了我们就捞不到本了。”

啸声愈来愈近,这时,百拙大师已听出啸声,是谁人所发,不禁脸上泛起微微笑容。

悟­性­和疯子钱鹏拼过二十招后,仍然难分胜负,彼此都存了敬佩之心。悟­性­听那啸声,是八臂神乞到了,只要他一到,事情就好办了。故此,他出招比以前更加谨慎小心,只守不攻,免得在这片刻之间造成大错。

疯子见他突然改变,只守不攻,感觉奇怪,笑道:“秃头,怎么啦?不肯慈悲我疯子。疯子活到世上受罪,想死却没有人肯打发上道,大概活罪还没有受够,阎王老子不肯勾消生死薄。”

话声刚落,只听一声人笑,道:“且慢动手!”话落人到。

疯子猛攻一招,向后疾退五步,定神望去,眼前站着一位身躯修长,身穿百绽大褂,赤足草履,一头短发,满脸袖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的人,笑道:“有趣!有趣!我疯子一辈子做不起一件衣服,我想江湖上绝没有和疯子一样的人,想不到老兄也这样寒酸,我们两人大概攀得上交情,称得起志同道合的穷朋友啦。”

桑逸尘听他这一说,又抬头向南山叟望了一眼,他们也停了手,虽然没有见过面,但闻名已久,大笑一声,道:“两位可是江湖盛传,绿林闻名丧胆的钱鹏和黄鳞吗?”

疯子笑道:“不错,疯子是我,那个穿长衫白胡子老怪物叫黄麟。”

南山叟跃身疯子侧,喝道:“钱疯子,你的疯病又发啦,非医治医治不可,见面还没开口说话,就想和人家攀交情,看你这付长像高攀得上吗?不怕害臊丢脸。”

桑逸尘听了南山叟之言,心中很感不悦,但一想自己这次联名柬邀武林同道助拳,亦有不当之处,只好把不悦之心散去,笑道:“这次几个武林败类,联合一帮魔头,欲和武林道一争长短,压服各派各门,他们已经发动,想分别征服,眼看他们声势不小,老叫化和百拙大师,不忍武林千百生命遭劫,迫不得己,才联名柬邀武林同道助拳………”

疯子抢着说,道:“老叫化,你既是当了化子头,有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通知一声,叫我们赶赶热闹,填填肚皮。”

桑逸尘仰脸纵声笑道:“请吃请喝,老叫化子不请你们是自然之道理,这种出力卖命之事,哪有不请之理,可是两位和我化子一样,连破屋都没有一间,叫老化子和老和尚,到哪儿去请你们?”

百拙大师移步过来,合掌笑道:“刚才失礼之处,尚请两位施主恕罪。”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请稍站片刻,老衲入内,吩咐职司弟子迎接两位入寺,容老衲一尽地主之谊。”

疯子猛的睁眼向南山叟一望,笑道:“南山老怪物,你有没有意思入寺,瞻仰天下闻名的少林寺,我疯子住破庙宿荒山野岭惯了,见了这雄伟壮严,巨殿绵连的和尚庙,尤其我这邋遢样,实不敢登大雅之堂。”

南山叟笑道;“佛像与我无缘,无意瞻仰,你疯子不敢进去,老朽更是不敢了。”

百拙道:“两位施主,到了寺门口,都不肯进寺让老衲尽地主之谊,也就太看老衲不起了……”

桑逸尘见他们两人不肯入寺,心念一动,即忙笑道:“两位既不愿人寺,接受百拙大师的招待,那么由老叫化作东,请你们到少室峰下,喝个痛快如何?”

疯子笑道:“这样请我们两人,倒真有意打扰一顿。”说此,转脸望南山叟一眼,又道:“老怪物,你去也不去?”

南山叟笑道:“我的吃饭家伙,还押在你手上,打扰桑大侠我却不敢,由我作东请你们吧!”

说着,转眼望着站在一侧的白云道长,又道;“这几位道长怎么称呼,还没有请教,请一起去吧!”

桑逸尘指着白云道长笑道:“这位武当派掌门人白云道长,你们没有见过面。”

南山叟笑道:“久仰!久仰!想不到今天在这儿,能见到望重四海,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的武当掌门,真是幸会!幸会!请一道去喝几杯如何?”

白云道长微微笑道:“贫道无德无能,承黄大侠夸奖,愧不敢当。”说完,介绍两位师弟和南山叟北山疯子见礼。

疯子笑道:“想不到向来一毛不拔的老怪物,今天竟然这样慷慨了,这倒是破天荒的怪事啦!”

南山叟喝道:“你这疯子真有点下三赖,说话全不老实,我昨晚才请你喝了一个通宵,酒都还没醒完,就撒赖不认帐了。”

疯子笑道:“我穷疯子一文莫名,不吃你的,难道还想吃我的不成?”

南山叟道:“谁不知道你疯子一辈子,只知道装疯卖傻撒赖,张口白食作弄人。”

疯子道:“不要徒逞利口了,你出钱我替你邀客,这可以吧!”说完,拱手让客。他向百拙望了一眼,笑道:“老和尚,恕我不邀你,免得破坏你们这和尚庙的戒规。”

百拙大师笑道:“老衲本想一尽地主之谊,施主感到寺内严肃不惯,寺中数百年来,都是如此规矩,老衲不敢破例,请施主原谅。”

疯子眼望八臂神乞笑道:“听说你也是酒中仙,武功造诣疯子比不上,和你拼酒量却不知鹿死谁手。”

桑逸尘笑道:“说酒量不是老叫化自豪,这一辈子还没有碰过敌手,老兄弟的酒量如何,没有领教过,今天老叫化非和你较量较量不可。”

百拙大师道:“老衲平时不能喝酒,为了招待客人,寺内还存着有酒,等下老衲派弟子,送两罐来,表示地主之谊。”

南山叟笑道:“多谢啦。”说此一停,又道:“请。”请字一出口,身子跃起,向峰下疾奔而去。

六个人都是身负绝学,就当代武林中来说,均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一展开身形,各人施所学有意暗较轻功脚程,真是捷如流星,快如疾弩。

六人一阵奔驰,到达少室峰下,除了桑逸尘提前一步,较高一筹,他们五人都在伯仲之间,不先不后,并肩到达。

进了饭铺,南山叟掏出了两锭大元宝交店伙计,道:“去,把你们店中的好酒好菜,尽量地搬来,吃完后算帐,不够时再给你。”

店伙计接了银子,转身如飞而去,忙着烫酒备菜。

店伙计已刚把酒菜搬来,四个小沙弥,也抬来了两大罐泡红枣的酒,打开来酒­色­橙红,香气四溢。

北山疯子,看摆的杯子太小,一口一杯,都觉不过瘾,即刻吩咐伙计,把杯子收去,换大碗来。

伙计一会儿,捧来六只汤碗,一个碗至少可容一斤酒,小伙计打开酒罐泥封,每人给舀了大碗。

北山疯子端起面前的大碗酒,笑道:“我疯子今天要借花献佛先敬各位一碗,把肚子里的酒虫安置好,免的它作怪。”说完,如长鲸吸水,片刻喝的点滴无存。

桑逸尘见他开始就这样的豪饮,酒量看来定是惊人,笑道:“钱兄,你这是想先声夺人,来个心理攻势,把人吓住。白云道长师兄弟和黄大侠的酒量如何,我不知道,老叫化却不怕。”端起碗也是一饮而尽。

白云道长笑道:“我们师兄弟,可没有两位这种宏量,奉陪几杯,还可免强,要我们拼个不了不休,却只有甘拜下风。”

师兄弟三人,也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几声后,各人的一大碗酒,也下了肚。

南山叟黄麟笑道:“疯子是猫子三口水,无后劲,吓不住人,我觉得一碗太少,每人先喝十碗再说。”

这十碗酒,至少也有十斤左右,他—口气喝光,这样宏量,把个嗜酒如命老叫化都震住了。

这一场酒喝的大家晕头转向,八臂神乞却把要事也忘记了,十碗酒下肚之后,豪气大放,不停的找人拼杯。

他正喝的兴致勃勃之时,忽然走来一个身着淡装紧衣的少女,只见她面似芙蓉,秀眉瑶鼻樱桃小口,牙齿如雪,两瞳似水,腰如细柳,可称得上娇体如花,秀逸若仙。

一进门就向六人裣衽,道:“请问在座的老前辈中,哪一位是桑老前辈?”

桑逸尘放眼一望,却不认识,倒不知找自己有什么事,笑道:“小姑娘是何人门下,找老叫化有什么事?”

那小姑娘上前一步,从身上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给桑逸尘后,猛退一步,微微一福,也不等八臂神乞的回话,即转身向店外疾奔。

桑逸尘接过信封,抽出信笺一看,只见上面大意写道:“顷闻阁下与百拙大师,联名共邀武林同道于本月十五日齐集少林寺,共同维护武林劫运而救众生,此种舍已为人之义举,实为我辈称道,如此盛会,乃为武林中数百年之创举。

灵虚老道何德何能,敢称武林第一奇人。素闻阁下与灵虚老道,交称莫逆,请费神转告灵虚老道,到时拨冗前来,藉此武林同道济济一堂之机会,一较高低,以正名位。

灵虚老道如藉故推辞不到,除和在场高手印证武技之外,当趋九华山排云岭决斗灵虚老道。

九疑白发姑娘

桑逸尘看完这封信,仰脸沉思良久,也想不想这白发姑娘是谁。一跃身走出店外,想问问送信来的小姑娘,白发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他追出去一看,哪还有小姑娘的影子,返回坐位后,白云道长看他眉头紧皱,笑道:“桑兄,有紧要事吗?”

桑逸尘点点头,道:“刚才那位小姑娘送来这封信,是一位署名九疑白发姑娘派人送来的,十五日那天,她要和灵虚上人决斗,以正武林名位。这位白发姑娘是谁,老叫化却没有听说过,不知你们知不知道白发姑娘的来历。”

白云道长摇摇头,道:“贫道很少涉足江湖,对武林道都很生疏,看她署名白发姑娘,可能她的青春幸福都完全为潜修武功而断送了。”

南山叟黄麟道:“此人可能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不然连见多识广的桑大侠,都不知道她的来历。”

疯子笑道:“这人不但把一生幸福送在潜修武技上,可能还有一段秘史,见了灵虚上人,或许知道她的来历。”

桑逸尘道:“这件事却叫我老化子作难啦,灵虚牛鼻子,行踪飘忽,想找他自不容易,既然白发姑娘把事托老叫化,只好赶到排云岭一看,尽尽人事。”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两位兄台远途跋涉而来,反叫黄兄破费,老叫化一生虽然不拘这些小节,心中也感惭愧,等返来后,由老化子作东,再请你们几位喝一顿,这就失陪了。”说完,跃身疾奔出店。

白云道长师兄弟也随老叫化之后,辞别南山叟和北山疯子返回少林寺。

桑逸尘奔出客栈,也没有返少林寺和百拙交待一声,连二女那儿的事也把它抛诸脑后了。立即直跑九华山,他心急如焚,脚程尽量加速。

这天申时光景,已到九华山排云岭下,放眼一望,在黄昏暮­色­中,只见一条白影电奔而来。

眨眼之间,已到了八臂神乞面前。

桑逸尘细看面前的白猴子,伤势已经痊愈,他见了桑逸尘就躬身作揖,高兴地跳着脚,咧开大嘴吱吱怪笑。

桑逸尘问道:“灵虚牛鼻子在不在山上。”

白猿玉奴点着一颗猴头,咧开大嘴,两声怪啸,伸手向峰上指了一指。

桑逸尘已明了他的意思,发出一声长啸,声如龙吟,直冲霄汉,纵身一跃,向那千寻峭壁直奔上去。

他跃上峰顶,穿过千竿绿篁,直向灵虚上人打坐房中冲去,把房门一推,见一张木云床上坐着一个道装老人,合掌闭目,面泛笑意,脸­色­赤红,修躯清神,白发长眉,一派仙风道骨,飘然出尘。

桑逸尘双目圆睁,神光如电,巡视灵虚上人,猛喝一声,道:“好啊,你这牛鼻子老道,自鸣三界五行高人,全没一点志气,人家骂你牛鼻子无德无能,一点也不错,几个老魔头前来,你却躲了。让三个孩子去拼死,等他们走了之后,你又偷偷地跑回来。晓得你牛鼻子是这样一个怕死的人,老叫化真不该赶来,让那几个妖人,把你的老窝烧了,看你到哪里去打坐?”

灵虚上人睁开眼,合掌一礼笑道:“老怪物谢谢你啦。”

桑逸尘仍寒着脸,喝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衣钵弟子俞剑英,被­阴­阳老妖怪和玄修等几个魔头,逼下鬼湖淹死了。”

灵虚上人微笑道:“英儿被人逼下湖中淹死,只怪他学术不­精­,这值得什么大惊小怪呢?”

桑逸尘怒道:“好啊,你牛鼻子好狠的心啦,俞剑英死了,当然不足一提,但他是你牛鼻子的徒弟,你一手教出来的,就连一点师徒之情都投有了吗?更不怕人家笑你牛鼻子无能吗?”

灵虚上人微微一笑,道:“不错,英儿是我的徒弟,但我只教他武功,并没有保证他一辈子不死,更不能保证他打遍天下无敌手。”

桑逸尘听他说这些话,气得眼冒金星,怒喝道:“老叫化把你当作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却想不到你牛鼻子竟是这样无情无义,走!走,我们两人再打一架,拼个你死我活。”说完,抢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拉灵虚上人。

就在这一刹那间,门外传来一声:“师祖。”的小孩子叫声,跟着声音进来一个二三岁左右的孩子,长得甚是清秀。

灵虚上人笑道:“孝燕,这是你义祖父,隔了几天没有见到啦,你还认识吗?快请你义祖父坐。”

孝燕很是乖巧,上前叫了一声义祖父,拉着老叫化的破绽大褂,往灵虚上人云床对面木椅上去。

桑逸尘满肚怒火,一见到孝燕,便烟消云散,笑道:“乖孩子,我坐!我坐!不要把我大褂拉破啦,义祖父没法子做新的。”

这时,白猿玉奴,手捧玉盘,端来一杯茶放在竹几上,用手指了指,意思是叫八臂神乞吃茶,然后躬身一揖退去。

桑逸尘见灵虚上人尽弄玄虚,心中又是气,而又敬佩,却不知如何说才好,仰脸一阵沉思,道:“牛鼻子你到了少林寺,孝燕是你把他带回来的吗?”

灵虚上人笑道:“这么一个不知事孩子,在大敌环伺之前,跟着他们父母,那是多么危险。无意之中,见孝燕被一个姑娘,抱到一老婆子家寄养,我留下一张便条,便叫白猿抱回山来了。”

桑逸尘道:“我三年前带二女上排云岭,你曾经说过,五年后三山五岳中魑魅群起,中原道上血雨腥风,那不知要毁了多少山野奇人,江湖中豪杰英雄,这一次算不算你所说的武林斗的一场浩劫。”

灵虚上人摇头,脸上微笑突然敛去,闭目没有答话。

桑逸尘见他不愿回答,一皱眉头,喝道:“牛鼻子,你先不要把眼睛闭上,我还有话问你。”

灵虚上人睁开眼睛笑道:“桑兄,你有活尽量说吧!今天我们都没有事,可以畅谈,以后恐怕就难得有这机会了。”

桑逸尘道:“有人写信给我,要老叫化转告你牛鼻子,本月十五日,请你到少林寺决斗,以正武林名位,不知你肯不肯去?”

灵虚上人笑道:“我已活到一百多岁的高龄,我没有你那样雄心了,要名位有什么用。”

桑逸尘笑道:“人家找的是你,不是找老叫化啊!你不去她就要到你排云岭来,不管你躲到什么地方,都要把你牛鼻子找出来,你想避让安宁,我看不会这么简单。”

说着,从百绽大褂内,掏出白发姑娘写给他的那一封信,道:“你自己去看吧!写信的人我也弄不清楚,绝对不是我假造的。”说完,把信掷给灵虚上人。

灵虚上人接过信封,抽出信笺一看,面上的笑容,也突然敛去,道:“竟然是她……”

桑逸尘道:“她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灵虚上人笑道:“她将近百年未有在江湖上走过,你不知道,或许是真的,竟然在十五日要到少林寺,这人­性­情很怪僻,你们却要应付好,免得闹出意外。”说完又把双目闭上。

桑逸尘笑道:“她的来历,牛鼻子可以说给我知道吗?”

灵虚上人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桑逸尘一连问了两遍,他只笑笑仍然不答,老叫化知道牛鼻子有难言之隐,也不再追问,笑道:“牛鼻子,到期你去不去,我可不管,但我已经当面交给你看了,我已算尽到责任啦。”

灵虚上人笑道:“一生能交到你这样热心的朋友,也算难能可贵了。”

桑逸尘站起道:“老叫化这次死不了,有机会我再来排云岭上看你。”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灵虚上人道:“桑兄,恕贫道不远送……”

桑逸尘走出房屋即开轻身术,直向富民镇连夜疾奔,到了富民镇。

第二十回 湖底奇遇

桑逸尘进到客栈,直奔二女的住房,一看二女不在,即忙把店伙计叫来,将房门打开,一看二女的东西犹在,问道:“伙计,这两个客人出去有多久了,住在对面的那位客人,出去之后回来过没有?”

店小二道:“住这房内的二位客人,你老人家头一天走,第二天中午时,她们就去了,一直到现在未回来过。住在对面的那位客人,出去之后就没有再见回来,他给了房子钱,我们也不敢租给别人,不知是你老的什么人,我打开房门让你老人家先到房内休息,等他们回来吧!店钱那位少爷已经付过了。”

桑逸尘这几天都是在仆仆风尘之中,没有一刻安静过。

他听店伙计这一说,觉得休息一下也好,猛的一睁环眼,笑道:“伙计,你把房门打开后,帮我切上三斤卤牛­肉­,两只肥­嫩­的烧­鸡­,十斤好酒,送到房里,愈快愈好。”

店伙计赶忙躬身退出去。

桑逸尘等店小二出去之后,闭上双目,沉思白发姑娘这个人,是怎么样一个人物,想了好久,就是想不起来,自己一生都在江湖上走动,无论黑白两道的人物,无不了如指掌,竟然不知道白发姑娘这人,真是一件令人费解的怪事。

他见牛鼻子看信的当儿,脸上笑容突敛,好像对这白发姑娘也心存畏惧。

再一想牛鼻子的为人,虽然道貌严肃,超越五行三界之外,但对他的衣钵弟子俞剑英,闹出这么多的情爱纠纷,他不但不责备,反而能通权达变,把一个未正名身怀六甲的徒媳,也收列门墙。

他想到此处,心有所悟,忖道:“牛鼻子年轻时,是不是也闹过情孽纠纷,白发姑娘可能和牛鼻子是师兄妹,因感情破裂,各自闭门潜修。”

突听店伙计,跑进来说道:“酒菜已摆好,请你老人家过去吃罢!”

桑逸尘猛的一睁环眼,缓缓站起身子,向对面房间走去。

桑逸尘刚走出房门,二女和洞庭钓叟师徒由外面走了进来,八臂神乞一见二女,猛喝道:“叫你们在这里等我,竟敢不听老叫化的话,从今以后老叫化再也不管你们的闲事了。”

二女见八臂神乞生气,慌忙双双跪下,陈姑娘道:“师叔,你老人家不要生气啦!下次再也不敢违背师叔的吩咐。”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你一大把年纪啦,怎么火气还是像年轻时那样暴躁,孩子们纵然不对,也应该等他们进了房子后,慢慢地教训,怎的一见面就大骂起来。”

桑逸尘仰脸纵声笑道:“老水怪,你不知道这几个孩子,老是不肯听话,把老叫化害苦了,从早到晚都在为他们瞎跑。”说完,望着二女喝道:“牛鼻子教你们的,就是这一套吗?见面没有别的,就知道做磕头虫,赶快起来,进房换件衣裳,到对面房里去吃饭。”

二女站起身子,向八臂神乞一福,即跃身进入房内。

桑逸尘见二女进房后,向洞庭钓叟笑道:“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这机会难得,老化子已经叫了酒菜,今天倒要好好地喝几杯。”

洞庭钓叟笑道:“喝酒是我最高兴的事,但我年纪老了,酒量已经不行,我先申明,不能以你的豪量来和我拼杯。”

店伙计见二女回来,不等吩咐,随着身后,就拿来四付杯筷。

桑逸尘见伙计来到,即刻吩咐添菜,这才和洞庭钓叟师徒走入房内,刚坐下喝了两杯,二女也换好衣裳过来,仍然是女扮男装。

桑逸尘这时怒火全消,见二女进来,笑道:“你们坐下敬白老前辈一杯酒吧!”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你来这套俗礼­干­吗?要喝我们两人喝,如果叫他们两人敬老朽酒,我站起就走,连少林寺我都不去了。”

桑逸尘突然一皱头,道:“老水怪,真够爽快!”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好在老叫化这两条腿,跑路跑惯了,不然这几天就吃不消啦。”

陈紫云道:“师叔,什么时候返回来的?”

桑逸尘道:“我也是刚到这儿。”说此,喝下一口酒,又道:“你们去湖边几天了,看见英儿的尸首浮上来没有?”

程玉玲眼蕴泪水,道:“你老人家走了以后,第二天我云姊姊看师叔仍然未来,就奔到湖边,见白老前辈仍在那垂钓,我们就在白老前辈的旁边,看了很久,湖面平静如镜,便想下去看看。”

桑逸尘笑道:“老水怪一生在水里过活,现在江湖上的人物,水上功夫谁能和他较量,他都不敢下去,你竟不怕死,想下去喂鱼是不?”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不要瞧不起人,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我和你都老了,称不起好汉啦!”

桑逸尘听了,皱着眉头,道:“她到湖底去过?”

陈紫云道:“我们割了很多葛藤,几根槎成一段,然后再接起来,花了一天时间,才接成一根几百丈长的长绳,藤头结上一个大山石,玲妹妹身上捆了一根结实的葛藤连在长藤上,慢慢的往下放,刚好把藤放完,玲妹妹也落到湖底。”

桑逸尘问道:“你下湖底去见到什么没有?”

白燕儿道:“湖底下面,由那座高峰底下涌出一股很大的泉水,向下面山洞流去,水势十分湍急,落下湖中去的东西,无一存留,我找了半天,除了鱼儿游来游去外,一无所有。”

桑逸尘听了,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这么说,英儿却是凶多吉少了。”

二女早已忍不住满眶泪水了,八臂神乞一说凶多吉少,不禁“哇”的一声,双双大哭起来。

洞庭钓叟道:“两位不要难过,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会绝处逢生的。”

桑逸尘见二女痛哭,心里也感到难过,叹息一声,道:“俞剑英既然葬身湖底,哭有什么用?你们既然爱他,就好好的把孝燕抚养成|人,使俞家后继有人,就是他在九泉也瞑目了。”

二女愈哭愈伤心,老叫化和洞庭钓叟虽然一生不知道什么叫悲惨,看他们这样情景,酒也无法下咽了。桑逸尘轻轻叹息一声,道:“我送你们两人到对面房子去休息。不要只顾哭,哭解决不了问题。”说完,站起身子,一手拉一个,把他们送到对面房内。

桑逸尘把二女送到对面房里后,摇着一头蓬发走了进来,道:“老叫化刀山油锅全然不怕,可就是怕见人家流眼泪,这两个孩子真把老叫化闹得束手无策。”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你练的是童子混元气功,没有领受过儿女柔情,老朽一生在湖边海边,喝风饮露,活了一百岁,更是谈不到这些,今天看到他们这种异­性­的至爱,却把老朽这冷僻冰心感动啦。”

桑逸尘笑道:“不管她们哭也好笑也好,我们喝个痛快再说。”说此,转眼望着白兴又道:“你不喝酒?”

白兴站起身子,微一躬身,笑道:“老前辈,你请吧!晚辈不会喝酒。”

桑逸尘笑道:“你不喝酒,老叫化就拜托你一件事,你去看看他们两人,会不会寻短见。”

白兴笑道:“好,我这就去,你老人家放心喝吧。”

两人都有惊人的宏量,先来的十斤酒,不一会儿,就喝光了,桑逸尘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笑道:“白兄你比我年纪要大二十岁,过去江湖上的事,比老叫化知道的多,向你请教一件事,不知肯不肯告诉老叫化。”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突然之间客套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知道的,绝不隐瞒。”

桑逸尘笑道:“灵虚牛鼻子,年青时代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一些?”

洞庭钓叟道:“灵虚上人比老朽的年龄要大,老朽技成走入江湖之时,他已功成身退,隐居潜修了,过去的事迹却很少听闻。”

桑逸尘道:“你知道九疑白发姑娘这个人吗?”

洞庭钓叟摇摇头,道:“老叫化在什么地方听到这个怪名字。”

桑逸尘道:“这人亲自写信给我的,她知道老叫化和灵虚牛鼻子是朋友,要我去约牛鼻子正月十五日,到少林寺一较高低,以正名位。”

洞庭钓叟道:“老朽术成入江湖时,就听闻九疑山,有一位潜修道姑,已修成金刚不坏之身了。以后渐渐地淡忘了,江湖也无人再提起,这位白发姑娘是不是早年江湖上传闻的那位道姑,如果是的话,和灵虚上人的年龄,恐怕也相差不了多少。”

桑逸尘摇摇头,道:“现在江湖上和你一般年龄的人,再也找不出几个来,你既然也不知道这个人来历,那就成了一个永久解不开的谜了。”

洞庭钓叟道:“你把白发姑娘邀约灵虚上人比技之事,转告他没有。”

桑逸尘道:“牛鼻子虚怀若谷,处处诚心相让,哪会和人争名,就是把他老窝放把火烧了,也只是笑笑了事。”

洞庭钓叟叹息一声,道:“一个人想要做到他那样深的涵养功夫,也不是平常人所能……”话声未落,忽由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愈来愈近,一忽儿就到了门口。

桑逸尘放眼向来人一望,见走来的是俞剑英。

俞剑英一眼望到义父在房内,猛的跃身进屋,双腿一跪,道:“义父,怎知道英儿住在这里?”

桑逸尘见俞剑英背后背着一束稻草似的东西,摆摆手笑道:“英儿,起来,你背后背的是什么东西?”

俞剑英笑道:“英儿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

话还未说完,二女听到声音,破涕为笑地疾奔过来,玉玲道:“英弟弟,你不是被几个魔头逼下鬼湖去,怎么样上来的,快告诉我们。”

桑逸尘仰脸纵声大笑,笑声震得屋子吱吱爆响,笑声一落,道:“这一下你们两人,该相信你牛鼻子师父的话罢,你们两人若真的寻短见死了,那才死的冤枉,现在见了面该欢喜啦。”

二女听桑逸尘这一说,粉脸上不禁羞得泛红,陈紫云道:“师叔,不要笑我们啦,云儿有空炒几样可口的菜,给你老人家下酒。”

洞庭钓叟见这情景,自己站在这里,有很多不便,即站起身子笑道:“老叫化,我已经喝醉了,你们谈吧,我在鬼湖边呆了好几天,想找间房子休息一下。”

桑逸尘笑道:“英儿快见过这位洞庭钓叟白老前辈,是老叫化邀请来助拳的。”

俞剑英向洞庭钩叟一揖,笑道:“晚辈俞剑英,年轻识浅,以后请老前辈多多指教。”

洞庭钓叟仰脸纵声大笑,道:“小兄弟不用客气,奇人门下武功绝顶,老朽痴长一把年龄,今天能够亲眼看到小兄弟这么一位气度不凡,瑶池仙品的武林中后起之秀,实感生平快事。”说完,闪身走了出去。

俞剑英躬身送走洞庭钓叟后,转脸向两位姊姊脸上望了一眼,只见眼睛红肿,尤其义父说她们要寻短见,如丈二金刚摸不到头,不禁问道:“义父,我姊姊她们为什么要寻短见?”

桑逸尘手上拿着一只­鸡­腿,正好在口里,听剑英这一问,急忙把­鸡­腿放下,笑道:“她们心里的事,老叫化不知道,寻短见是什么意思?你问她们好了。”

二女见到英弟弟无恙返来,芳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向英弟弟倾吐,但经八臂神乞酒后的几句幽默话一逼,却不好意开口了。

俞剑英见二女,只是睁着星目,瞪视自己,一瞬不瞬,笑道:“两位姊姊为什么要自杀,是谁人欺侮你们?”

白燕儿听剑英这一问,情不自禁地道:“有师叔和我们在一起,谁敢欺侮我们,自杀还不是为你。”

俞剑英很感惊奇地问道:“我又没有惹你们生气,怎么为我而寻短见,这真把我弄糊涂啦。”

陈紫云道:“你是不是被几个魔头逼下湖中了?”

俞剑英道:“不错,谁人告诉你们的?”

陈紫云道:“师叔亲眼看到的。”

俞剑英向八臂神乞一望,道:“义父,英儿被逼落湖中时,你老人家也赶到那里了?”

桑逸尘点点头,道:“可惜,老叫化迟到了一步,没有赶上,所以害得她们要寻短见。”

俞剑英道:“那几个魔头实也可恶,我拔身纵起,悬空之时,竟然集中掌力,向我遥空发掌,我衡量当时情势,如果我坠落岸上,势必要伤亡在他们的掌下,只有坠落湖中还有逃生的机会,我虽然不谙水­性­,半个时辰内,还不至淹死。即可潜到岸边爬上岸,也不知我身悬空中太久,或是坠落湖底的势子太疾,落下湖中后就身不由已的往下疾沉。”

陈紫云道:“玲妹妹用葛藤接起来,落下湖底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什么,你水­性­不熟,怎么逃上岸来的?”

俞剑英又道:“我身子快要被暗流冲走时,好像有一股力量吸夺我手上握着的宝剑似的,这时肚子里已经喝了半肚子的湖水,想挣扎往上浮,可是身上劲力顿失,再也不能和岸上一样,呼气着力,身子只好随宝剑的那股吸力游去,突听‘咔喳’一声。”

说此,微微一停,把背上背着的那个用稻草包裹着的东西,解了下来,把上面包裹的一层稻草拿掉,但是一个金光闪闪的金菩萨。又继续说道:“宝剑的剑尖,沾在这金子菩萨的手臂上一动不动。”

白燕儿心里急要知道,他怎么潜出湖底的,急急问道:“剑尖沾在这金子菩萨的手臂上,你的身子虽然可以停住,不被急流冲走,可是如何游出湖底呢?”

俞剑英道:“我右手握着剑柄不放,左手却把这个金子菩萨抱住,屏除心里的杂念,坐在水底凝神提气,运起玄门先天气功,把肚子里的湖水,逼了出来,这样一来身子稍微好受点,但是想想浮上湖面,却无法越过那股湍急的暗流。”

桑逸尘一边喝酒一边听俞小侠叙述潜出湖底的经过,一句话不Сhā。

陈紫云道:“你虽然仗玄门先天气功维持一时,但空气稀薄,时间久了,还是无法潜上岸啦。”

俞剑英笑道:“你们不要光替我着急,吉人自有天相,就在我感倒要葬身湖底时,救星却来了。”

陈紫云道:“是不是有人把你救上岸的,我们怎么没有看见呢?”

白燕儿道:“那湖底的暗流,水势有如万马奔腾,除非龙王,谁也没有那样大的本领,把人从湖底救上岸来。”

俞剑英道:“一只很大的龟,直向我的身边游来,见他快要游近我的身边时,我把这金子菩萨一抱,身子一翻,就在龟背上,龟背至少也有一张大方桌面那么宽,我坐上龟背之后,用劲把宝剑推着金菩萨,伸到龟腹下面,用剑柄猛的一击龟腹,希望他腹部受伤,浮上水面,经我猛力一击之后,它竟往湖水出口的岩洞里面,疾速窜去。”

陈紫云很开心地问道:“那只龟往洞里窜,你滚下龟背没有?”

俞剑英道:“这时,我心里已经吓得慌了手脚,哪还敢再动,只好在龟背上,任他向洞窜去。过了三四个时辰之久,才出了岩洞看见了阳光。”

陈紫云笑道:“这时,你高兴啦。”

俞剑英摇头道:“高兴什么呀!简直比在湖底还要危险,到了岸边,可是沿途都是千丈悬岩峭壁,连着脚之处都没有,Сhā翅也难飞升到深谷上面,那段深谷无头,突然水势向下倾溅,如果不跃离龟背,势将随大龟葬身千丈瀑布下面。”

白燕儿道:“给你一次教训,免得以后只是任­性­横冲直闯,也不管人家心里着不着急,一味地我行我素。”

陈紫云道:“你怎么逃出深谷边缘的呢?”

俞剑英道:“幸好,刚到深谷尽头左边悬崖上有一块突出的崖石,我一眼看到,高兴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我一翻身跃上那块突出的崖石,只见那大龟,竟往水里沉了下去。站定身子,一打量形势,立身的右边三丈左右的地方,便向谷口,稍微休息一下,便向谷口跃去,出了谷口,便向峰顶攀升,站在峰顶,放眼一望,四周都是山峰重叠,看太阳快要西沉,我略一打量形势,即向西南疾奔,翻山越领,走到黄昏时候,才见到了人家,我进宅向人一打听,离这儿有两百多里了。”

“那一家人,见我一身湿淋淋的,便抱一大把­干­柴,在堂屋中间,烧起一堆熊熊大火,把衣服烤­干­,吃了一顿,已经是深夜,我怕走错路,便在那儿住了一夜。”

“次日清早起来,即向这儿赶路,走到齐家集,便碰到梅香,我逼着她去找孝燕,走到寄养的人家一看,孝燕已不在了。”

白燕儿听说孝燕又失了踪,不禁“哇”的一声哭道:“又是谁把孝燕抱去了?”

桑逸尘猛的一声大笑,道:“不要伤心啦,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哭哭啼啼的,你们牛鼻子师父,已经把孝燕带回排云岭去了。”

俞剑英道:“义父,怎么知道我师父把孝燕带回排云岭去了,您老人家又没有到过那里?”

桑逸尘笑道:“我到了排云岭,见了你们牛鼻子师父,不是见了孝燕,我和他非打上三天五夜不可。”

陈紫云听了,不禁暗暗吃惊,这么远的路程,只几天几夜工夫就转来了,心里有点疑惑,笑道:“师叔,我们有点不相信,你老人家返回少林寺,由少林寺又到了排云岭,是不是想安慰我们的心。”

桑逸尘仰脸纵声大笑,道:“你以为师叔老了,走不了这点路,是吗?老叫化什么时候和你们打过诳语。”

俞剑英点点头,从身上掏出师父留下来的一张纸条,道:“不错,孝燕是师父带回去了,姊姊你看这不是师父留下的条子吗?”说完,伸手把纸条交紫云看。

桑逸尘笑道:“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们去吃饭,今天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日打早赶回少林寺,离十五只有两三天了,不能再耽搁。”

俞剑英笑道:“义父,这金菩萨的两手臂,竟会吸金属的东西,为什么在那湖里,会留下有这重的金菩萨。”

桑逸尘笑道:“英儿,算你命大福大,不但没有被水淹死,反而因祸得福,得到一件名贵兵刃,几个魔头用尽心机,也没有打捞到手。”说此,微微一停,才又把这件名贵兵刃沉在鬼湖的原因及来历说了一遍。

俞剑英笑道:“义父,这么沉重的兵刃,英儿使用不惯,送你老人家用好了。”

桑逸尘仰脸大笑道:“老叫化穷的屁都放不出一个,却背一件这么贵重的兵刃,不怕人笑话,自盘古开天地,也没有听说叫化子身背金菩萨的,这黄金闪闪,多晃眼啦。”

陈紫云道:“玲姊姊,我们去买几尺布,缝个套子给它套上。”说着,两人手拉手的走出去。

俞剑英看二女走了之后,正想把店伙计叫来,再添些酒菜来,口还未张,白兴却跑了进来,笑道:“老前辈,我师父请你老人家过去,再喝几杯,我们在鬼湖钓到两尾很大的鲤鱼,已经烹好了等你们过去。”

桑逸尘笑道:“有喝的老叫比这两腿长得很,你前面走吧!”说着,站起身子就往外走。

俞剑英也跟随义父向后面走去。

桑逸尘和洞庭钓叟的酒量都相差不多,这一喝直喝到酉末光景,俞剑英心念二女,只陪他们喝到申末酉初,就告辞返回二女房中,见她们在赶着缝套子,笑道:“姊姊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去替你们叫到房里来吃好吗?”

程玉玲抬头向俞小侠望一眼,见他俊脸泛红,嗔道:“你有了喝的那还记着我们,等你想起来,我们饿坏了。”

话声刚落,骤闻一声格格的笑声,由屋顶上面传来。

俞剑英听到这一声娇笑,脸­色­一变,即忙跃到门口,故意厉声喝问道:“什么人?”即欲跃上房脊,向俏丫头招呼一声,不要胡说。

心念刚动,但又听到一阵银钤般格格娇笑,道:“哟!公子爷,怎么才离开二三个时辰,就听不出来我的声音,是不是讨厌俏丫头,有意装不知道。”

俞剑英势子未起,程玉玲已跃到他身侧,伸出玉手把他的肩头拄住,高声叫道:“是梅香吗?快下来。”

一阵飒飒微风,由屋顶上,跃下一个身穿夜行劲服,媚态横生的少女,脚落实地,笑道:“不错,正是小婢梅香。”

说此,微微一停,春风俏步地走近剑英身侧又道:“爷,你看梅香得现在穿的,是不是还妖媚怪样。”

俞剑英放眼一望,见她今夜穿的一身黑­色­夜行劲装,娇躯裹得紧紧的,纤腰如细柳,隆|­乳­丰臀,黑绢包头,黛眉如画,星目欲流,今夜好像经过特别化过妆。

看一阵不禁心神一怔,笑道:“梅香,你这穿夜行衣就是为了到我们这里来吗?”

梅香笑道:“爷,你不是讨厌梅香那奇装异服,所以到你们这儿来,我就不再穿了,这样该是武林中人的本­色­,梅香不会惹你们讨厌了吧?”

在几天以前,梅香说这话,俞剑英一定要生气,大喝梅香一阵,今天他怕梅香那张利口,如果她冒了火,胡说一通,自己则无法下台,听了只好一笑,不再说话。

程玉玲道:“我们从不喜欢你穿那样妖媚怪样的奇装异服,还不是希望你好,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情逾骨­肉­,有这份感情的原因,才规劝你,如果和我们没有关系的人,就是不穿衣服,也不值得一劝。”

梅香格格娇笑道:“姑娘,你要教训小婢应该看看时候和地点,不错,梅香过去是姑娘的贴身丫头,姑娘视梅香为姐妹,可是我们已分开很久,今天我来看你,小婢也算是客人,姑娘是主人,怎么一见面,也不让客入屋,就先来一阵说辞,是不是讨厌梅香。”

程玉玲听梅香说话,毫无分寸,想到就说,不禁又气又恨,不让她进去坐,还不知她说出些什么话来,只好把一股怒火忍住,强装笑容,道:“梅香,你对我们很多的好处,我怎么会这样不近人情。”说完,身子一侧,又道:“请进里面坐下再说吧!”

梅香也不客气,扭腰摆臀的走进房内,放眼一望,见紫云坐在床边缝布套,娇声问道:“这位姑娘,就是爷的师姐吗?真不错,不但姿容天姿国­色­,武功绝顶,还有一手很好针绣。”

陈紫云早就听到他们在说话,不想理她,看她进到房内,说话老气横秋,抬头放眼一望,见她风情万种,不禁脸上颜­色­大变,把手上的针一放,挺身站起,喝道:“你是什么人?连一点家教都没有,说话好像放屁一样,你也配批评姑娘吗?”

梅香却毫不动容,若无其事一般把右掌抬到脸上,连连晃着,笑道:“好臭!好臭。”

陈紫云见她目中无人,哪还忍得住,心头冒火,怒道:“你想找死。”说完,双手微扬,劈出两掌。

这一击存心把梅香伤在掌下,用了五成功力,掌势劈出,一股疾风向梅香撞去。

梅香柳腰摆动,横跨两步,身子到了玉玲身侧,笑道:“哟,你这是接待客人之礼吗?”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做大妈的人,想不到竟这大的火气。”

陈紫云羞得粉脸绯红,怒喝道:“玲妹妹快闪开,今天我要把这无耻的贱人劈了,看她这张利口还伤人不伤人。”

程玉玲这下却感到非常作难,闪开也不是,不闪开又不知何劝解,只好侧眼怒视梅香,身子一动未动。

俞剑英站在门口,看到这种局面,心里更是急躁,一时也想出办法来缓和云姊姊的怒气,只管呆站那儿出神。

陈紫云看玉玲不动,娇躯一晃,跃身到白燕儿左侧。右掌一扬,向梅香肩头劈下。梅香不闪避,右掌急翻,架开紫云一掌后,还了两掌。道:“姊姊!你真和丫头一般见识,要拼命是不是?”

陈紫云见她招势疾快,如电光石火,不禁大吃一惊,暗忖真要把她劈倒,也非是一招两式可以解决,房子又窄,展不开身势,尤其玲妹妹又站在房中,一不小心,就要误伤,想着,不禁招势微缓。

在她心念转动之间,俞剑英一个纵跃,落到两人中间,星目瞪注梅香的脸上,喝道:“梅香,不能来这儿无理取闹,有什么话,坐下来说。”

梅香笑道:“我梅香是伺候人家的人,不管到哪里都要挨骂挨打,错更是错,不错也是错,我今天倒要看你们能不能仗人多,把我梅香吃掉。”说完,气冲冲地往凳子上一坐。

玉玲见云姊姊站那儿未动,怒气满脸,叫道:“云姊姊,看在妹妹的面上,不要和梅香小婢一般见识。”

陈紫云余怒未消,道:“她一进门,一张臭嘴,就胡说一通,实在叫人忍不下去。”

梅香坐下之后,俞剑英也堆着笑脸,手上端一杯茶,笑道:“云姊姊,喝杯茶息一息气。”说完,把手上端的茶杯,双手送上。

陈紫云怒道:“都是你的不是。”一晃身也不接俞小侠手上的茶杯,往外就走。

俞剑英看她真的冒了火,眉头一皱,闪身拦在紫云前面,笑道:“云姊姊,你不能走出去,这样一走叫我和玲姊姊的心里怎么安,姊姊先坐下,我叫梅香向你陪不是。”

玉玲也抢步上前,笑道:“这都是玲妹妹的不是,不该请她进来,一切罪在妹妹身上,姊姊再要生气妹妹就要向你下跪啦。”

紫云本来涵养很深,从未发过脾气,今天实在是梅香几句话刺伤了她的心,经玉玲这一说,她心里也感到不好意思,只好趁阶下台,一声不响,转身向床缘边一生,拿起针线又自顾自地缝起来。

玉玲移步桌前,倒了一杯茶,向梅香面前一放,道:“梅香,喝茶吧!”

梅香站起身子,笑道:“小婢没有这种福气,消受不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说完,另外拿了一只茶杯,提起茶壶倒了半杯,一饮而尽。

玉玲笑道:“梅香,你能不能念在我们过去的的份上,给我一个面子。”

梅香笑道:“什么事?姑娘说吧,只要梅香做得到的事情,绝对照办,不说过去姑娘对小婢有恩,就是萍水相逢,梅香还是一样的肯替人家尽力。”

玉玲道:”梅香,不能这么说,我过去并没把你当作丫头看,这不须我说,你心理很明白,就是云姊姊也没有小看你,为什么一开口就要刺伤她的心,梅香,看在咱们十多年的交情上,你向云姊陪个不是吧!”

梅香格格娇笑,笑声如银玲,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做丫头的人,专门看人的脸­色­讨欢喜,这值得转弯抹角地说,随便吩咐一声,丫头还敢不遵,磕头作揖,小婢学有专长。”

说着,挺身站起,星目向俞剑英斜视一眼,抢步上前,格格娇笑,又道:“小婢梅香,向奇人门徒,俞小侠师姐,陈姑娘你行礼陪罪啦,望姑娘海涵大量,小婢出身低微,言语粗鲁,勿以见责。”

俏丫头站起身时,向俞小侠斜视一眼,一开口又套上奇人门徒,俞小侠师姐,意思表示完全是看在俞剑英的面上,向陈姑娘陪罪。

陈紫云也是一个­精­明仔细的人,她哪会看不出来,也不肯示弱,微微躬腰,冷笑一声,道:“刚才不知道你是玲妹妹的小婢,早先知道的话,也不会生出这场误会,请坐吧。”

俞剑英见这一场风波平息之后,心里暗暗高兴,笑道:“梅香,你师父他们返回陷空岛去了,你怎么不跟他们一道回去?”

梅香并不答俞小侠的问话,蛇腰摆动,移步剑英身边,突伸玉手,握住俞剑英手臂,笑道:“哥哥,我看看你中了毒箭之手,好了没有。”

玉玲听梅香这一问,不禁心神一怔,粉脸上颜­色­大变,急道:“梅香,他在什么地方中了毒箭,我没有听他说过?”

梅香眨眨眼睛笑道:“在哪里中过毒箭,姑娘,你问哥哥罢。”

陈紫云听梅香叫的这么亲热,不由妒火中烧,跃身站起,从身上掏出师父给她“代师行命”的铜牌一晃,怒道:“你竟敢背着我和玲妹妹,在外胡搞一切,赶快从实说来,如有半句虚言,我就要代师行命治你的罪。”

俞剑英俊脸绯红,面现难­色­,睁着一双星目,望着紫云,一瞬不瞬。

陈紫云见他不说,一举铜牌声­色­俱厉,怒道:“你敢违背师父令谕,快跪下听令。”

俞剑英望着铜牌,缓缓的跪下,道:“弟子俞剑英,敬遵铜牌令谕。”

梅香看她神气十足,心中忿忿不平,格格笑娇笑道:“他没有犯下欺师灭祖之罪,用不着抬出师父令谕,妻子管束丈夫,更不可假师父的威严。”

陈紫云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管我们的闲事。”

梅香冷笑一声道:“看不顺眼的事,就想伸手管,我不但没有看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还未过门的妻子,竟然借师父的令谕,来管束丈夫。”

陈紫云听了,两颊羞红,哪还能忍得住,一收铜牌,两臂潜运真力,大喝道:“不知羞耻的贱丫头,看你有多大的本领,敢来管我们的事。”说完,连劈三掌。

梅香身灵捷巧,身子一晃,玉掌翻飞,架开紫云三掌,笑道:“不知谁人不知羞耻,身份未定,竟然以人ℚi自居。这是多么不要脸的事。”

俞剑英再也不能不管,戟指梅香,喝道:“小贱婢,你不要徒逞利嘴损人。你再要胡说,我就叫你溅血五步。”

程玉玲喝道:“梅香你是不是疯了,还不快走,要在这儿找死是不?”

梅香一阵格格娇笑道:“我梅香是来做客,怕你们仗人多势众,要把我小婢置于死地,那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何况你们都是当今武林第一奇人的门徒,把一个丫头关在屋里打死,当然算不了一回子事,可是江湖传言出去,看你们能不能见人?”

陈紫云向她连劈三掌,都被梅香轻巧地避开,又被她一再地挖苦,梅香说出的话,又是刻毒泼辣,比利刃穿胸还要难受,气得向床上一扑,呜咽的大哭起来。

剑英怒极,冷笑一声,叫道:“玲姊姊,你快闪开,让我把她劈死,给云姊姊出口气。”

梅香眼灵身快,玉玲的身子尚未移动,她一晃身,跃到榻前,一举右手,按在陈紫云背后“灵台|­茓­”上,笑道:“姑娘,你真和小婢生气,小婢出言不逊,姑娘起来吧,梅香愿跪在姑娘面前,听责罚教训。”口中虽然在说话,目光却瞪在剑英和玉玲身上。

紫云本想反手一掌,但自己的“灵台|­茓­”被她按住,只要自己一动,那就得先死在梅香手上,只好装作不知。

要知“灵台|­茓­”,乃人身十二死|­茓­之一,梅香只要稍微一放潜在玉掌内劲,即可把紫云震死。

剑英和玉玲看此情形,心里都暗暗吃惊,目瞪口呆站那儿,不知所措。

玉玲急道:“梅香,我求求你留点情面给我,不能这样狠心,对我姊姊下毒手,她已被你刺伤心灵,够痛苦的了,你不能逼人太甚啊。”

俞剑英看她一对星目,只管瞪视自己身上,不禁怒火千丈,肩头一晃,已欺到俏丫头身侧,正待挥掌击去。

猛见俏丫头按在紫云“灵台|­茓­”上的玉掌,往下一压,紫云翘起在榻外的两条玉腿,向上一抬,微微哼了一声,俞小侠不禁心头一动,急急退后两步。

梅香格格笑道:“一切都是小婢错,姑娘看在我家小姐的面上,原谅我吧。”

紫云扑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只好连呜咽之声,也尽力压住,任由她摆布。

俞剑英这一扑击未成,手中暗扣两支燕尾追魂钉,想出其不意,把梅香按在云姊姊“灵台|­茓­”的右手要|­茓­打中,使她无法用力,即可解除云姊姊的危险。

但梅香星目灵巧,见俞小侠暗扣燕尾追魂钉在手,笑道:“姑娘,你再要生小婢的气,小婢就要死给你看了。”

玉玲满蕴泪水,道:“梅香,放了云姊姊,不论什么事,我们都好商量。”

梅香笑道:“姑娘,不要误会,问问你的云姊姊看,我对她有什么坏意,小婢是诚心诚意向她忏悔认错呀。”

俞剑英喝道:“贱丫头,你哪来这样狠的心,你敢伤我云姊姊一指,我……。”

话声未落,猛听一声大喝,道:“你们还在闹什么,夜深了还不赶快睡觉。”

人随声走了进来,俏丫头身形一晃,就到了八臂神乞身前,“扑通”一跪声泪俱下,道:“老前辈,给我们评评理看,他们三人,联合起来欺侮小婢一个人。”

桑逸尘挥挥手,道:“起来!起来!有话慢慢说,老叫化不喜欢这一套。”

俞剑英道:“义父,不要听她的,这贱婢坏透了,我云姊姊被她气得半死。”

梅香站起娇躯,伸手指着剑英胸前,道:“也不问问良心,谁好谁坏,不是小婢,你还有能站在这儿说话吗?亏你还是当今武林中奇人门徒,说话一点也不讲良心。”

俏丫头说话,感到非常气忿,说到最后一句,简直是在哭,泪水如断线的珍珠,簌簌下落。

俞剑英再也提不起勇气来反驳梅香,并且心里泛起无限的愧疚,感觉愧对了她,怔怔的站那儿,一言不发。

桑逸尘放眼一望剑英,见他脸­色­­阴­晴不定,问道:“她说的是真话吗?”

俞剑英点点头,没有答话。

桑逸尘转脸一看梅香,只见她美的像一朵出水红莲,俏的如迎风玫瑰,娇小玲珑,说风韵实不如两个姑娘高贵,讲风俏却比两个姑娘强,尤其她泪痕,更是楚楚可怜,笑道:“老叫化一辈子,没有受过人家的恩惠,你却对老叫化有恩,有什么委屈,你只管说来,不管任何棘手事情,老叫化也要替你担待一切。”

梅香呜咽着道:“梅香从小随姑娘长大,她迁就小婢如亲生妹子,俞小侠在绿竹堡救过小婢的­性­命,我虽然离开了他们三年,陷入孽海,但是他们的云情厚谊小婢仍念念不忘,无时无刻不在思图报答。”

玉玲听到这里,不自觉涌出两眶泪水,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逃出绿竹堡老家时,没有把你带出来。才使你陷身孽海,我愧死了。”

俞剑英更感觉愧对悔香,低头不语。

陈紫云虽然满肚的委屈,听他们这一叙述,也翻身坐了起来。

梅香继续道:“这次少林寺两个叛徒和金霞宫几个妖道,去游说我师父­阴­阳老人,想压服各派,他们计划先对灵虚上人突袭,我冒九死一生向他们示警,他们还给我的是一阵臭骂。”

桑逸尘问道:“­阴­阳老怪是你的师父吗?”

梅香点点头,道:“不错,是小婢的师父。”

桑逸尘环眼一睁,两道冷电似的眼神,蹬在梅香粉脸上,道:“他既然是你的师父,你为什么向老叫化示警呢?”

梅香笑道:“老前辈,是不是说小婢对师父不忠,背叛师门。”

桑逸尘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梅香一阵格格娇笑,道:“小婢虽然出身微贱,但还能略识大礼,我虽身陷孽海,但心还没动摇。”

桑逸尘仰脸纵声大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姑娘,尚有一颗侠心义胆,老叫化佩服、佩服,但不知他把你架走后,你如何逃出来了?”

梅香笑道:“我师父在少林寺和老前辈交手,被老前辈的掌力震伤,虽然很重,但他内功雄浑,并且他自己炼制一种“百伤安命丸”,药力神效,服用后稍微闭目静坐调息,便可暂保无妨,他为安全之计,拟返陷空岛,闭关调养一个时期,留小婢在这儿,与他们合作,不知他从哪儿得到消息,又临时折返,动念打捞一件武林中的名贵兵刃,两度和玄修杂毛拼斗,再又和老前辈一场激烈地拼斗,本来他很少施放暗器,不知是不是感到体力不支,情急拼命,小婢知道他的暗器歹毒,故而示警,他把我带过一个峰顶后,伤势复发,我服侍他服药后,调息一天,他即动身返回陷空岛,我仍留此间。”

玉玲道:“梅香,你刚才说,不是你舍命救他,他已丧身在魔头之手了,你再吧详细情形告诉我们好吗?”

梅香笑道:“你叫爷自己说吧。”

玉玲星目一睁,望着剑英嗔道:“梅香怎么救你的,你不要瞒我和云姊姊,说个清楚,免得我们被蒙鼓里。”

俞剑英俊脸一红,鼓起勇气,从冥灵真人等四个高手围攻他,梅香施放暗器把玄鹤击死,两人陷身怪屋,误中毒箭,梅香用口吸毒,和­阴­阳老怪拼斗,梅香示警,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陈紫云听了,满肚怨气全消,挺身站起,移身梅香身前,伸手握住梅香玉手,道:“小妹,刚才我对不起你!”

梅香笑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折杀小婢啦,梅香从小有失家教,还望姑娘多指教。”

桑逸尘仰脸一阵大笑,道:“你们哪来这多客气,少吃一瓶……”

话声未落,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话声,道:“老叫化,什么事情,这样高兴,也不怕惊醒人的好梦。”

桑逸尘笑道:“老水怪,快进来,老叫化今夜很高兴,再请你喝几杯。”

洞庭钓叟笑道:“只要有酒喝,三夜不睡觉都可以。”

话声一落,随着走进房来,一眼望着梅香,道:“老叫化,你认识这位小姑娘,她不是­阴­阳老怪的女徒弟吗?”

桑逸尘笑道:“老水怪,怎么知道她是­阴­阳老妖怪的女弟子?”

洞庭钓叟笑道:“这位小姑娘,口齿相当伶俐,胆识超人,是一个可选之才,怎么被老妖怪收去,可惜,可惜。”

桑逸尘仰脸笑道:“老水怪,可惜什么啦?”

洞庭钓叟笑道:“可惜陷身孽海。”

桑逸尘笑道:“你知道她陷孽海,就不能潜身自拔吗?”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有心拯救她的话,老朽到想叨扰你一顿喜酒。”

桑逸尘眉头一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倒把老叫化弄糊涂了,就是我有心拯救她,也不能说是叨扰我喜酒啦。”

洞庭钓叟笑道:“我叫你收她做­干­女儿,老叫化愿意不?”

桑逸尘纵声大笑道:“我这穷叫化子,如何能收这样体面的姑娘做­干­女儿,我收了她不把她害苦了,谁愿和老叫化攀亲家呢?”

梅香福至心灵,抢前一步,双腿一跪,道:“小婢从小失孤,连姓氏都不知道,跟姑娘长大,身世凄凉,现在离开了姑娘,人海茫茫,何处是苦命女之归宿?你老人家想拯救小婢,就收苦命的梅香作个义女吧。”说完,连连磕三个头,叫了一声义父。

桑逸尘笑道:“起来,起来,我穷的要命,连一点见面礼都送不起。”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我这喜酒喝成了吧。”

桑逸尘笑道:“酒一定请你喝,可是话得说明,你要负责替我的­干­女儿找个婆家,人家嫌我老叫化穷,不肯娶她做媳­妇­,而害她做老闺女,老叫化就要和你白耀南拼老命。”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你是瞎­操­心,人家娶的不是老叫化,讨的是姑娘,这么清秀的姑娘,打起灯笼去找,恐怕都找不到。你还怕嫁不出去,老朽包她嫁个如意郎君,生个孩子跟你姓桑,给你叫化子传宗接代,可以了吧,快去拿酒来喝。”

他这一说,却把房内的人,逗的哄堂大笑,梅香虽然胆大,也不禁羞的粉脸泛红。

桑逸尘笑道:“英儿,我给你收了一个妹妹,你高兴吗?去叫店家给我搬一罐好酒来,菜也做几样可口的,老化子请大家喝一个痛快。”

俞剑英心里早就快乐地不可支了,微微笑道:“义父,英儿高兴极啦。”说着站身子就往外跑。

玉玲却感到这位从小一块长大,名虽贴身小婢,实则义重骨­肉­,情逾姊妹。不幸陷身孽海,现在蒙师叔拯救,潜身自拔,芳心中感到非常的快慰。

陈紫云是一位工于心计的人,表面虽然高兴,内心却蒙上一层很厚的隐忧,英弟弟多情善感,这丫头一张利嘴,一句话可把你气死,卧榻之旁,若再让她深入,将来永无宁日了。

他们这一顿酒,大概吃了有一个时辰左右,已是到了亥末子初。

桑逸尘突然心念一转,笑道:“我们趁早赶一程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路上行人绝迹,大家可以展开夜行术轻功,明天下午就可以到达少林寺。”

他这一说,大家都无异议,俞剑英即刻算过食宿费用,紫云把缝好的布套将金子菩萨套上,由俞小侠背着。

梅香向桑逸尘一福,笑道:“义父,梅香暂时不和你们走,我先回陷空岛,暗中注意他们的行动计划,等这一风波平静后,梅香当朝夕随侍义父左右。”

桑逸尘猛睁环眼,寒光炯炯,瞪视梅香一阵,笑道:“这样也好,后天十五日,我们就可动身,切实注意和我们取得联络,一切你自己小心吧。”

梅香笑道:“义父,请放心,女儿误不了事。”说完,向众人一检衽,身形一晃,穿窗而出,跃上屋脊,疾驰而去。

梅香走了之后,众人也鱼贯走出客栈,到了镇外,即展开夜行术向少林寺疾奔。

他们一行老少六人,都身负极佳轻功,一经施展开来,捷如流星,快若疾矢。

第二天未末申初光景,就到了少室峰下,放眼一望,但见少林寺烟火弥空,桑逸尘一皱长眉,道:“怎的派守的巡山弟子,一个都不见,是不是少林寺失火了。”

俞剑英道:“义父,我们赶快上去抢救。”说完,即施展师门绝学“梯云纵”轻身术,向少林寺跃去。

桑逸尘和洞庭钓叟两人的轻身功夫,并无强弱,这一展开,两人肩挨肩向少林寺飞跃。

到了少室峰停身屋脊,放眼一望,并不是失火,只见少林寺门口的广场上,堆着一大堆­干­柴,在那儿燃烧,火堆周围,站了一大圈人,形形­色­­色­都有。

桑逸尘飘身广场,移身火堆旁,这时百拙大师,正由内院匆匆走出来。

一眼就望到桑逸尘,抢上一步,叫道:“桑兄,回来正好,这几天又到了好几位同道,都想和桑兄见面。”

桑逸尘笑道:“这是­干­什么?无缘无故烧了一火堆火,我们在峰下,看到这儿火光冲天,老叫化还以为你们寺内失火呢!”

话声刚落,只声左面响起一声大笑,道:“老叫化,我们今天可见到一点新鲜玩艺啦。”

桑逸尘侧脸一望,但他身侧,紧随一个白发过胸,身穿短棉袄长裤,身围汗巾,七旬左右年纪的庄稼人。正是长江的浪里飞郑家燕。

赶忙迎上去,大笑说道:“郑兄,好久不见啦!这次魔头兴风作浪,想邀你来助拳,但不知你随浪飞到那去了?”

浪里飞郑家燕笑道:“桑大侠,不要客气啦,这种维护武林同道苍生的义举,我辈同道只要听到消息,就应义不容辞地自动赶来,为什么要等候请呢?”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少林寺素执武林中牛耳,为我辈敬仰,谁也要对这少林寺的和尚让三分,这样一来,却把这些和尚,养成自傲自大起来。”

桑逸尘眉头一皱,道:“郑兄,老叫化这几天忙得要命,以致未在寺迎候各地前来助拳的同道,却不知少林寺百拙大师如何慢怠郑兄。”

浪里飞笑道:“其实说来,也算不了什么。只是我老了几岁年纪,火气大了一点儿,这里的和尚,大概看我穷酸样,捐不出油资钱,竟把我拦在峰下,我好说歹说都不让我上这和尚庙。”

百拙大师听了,也感到礼屈,笑道:“郑施主,只怪弟子传事不明,老衲欢迎来迟,以致误会了。”

浪里飞望了百拙一眼,又继续说道:“我对小和尚说,老朽有事要和桑大侠见面,烦代传报一声。”桑逸尘一皱长眉,道:“他们没有向寺内传报,或告诉郑兄我不在少林寺。”

洞庭钓叟未等浪里飞开口,抢先说道:“老朽今天可沾了老叫化的光。若我和我那小伙计来,恐怕也要遭拦驾之苦。”

浪里飞气忿忿说道:“小和尚若告诉我桑大侠不在少林寺,我也不会生气,他们竟问我有没有你和百拙大师的请柬,这话使我冒了火,我便强行登山。”

洞庭钓叟笑道:“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言,强行登山,不免要动手过招,你伤害他们的人没有。”

浪里飞微笑道:“彼此都是同道,当然不能和贼崽子动手打法,老朽火气再大,出手还能留点分寸,不过只伤了他们两人。”

桑逸尘点点头,道:“那还尚好,没有互相闹出大乱子。”

浪里飞摇摇头,道:“事情还没算完,监院五老看我伤了他们两个弟子,要和老朽拼个高下。”

桑逸尘摇摇头,道:“一点小事,说开就完了,又何必意气用事。”

洞庭钓叟一皱眉,道:“大家冒了火,拼战起来,那就难免事情愈闹愈大,这里已经来了这么多同道,未必就无人出来排解吗?”

浪里飞郑家燕道:“就在老朽和监院之一的悟仁动手刹那,飞云道兄由内院出来,老朽和飞云道兄,有数面之缘,他一看是老朽,便挺身出来做和事佬。

“飞云道兄说,就是非要动手不可,随便来一两手玩艺儿,既不伤和气,也不伤大雅。”

桑逸尘笑道:“大家表演一两套绝技,开开眼界,那倒是很有意义。”

洞庭钓叟笑道:“老叫化,我们眼福不浅,正好赶上看他们的表演,若迟到一步,机会就错过了,那是多遗憾的事。”

桑逸尘笑道:“郑兄弟,你们要表演一些什么?不是对人有伤的玩术吧。”

浪里飞笑道:”和尚做法事时,他们表演给观众所看的,把烧得通红斧头、尖刀等,用牙齿咬着,绕场一周,就是这玩艺儿。”

桑逸尘笑道:“这是骗人的,只要胆子大的人,都可表演。”

浪里飞郑家燕笑道:“今天我所表演的,可不是那样,是要把烧得通红的铁链,用手拿起来围在身上,候铁链凉了,才算完,不是把牙齿一咬就了事。”

桑逸尘笑道:“郑兄弟,愈老功夫也愈练得到家,这么说来,你的寒冰掌功,已练到登峰造极了。”

浪里飞笑道:“老朽的寒冰掌,再练上五十年,也没有桑大侠那童子混元气功掌力的一半威力。”

百拙大师站在一侧,听八臂神乞一语就说出人家所练的功夫,暗忖:“真是见多识广,江湖称三怪杰之一,受之无愧。我们少林寺,空负盛名,只恃七十二种绝招,固步自封,却不知现在武林中,能人辈出,武功亦各有所长,这一次风波平息后,必须和各院长老主持,好好检讨改进,不然,不但执不了武林牛耳,恐怕少林寺在武林要站一席的地位,都会感到困难。”

就在他转念之当儿,浪里飞从火中拿取那根铁链一看,已经烧红了。

回头向百拙一拱手,道:“掌门大师,铁链已经烧红了,请贵院的大师先表演吧。”

百拙眉头紧皱,心中很感围难,在院的长老和主持以及自己,都未练过这样的功夫,那样粗长的铁链,烧红之后,拿起围在身上,真还没法和人较量。

桑逸尘看百拙眉头紧皱,而且半晌没开口,知道正在深思之中,等道:“郑兄弟这是大家观摩­性­的比较,就不用客气啦,就请你先表演看看吧。”

浪里飞郑家燕笑道:“既是大师有意让先,老朽就有僭了。”说完,把身上衣服脱光,向旁一抛,跃身火堆近前,身子微躬,从火中拖出一条铁链来。

但见那条铁链被火烧的通红,有手臂那样粗细,一丈长左右。

他右手握着链头,左手一拉,只听噗噗之声响,手过之处,即冒出一阵一阵的热气。

那铁链经过一拉之后,已不像刚才从火中拖出来那样的红了。

两手一拉,往背后一翻,右手往身前一甩,活似长蟒绕身一般,把一条丈来长的铁链,整个围在身上。

只见他身上的热气,袅袅上升,片刻之后热气顿失,这才把铁链从身上解下来,仍然抛回火中,笑道:“老朽现丑了,请各位大侠不要见笑。“

看他把铁链解下之后,除了现出条条红印之外,毫无一点损伤,众人暗暗点头叫好。

桑逸尘笑道:“郑兄弟,这手功夫已经到炉火纯青啦,走!进寺叨扰大和尚几杯再说。”

浪里飞笑道:“慢来!慢来!等他们表演之后,再叨扰不迟。”

桑逸尘笑道:“老叫化不是替少林寺捧场,他们有七十二种绝术,喝了酒之后,再叫他们表演—两套,给大家开开眼界就是。”

百拙大师移步上前合掌笑道:“郑施主,功力惊人,老衲深感敬佩,请入寺稍坐,容老衲一尽地主之谊。”

桑逸尘环眼一睁,望了百拙一眼,眼睛转到洞庭钓叟身上,笑道:“大和尚和这位洞庭钓叟白耀南,会过面没有?”

百拙大师合掌笑道:“老衲久闻白兄大名,只恨老衲掌少林寺,琐务绕身,无法分身拜会武林同道,今日幸能一见年高德劭的老前辈,真是老衲平生之幸。”

洞庭钓叟仰脸笑道:“老朽不过痴长几岁罢了,无德无能,惭愧死啦。”

互相一客套,即由百拙大师引导,洞庭钓叟师徒、浪里飞郑家燕、八臂神乞等,直入达摩院议事殿。

桑逸尘进入议事殿之后,即抽身走了,由洪禅上人引导,与这几天应邀而来的武林同道,分别见面。

再说俞剑英和二女,回到少林寺后,站在寺院屋脊上一望,见不是少林寺失火即向后山茅舍跃去。

一进后山茅舍一看,和他们离开时一样,打扫的一尘不染。

俞剑英直向右间房屋走去。

程玉玲嗔道:“你慌什么?那屋里又没有留下金银珠宝在那里,急着进去­干­吗?到我和云姊姊的房里来,我和云姊姊有话和你说。”

俞剑英已经走到门口,听玲姊姊这一叫喊,只好笑着转回来,向二女的房内走进去。

一进入房内,把行装卸了,程玉玲即动手生火烧茶,陈紫云忙着洗刷杯子碗筷等。

俞剑英笑道:“两位姊姊先坐下休息一下吧!这些事让我来做吧。”

陈紫云道:“你还是坐下休息吧!等你想起来,我们已经做好了。”

俞剑英笑道:“玲姊姊,由岳凤坤那儿拿回的剑诀,是抄本,真本未必是他拿走了。真的是他岳凤坤就欠聪明,为什么不把真本还给我们,也免得露出马脚。”

程玉玲道:“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聪明,师叔告诉恩师剑诀被盗走了,就是师父来了也无法找回,真本究竟是谁人拿走,看这情形很难查出。”

俞剑英道:“我们这里的事,我看恩师完全都知道了,他老人家真了不得,表面虽然置之不闻不问,其实他却在暗中保护我们。”

陈紫云被梅香挖苦刺伤心灵,表面虽然和平常一样,心里的创伤,一时则难平服,猛睁双眼,望了俞小侠一眼之后,转过身子,背向着剑英。

但见她用红线扎着的一条黑亮的大辫子,在微微的摆动,两肩也似乎在抽动。

俞剑英走上一步,问道:“姊姊,你怎么啦。”

陈紫云哽咽着,道:“都是你害人。”

这时,程玉玲已由厨房里,提了一壶茶,走了进来,一看云姊姊,满面泪痕,柳眉深锁,似有无限幽怨。

程玉玲吓了一跳,赶快放下茶壶,一双玉手,扶着紫云的香肩,微微的摇了一下,道:“云姊姊,是不是他又惹你生气。”

陈紫云摇了摇头,没有答话,一下抽泣的更利害。

俞剑英道:“云姊姊,你受了委屈,我一定要找梅香报复,替姊姊出口怨气。”

程玉玲呸的一声,向俞小侠吐了一口吐沫,怒道:“你害死了一个毒娘子,还不知悔改,还到处用情,将来不知还要再害死多少人。”

陈紫云满脸泪痕说道:“玲妹妹,不能怪他,只怨我自己寒门薄命,出身微贱,配不上他,只恨我自作多情,这次劫运过了后,若死不了,当向师父禀明,我遁身空门,削发为尼,以了残生。”

程玉玲听她这一说,情不自禁地,两眶热泪滚滚下落,颤声说道:“云姊姊,不要这么说,妹妹愧死啦。”

陈紫云道:“妹妹,这不关你的事,都是他害人,一张油嘴,不管见了什么人,就是姊姊,妹妹的,谁不被他叫的软了心,再要跟他在一起,还不知要受多少罪,到不如伴青灯古佛,落得清闲安静。”

伸手拿起宝剑,竟自转身向茅屋外跑去。

这突然而来的转变,白燕儿和俞剑英都大吃一惊,赶快纵身随后追去。

紫云奔出茅屋,直向少室峰下疾驰,俞剑英边追边叫道:“云姊姊,云姊姊,你停下来听英弟弟说吧。”

任你叫破喉咙,紫云置之不闻,展开身法,疾如脱弦快箭,头也不回望一下,向峰下跑去。程玉玲随剑英身后,奔出茅屋,即奔少室峰前面找师叔,她边跑边想,却想不起姐姐究竟为下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俞剑英见紫云头也不回地疾奔,心急如焚,猛展轻功绝技“梯云纵”,拔身跃起二丈多高,他也不管断崖悬壁,摔下去粉身碎骨,踏枝登石,捷逾电光石火,一连几个起落,已飞越到云姊姊前面。

回身拦住紫云去路,语带伤感说道:“云姊姊,你到哪里去,也不能一个人走,英弟弟数年来承姊姊关顾,无微不至,心中实感愧对姊姊,我年轻识浅,难免不做错事,说错话,但请姊姊指正就是,英弟弟自当改过,你这样一气就走,真叫我痛碎心肠。”说完,不由自主地星目落泪。

陈紫云道:“你们好就可以了,你又何必再管我这个苦命的女子。”

俞剑英急道:“姊姊,你怎么这样说呢?我和姊姊从小就共师门长大,情深有逾骨­肉­,英弟弟虽然术成得报了家仇,除了恩师和义父之外,姊姊也是英弟弟的恩人,我心非木石,岂会把姊姊的大恩大德,抛诸脑后。”

陈紫云怒道:“你这些甜言蜜语,见到什么人都能说出一套,我听的太多了,我再也听不进去,快闪开让我走。”

俞剑英很凄伤哀怜,道:“云姊姊,既然如此决绝,同师门五年,你对我百般爱护不说,我在走火入魔后,本想自求解脱,你又千方百计地救我,不惜拼耗真气,导入丹田,打开闭|­茓­,这又何苦呢?”

陈紫云道:“此一时彼一时,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你们过你们的幸福日子,我死也好活也好,与你无关,你再不闪开让我走,我就立刻死在你的眼前。”

说完,宝剑已向脖子上横去,剑英虽然距她很近,但事先没有防备这一着,真是要横剑自绝,无论如何也抢救不及。

一时间不敢再拦阻,身子只好缓缓的向旁移动,满蕴泪水,哭道:“姊姊你走吧!英弟弟也活不了多久啊。”

话声末落,只听紫云一声惊叫,剑英吃了一惊,俊脸变­色­,猛地睁眼一望,但见云姊姊的宝剑掉落地下。

就在紫云把剑横在颈上,俞剑英满脸泪痕,向旁移动的一刹那,蓦地里,一点寒光电­射­而到,正打在紫云的宝剑上,劲力奇大,紫云骤不及防,玉手一松,长剑落地。

随着猛一声大喝道:“你们牛鼻子师父,也不知道怎么教你们的,动不动就是想寻死,算老叫化瞎了眼睛,认识你们这几个娃儿。”

话声一落,跟着跃下两条人影,落到陈紫云的身前,正是师叔和玉玲妹妹。

陈紫云一眼看到八臂神乞,只觉遇到亲人一样,再也克制不住满腹幽怨、痛苦,立时向前一扑,猛地跪下,抱着八臂神乞两条腿,口中只叫了一声:“师叔……”就放声大哭起来。

桑逸尘虽然身怀绝技,享名江湖数十年,不论任何棘手的绿林人物,他都对付得了,可就没有办法,对付这些儿女柔情之事。

陈紫云向他抱膝大哭,却感束手无策,只看她如杜鹃啼血,凄绝扣人心弦,一时间弄得慌张失措,睁着一对环睛,型着俞剑英和玉玲两人。

玉玲见姊姊哭得如此伤心,两眼一眨一眨,便也呜咽起来,她虽然哭着,仍然上前伸臂去扶紫云。

俞剑英见两个姊姊,一个痛哭,一个呜咽,他不是铁石心肠,不自禁地星目泪下,跃身向前,握着紫云一条臂,道:“你不要再哭了,英弟弟知错啦。”

桑逸尘见英儿也流泪起来,一皱长眉,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这么没出息,你叫人家不哭,自己却哭起来,老叫化一辈子看不惯的就是哭,让你们在这山上,哭十三天三夜,老叫化要回少林寺去了,以后再也不管你们的闲事。”

陈紫云积在胸中的幽怨,经这一阵哭泣,全部发泄出来,芳心中不似刚才那样闷的难受。

现在听八臂神乞发了脾气,即刻借着玉玲和剑英挽扶的力量,缓缓地站起来,道:“师叔,云儿想转回九华山排云岭去。”

桑逸尘喝道:“就不知道你们哪儿来这多别扭,也应该先回少林寺,好好的商量再走,这样斗气一走也不怕被人笑话。”

程玉玲道:“姊姊,先回去息一息,要回排云岭,妹妹陪你回去。”

俞剑英道:“姊姊你就先回少林寺去吧,义父事情很忙,为了我们的事情,他老人家确实­操­了很多心了,我们不能再惹他老人家生气。”

陈紫云经这一阵劝说,同时经过一阵痛哭后,怨气已消了不少,也不再坚持回排云岭,跟随八臂神乞返回少林寺。

四人回到少室峰后,程玉玲道:“师叔,玲儿刚才烧了一壶热茶,请您老人家进去喝一杯吧!”

“你们这几个孩子,真又气又爱,老叫化真把你们没有办法。”

说着随他们走进茅屋。

脚一踏进门,俞剑英就倒了一杯茶,道:“义父,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找七魔?”

桑逸尘道:“我们约的是明天集齐少林寺,如无意外的变动,明天下午就可动身。”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走了之后,不许你们再闹别扭,惹老叫化发了火,你们死了我也再不理你们。”说完,闪身出了茅屋,向前峰疾奔。

桑逸尘走了之后,俞剑英偷望二女脸­色­一眼,都罩上一层愁雾,再也不敢随便开口了,万一说错一句话,又要引起二女生气。

但这样一来,却很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移步就想往外溜。

程玉玲猛伸玉指,抓着他的耳朵,就往里走,走到紫云身前,道:“站好,你把姊姊气得半死,好好跪下向姊姊陪罪、认错。”

陈紫云道:“玲姊姊,算了吧!让他走好,以后我们不再管他的闲事了就是。”

俞剑英笑道:“云姊姊,你不要生英弟弟的气,英弟弟由姊姊照顾长大,何异骨­肉­,英弟弟不对,打也好骂也好随姊姊的意思,英弟弟一定知罪。”说完向云姊姊深深一揖。

陈紫云见他一付天真憨态,芳心中不禁又气又爱,身子微侧,娇嗔道:“不害臊,谁是你的姊姊,快滚!快滚!不要再惹我生气。”

俞剑英耸耸肩,笑道:“云姊姊,你不生英弟弟的气了,这就告辞。”说完,又是躬身一揖,这才转身向外走去。

陈紫云看他走了之后,叹息一声,道:”玲妹妹,你看他这样的厚脸皮,真正要把人气死。”

王玲道:“云姊姊,你怎么这样老实,不拿点厉害给他看看,他胆子愈来愈大,那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陈紫云道:“我们这一辈子,算是完了,再也没有勇气逃出他手掌,这只能怨命。”

这时,天已黄昏,程玉玲笑道:“云姊姊,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做一顿好面食来吃。”

不一会玉玲烙了好几块大饼,又炒了两样小菜,端来房里摆好,跑到剑英房中一看,只见人去房空。

陈紫云问道:“玲妹妹,他不来吃饭?”

程玉玲道:“他大概到少林寺和大众吃饭去了,屋里没有人在,不管他,我们吃吧!”

二女吃过饭之后,又对坐闲谈一阵,仍未见俞剑英返来,正想熄灯休息,忽听“嗤”的一声,由窗户上­射­进来一截小竹子,正好Сhā在饭桌上。

竹子尾上夹着一张纸条,陈紫云上前把竹子夹着的纸条,抽下来一看,只见写道:我一柄宝剑,却要你手上那柄剑陪我。”

玉玲道:“你想要我这柄宝剑不难。”说着一扬手中惊虹剑,又道:“我答应了,还得问问它?”

陈凤格格娇笑,道:“宝剑不肯,俞剑英捞上来的那金子菩萨给我也可以。”

紫云怒道:“你想的真好,给你可以做富婆了,钱财人人爱,如果你真的是想我们的金子菩萨,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陈凰笑道:“好说你们不肯接纳,那我们就比划比划,你们胜了我,我即刻就走,如果我胜了你们两人,你们就得让我,这样好是不好?”

紫云怒道:“狐狸­精­,要怎么样比划,你说吧。我们绝对遵照你的办法。”

陈风仰脸望着天上明月,想了一阵,猛然低头笑道:“若是一对一吧,我比你们大几岁,你们会说老大姐欺侮小妹妹,你们就一起上好了,这样你们两打一,我赢了你们才没有话说。”

玉玲一扬手中惊虹剑,寒光耀眼,怒道:“狐狸­精­,自信有把握能胜得了我们两人吗?”

陈凤格格娇笑,道:“这是我提出来的,你们胜了我,绝不撒赖,只怨我学艺不­精­,决不说你们群打群殴,玉面仙狐虽然嘴上没有长毛,但说话还能算话。”

紫云怒道:“狐狸­精­,既然你自负绝学,那就休怪我们以多胜少了,你接招吧。”话刚落口,玉腕挥动,寒光疾奔陈凤前胸。

陈凤见来势猛疾,侧身闪避,道:“我胜了你们两人,你们是不是把金子菩萨给我,还没有答复我哩。”

紫云怒道:“狐狸­精­,你若胜了我们,我们两人即刻就拿来给你,决不撒赖,可以了吧?”陈凤笑道:“好啊!你们两人尽展所学施出来吧,看我陈凤接不接得下。”

程玉玲一声不响,玉腕一沉,剑似打闪,疾向陈凤右臂点去。

陈凤见寒风逼到右臂,但觉剑光耀目,不敢硬接硬架,娇躯猛地拔起二丈高,向紫云身后落去。珊瑚­棒­突的一变,施出她最厉害的杀手,天魔­棒­法,向紫云进招。

紫云见天魔­棒­法­精­奇,不敢轻视,即展开太极三十六招剑法。

陈凤和二女交过一次手,知道二女两剑合力出击,威力惊人,不能让二女合力围困,不硬架硬接,只仗轻灵身法避招拒敌,乘机出招反击。

这样一来,二女想合力展开两仪剑法,把陈凤围在绵密的剑光下,再趁机下手,却不能合力施出,幸好两仪剑法能合能分,威势仍然不减。

陈凤功力虽然深厚,珊瑚­棒­法奇异,要想胜二女,绝非容易事。

二女的剑法虽也招招都含着­精­微的变化,想要把陈凤手上珊瑚­棒­削落,也非三招两式之事。

眼看十招已过,陈凤仍然是一味的游斗,紫云和玉玲都不禁激发真火,即刻展开猛烈攻势。

陈凤仍然想施心理攻势,眼看二女冒了真火,珊瑚­棒­着指玉玲,笑道:“你不是江西小孤山绿竹堡程九鹏老头的女儿吗?”

程玉玲怒道:“狐狸­精­,不要又来施诡计吧,你那套诡计,白燕儿再不上你的当了。”

陈风娇笑道:“身为人子,岂可视父母大仇而不顾,尤其自鸣侠义道之辈,不怕江湖耻笑吗?”玉玲笑道:“我父母被仇家杀了是吗?你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陈凤笑道:“你知道就得啦,我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把事情转告给你,就算尽到了责任,信不信由你。”

程玉玲心中虽然知陈凤又是故技重施,但心里却不住地往下沉,问道:“狐狸­精­,你受谁人之托?”

陈风格格娇笑,道:“你的情人,现在是我的丈夫岳凤坤。”

玉玲听了,芳心中一怔,险些又中了她的诡计,赶忙镇定心神,出招攻击。

紫云看到玉玲失神,心中也是睹暗吃惊,叫道:”玲妹妹,这狐狸­精­很狡猾,不可听她胡说八道。”

俞剑英隐身树后,睁着一双星日,看她们三人搏斗,虽然口中都在说话,招式却仍然异常威猛凌厉,他听陈凤说玉玲父母被仇家惨杀,心中也吃了一大惊,想纵身出来,逼问清楚,一望玉玲倒无事一般,便也隐住身形未动。

程玉玲一连攻出两招,把陈凤逼退两步,喝道:“狐狸­精­,岳凤坤是我的朋友,你吃醋吗?”

陈风粉脸突然变­色­,怒道:“他是我的夫丈,你和他做朋友,我当然不愿意,可是过去的事情,我不追究,以后如果你再要勾搭他,小心我剥你这臭表子的皮。”

俞剑英听了暗暗好笑,忖道:“岳凤坤怎么要这样的贱货做老婆?”

玉玲笑道:“不害躁,竟然冒认为人家的妻子,岳凤坤一代大侠的高徒,岂肯娶你这贱货做妻子?”

紫云笑道;“狐狸­精­,哪来这么厚的脸皮,你简直丢我们女人的丑。”

陈凤笑道:“也不知道谁的脸皮厚,谁人丢丑?我做他的妻子,却名正言顺,你们两人共事一夫,又是谁人做的媒?”

玉玲喝道:“狐理­精­,休要徒逞口舌,他娶你做妻子谁人做的见证?”

陈凤格格娇笑道:“我那一样比你们差,说长像我不比你们丑,说武功比你们强,凭武功赢得的丈夫,难道不算名正言顺吗?”

俞剑英听陈凤说凭武力赢得岳凤坤来做丈夫,这却是闻所未闻之事,一晃身拔起二丈多高,大喝一声,道:“住手。”话声一落,人便站在三人中间。

玉玲听到声音,知道是英弟弟到了,猛地向后退五步,紫云也后退三步。

放眼一望,见英弟弟空着手,玉玲急道:“小心这狐狸­精­突施辣手。”

俞剑英一落地,猛睁星目,望着玉面仙狐,笑道:“你说凭武力赢得岳凤坤做丈夫,究竟是假是真?”

陈凤格格娇笑道;“谁来骗你,不相信我们再来赌一次,你问他们两个臭表子愿不愿意?”

俞剑英笑道:“我却没有兴趣和你打这个赌,你如果真和岳兄,以武结成秦晋之好,岳兄和我是朋友,我应该向他道贺,你们也不要再比斗,你想要我们的金子菩萨,我就送你们作为贺礼。”

玉玲急道:“英弟弟不要信这狐狸­精­的谎言。”

陈凤笑道:“你要送我们的贺礼,拿来吧。”

俞剑英笑道:“你们真成事实,一诺­干­金,绝不食言。”

长白三凶

玉面仙狐陈凤娇声笑道:“你不相信,是也不是?”

俞剑英摇摇头,笑道:“不是不相信,而是送礼也不能这么送法,你们哪天行大礼,一定送到不误。”

紫云道:“不要听她的鬼话,她的武功就未必能胜得岳凤坤,就是能胜得了,岳凤坤是一代奇人高徒,也不会要这人妖做妻子。”

陈凤并不理会陈紫云的话,仰起粉脸略一沉思,目视剑英,笑道:“我相信你的话,但我不怕你撒赖,我玉面仙狐有自信心,能把你得到的黄金人要来,这件事我们暂且放下不谈,但是你那天仗宝剑的威力,削断我的兵刃,胜之不武,再说我心中也觉不服,今夜我还想和你决个高低。”

俞剑英仰脸一阵大笑,道:“你不服输,是也不是,好啊!今夜我就让你占点便宜,我凭一只­肉­掌对你的独门兵刃如何?”

陈凤笑道:“你自信以一双­肉­掌,能接下我这一对珊瑚­棒­吗?”

俞剑英笑道:“你尽展所学吧,试试看我接不接得下。”

陈凤笑道:“这样白费劲,我却不­干­,要­干­,我们就得先打下赌才拼。”

俞剑英笑道:“打什么赌,你说吧!”

陈凤笑道:“十招之内我赢不了你,我给你们扫三年地,若我接下你十招,你就得把那柄宝剑陪我。”

俞剑英笑道:“一言为定,你发招吧。”说完,转脸望了紫云一眼又道:“姊姊请你给我们记招数。”

陈凤冷笑一声道:“哟,好狂妄的口气。”话出口人已翻身跃起,右手珊瑚­棒­向俞小侠当头砸下,左手­棒­“毒蟒吐信”,直戳小腹。

俞剑英猛喝一声,左手疾沉,右手微抬,逼开陈凤袭来的两­棒­。

蓦地一晃身,欺身直进,右手食中二指“二龙抢珠”,直取陈凤双目,招势快捷无比。

陈凤想不到俞小侠快得如一阵急风,赶忙收­棒­疾速向左横步,避开来势。

娇躯疾转,右手­棒­“丹凤撩云”斜戳俞小侠前腰,左手­棒­“画龙点睛”疾点剑英“天庭|­茓­”。

俞剑英身子微侧,两臂暗运真力,双掌翻飞,两股疾猛掌劲,直向陈凤左右两臂撞去,其势威猛无伦。

陈凤虽然和剑英比试过,只知俞小侠剑术奇异,却想不到还有这样雄浑掌力,自己出的两­棒­,已暗用了七成功力,仍被俞小侠的雄浑掌力,直荡开去。

陈凤芳心内暗暗着急,眼看攻出的两招四式,都被俞小侠轻轻的避过,不由心中发火,即刻展开天魔­棒­法抢攻。

两手珊瑚­棒­一经展开,点、扎、刺、挑、打,快如电光石火。一招快似一招,势如排山倒海,着着逼进。

陈凤这一抢攻,双­棒­交击出手,瞬息间连攻四招,这四招均是天魔­棒­中的绝学,招招凌厉无比。

俞剑英失制先机,这四招只闹得他手忙脚乱,连躲带闪,才算把这四招避开。紫云和玉玲看狐狸­精­的招式诡奇,见英弟被她逼的手忙脚乱,二女都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

陈凤一招得手,双­棒­展开连绵快攻,­棒­影翻飞,一招比一招快速,招招指向俞小侠要害。她这套天魔剑法,施展开后,威力确实奇大惊人。

玉玲见英弟弟被逼落下风,心中甚感焦急,移身紫云身前,细声说道:“云姊姊,我看英弟弟会落败。”

玉玲的话声,虽然很细声,但剑英却听得很清楚,猛地大喝一声,道:“姊姊,几招了?”

紫云道:“再三招你胜不了人家,就得把惊虹剑拱手送人啦。”

俞剑英笑道:“知道了。”话声一落,双臂潜运真力,猛地打出降龙伏虎掌中两招绝学。

右掌“朔风狂啸”迎面直打,左掌“金刚掣尾”拦腰击去,出手力道互异,掌力却是一齐击到。

这两掌一出手,把陈凤震得连连后退,血翻气涌,几乎当场栽倒。

陈凤退后七八步才稳定身形,把珊瑚­棒­往背上一Сhā,双手抚胸,强忍痛苦,笑道:“你的功力实在雄浑,甘拜下风,等你安居之后,一定履行诺言。”说完,转身向峰下奔去。

二女走近俞小侠身前,齐声问道:“英弟弟,我们出来时,没有见你返来,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俞剑英笑道:“两位姊姊刚跃起身子,我正好由前院返来,竟不知道你们到哪儿去,我随后就追,追到这儿听到你们说话,才知是玉面仙狐约你们来的。”

紫云道:“这狐狸­精­,功力确实深厚,英弟弟不来,我和玲妹妹,却不知要和她拼到什么时候,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玉玲笑道:“她说比武功赢得岳凤坤做丈夫,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

俞剑英笑道:“以玉面仙狐的功力,赢岳凤坤或许有可能,究竟是不是打这样的赌,那就不知了。”

“刚才我在议事殿听到义父和百拙大师商量行动,明天下午,如无意外变化即可动身,这次我们走的路线,正要经过玲妹妹家里,可以回家看到父母了。”

玉玲笑道:“好几年没有回过家,父母是否还健在很难说,刚才那孤狸­精­所说的话,我却半信半疑。”

紫云道:“那狐狸­精­完全是胡说,想扰乱妹妹的心,好趁机下手,她究竟怀着什么鬼主意前来寻事,还不知道呢!”

玉玲道:“她的话虽然可疑,但是我父亲在江湖上奔走数十年,仇家当然不少,而且我们家里在江西名声甚大,很容易被人找到,我想她的话,多少有点来源。”说完,两眼一眨一眨,泪水似欲夺眶而出。

紫云道:“伯父伯母虽然年纪大一点,武功也非泛泛,纵然有一二个仇家找上门,也难得逞。”

紫云口中虽然在劝玉玲,心里却也勾起自己悲惨的心事,说着,不由自主地流下两眶泪水。

俞剑英见两位姊姊,邯想起家来了,眼看又是一场悲惨的痛哭,赶忙说道:“两位姊姊心里,都不要难过,玲姊姊马上就可看到父母,云姊姊吗,这次我们能无恙回来,当禀告师父,找来伯父完成我们的大事,我们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安居起来,再也不问江湖是非,两位姊姊以为如何?”

俞剑英这几句话,算是说到二女心里的痒处了,不由破涕为笑,齐声说道:“我们愿在家里洗衣烧饭,过一辈子粗茶淡食的生活,也不愿在江湖上奔波。”说完,才转身往回疾驰。

一宿易过,次日二女很早就起来做饭了,饭后把一切应用的东西清理好,准备行动,他们刚整理完毕,百拙大师便派来一个小和尚请二女到以前居住的外院休息,好送斋食。

俞剑英起身梳洗后,配上惊虹剑即向前院议事殿赶去,进入议事殿,放眼一望,偌大一间议事殿,坐满武林高手,自己便在大门口的右边,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只听八臂神乞说道:“这次几个江湖败类,煽动绿林草莽,欲压服各派,称霸武林。老叫化和百拙大师一再磋商,此次非门派之争,乃是武林中整个的劫运,才联名具柬邀请同道,共同维护武林正义,拯救武林千百苍生。”

“承各位看得起老叫化和百拙大师,都能依约赶来,心中非常感谢各位的古道侠肠。”

百拙大师也说了几句招待不周的客气话,并声明这次的起因,完全是由少林寺几个叛徒引起。

八臂神乞又把最近从各方得来的消息,向大家说了一个大概。

百拙大师突然又合掌,说道:“这次虽然由老衲和桑大侠具名柬邀同道,而且又是本寺两个叛徒引起,但老衲却无法随各位行动,因关于本寺的安危,请各位原谅。”

百拙大师提出这个问题,众人都很同情,经大家讨论结果,决定公推桑逸尘和一叶道人两人主持大计,桑逸尘和一叶道人再也不好推辞。

百拙大师派师弟悟­性­和监院五老中的悟仁,另外又派了十几名不关重要的弟子,以作送信跑腿之用。

桑逸尘和一叶道人感到少林寺势力薄弱,征询大家意见,有没有人愿意留在少林寺协助百拙大师。

武当派掌门人白云道长因与少林寺渊源很深,愿意留在少林寺。

冒一奇和百拙交情甚笃,他邀黔南一毒也留在少林寺,他这意思一来报效知友,二来想向黔南一毒学点疗毒技能。

他们三人决定留下后,其余的人即由桑逸尘和一叶道人分别率领,分两路进行,决定今天申时后,分途前进,在湛江县聚齐。

百拙大师吩咐下去,大摆宴席,为各位饯行。

正当聚饮之际,突然跑进一名小沙弥,向八臂神乞合掌道:“老前辈,外面来了一位白发老太婆,带了三个姑娘,声言要见老前辈。”

桑逸尘听小和尚说完,猛地站起身子,就往外疾奔,百拙大师也随后迎了出来。

众人见桑逸尘慌张神­色­,都情不自禁地停止猜拳行令,俞剑英见义父向外疾奔,不知道甚么事,如此紧张,即刻跟了出来。

其余的人也有坐着不动,也有随着后面走出来的。

桑逸尘一出少林寺院大门,一眼就看见一位白发老婆婆,面­色­红润,两眼炯炯如电,后面拖着两条雪白长辫,赶忙躬身作揖。

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白发老婆婆抢先说道:“你就是江湖盛传的八臂神乞桑大侠吗?”

桑逸尘点点头,笑道;“老叫化浪得虚名,岂敢当大侠二字。”

白发老婆婆猛的一睁双眼,­精­芒暴­射­,逼视八臂神乞一眼,道:“我托你转约朱一岚牛鼻子,来这里一较高低,你给我转告没有?”

桑逸尘笑道:“女侠吩咐之事,哪还敢怠慢,老叫化已专程去了一次。”

白发姑娘问道:“见了牛鼻子的面没有?”

俞剑英听她开口就骂恩师牛鼻子,心中怒火,但看义父对她如此恭敬又不敢发出来,只好忍了下去。

桑逸尘笑道:“灵虚老道,虚怀若谷,无意争名夺利,所以他不肯前来和女侠比划。”

白发姑娘道:“牛鼻子表面虽然礼让,心中却是一肚的诡计,他既然不愿争名,为什么埋头苦练几十年,你说他虚怀若谷,实难令人相信。”

俞剑英听她一再的批评恩师,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忍下,跃身上前,怒道:“你是什么人,敢随便出言侮辱我恩师,我俞剑英向你讨教几招试试。”

桑逸尘见英儿纵身上前,欲将他喝住,暗忖:让英儿试试她的招式也好,一个百多岁的人,谅不会对一个年轻晚辈下毒手,就是真的对一个年轻晚辈下毒手,凭自己掌力,总可救下英儿。

就在八臂神乞心念转动的刹那,但听白发姑娘笑道:“不成样的师傅,收的徒弟,却是一个可造之材。”

俞剑英怒道:“不要以老卖老,你施几招绝学出来,看我接不接得下。”

白发姑娘仰脸大笑,道:“小娃儿,胆子真不小,牛鼻子收了你这一个徒弟,却还有一点眼光,姑娘岂肯和你这小娃儿动手过招,你想试试也不难。”

说此,转脸一望站在左侧的姑娘一眼,又道:“佩珠,你去和牛鼻子的徒弟比几招试试,出手不可大意,点到为止。”

只见那少女向白发姑娘一福,道:“弟子遵命。”话声一落,双足一点,惊鸿似的,就跃到了俞剑英面前站住,微启樱­唇­,笑道:“小女子奉师父之命,和你比划几招,请手下留情。”

前剑英放眼一望少女,背Сhā长剑,全身青衣,脑后拖着一条垂肩的大辫子,美艳绝伦,太阳光映在她红­嫩­脸上,神态显得非常娴静,星目流转,顾盼有神,话声如银玲。

佩珠见俞剑英只是望着她而不说话,粉脸微红,笑道:“怎么你不肯赐招,是不是怕我接你的不下,有意相让?”

俞剑英被人家拿话一逼,才感觉自己失神状态,赶忙拱手笑道:“姑娘哪里话,高人门徒,岂敢不奉陪,就请接招吧。”说完,肩头微晃,右掌横劈,左掌直击,一招”双龙抢珠”猛攻过去。

佩珠看他出手掌势猛,不禁暗暗一惊,忖道:无怪他如此狂妄,敢向师父挑战,果真有几手。

娇躯微侧,右手疾举,让过俞小侠横劈一掌,随手一招“倒打金钟”,猛拂右腕,指风如剪,一闪而到。

这一招用的很巧妙,还手一攻,就抢先机,俞小侠被猛袭而来的指风,逼得后退两步。

但瞬息之间,俞小侠又挥掌而上,两掌交相攻出,左掌“推山运掌”有掌“挥尘清谈”,两招并进,威力奇猛。

佩珠也被俞小侠凌厉反击之势,逼退了一步,心头一震,暗道:看他招术灵巧,威势疾猛,难怪他师傅被恭称为武林第一奇人,真是名不虚传。

两人一攻一退,互递了两招,心里都暗暗佩服,尤其俞剑英更感对方武功不凡,暗忖:怪不得白发姑娘敢出言骂师父,功力也确有惊人之处。

互攻两招后,跟着各展开快捷的攻势,只见四掌翻飞,人影晃动,各人的招式,都极诡异,倏忽之间,四周风生,掌风呼呼。

在场的高手无不看得惊心动魄,桑逸尘也不住连连点头,暗自叫好。

蓦地“砰”的一声巨响,两人各自跃开,俞剑英脚沾地之后,身子向前微微一倾,俊脸微红。

佩珠娇躯比较灵巧,莲足一沾地,突的身子又拔了起来,向后跃退了二步,站实之后,粉脸微泛笑意。

二女早巳来到当场,一看剑英身子微倾,赶忙跃过去,齐身问道:“英弟弟,你受伤没有,赶快服下一颗百转还魂丹吧。”

俞剑英赶忙运气调息,但觉气通百|­茓­,畅行无阻,摇摇头道:“我没有受伤,这女子功力雄浑,我们彼此硬接了一掌,想不到她还没有受伤。”

白发姑娘也移身佩珠身前,暗运内力真气伸手掌按在她的头上,问道:“佩珠,你身上百|­茓­有没行阻碍。”

佩珠见师父手掌,按住头顶,突觉一股热流,由头顶而下,即达四肢百骸,摇摇头,微笑道:“师父,佩儿身上|­茓­道没有阻碍,你老人家放心。”

白发姑娘听说百|­茓­畅通,即刻把按在佩珠头上的手松了,望着俞剑英笑道:“小娃儿,以后不可太狂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的功力也不算弱,是不是牛鼻子存了私,没有把玄门先天气功教你练习到火候,若练到化境,以你天赋的神力,佩珠硬接下你的掌力后,一定要受内伤,此后还要勤加练习,年轻人不可自满。”

俞剑英自术成下山,闯荡江湖,很少遇过敌手,并且曾未受过人家一句冷语,现在听白发姑娘连骂带损,心里很觉不是滋味。

但是人家一眼就看出自己练的玄门先天气功,没有练到火候,而身具神力,也被她看出来了,再也不敢出言相撞,只好点点头,表示接受她的高见。

白发姑娘说过俞小侠一阵后,转眼望着八臂神乞,笑道:“现在盛传,牛鼻子朱一岚和衡山一叶道人,及你三人为当今武林三大怪杰……”

桑逸尘没有等她把话说完就摇摇头,笑道:“老叫化微末之技,哪敢当怪杰二字,女大侠德高望重,承蒙莅临指导,乃我武林道之幸也。”

白发姑娘笑道:“你也不用客气,今天我来的意思,当然是想和灵虚牛鼻子一决高下,但他吝啬不肯前来当众赐教,我却想向各位观摩观摩,不知一叶道人,前来参加这场义举没有。”

衡山一叶道人听她指名叫阵,跃身向前,拱手笑道:“贫道久未在江湖行走,对武林同道甚感陌生,女侠不惜以绝技赐教,贫道当奉陪几招试试。”

白发姑娘笑道:“很爽快,不失豪杰本­色­。”说此,微微一停,又道:“姑娘这次前来,意思是想藉此机会,向各位观摩,看看近百年来,武林道上出了后起之秀没有,但胜败切不可计较,有很多武林同道,­性­情很怪,胜则沾沾自傲,败则一怒而去,如此一来,我岂不把这场维护武林同道劫运的盛事,闹得不欢而散,予魔头有利之机,那我岂不成了武林罪人,各位能顾全大义,不意气用事,藉此千载难得的机会,互相观摩,取长补短,也不失观摩之深意,不知各位能否遵照姑娘这点愚见,若能衷心共济,我当向各位讨教,不然我绝不和各位动手过招。”

众人听她这一说,无不心服口服,齐声说道:“女侠所说,至情至理,我们都愿向女侠讨教。”

白发姑娘仰脸笑道:“各位肯赏给我面子,我高兴极了,这次魔头真要不顾苍生徐炭,我也绝不袖手。”

说完,放眼一望一叶道人,又道:“我比道长要大上好几十岁,以年龄来说你还是小老弟,老大姐当然要让你,怎样个比法,你自己选择吧。”

一叶道人笑道:“好啊,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比划几招剑术吧!”话声落,反手把背上Сhā的宝剑,握在手里。

白发姑娘从小姑娘背上抽出一柄柳木剑,笑道:“道长请进招吧。”

一叶道人看她拿出来是一柄柳木剑,暗忖:我看你这样卖狂,究竟有什么惊人的绝枝,敢如此目中无人,想以柳木剑对我的宝刃。冷笑一声,道:“女大侠,请接招吧。”话声一落,猛地一招“江河倒泻”,绵绵剑势,如江河溃堤般,向白发姑娘卷去。

白发姑娘看他出手招式凌厉,笑道:“不错,剑术确实练到炉火纯青,列名当今三大怪杰之一,不愧,不愧。”

她虽然口里说着,动作却不敢缓慢,即刻振腕挥剑,不要看她手上是一柄柳木剑,威势却够惊人,施展开来,丈余内尽都是侵肌寒风。

一叶道人名列当今武林道中三大怪杰之一,当然也有独到的造诣,尤其在剑术上,更下过几十年的功夫,变化异常诡奇,白发姑娘想三招式得胜,却也不易。

白发姑娘成菊香年轻时也很自负,因情场失意后,便隐居潜修数十年,功夫练到了什么程度,因没有和人比划过,她自己也不知道。

两大高手施展开来,但见寒光飞绕,剑影纵横,二丈内尽是逼人寒风。

两人互递十招后,白发姑娘突然剑法骤变,只觉一片剑风翻滚,有如长江浪涌,黄河波翻。

全场的人看他们两人的剑法奇异,威力凌厉,只见剑影寒光,却不见人,无不暗暗惊心。

白发姑娘剑法骤变之后,招招都含着­精­微的变化,一叶道人只感剑风侵体,暗忖:这人剑术实在惊人,难怪如此狂妄。

就在他暗忖的一刹那,突觉虎口一麻,险些手上宝剑坠地,心神一怔,就在一怔当儿,白发姑娘已跃离一丈多远,抱剑笑道:“一叶道长剑术确实高明,当今武林道中,有如此造诣者,恐不多见,佩服,佩服。”

一叶道人见白发姑娘,诚心相让,也只好趁阶下台,笑道:“前辈虚怀若谷,剑术惊人,承蒙相让贫道惭愧极了。”说完,拱手一揖,向后跃退。

白发姑娘和一叶道人比剑后,略微休息,把柳木剑Сhā回少女背上,身躯微晃,跃前丈余,笑道:“桑大侠,闻你的童子混元气功,和七十二式降龙伏虎掌法,威震南北,我们交换几掌试试吧。”

桑逸尘晃身跃出,拱手笑道:“老叫化微末之技,不能登大雅之堂,女侠不吝赐教,老叫化只好奉陪。”

白发姑娘笑道:“客气,客气,请赐招吧。”

桑逸尘凝聚本身真力,猛喝一声,一招“推山运掌”,双手平胸推出,一股强劲无比的罡力,猛向白发姑娘撞去。

这一掌,八臂神乞已运足了七成劲道,力道之强,足可碎石裂碑,心想这一击虽然不能把你击伤,至少也把你震退数步。

哪知事情全出八臂神乞的意外,白发姑娘见掌风撞到,不闪不避,来个硬接硬架,两掌接实之后,白发姑娘不但马步未能移动,连双肩都未晃一下。

桑逸尘看双掌未能把她震退,又一声大喝道:“前辈功力果然雄浑,再接我两掌试试。”

说话中,右掌已当门劈去。

这一掌是他混元气功所聚的劈空掌风,力道更是奇猛无比。

但见白发姑娘右手微扬,又硬接下八臂神乞的一掌,两股掌力互撞,砰然一声,激荡的潜力,吹飘起丈余外观战的众人衣袂,但白发姑娘仍屹立未动。

八臂神乞外家功夫,已登绝顶,力道纯走刚猛路子,最适宜硬打硬接,眼看白发姑娘硬接了他两掌,仍然气定神闲,心中不禁冒火。

桑逸尘一转步,回身一招“横打金钟”扫去,立时展开抢占先机的快攻。

白发姑娘也展开身形,挥掌反击,刹那间双掌翻飞,掌力激荡,二十招后已难分敌我,但见两团人影,盘旋飞舞。

这时,在场观战的人,见他们两人展开快捷的攻击后,无不点头,暗忖:这场比斗,真是罕见。

两人拼搏五十招后,桑逸尘头上已冒了汗,白发姑娘却仍然若无事一般,由此已现出强弱。

白发姑娘倏的挥出一掌,即向后跃退,笑道:“我们互相观摩就此为止,免耗真力,桑大侠童子混元气功果然名不虚传。”

桑逸尘见她很是谦虚,抱拳笑道:“承女侠相让,老叫化感激不尽,此次魔头兴风作浪,望能代主中枢,运筹帷幄,荡平群魔,以救武林同道劫运。”

白发姑娘笑道:“姑娘无德无能,岂敢当此大任,我已经说过,魔头真个无法无天,想把武林同道毁灭,姑娘绝不坐视。”

桑逸尘笑道:“女侠肯赏薄面,参与此事,为武林同道千百生灵谋命,实是难得至极!”说完,跃身退后。

白发姑娘转脸望着百拙,笑道:“你是不是少林主持,百拙大师。”

百拙合掌道;“老衲忝掌少林寺,愧无建树,不但未能发扬光大,反而因几个叛徒,引起江湖劫运,老衲深感惭愧。”

白发姑娘笑道:“贵寺以七十二种绝术,震慑武林,素为同道敬仰,今天姑娘想向大师讨教几招绝学试试。”

百拙道:“敝寺虽然有七十二种绝技,但老衲督导无方,近代却无杰出之人,只徒具虚名了,刚才女侠和桑大侠及一叶道兄观摩,巳足使老衲汗流浃背,实无勇气,再向女侠现丑。”

白发姑娘笑道:“大和尚既然绝技自秘,不肯赐教,姑娘也不勉强,今天无故打扰各位,心中甚感不安,请各位多原谅,祝各位旗开得胜,为武林同道造福。”

说完,向众人一福,脚尖微点,拔起三丈多高,向少室峰下跃去,三个小姑娘也跟着窜起随后追去,身法快速至极。

百拙赶忙追去,大声叫道:“女侠请暂留步,容老衲一尽地主之谊。”

白发姑娘笑道:“贵寺素有戒规,不准女子入寺,我等不愿叫大和尚作难。”话声一落,人影便消失数十丈之外。

桑逸尘一皱长眉,叹息一声,道:“这个老怪物,武功确实不凡,灵虚老道,恐怕也不见得比她高强。”

白发姑娘这一闹,却闹了不少时间,百拙大师只好吩咐下去,重开宴席。

这顿酒吃完之后,已是申初光景了,规定联络信号后,即刻分途赶程。

一叶道人率领的有悟­性­、悟仁,洞庭钓叟师徒、南山叟、北山疯子、白云师兄弟等三十几人,再分成小组或个别行动,目标则一致,限期在湛江会齐。

桑逸尘这边,有俞剑英、燕赵双侠等,也有三十几人。

百拙大师率领少林寺留下的监院四老及达摩院主持以及职事僧众,立队在少林寺外送众人起程。

白云道长、冒一奇、黔南一毒也走出外院相送。

百拙大师送走众人之后,即刻返回议事殿,招集职事僧侣,重新商议如何加强戒奋,把派在山下迎接各路人物的弟子,即刻调回。

由百拙大师加派巡山弟子,监院四老及达摩院主持,轮流分别监督。

百拙大师把事情交待之后,感到特别轻松,晚课后又到寺外巡视一番,却宁静无事。

次日夜间,正在做例行晚课之际,突见一条人影,似闪电般奔进来。

到了百拙大师数尺前停止,合掌躬身,禀道:“寺外突来强敌,伏卡弟子阻截不住,已到寺外……”

百拙大师未等来人把话说完,抢着问道:“来的是些什么样子的人物?”

那传禀的僧人,又合掌禀道:“据弟子在寺外松林内所见来人似乎不少,大都身怀绝技,出手非常狠辣,有不少弟子伤亡在来人手下。”

百拙大师听完话,只气得慈眉倒竖,吩咐在殿僧侣,道:“你们赶快分传我口谕,全部到寺外拒敌,职司弟子各守岗位,勿擅自离开。”

在殿的僧侣,齐应一声,立时飞奔而去。

百拙大师吩咐后,脱下身披袈裟,立即向前殿奔驰。

百拙大师一路疾奔,不大工夫已到了寺外,蓦闻几声长啸,由远而近,瞬息工夫,啸声已到跟前。

白云道长、冒一奇和黔南一毒也闻声赶奔出来。

洪禅上人和监院四老都得传报赶来,一见掌门人已先到,立时合掌作礼。

百拙尚未开口说话,敌人巳到眼前,身法之快,都不禁心头一震。

放眼望去,只见二丈远处,并排站着三人都是穿一式的深蓝长衫。

百拙大师抢前一步合掌问道:“三位施主,深夜来少林寺,有什么指教?”

站在中间那个是一只眼,扫帚眉阔嘴,满头白发,笑道:“长白三兄弟,今夜特来向你们少林寺借取‘达摩易筋经’来的。”

百拙道:“达摩易筋经”为本寺镇山三宝之一,施主非我佛门中人,纵然皈依我佛,也不能借阅,老衲忝掌少林寺,亦不可随便取阅,施主打消这个念头吧。”

站在右边那个,半边鼻子的,纵声笑道:“能借客气借,不能借强借,总之非借不可。”

洪禅上人只听得火起,厉声喝道:“好大的口气,你们强借试试。”

左边那个只有一个耳朵,这三个人面容都不整,大喝一声,道:“秃头,休要卖狂,我们不但要强借“达摩易筋经”,还要把你们这座和尚庙烧个片瓦不存。”

悟义晃身上前喝道:“你们要强借,要放火烧寺都可以。”说着,一扬手上戒刀,又道:“你问它肯不肯。”

一只耳朵的那人,徒然一欺步,逼到悟义身侧,纵声笑道:“凭你这点微末之技,也想把我们兄弟拦住,也太不自量了。”

悟义未见他移步作势,身躯微晃,就陡然欺到了身侧,心中暗忖:“好快的身法。”赶忙提气凝神,蓄势以待。

那一只耳朵的人,蓦地从背上抽下宝剑,手臂微扬,一招“流沙千里”向悟义攻到。

悟义见剑势凌厉,倏的双刀往上一架,想把那人劈来的一招架开。

哪知那人动作快的出奇,猛的一抽宝剑,身子微侧,招式骤变,寒光一闪,直逼悟义前胸。

悟义吃了一惊,再想举刀封架,势已不及,只得横跨三步,让开当胸刺来的一剑。

悟义双脚还未站实,那人又欺身进招,宝剑连环攻出,着着指向悟义要害。

这三人正是隐居多年,两手血腥的长白三凶之老大九头蛇曹大康、老二人面蛇杨泰、老三长角蛇吴水鹤,早年结为异­性­兄弟,联手纵横关外,­阴­辣、毒狠,这三人三十年前已名满绿林,毁在他们手里的镖师捕头及武林同道,不知凡几。

后来被一位不知名的隐侠,在一夜之间,分别把三人严惩,告戒从此洗手,不然,如再闻他们的丑行,绝不饶恕,割了九头蛇一只耳朵,挖了人面蛇一双眼睛,去了长角蛇半边鼻子,扬长而去。

三凶经过这次严惩之后,就没有再出现江湖,隐居长白山苦练,想报严惩之辱,但知对方武功深厚不可测,始终未敢行动。

铁罗汉迦龙前往游说,正合三凶之心意,即刻答应铁罗汉迦龙来中原,共图大举。恰好在半途碰到川中二丑往回走,铁罗汉又把二丑拉来。

他们赶到少林寺,隐身附近,暗中侦察武林道的行动,十五日下午看到武林道中人物,都陆续离开少林寺,以为有机可图,便又想乘机偷袭,夺取少林寺武林三宝之一的“达摩易筋经。”

悟义一招失着,全陷被动,尤其两人功力悬殊,只被逼得连连后退。

蓦闻数声长啸响起,三条人影,随着长啸声,电奔而来,瞬息间已到了眼前。

百拙放眼一看,一个金箍束发的头陀,正是铁罗汉迦龙,不禁慈眉倒竖,从小沙弥手上,夺过一根禅杖,一声不响,就抡杖攻击。

长角蛇吴水鹤横身挡住喝道:“秃头,我接你几招试试。”

九头蛇曹大康回向迦龙问道:“少林寺“达摩易筋经”藏放在什么地方?”

铁罗汉迦龙伸手一指道:“就放在前面那藏经阁内。”

九头蛇曹大康喝一声,道:“咱们冲过去,夺取“达摩易筋经”,万一寻找不到,就放火烧阁。”

话声一落,只见两肩微一晃动,已向前窜去,身法快捷无伦。

悟静和悟法手抡方便铲拦住,喝道:“好大的海口,少林寺不是随便乱闯的。”

九头蛇曹大康冷笑一声,道:“看你们有什么本事,能将大爷拦住。”话刚落口,手腕挥动,一招“天外来云”,宝剑左刺右点,分取两人。

两僧见他出手剑势,猛疾无伦,不觉心头一震,双铲并举,二片寒光,猛向九头蛇身上扫去。

九头蛇冷哼一声,手腕疾沉,剑拟打闪,让开两僧的方便铲,疾向右面一僧前胸刺去。

这一招快如电奔疾矢,悟静和尚想收方便铲封架,已自不及,只得向后跃退数尺,避开疾刺的剑势。

曹大康攻出剑势,原式不收,身躯疾转,一招“分花拂柳”,反向左边悟法攻去。

悟法方便铲“横扫千军”,想架住九头蛇曹大康的宝剑。

哪知九蛇曹大康,剑到半途,突然斜着翻起,手中剑骤变,一招“大鹏舒翼”,横扫中盘。

悟­性­闪避不及,左大腿上被剑划破一道三寸多长的血口,鲜血汩汩外流。

九头蛇一剑得手,身形一长,拔起一丈多高,闯过二僧拦击,向内院窜去。

悟­性­也不顾伤口流血,抡起方便铲,随着悟静之后,向九头蛇追去。

百拙狂怒已极,禅杖到手,运足真力发招,被长角蛇接住,两人立时展开激烈拼斗。

百拙禅杖虽然连环攻出,招招指向吴永鹤的要害,无奈吴永鹤手上的三节棍,招式诡异,见式解式,见招破招。

百拙尽施所学,也只勉强和长角蛇吴永鹤战个平手,在激斗中,突听一声大喝,百拙分神向外一望。

但见洪禅上人左肩衣服被人面蛇杨泰的宝剑划开一道很宽的口子,肩上鲜血如注,汩汩而流。

洪禅上人看掌门人抢过禅杖动手,立即抡起禅杖,向人面蛇杨泰攻去。

人面蛇杨泰在三凶中,功力最深,剑术更是惊人,两人没有交上五招,洪禅上人就被人面蛇的一招“长虹经天”,划破左肩。

洪禅上人虽然负伤,但存拼命的决心,仍挥杖猛斗,毫不退缩。

悟义见他负伤,势难支持,立时挥救攻上,两僧合力拼,才战成平手。

百拙大师心神略分,手中禅杖微慢,被吴永鹤觑了个空隙,趁势“野火烧天”,向百拙当胸点击。

百拙见寒光袭身,心头一惊,赶忙凝神迎敌,但因剑风逼近胸前,封架不及,只好施展铁板桥功夫向后跃退,闪开一招点袭。

吴永鹤一招抢制先机,立即跃身追击,百拙身子尚未站稳剑风又逼近身前。

突闻一声猛喝,悟道一抡方便铲,向长角蛇背后猛击,吴永鹤倏的一收剑,横跨五步,避开背后的猛袭。

百拙大师心头一惊,暗忖:“好险。”这一缓开势子,即刻展开迅猛的快攻,杖影铲风,迅逾雷奔电闪,两僧合攻,才把长角蛇吴永鹤逼落下风。

铁罗汉迦龙眼看九头蛇曹大康冲过两僧的拦击,向内院奔去,生怕捷足先登,猛的拔起身子,就想随后窜去。

势子刚起,白云道长喝道:“往哪里走,贫道陪你走几招试试。”话声一落,振腕一剑,“大鹏舒翼”,横斩中盘。

铁罗汉迦龙见寒光扫近身前,猛的一收势子,禅杖“金针定海”向下一压,想架住白云道长的宝剑。

白云道长功力雄浑,剑势诡异,剑发半势,倏的斜着而起,骤演一招“金刚掣尾”,当胸点去。

铁罗汉迦龙吃了一惊,暗忖:武当剑术真是名不虚传,想不到他们还留下这多高手,今天恐怕又难讨到好处。立即翻身一跃,让开白云道长一剑。

白云道长不容铁罗汉迦龙缓势,立刻跃身挥剑进击,铁罗汉迦龙身子刚着地,寒风又到,一抢禅杖,“泰山压顶”,当头逼下。

白云道长闪身一让,振剑一招“横扫千军”,向中盘扫去,这一招,凌厉绝伦,一丈之内,都是寒风侵体,铁罗汉被逼连连后退。

冒一奇放眼一望,见各人都动手接招,猛喝一声,身形一晃,右掌微抬,一招“力劈华山”,猛向站在一侧川中二鬼、两面人刘全古击去。

冒一奇功力雄浑,这一招又蓄势而发,其势不但迅快绝伦,而且蕴含着极猛的内家功力。刘全古突觉一股疾猛掌力撞来,立即翻身闪避。

刘全四一抖三节棍,向冒一奇背后击去。冒一奇闻棍风到了背后,身子微侧,左掌一抛,“力屏天南”,向刘全四持棍虎口削去。

刘全古缓开势子之后,立即挥刀攻上。

黔南一毒早已蓄势以待,见他们双攻冒一奇,大喝一声,道:“以兵刃对­肉­掌,还不划算,竟想群打群殴,算那门子好汉。”话声一落,一招“飞钹撞钟”,直击刘全古。

这一掌黔南一毒已运足了七成劲道,力道之强,足可以碎石开碑,一股疾猛劲风排山倒海袭去。刘全古见猛烈掌风撞到,立即收招,猛的一翻身,向后急退,他见机得早,未能丧命在这一招之下。

九头蛇曹大康越过二僧拦截后,直奔藏经阁,沿途虽然遭到阻拦,但都不是高手,无法阻拦住。

悟法又因伤口大,未能及时止血,疾驰一阵后,左臂流血过多,渐渐感到麻木,移动已较慢,不到片刻已落后很远。

悟静的身法比九头蛇略逊一筹,始终不能追上,眼看九头蛇闯过几道拦击,都觉好似入无人之境。

每逢拦击之处,只闻一片惨叫声,尸首横陈,惨不忍睹,悟静看在眼内,只是摇头叹息。

这样一来,分去悟静的心神不少,行动顿形一慢,片刻之间,已落后数丈。

九头蛇冲过几道拦击之后,已到了藏经阁前,身形一晃,跃过河沟,伏守在阁楼的弟子,蜂拥而上。

九头蛇心狠手辣,掌劈剑挥,只闻数声惨叫,刹那间又被他杀死数个和尚,冲开包围,到大门前一看,两扇大门紧闭。略一打量,正想挥剑将大门打开,悟静已经追到,未受伤的弟子,也一涌围了上去。

悟静怒极,抡起方便铲,运足功力,一招“泰山压顶”当头罩下。

九头蛇大喝一声:“来的好!”身子微侧,急施一招“回风舞柳”,顺着方便铲滑下,把和尚方便铲逼住,左掌运足真力,反手一挥,把逼近身前的和尚震退。

这一招,就势制敌,逼得悟静向后退了两步。

恬静大吼一声,运足腕力一弹,想把九头蛇黏在铲身的宝剑震开。

哪知九头蛇招势奇快,左手反击一掌之后,往回一带,顺势握住铲身,大喝一声道:“撤手。”

蓦地黏在铲身的宝剑一举,趁势一招“八方风雨”,向悟静颈项挥来。

悟静不撤手丢铲,就得身首异处,赶忙松了方便铲,向后倒翻出去,疾退数步。

这时悟法也已赶到,不顾伤痛流血,抡起方便铲欺身直上。

悟静也由小沙弥手上取过一柄戒刀,重跃身攻上,口中大喝一声,道:“护法弟子们,为保存达摩祖师手着“达摩易筋经”,应不惜舍弃­肉­身,尽力守护。”

他这一说,群僧又蜂拥而上,把九头蛇包围起来,禅杖戒刀,一齐向他攻去。

九头蛇冷哼一声,道:“你们有多少和尚死不完。”话声一落,把夺过来的方便铲使劲向群僧掷去,右手中剑,舞起万道银虹,四面八方都是剑影寒光。

只闻数声惨叫,又是几个尚登了极乐。

少林寺的和尚并不因他剑劈多人而畏缩,愈杀而多,前仆后继,争先恐后的跃上。

九头蛇眼看这种情势,想破开铁门,夺取“达摩易筋经”,似非易事,心念一转,左手探怀摸出一颗“硝磺弹”,猛向藏经阁掷去,但闻“哧”的一声,突然冲起一道火光,藏经阁即刻燃烧起来。

忽闻一声大喝,道:“好狠的心。”话声一落,由房脊跃落一条人影。

只见两条发白如银的辫子一晃,人已到了九头蛇身前,猛的一扬双掌,一阵劲力狂风,把九头蛇的一个庞大身躯,打飞起一丈多远,一文跌在地上之后,再也爬不起来。

群僧也忘记救火,怔怔地望着来人。

来人又是一声大喝,道:“你们这些蠢和尚,还怔什么神,赶快救火,再迟你们的镇山三宝,都要化为灰烬了。”

经来人一喝,群僧才如梦初醒,纷纷脱下僧衣,向河沟浸湿,向着火处掷去。

好在火势不大,僧侣又多,片刻之间,就已扑灭,放眼一望来人,哪还有踪影。

悟静跃身九头蛇身前,弯腰一探他的鼻孔,见已气绝。

回头向藏经阁望了一眼,见火势已息,立即转身向前斗场奔驰而来。

这时,前面斗场,也打的很是激烈,悟义和洪禅上人合力围攻人面蛇杨泰。

但洪禅上人负伤后,功力大减,招势缓慢,悟义拼尽全力抢攻,也无法扳回危局。

人面蛇杨泰看洪禅上人,身力不支,立即展开迅猛的快攻,猛的一连向悟义攻了两剑。

悟义被逼连连后退,人面蛇倏的一翻身,一招“千钧聚点”,疾向洪禅上人当胸刺到。

蓦地,刀光打闪,一道银光,凌空而降,刀风带起呼啸之声,从人面蛇持剑的手臂上卷下。

人面蛇杨泰吃了一惊,不顾伤敌,猛的收剑,骤演“天外来云”,迎向来人劈下刀光。

洪禅上人猛的睁眼一看,见是悟静救了自己,一定心神,立即挥动禅杖攻上。

人面蛇杨泰武功深厚,剑术诡异,对付三个武林高手围攻,仍能应付裕如,毫无败象。

黔南一毒和刘全古激斗了十五六个回合,仍无法取胜,这就激怒了真火,大喝一声,道:“丑八怪,你接下我这一招试试。”说话间,暗运真力于两臂,猛的一招“日月争辉”,直劈过去。

这一掌已是全力而发,掌势出手,劲风呼啸,威势如巨浪排空,疾猛撞到。

刘全古心头一震,想避已自不及,只好挥动手上钢刀,向黔南一毒双臂削去。

可是迟了一着,招势未起,掌风已袭到,被强劲掌风震退丈余远,扑地不起。

冒一奇眼看老朋友得势,立即展开凌厉的快攻,几招后,刘全四就被逼得连招架之功都没有了。

冒一奇功力深厚,这一展开猛烈的攻势,丈余内都是掌风袭体,突的一招“泰山压顶”,当头劈下。

刘全四闪避不及,被这猛疾一掌,劈得脑汁四溅,当场身死。

铁罗汉迦龙偷眼一望,当场情势,于自己相当不利,九头蛇闯进内院,未见转来,人面蛇和长角蛇武功虽然高强,但好手难敌多人。

川中二丑又已死于非命,眼看这样情形,不由心头一惊,就这微一失神,险些被白云道长的剑剌中左肩。

铁罗汉迦龙心计甚鬼,眼看情势对自己不利,边战边退,快要退到广场边缘之时。

手中禅杖猛的一招“直捣黄龙”,向白云道长当胸点去,就势一翻身,向少室峰下疾奔而去。

人面蛇和长角蛇二人,虽然看见川中二丑丧身,铁罗汉迦龙败逃,想突开围攻逃走。

但义兄曹大康闯进内院,时候很久了,未见转来。暗忖:“是不是里面还埋伏高手,缠斗不能脱身。”

两人仗剑术奇异,功力深厚,不怕多人围攻,又激斗了片刻,仍未见义兄返来,两人心中感到疑惑。

人面蛇突的大喝一声,剑势急变一招“白云出岫”,疾奔百拙大师前心。

百拙见来势奇猛,不得不侧身闪避,人面蛇借他一闪之势,纵身一跃,凌空而起,向长角蛇招呼,道:“兄弟,走。”

走字出口,人已跃上树梢,猛的一个倒栽葱,头下脚上,由树梢上倒栽下来。

这突然而来的怪事,众人都感到惊奇,集中目力,向那棵松树望去,却一点异样也看不出来。

长角蛇一看义兄由树梢坠下身死,不由心中一震,就这略一怔神,悟静戒刀齐左肩削下。

闪避已自不及,猛的一抬左臂,向戒刀拦去.只闻”咔喳”一声,左臂齐肘被悟静戒刀削落。

这样一来,却惹怒长角蛇的真火,猛的大喝一声,振剑直上,一招“罡风扫叶”,向悟静颈项扫去。

悟静想不到他受伤之后,竟还能抢攻,自己的戒刀,尚未完全撤回,寒光已逼眼前,势难闪避,只好闭目等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洪禅上人的禅杖从左侧挥来,把长角蛇的剑势震偏。

就是这样,悟静的左肩,仍被杨泰的剑,连衣带­肉­削去一大块,连惊带痛,当时晕倒地下。

长角蛇断去一手之后,鲜血流出,又心痛义兄无故身死,不禁功力大失。

就在他全部心神,对付悟静、悟道两僧之时,洪禅上人一闪身,跃到背后,抡起禅杖,猛的一招“泰山压顶”,向长角蛇当头压下。

只听“砰”的一声,杨泰的头,被洪禅上人一禅杖击开了花,脑浆四溅。

洪掸上人猛击出一杖之后,身体也感到力尽身疲,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百拙大师眼看这场凶猛的拼斗,少林寺开寺以来,也未有过,不住摇头叹息。

百拙叹息一阵之后,即刻传谕弟子,把伤的扶入寺中治疗,死的抬去埋葬。

说完,放眼四望,见白云道长、冒一奇、黔南一毒三人都欺近人面蛇尸首边观看。

只见黔南一毒撕破人面蛇的衣服,把尸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摇摇头,道:“这人不是中暗器和毒镖死亡,乃是被一种极强的内功掌力,震伤内腑而死。”

百拙合掌对白云道长、冒一奇、黔南一毒一礼,说道:“今夜如非三位出手相助,少林寺定遭浩劫……”

突然由峰下传来一阵很细,而又很清楚的声音,道:“斩­奸­除恶,武林道中人,个个有责,你们少林寺有不准女子入寺的戒规,今夜姑娘为追赶恶魔,擅入你们的少林寺,内心实感不安,但姑娘擅入少林寺破坏你们寺中的戒规,也是权宜之计,尚请原谅。”

百拙回身,循声追去,但声音愈听愈远,他追了一阵,连一点影子都没有看见。

众人返回议事殿,白云道长等三人,即各返回休息室,百拙大师听职事僧清理的报禀,藏经阁焚毁屋檐,幸一位女施主及时赶到,把敌人用极高内功掌力震死,藏经阁才算保存,若不是那位女施主赶来救援,藏经阁已付诸一炬了。

百拙听了报告后,长长叹息一声,道:“敌人这两次侵袭,都承女施主协助,不然,要闹到不可收拾。不准女子入寺,是历代传下来的规矩,实在感到为难,等这次风波过后,一切戒规均得重新修正。”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这两次的浩劫都是由简治宇和迦龙两个叛徒引起,老衲决定下山,把这两个叛徒以门规制裁。”

悟义合掌,道:“此时掌门人不宜离寺,恬静、悟法两位师兄又受了伤,这件事只好我和悟道师兄下山走一次。”

百拙叹息一声,道:“这两个叛徒武功雄浑,以二位的武功,实难完成任务。”

悟义和悟道合掌齐声说道:“弟子自知功力不济,但维护祖师的威严,只好不惜舍弃­肉­身。”

百拙一皱慈眉,摇摇头,道:“二位虽然愿意以­肉­身报答祖师的恩典,但这件事很关重要,待我考虑后再说吧。”说完,向后退去。

百拙大师退出议事殿后,即亲到白云道长和冒一奇黔南一毒卧室,请吃酒宵夜,百拙把下山找寻简治宇和迦龙两个叛徒治罪,向冒一奇说了。

冒一奇摇摇头道:“这是什么时候,你怎可离开少林寺,咱们相交数十年,彼此未能借重过一次,这件事虽然是你们的门规问题,外人不便过问,但我可从旁协助。”

百拙合掌笑道:“冒兄肯帮这个忙,这件事就好办了,两位监院长老,虽然愿代老衲下出,可是他们两人,非两个叛徒的对手,有冒兄协助,当可马到成功。”

他们这一顿酒,边说边喝,吃了也有个把时辰,才散席休息。

悟义、悟道两位监院长老,次日清早起来,和冒一奇、黔南一毒四个人连袂下山,追击铁罗汉迦龙和草上飞虎简治宇。

第二十二回众侠南征

再说俞剑英和二女,他们下了少室峰后,仍然三人在一起,二女共骑一匹马,俞剑英骑一匹。

一天,他们走近长江渡口,远远望到岳凤坤和玉面仙狐,同坐一艘渡船过河。

俞剑英一夹马肚,赶上二女,笑道:“姊姊,你们看那不是岳凤坤和陈凤吗?”

二女抬头放眼一望.一点也不假,岳凤坤和陈凤二人拼排坐着,船上还有一叶道人和飞云清云等人。

紫云问道:“玲妹妹,岳凤坤真的输给她做丈夫吗?”

玉玲淡淡答道:“谁相信她的鬼话,知道他们怎么勾结的。”

俞剑英道:“我们赶快渡河,赶上岳凤坤问问看,是不是真的。”

一顿又道:“前面不远就是长江渡口,我先去找渡船,两位姊姊随后来吧。”一夹马肚,如飞而去。

陈紫云抬头一望,看前面不远处,正是长江,只见滔滔水流,渔帆千叶,面浮微笑,道:“玲妹妹我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家,又住在这风景适宜之区。”

玉玲道:“云姊姊欢喜这水边的生活吗?如果愿意在我家久住,我和姊姊就住上一年二载,也不要紧。”话声刚落已经到了河边。

俞剑英站在渡船上大声叫道:“姊姊快上船,我和船家说好了,你们上船立时就开。”

二女纵下马背,玉玲牵着马,先跳上船,紫云跟着随后跳上。

船家见二人上了船,一抽跳板,道:“爷,坐好呀,要开船啦。”说完,竹竿向岸上使劲一撑,船头向河中间冲去。

船刚一离岸,一条人影疾驰而来,快如电光石火,边奔边叫道:“船家,请等一等,给个方便吧。”

俞剑英听到叫声,放眼一望来人,高兴地跳着叫道:“童叔叔,你老人家快来。”

船家看他们是一家人,把舵一摆,又向岸上靠去。

童维南一听船上的人叫童叔叔,却想不起是谁人,猛的一跃,身形拔起二丈多高,向船上落去。

脚一沾船板,猛的一睁眼,不禁失声叫道:“哟!俞老弟,是你……是你……你没。”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玉玲粉脸上微微泛红,站起娇身,向童维南一福,道:“童叔叔,你老人家好。他没有摔死,被师父救回排云岭了。”

童维南听白燕儿这样一说,仰脸一阵大笑之后,道:“俞老弟,想不到今天会在这渡口碰到你,我真高兴呀。”说此,微微一停,转眼望着紫云,又道:“这位女侠是……”

俞剑英抢着说道:“她叫陈紫云,是我的同门师姊。”说此,微微一停,又道:“这位童叔叔,对朋友很诚心,帮我到合肥巡抚府报父母大仇,又到北京城劫牢救王叔叔。”

紫云听俞小侠说完,向童维南裣衽,道:“英师弟,你还不知道,你在岭南跳崖后,这位童叔叔,又赶到了岭南来助拳。”

童维南点点头接着道:“我和老堡主,高三宝都去了,可惜晚到了一步,没有见到俞老弟的面。”

俞剑英听他说到高三宝,不禁联想起了恩同父母的王叔叔来。问道:“童叔叔,你老人家知道我王叔叔和高三宝哥哥在哪里吗?”

童维南道:“王大侠伤好之后,随一个外方朋友,来到湖北应山,随那位朋友出家修行了,高三宝却在做老本行,但武功仍然在深造。”

陈紫云叹息一声,道:“哟!我和玲妹妹真该死,你和童叔叔不提王叔叔,我们却忘记了,我和玲妹妹在应山见到高三宝,还叫我们带给你问好,并且他还到了少林寺去找过你。”

俞剑英摇摇头,道:“错过一次好机会,等这次事情了后,再去看他们。”

玉玲道:“童叔叔,近来到过我家里没打?我父母还健康吗?”

童维南点点头,道:“我每年都要到你家里去一次,你父母都很健康。”

他们一心在谈话,没有注意渡船的行动,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微响,才知道船靠了岸。

俞剑英赶忙伸手探怀摸出一小块碎银子交给船家,走上岸来,道:“童叔叔,你老人家也是到玲姊姊家去吗?我们一道走吧!”

童维南道:“不错,我正要去玲侄女的家中。”

俞剑英见童维南没有马代步,他把马交给玉玲,让他们二女每人骑一匹,自己和童维南步行。

二女骑马先行,童维南和俞剑英走在后面,边走边谈。

童维南转头望了俞剑英一眼,道:“俞老弟,如我老眼不花,看你的功力比三年前大有惊人的进境。”

俞剑英笑道:“童叔叔,不要夸奖了,我在南岭魔窟,中了玄修的黑煞掌力,被恩师救回排云岭,面壁三年,才余毒除尽,武功却没有什么进境。”

童维南道:“俞老弟,三年前我向你提婚事,你一口拒绝,我当时心中很觉奇怪,以后虽然经你说明,我仍然不肯相信。”

俞剑英苦笑一下,答道:“童叔叔,你老人家不要见笑,在绿竹堡造成大错,现在已有了三岁的孩子了。”

童维南一阵大笑,道:“俞老弟,当时我想喝你们一杯喜酒,你们却有那么多顾虑,等到绿竹堡把事情了却以后,非得叫老堡主,补请一杯喜酒不可。”

俞剑英问道:“童叔叔,你说把事情了后,不知道绿竹堡又有了什么事情发生。”

童维南道:“不管他三头六臂,到绿竹堡去寻仇生非,有俞老弟赶到了,哪还怕什么?”

俞剑英正想问个清楚,已到镇口,二女牵着马站在那等侯。

玉玲见二人走近,笑道:“童叔叔,这地方离我家还有二百多里,我看现在时候不早了,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好吗?”

童维南摇摇头.道:“我们进镇去,找家饭店,吃饱饭喂饱马,连夜赶去,免得耽误事情。”

玉玲听了,不禁吃了一惊,道:“童叔叔,我家有了什么急事?”

童维南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吃了饭再说吧!”

说完,也不等玉玲答话,一直向镇内走去,玉玲也不好再问,跟着后面走去。

童维南走进大街,向一家兼营酒菜的客栈走去,店伙计看四人气度不凡,立时有三个伙计迎了上来,一个把紫云和玉玲的马接了过去,一个把四人带到后院一所­干­净上房,笑道:“几位客爷,这一座后院够住吗?”

童维南道:“伙计,我们还要赶路,在这儿吃顿饭就走,请你快点给我们做几道菜,烫两壶热酒来先喝,马儿多加点草料,回头一并付钱。”

店伙计笑着退下去,不大工夫,已送上几样菜,两壶热酒。

童维南执壶笑道,“来,咱们现在随便喝几杯,填饱肚子,等一下好赶路,只要二三个时辰,就可赶到,再好好的喝。”说完,替三人斟满了酒杯。

俞剑英端起酒杯笑道:“童叔叔,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却没有好好地请你老人家喝上一杯,今天算晚辈请客,我先敬童叔叔一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俞剑英刚刚喝完一杯酒,蓦地闻到店伙计的声音,道:“爷,你老人家看看这房子如何,他们吃了饭要赶路,你们到外边吃过取正好。”

他们一听伙计的声音,不禁同时转过身向外一望,进来的正是燕赵双侠——燕大侠,紫云和玉玲同时站起娇躯,迎了出来,笑道:“老前辈,我师叔到了没有?”

俞剑英向前一揖,笑道:“老前辈,请房内一起喝酒,晚辈作东。”

跛子燕有义笑道:“又喝酒,今天上午我兄弟和你们师叔在钱家店,喝得快醉死啦,他们现在前面坐着,我去叫他们来。”

玉玲笑道:“老前辈,先进去坐吧,我去请来!”说完,匆匆向前走去。

不一会儿,八臂神乞和驼子赵宗德双双走了进来,童维南和俞剑英都站在门外相迎。

进到房内落座之后,俞剑英站起身子,道:“童叔叔,晚辈给你介绍认识。”说完,面对桑逸尘又道:“这是晚辈义父。”

童维南向八臂神乞一望,只见他穿一袭百绽大褂,赤足草履,一头短发,满脸都是油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赶忙躬身一礼,笑道:“桑大侠名重天下,武林中人人敬仰,在下童维南,今天能瞻仰到大侠的丰神,实在沾俞老弟的光了。”

桑逸尘道:“老叫化浪博虚名,岂敢当大侠二字,童兄就是江南武林道上盛传的金刀飞叉童维南老武师吗?我们在岭南魔窟见过一面,可是没谈话的机会,老叫化今天好好地请你喝几杯吧。”

童维南暗忖好厉害的眼力,三年前见了一次面,不过点点头罢了,连一句话都未说过,三年后还认识,笑道:“好说,好说,在下正是童维南。”

桑逸尘指着燕赵双残道:“童兄,你们没有见过面罢,这两位就是燕赵双侠驼子赵宗德跛子燕有义。”

童维南施礼笑道:“两位大侠,在下久仰多时,可是无缘拜见,今日不期而遇,真乃平生之幸事,来,在下敬三位大侠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驼子赵宗德起身还礼,笑道:“客气,客气,我们兄弟,已有二十多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对武林道中朋友,都感觉生疏了。”说完,双双举起杯一饮而尽。

他们这一顿酒,由申时喝到酉末,足足喝了两个时辰,童维南本想把听到白面鬼赵森和勾魂手阎保,岭南魔窟漏网脱逃后,目下约了几个败类向绿竹堡寻仇之事,转告剑英等三人,这一举杯喝酒,却一字未提。

玉玲听老武师刚才说话的含意,料到家中有意外之事发生,但又不便开口问,也不好催着要走,只好闷闷的坐在一旁,暗暗着急。

童维南转眼一望玲侄女,见她柳眉深锁,立即起身,向桑逸尘一拱手,笑道:“三位大侠,在此休息一晚,在下和俞老弟等四人,立时赶去绿竹堡,转告老堡主,准备迎接三位。”

桑逸尘笑道:“童兄请便吧,我们不是外人,老叫化最讨厌俗礼,程老堡主和我,已算是­干­亲家,更不须客套了。”

八臂神乞这样一说,玉玲的芳心高兴得要跳出来,只是抿嘴暗笑,俞剑英却俊脸泛红。

四人躬身一揖,退出房门,算过房饭钱,立时连夜启程,赶往绿竹堡。

四人刚出镇外,约八九里之地,突见一个夜行人迎面而来,快要走近时,即向斜处纵去。

玉玲一马当先,因心急赶路,虽然见着一条人影迎来,突然从侧边闪去,但是人家闪避自己,也就不想过问,连头都没有偏一下,即向前疾驰而去。

那夜行人看两匹马跑过后,停身回头一望,不禁失声,叫道:“童叔叔吗?侄儿奉了家父之命,正要去找叔叔。”说完,即忙纵身上前。

童维南见夜行人闪避不愿和自己照面,不禁怀疑,猛的收住前窜的势子,停身侧眼一望,刚好和程小虎面对面,赶忙答道:“你是小虎侄儿吗?快过来,前面马上坐的,正是你玉玲妹妹和他师姊陈紫云、俞小侠三人。”

俞剑英走在童维南的前面,听他们开口说话,倏的收势停身。

这时,程小虎赶过来,笑道:“俞小侠,久违了,家父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们,想不到有了危急,你们都赶下来,真是我家有幸。”

俞剑英剑眉一皱,道:“有人敢向绿竹堡寻仇吗?”

玉玲听他们说话,赶忙勒转马头,往后奔驰而来,一见二哥程小虎,翻身下马,猛的一个箭步,跃身小虎近前,玉臂一伸,握住小虎的手,道:“二哥,这样深夜了,你要赶到哪里去?”

程小虎颤声说道:“妹妹,想不到你会在这时赶回家来,爸爸妈妈在我动身时,还在念起你和俞小侠,说是以前五鬼来寻仇时,妹妹带俞小侠返家,救了绿竹堡千百生命,这次白面鬼赵森和勾魂手阎保,联合不少武林败类,再度前来寻仇,则无人解救得了,父亲要我去请童叔叔前来商量拒敌之计。”

玉玲突然见到了同胞骨­肉­,不禁喜泪盈眶,道:“二哥你先带路吧,不说那个漏网的游魂,就是长上三头六臂的人来寻仇,也不怕他,走,回去再说。”

说完松开程小虎的手,转身跃上马背,程小虎导前,五人两匹马,疾如电光石火,捷如脱弦的弩箭。

二百余里路程,只半夜就到了,放眼一望,只见偌大一个村庄,竟是黑沉沉的全无灯火,一片寂静。

他们走近村庄边,只见埋伏守望的壮丁,纷纷向后面传警。

程小虎喝道:“请迅速传禀老堡主,说玉玲妹妹带了贵宾回堡。”

几人到了绿竹堡前,便缓缓前进,玉玲和紫云也下马步行,片刻之间,已见堡内灯火齐明,程天龙打着灯龙引导,老堡主夫­妇­由内院迎出来。

玉玲见父母出来,赶忙把马交给小虎,猛地扑上前去,“扑通”一声,便向母亲跪下,一伸玉臂抱住神针追魂万金凤两条大腿,道:“妈妈……”叫了一声妈妈,热泪夺眶,顺颊滚滚下流。

神针追魂万金风,见了爱女归来,也不禁热泪盈眶,道:“玲儿,快起来,妈妈今夜见你归来,高兴极啦。”说完,身子微倾,伸手抓住玉玲的手臂,向上一提。

玉玲借势站起,向老堡主一福,道:“爸爸,你老人家好。”

老堡主程九鹏,见爱女翩翩归来,说不出是喜是爱,心中感慨万千,呆望了女儿一阵,挥挥手,只说了两句话:“我很好,快随你娘到屋里去吧……”

话声甫落,急忙向金刀飞又和俞小侠迎去。

玉玲拉着母亲的手,姗姗迎向紫云。

这时,紫云和程小虎牵着马,早有壮丁接去,紫云见玉玲和她妈迎来,赶忙抢前一步,检衽一礼,笑道:“伯母,怎敢劳你老人家,亲自出来迎接,侄女实不敢当。”

玉玲道:“妈妈,这位是女儿师姊陈紫云,她待我如亲生妹子。”

神针追魂万金凤还了一礼,一伸臂抓住紫云玉腕,一手一个向屋内奔去,­精­神异常兴奋。

程老堡主把俞剑英和金刀飞叉迎入客厅,落座之后,笑道:“绿竹堡千余人生命财产,眼看就要垂天怜佑。”

金刀飞叉童维南笑道:“程兄,贵堡能逢难化吉应该感谢嫂夫人才是。”

老堡主听不懂童维南话中含意,猛睁双眼,注视他笑道:“童兄,你不提嫂子还好,提起她,真把我气坏啦,她近年很少过问家事,平常又不肯管教,几个孩子被她放纵的,没有一点长进,不然多少可以替我担一份忧愁。”

童维南笑道:“不是嫂夫人生了一个好侄女,慧眼识英雄,绿竹堡不等今天,早就变成了一片焦土了。”

老堡主笑道:“玲儿,我们夫­妇­从小就很喜欢地,两个男孩子,却不及她聪明伶俐,在岭南我没有把她带回来,你嫂子要跟我拼老命,好久都不敢和她见面,半年后才把气息了,但仍念念不忘玲儿。”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承水怪老七走告,岭南漏网的白面鬼赵森和勾魂手阎保,联络几个很厉害的魔头,又要来敝堡寻仇,我得此消息,真是束手无策,临时叫小虎去找老兄前来替我拿个主意,想不老兄和玲儿等,竟都在这紧要关头赶来,这是绿竹堡千余生命有幸。”

童维南道:“我在无意之中,听到白面鬼赵森要来绿竹堡寻仇的消息,怕你不知道,所以赶来传报,恰在渡河时与俞老弟等不期而遇。”

说完,放眼一望,见俞小侠和程小虎坐在一边,谈的非常起劲。

老堡主叹息一声,道:“听说这次白面鬼赵森约了不少厉害魔头前来,志在报复二次仇恨,老朽年老血衰,无能为力,俞小侠虽然武功绝顶,但好手难敌多人,鹿死谁手,实难预料。”

童维南仰脸一阵大笑,笑声震屋宇,笑罢说道:“不要长他人的志气,减自己的威风,白面鬼量他也邀不到比名震武林三大怪杰还高的高手前来,这次哪怕来人是三头六臂之辈,也动不了你绿竹堡一草一木。”

老堡主疑惑地问道:”童兄,听你这话中含意,还有高人前来协助吗?”

童维南笑道:“老嫂子生的好女儿,绿竹堡千余人生命,都沾了大光,你准备迎接贵宾吧,武林三怪杰之一的八臂神乞和江湖上最难缠的燕赵双残,明天上午就要到绿竹堡。”

老堡主心中一惊,道:“你这话是真的吗?”

童维南笑道:“不信你问俞老弟吧。”

俞剑英一到绿竹堡只向老堡主行了一礼,即和程小虎手拉手的,走进客厅,就一直没有和老堡主对面说话。

他和玉玲虽然生米煮成熟饭,已经有了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可是还没有举行大礼,并且俞小侠曾经当面拒过婚。

俞小侠心中感到非常尴尬,在称呼上更觉为难,所以他只好不和老堡主接近,与程小虎坐在一边闲谈。

目前听童叔叔把话逼到他身上去,再也不能不答话,红着俊脸,站起身子,向老堡主躬身一揖,良久后才逼出一声:“伯父”。

老堡主身子微倾,笑道:“你和玉玲的一切经过,梅香都从实告诉了我们,武林中人,并不讲究俗礼,承你看得起玲儿,我们俩老不但放心,而且非常高兴,等事情完了,找个机会,再给你们举行大礼。”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你们这次不知是凑巧赶上,还是听到消息特意赶来?”

俞剑英把少林寺两个叛徒,游说群魔,和武林同道一争长短,压服各派,称霸武林,少林寺掌门和尚百拙大师和他义父桑逸尘,联名柬邀武林同道,共赴驼龙岛找七魔,以消武林劫运,拯救千百生命,途经江西,玉玲请求师叔,绕道回家探望父母,义父和一般武林高手,可能明天也会绕道来此,详细说了一遍。

老堡主听后,立时忙着明天迎接贵宾事宜,吩咐小虎带童维南和俞小侠分别先行去休息。

神针追魂把二女迎入内室后,抱着玉玲不禁喜极而哭,道:“玲儿,你把为娘想念坏啦,自从你离家之后,我就要和你爸爸拼命,非逼他去把你找回家不可。这个老不死的,被我逼的没办法,才去找你,在岭南找到你之后,听说你跟一位武林奇人到九华山去了,娘的心才稍稍放下。”

玉玲仍是满眼热泪,道:“妈妈,儿由桑老前辈和云姊姊带到排云岭后,承灵虚上人收列门墙,这三年多的时间,一切都是云姊姊照顾孩儿,她把玲儿以亲生妹妹看待。”

神针追魂万金凤道:“陈姑娘,你玉玲妹妹,从小我就把她放纵坏了,不管什么事,都很任­性­,承你照顾,我不知要怎样来感谢你才是。”

紫云道:“伯母,侄女从小失去父母的教养,跟随恩师长大,一切都不懂,以后还要伯母多多指教。”

神针追魂道:“陈姑娘,我们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你们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多住一些时期。”

玉玲道:“我们在家里最多只能住两三天,就要到驼龙岛去,等返来时,再多住些日子吧。”

神针追魂万金凤突然睁大双眼,瞪视玉玲一阵,道:“玲儿,你和俞小侠的事情,娘都知道了,事情已经过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了,幸好陈姑娘宽宏大量,不但不追究,并且能把你看成亲生妹妹,这实在难得,你以后应该好好的听陈姑娘的话,不要和在家时一样任­性­,听说你早已怀了俞家骨­肉­,怎么不把孩子带来?”

玉玲粉脸泛红,道:“妈妈,孩儿已知错了,以后孩儿当听妈妈的教训就是。我们师父怕把孩子带在身边,发生危险,已抱回排云岭去了,孝燕很乖,已二岁多了。”

老堡主当夜高兴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天一亮就起来了,忙着指挥庄丁家人,分途预备,等候迎接当代武林奇人。

时间过得真快,眼看日高三丈,家内的人都早已起床,只没有见到俞小侠出来。

玉玲跑到他的卧房门口一看,房门虚掩着,发笑一声,道:“怎么这样贪睡,要吃中饭啦,还不赶快起来。”

一连讲了两遍,都未听到回声,猛的把门一推,房内空空的,哪有他的人影。

这样一来,不禁大吃一惊,赶忙跑到大厅,一问全家大大小小,齐摇头说道:“清早起来都未看到过他。”

程玉玲赶忙奔入客厅,见爹爹和童叔叔正在用早餐,福了一福,道:“爹爹,今天早晨,看见我英师弟没有?”

老堡主摇摇头,道:“我在忙着准备迎接桑大侠事情,却没注意到,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在里面吃早饭?”

玉玲听说未见,掉转身躯,即向后院奔去,还没跨进房门,就大声叫道:“云姊姊!云姊姊!英弟弟走啦。”

紫云正坐在房内和银针追魂谈话,忽听玉玲叫唤,不禁心头一惊,霍然起身,道:“英师弟到什么地方去了?”

玉玲道:“我出去后,就到他的卧房,一看没有他的影子,问遍各人,异口同声的话,都未见到英师弟。”

万金凤道:“我想他不会到哪里去,吩咐家人分头找找看,是不是清早起来,到小孤山看风景去了。”

紫云和玉玲立时佩上宝剑,疾奔小孤山去寻找。

老堡主和童维南听了,心中也非常着急,但两人都无法抽身,只好吩咐家人到绿竹堡附近去找找看。

过了一个多时辰,派出去找寻的人,都先后回来,都说没有见到俞小侠。

老堡主听了各人传禀,急得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早晨派出去等候迎接桑大侠的庄丁,闪电般奔进厅来,躬身一揖禀道:“客人已到十里外,请堡主准备迎接贵宾。”

老堡主见紫云和玉玲都未返来,只好率领几位年纪大点的人,和童维南赶到五里之外迎接。

远远望去,只见两个庄丁,导引着三个江湖怪杰迎面急奔而来,最前一个,身穿浅灰百绽大褂,腰束白丝带子,赤足草履,一头短发,满脸油污,颚下留着一寸多长的花白胡须,叫化装束的人。

后面二人,比前面的一位,较矮一点,年龄不差上下,但见他们举步轻逸,长褂飘飘,看来毫不费力。

老堡主率几位长老,紧走几步,迎上去拱手向前面那人一揖,笑道:“三位大侠名满江湖,驾临敝堡,不但蓬荜生辉,更使在下感到万分荣幸。”

桑逸尘笑道:“老叫化浪得虚名,岂敢当大侠二字,燕赵兄弟,乃是老叫化多年老友,都是自己人,就不必客气了。”

老堡主又向燕赵双侠躬身一揖笑道:“在下久闻二位大侠威名,只恨无缘早见,今日一见,果是豪气­干­云。”说完,并介绍几位户老和三位见礼,旋即转身带路导引入堡。

跛子燕有义还了一礼,纵声一笑,道:“好说!好说!程兄望重一方,我们兄弟仰慕已久,今日有幸拜识,足慰生平渴念。”

童维南和三位大侠,昨日已经见过而,彼此拱了拱手,随后便向堡内走去。

老堡主引导八臂神乞,直入大厅,那里早已排好几张大桌,桌上杯筷都已摆好,酒杯和羹匙,都是地道的上等瓷器,异常­精­致美观。

四个眉目清秀少女,分列两边,躬身让坐后,立即赶忙献茗,进退有礼。

进入大厅,略坐片刻,程老堡主即肃客入席。

桑逸尘一到绿竹堡,就未见到二女和剑英,心中纳闷,不禁问道:“二女和英儿,昨天同童兄连夜赶来这里,今天怎么没有看到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堡主道:“剑英不知他昨夜什么时候出去了,今天早晨起来都未见到他,二人找他去了,也未见返来。”

桑逸尘一拍桌子,怒道:“这孩子就这么糊涂,不管到哪儿去,都不肯告诉人,返来时老叫化非教训他一顿不可。”

老堡主等人,都不知道他的脾气,见他拍桌子生气,却不知如何应付才好,只是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竟无一人开口。

驼子赵宗德,见此情形,笑道:“桑兄,你是初次上门做客,火气不要太大,我们兄弟却是知道你老叫化子火爆脾气,倒不甚要紧,不知道的不觉难为情吗?”

桑逸尘道:“这几个孩子被牛鼻子老道纵坏了,什么事都是任­性­而为,不肯听话,简直把老叫化子气坏啦。”

老堡主笑道:“不要因他们几个孩子,扫了我们的酒兴,来!大家­干­杯。”说完,捧杯敬酒。

这一顿酒并没有因八臂神乞大发脾气而扫兴,大家喝的甚是高兴,正在尽量拚杯之际,程玉玲和紫云双双疾奔入厅,跪在桑逸尘面前,齐声说道:“师叔,英师弟他昨晚失踪了。”

桑逸尘一挥手,道:“老叫化最讨厌你们做这磕头虫,英儿他失踪,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站起来慢慢地讲清楚吧!”

二女又拜了一拜,这才挺身站起,站在一侧侍候的少女,即忙移过两张凳子,放在下首。

玉玲返身坐下,道:“今晨起来,没有见到英师弟,以为他到小孤山去看长江晨景,我和云姊姊即忙奔去小孤山寻找。”

桑逸尘道:“你们在小孤山发现什么没有?”

紫云道:”我们到达小孤山,两人即分途搜寻,在小孤山的峰顶上,发现七具尸体。”

众人听了,不禁吃了一惊,都睁着眼望着紫云姑娘,一瞬不瞬。

桑逸尘双眉一扬,道:“那七具尸体,认不认识是谁人的尸首?”

玉玲道:“我仔细一看,认得二具尸体。”

老堡主问道:“是哪两个人,名字说的出来吗?”

玉玲点点头,道:“被英弟弟割去一耳的白面鬼赵森和断腿勾魂手阎保。”

桑逸尘仰起脸放声大笑,端起酒杯,道:“来!来,来,大家共同­干­了这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在坐的人,突听八臂神乞的大笑,正在沉思的心情,不禁一震,大家端起杯子,仰脸一饮而光。

桑逸尘放下酒杯,敛去笑容,突然挺身离坐,对二女道:“你们引我去看,是什么魔崽子的尸体。”

二女轻车熟路,带着师叔和燕赵双残,向小孤山疾驰而去,老堡主和童维南也跟随后面前进。

不大工夫,已然登上山峰顶。

只见长江滔滔水流,浪花翻滚,渔帆千叶,仿佛置身图画之中,令人心旷神怡。

桑逸尘一眼看到那横陈直躺的七具尸身,摇着一蓬乱发,道:“怪啦,怎么这几个魔头,也跑到这儿来了,”

童维南走至一个身披月白袈裟,六旬开外的老和尚尸首前低头一看,不禁失声叫道:“哟!这不是少林寺叛徒,北五省绿林道上的奉若神明的冷面佛悟明吗?”

桑逸尘仔细看了七个死尸一眼,摇摇头道:“被剑劈死的,看他的创口是被英儿的惊虹剑劈死,那是没有疑问,这被点重|­茓­而死的一人,却难猜得出来。”

紫云道:“英弟弟自习玄门先天气功后,功力虽然大进,但要单身只剑,对付七人联手攻击,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一定有人从中暗助。”

跛子燕有义略一躬身,翻转仰卧在地上被点|­茓­而死的尸身一望,见“天灵|­茓­”被一枝松叶Сhā入很深,咦了一声,道:“老化子你过来看看,当今武林道上,谁有这样高的手法,能折草打|­茓­?”

桑逸尘摇摇头,道:“这个老叫化也难说的正确,只能作如下的猜想,一叶老杂毛可能有这种劲力手法,但是他已率领人走了,绝不会绕道来此,再就是那位白发姑娘,除此之外,据我所知,当今武林道中,还没有见过此绝技的道中朋友。”

老堡主看地下有好几种不同的暗器,吃了一惊道:“这地下落了很多种暗器,剑英会不会是受暗器打伤,被来人救走了?”

他们在现场研讨一阵,也得不到结果,再在小孤山详细地查看一遍,除此之外,并无可疑痕迹,只好返回绿竹堡。

紫云和玉玲,眼泪盈眶地向八臂神乞一福,齐声说道:“师叔,我们两人要找英师弟去。”

桑逸尘猛睁环眼,怒道:“天涯海阔,你们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如何能找到。”

紫云眨眨大眼睛,泪滚双颊,道:“师叔,我们不管英师弟到什么地方,我和玲妹妹都要把他找回来。”

桑逸尘大喝一声,道:“不准你们去就不准去,难道我老叫化子管你们不着吗?”

二女看他动了怒火,哪还敢多说,赶忙双双拜倒地上,齐声说道:“我们听师叔的话,不去就是,你老人家不要生气啦。”

大家返回绿竹堡后,不到片刻,程小虎气喘吁吁地奔进厅来,向老堡主躬身一揖,道:“爹爹!据孩儿得知,大孤山昨夜发生了一场武林中罕有的激斗,你侦查到了没有?”

程九鹏道:“怎么回事?”

小虎道:“听说有一男一女和六七个绿林高手激斗,那一男一女武功绝顶,六七个绿林高手全做了剑底游魂。”

桑逸尘双眉一扬,道:“走!我们到大孤山去看看,事情竟有这么凑巧,一夜之间,大、小孤山都发生激斗。”说完,百绽大褂一飘,人已闪出大厅。

燕赵双残随后跃起,跟在八臂神乞身后疾驰。

绿竹堡离大孤山,不过几十里路,几人一路疾驰,只一个时辰之久,就到了大孤山。

由程小虎引导,展开轻身术,向打斗现场攀登,片刻即已到达。

一看当场情形,和小孤山倒是大约相同,那七个尸身,也有用松针打|­茓­致死的。

桑逸尘详细地查看了一遍,摇着一蓬乱发,道:“两处打斗,用松针打|­茓­那人,都是在暗中相助,赶巧罢,不可能这样巧,如果预先知道魔头们的举动,但一个人赶到两边援助,不会安排这样好。”

几人看了一阵之后,也只是摇摇头,猜不透其中原因。

桑逸尘略一沉思,道:“我们先回绿竹堡再说,这事等见了英儿,就可以知道了。”

几人重回绿竹堡,已是黄昏时候,大敞厅烛火辉煌,刚喝了一杯热茶,下人已送上丰盛酒菜。

这一顿酒,大家吃得很痛快,童维南以为自己宏量,一再的找人碰杯,吃到酉时过后,已喝的酩酊大醉。

二女回到后宅,和程夫人谈了一阵话后,便分别就寝。

二女合睡一房,双双走入卧室,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突然听到屋脊上一声轻响。

二女霍然惊觉,即跃身下床,转身飞扑上房,见一条纤小人影,向小孤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紫云一挥手,即展开夜行术,跟随前面黑影追去,几个起落,就到绿竹堡外。

绿竹堡虽然有巡守的庄丁,她们二人一路行来,都尽量的避免,故此未被他们发现。

二女虽然身法快捷,但前面那条人影,轻身术也很是娇捷,距离始终保持着十几丈远。

二女追的冒火,猛的一提真气,施展师门绝学,登萍渡水轻功,脚不沾地,如闪电般,向前疾追。

前面那条纤小人影,好像背后长下眼睛似的,二女脚下加快,她也展开绝顶轻功飞驰。

那人奔近小孤前,猛的向山林内跃去,二女艺高人胆大,也随后追人。

前面那人奔至一株大树下,突然站定身躯,返身拦住二女娇笑道:“小妹妹,我们今天又见面啦。”

玉玲怒道:“狐狸­精­,你引我们姐妹到这里来,是不是还想和我们决个高下?”

玉面仙狐陈凤笑道:“说话一点不客气,开口就是狐狸­精­,我今天是有事找你们来的!”

玉玲道:“有屁就放,我们没有空和你胡扯。”

陈凤笑道:“白燕儿,你对岳凤坤还有感情吗?”

玉玲怒道:“这个你管不着,也不配管。”

陈凤格格娇笑道:“你放心好了,大姊姊不是吃醋的人,如果你对他还有一点情意,就劳你的芳驾,去见他最后一面,也好叫他死的瞑目。”

紫云道:“狐狸­精­,你又在捣什么鬼,又想来骗人不成。”

玉玲道:“岳凤坤死了,你变成寡­妇­啦,不知羞耻,还这么轻松,一丝­妇­道之心都没有。”

陈凤笑道:“我比你大上好几岁,就是作了寡­妇­,活罪也受不了好久了,你们年轻的作了寡­妇­,那罪真才够受啊。”

紫云道:“狐狸­精­你少放些臭屁好吗,不然我们就走啦。”

陈凤笑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们就想走,没有哪么容易。”

玉玲一扬手中宝剑,冷笑一声,道:“凭你狐狸­精­那微末之技,想要把我们留下那才是笑话。”

紫云道:“玲妹妹,我们走,不要和她罗嗦。”

陈凤娇笑一声,道;“白燕儿,你不能这样无情。岳凤坤对你并不坏,他曾经救过你的生命,现在他为你们绿竹堡的事而受伤,你却不肯去看他,你良心过得去吗?”

玉玲眨了眨眼睛,道:“狐狸­精­,岳凤坤怎么受的伤,你把情形告诉我,再决定去看他。”

陈凤道:“不管你对他有情无情,都应该去看看才对。”

紫云道:“去不去看,不关你的事,岳凤坤被何人杀伤,你说吧。”

陈凤叙说了事情经过。岳凤坤奉了他师父之命,送信给桑大侠。昨天申时光景,走至大孤山傍的窄道上,突然从后疾驰而来两匹骏马。

陈凤道:“那两个家伙,突然一翻身跃下马背,话也不说,抽出背上的宝剑,猛的向岳凤坤劈来。

岳凤坤大喝一声,道:“鼠辈,想找死!”说完,反手抽出宝剑一招“冰河开冻”,挡开两人劈来的剑势。

这两人正是浙东二怪,鲍虎、苏龙,冷笑一声,道:“你们这对臭男女,真是眼睛没生珠子,竟敢招惹你二大爷,你就接我们兄弟几招试试。”说完,即展双剑合攻。

岳凤坤打量二怪一眼冷笑,道:“二十合内,我加不能胜你们,我就当堂弃剑受戮。”

说完,岳凤坤立即举剑封架,振腕还攻。

鲍虎冷哼一声,喝道:“臭小子,休要狂妄,不怕死的,我们到山上去战。”

凤坤冷笑一声,道:“上天下地,我都奉陪。走!”说完,即纵身向大孤山跃去。

他们身形刚起,后面又疾奔而来五个大汉,辽东五鬼,年纪较大的叫华本初,矮个儿叫了明,瘦骨嶙峋的叫贺文光,马脸儿的叫贺文发,另外一个叫丁赞尧。

陈凤和岳凤坤飞身至大孤山顶,停住身形,满脸杀气,等着撕杀。

浙东二怪和辽东五鬼,本是应白面鬼王赵森之约,前来绿竹堡找程老堡主报仇,他们七人以为岳凤坤是程堡主邀来助的,想仗人多势众,先把陈凤和岳凤坤宰杀。

七贼跃上山顶,三人围攻陈凤,四人合击岳凤坤。

岳凤坤仗奇绝剑术对付四个绿林高手合击,一时虽不致落败,但想要胜人家却非易事。

陈凤的一对珊瑚­棒­,独创一格,招术变化诡异,对付三贼的围攻,却能应付裕如。

激斗十五六个回合后,陈凤激发怒火,痛恨他们仗势凌人,娇叱一声,­棒­势忽变,右手­棒­一招“直捣黄龙”,疾奔鲍虎前胸。

这一招快如电奔,鲍虎想收剑封架,已自不及,身体向后疾仰。

鲍虎应变快,陈凤比他更快,右脚向前半步,左手­棒­一招“野火烧天”,疾点鲍虎肚腹。

只听一声惊叫,鲍虎那庞大身躯,向峰下滚去。

岳凤坤偷眼回顾陈凤得手,心中暗喜,但他这回顾之间,却因一分心神,剑势略慢。

华本初趁势一鞭“怨鬼缠身”,带着一阵劲风扫到。

岳凤坤急施一招“横身拦虎”,想把华本初急扫来的蛇藤鞭削断。

哪知蛇藤鞭坚硬异常,竟没有被剑削断,只被剑风碰斜,两人功力都很深厚,虎口均觉有点麻木。

岳凤坤一招失算,迭遇险招,丁明缅刀一招白鹤亮翼,猛扫背后。

同时,贺文发的双剑,挟着一股寒芒冷风,疾扫双腿,前后左右几乎一齐袭到。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岳凤坤疾施一招“八方风雨”,身形一旋,借势跃起二丈多高,跳出战圈。

身躯甫落,贺文光的双笔,带起猛烈的劲风,从脑后“风府|­茓­”点到。

岳凤坤身形一矮,避过贺文光的双笔。

贺文光猛收双笔,身体倒翻出一丈多远,正好退至陈凤的背后。

他见有机可乘,双笔“画龙点珠”,左手笔疾奔陈凤脑后“风府|­茓­”,右手笔猛点“背心|­茓­”。

陈凤骤不及防,几乎被他双笔点中,猛的一个大转身,向右面横跨出三大步,避过双笔。

贺文光这一招,惹起陈凤怒火,娇叱一声,珊瑚­棒­“二龙出水”反击过来。

这一招快的出奇,凌厉绝伦,贺文光招势未及撤回,珊瑚­棒­已迫近身前。

贺文光大吃一惊身子向后疾仰,想避过猛击而来的双­棒­。

陈凤一着得手,左手珊瑚­棒­疾变“一柱擎天”,向苏龙从左方来剑势拦去,右手­棒­迅演“Сhā香拜佛”疾点丁赞尧“志堂|­茓­”,右腿一挥,正好踢在贺文光­阴­囊上。

这三招几乎是同一动作,快似电光石火,就势制敌,只听一声惊叫,贺文光仰卧地下不起。

岳凤坤见她连连得手,心中非常惭愧,速即展开师门绝学,快速猛攻。

但围攻他的三个贼人,乃是一等高手,任你岳凤坤剑术凌厉,也难伤得对方衣角。

贺文发眼看同伴被这女人放倒两个,怒火高烧,双剑交相击出,招招凌厉无比,瞬息攻了十二招。

这十二招均是贺文发独创无形剑法,只逼的岳凤坤手忙脚乱,连闪带躲,才勉强避过。

刚刚避过贺文发的剑招,华本初的软鞭,又从左侧疾猛扫到。

岳凤坤不愧一代怪杰门下,临危不乱,身子向右横跨五步,避过疾扫而来的鞭势。

岳凤坤虽然剑招奇异,身形快捷,但好手难敌多人,脚刚着地,贺文发双剑又疾点而来。

寒光过处,划破岳凤坤大腿,伤口有二寸多长,皮开­肉­绽,鲜血流出。

岳凤坤腿上虽被贺文发的剑划伤,仍振腕疾攻,一招“石破惊天”,寒光一闪,也把贺文发的左肩刺伤。

两人负伤后,仍然拼命力战,贺、丁、华三贼见岳凤坤剑伤后,仍作困兽之斗。

不禁激起怒火,华本初大喝一声,道:“这对臭男女,想拼命啦,我们不能因他们而误大事,赶快用暗器打发他们。”

话声甫落,突闻一阵很细而又清楚的声音,道:“恶贼,仗人多势众不算,还要用暗器伤人,可恶至极。”

但闻“扑通!扑通!”两声,倒下了一对。

华本初见此情景,知道难得讨好,呼啸一声就想拔腿逃走。

突然又是一声很细的声音,道:“还想走!这大孤山就是你们五鬼二怪的葬身之地。”

话声一落,华本初又扑身倒地不起。

这样一来只剩一怪一鬼了,陈凤突的展开珊瑚­棒­,猛烈逼攻,只三招,苏龙就被点倒。

矮个儿丁明眼看众兄弟伤亡殆尽,见岳凤坤腿负剑伤,以为有机可乘,猛的一翻身,挥刀直劈。

岳凤坤怒极攻心,哪还顾及剑伤疼痛,振腕一剑“力扫五岳”,闪闪寒光,直扫丁明。

双方势子均极凌厉,威势奇猛,但丁明招势略慢,被岳凤坤一剑挥为两截。

陈凤把苏龙点倒后,即向发声处跃去,转了一圈,也未见到暗中相助的人。

返身转来,只见岳凤坤坐在当地,不禁大吃一惊,赶忙纵身过去,扶住他的背后,急道:“你伤的怎么样了?还能走吗?”

岳凤坤道:“我的大腿伤势不轻,又流血过多,只觉有点麻木,我刚才服下一颗药丸,略一休息,便可行动。”

玉玲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流下两眶眼泪,急道:“他在什么地方,请你快引我去看看。”

陈凤格格娇笑,笑声如银玲般,道:“小妹子,看你还有一点良心,对他还是有情的。”

玉玲怒道:“你放屁,难道说他为我们绿竹堡揽下一场大祸而受伤,去看看他不应该吗?你吃什么醋。”

陈凤笑道:“他替你们拦下一场大祸,负了伤你却流泪,我也出了不少力呀!你问都不问候我一句,开口就骂放屁,这不是对他有情,是什么?你说,你说。”

玉玲被她拿话一扣,不禁粉脸泛红,睁着一对眼睛,注视着她,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陈凤娇笑一声,又道:“小妹子,怎么又不说话呢?”

玉玲被逼不过,觉得自己也太冒昧,立即向她一福,勉强笑道:“姐姐,妹子错了,请你原谅,请姊姊快带我去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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