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一战期间的日德兰海战,英国皇家海军和德国帝国海军都出动了主力舰队,是两个海军强国之间绝对实力的碰撞。
无论是舰队总吨位还是火炮口径,英国都远胜于德国。尽管德国海军舰队号称世界第二,但从战争开始至今,除了潜艇和部分轻型舰船之外,德国主力舰队始终无力对抗英国本土舰队,只能龟缩在海港。德国海军十分恼火,却并没丧失理智,用总吨位只有英国海军一半的战舰去硬拼对方,无异于以卵击石。
新任的德国公海舰队司令舍尔将军,是个富有谋略的指挥官,为了击败英国海军,他制定出了一个大胆的作战计划。
通过袭击和骚扰英国海岸线,诱使部分英国战舰出港,再利用德国主力舰队予以歼灭,以此来消耗英国海军实力,之后再伺机与英国海军主力决战。
看似无懈可击的作战计划,不想却百密一疏,由于俄国潜艇和潜水员的功劳,德国海军的密码本和旗语手册落在了英国人的手里,英国破译了德国人的无线电密码。一战时的德国海军,和二战时的沙漠之狐隆美尔犯下了一样的错误,情报工作短腿的结果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英国人的眼里。
对于日德兰海战之前的这个小Сhā曲,李谨言并不知情。就算他知道,也不会脑子发抽的去提醒德国人。万一被德国人或是英国人顺藤摸瓜,摸到他这里,惹上麻烦怎么办?
隔岸观火再顺手添上几根柴就足够了,引火烧身可不是聪敏人该做的。
英国海军司令杰里科将军得到来自伦敦的绝密情报,获知德国海军的作战计划后,制定出了和德国海军司令舍尔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作战计划。
只不过,舍尔的作战目的是消灭一部分英国战舰,杰里科的野心更大,他要将德军的主力舰队全部生吞活剥。
双方诱饵舰队的指挥官,分别是英国海军中将贝蒂和德国海军上将希佩尔。
5月31日凌晨,希佩尔遵照舍尔将军的命令,率领舰队从德国海港出发,贝蒂率领的英国舰队也随即出发。
他们在茫茫大海上搜索着彼此,由于海军部门和政府情报部送出的消息产生误差,贝蒂比希佩尔更加急于找到对方。可往往越是心急,越无法达成预期的目的,直到下午两点,贝蒂和希佩尔才因一艘打酱油路过的商船,发现到对方的存在。
相遇的诱饵舰队,都以为己方的作战计划奏效了,同时摆开驾驶,准备大战一场。
希佩尔期待着舍尔率领的德国主力舰队到来,把眼前这支英国舰队送进海底,贝蒂拼了老命的追在德国诱饵舰队屁-股后边,为的就是找到德国在海上的主力舰队,以便杰里科将军率领的英国海军主力到来之后,能一举把对方歼灭。
胜利女神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让英德双方指挥官,都认为胜利最终会站在自己一边。
贝蒂和希佩尔同时下达了作战命令,信号灯和旗语兵,将指挥官的命令一艘船接着一艘船的传达下去,这个过程花了十几分钟时间。
直到下午三点五十分左右,战斗才真正打响。
最初的战场态势对德军十分有利,他们利用光线和烟雾,让英国海军出现误判,火力分配失误,对实力强劲的德国战舰“德弗林格尔”号视而不见,却集中火力招呼一艘德国轻型巡洋舰。
对于这艘德国轻巡洋舰的舰长和官兵来说,整个过程都是痛并快乐着的,毕竟,他们吸引了大部分的英军火力,为其他战舰争取到了进攻的机会,可是,英国人的两艘战列巡洋舰,围着它一艘轻巡洋舰轰,就像是两个重量级拳击手围攻一个轻量级,太TMD欺负人了!舰上的官兵也尝试着回击,结果……就是没有好结果。
诱饵舰队的战斗持续了二十分钟,战斗双方觉得舰炮对轰不过瘾,又发射了鱼雷,可惜没有一枚命中目标。
战斗过程中,英国人的部分战舰,因为没有保护装甲吃了大亏,德国的炮弹能轻易-射-穿英国战舰的弹药舱,英国人却死活做不到。
德国的装甲巡洋舰,速度比不上英国的战列巡洋舰,凭借船身上的撞击,自我保护能力却是遥遥领先。
贝蒂的舰队被揍得伤痕累累,已经有一艘巡洋舰被击中弹药舱沉入海底,但英国人依然在坚持,他们的坚持也得到了回报,舍尔将军率领的德国海军主力舰队终于出现了。
最终目标出现,贝蒂不再恋战,下令全体英国战舰立刻掉头转向,跑路先!
德国人自然不会放弃如此“大好良机”,追,必须追!
海面上的情势立刻发生转变,从德国船跑,英国船追,变成了英国船在前边跑,德国船在后边追。
德国人一边追,一边向英国人开炮,最先和贝蒂交火的希佩尔舰队,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紧紧咬着英国人不放,不把他们全送进海底喂鱼,誓不罢休。
英国的战舰屡屡被击中,有一艘还中了鱼雷,却始终“坚-挺”的航行在海面上,打死也不沉。
贝蒂不停给英国主力舰队发送电报,报告他所在的位置,可惜电报却被误读了,救命的援军没有出现之前,贝蒂的舰队只能继续火烧ρi股似的跑,任由德国人在身后边追边轰。
直到傍晚六点,杰里科率领的英军主力舰队才姗姗来迟,逃出生天的贝蒂,唯一想做的,恐怕就是问候德国人的所有女性亲属。
英国主力舰队气势汹汹的朝德国人扑了上来,德国海军主力舰队立刻发现不妙。
海战的态势又一次逆转,英国人再次占据绝对优势。
海面上的英国战舰已经达到了一百五十艘,德国战舰却只有一百出头。在巨舰大炮时代,这样的实力对比是相当可怕且致命的。一个不小心,日德兰的海底就会成为德国主力舰队的葬身之地。
唯一能让德国人感到安慰的是,德国海军的夜战水平优于英军。德国海军司令舍尔下令舰队整体一百八十度转向,并派出所有的驱逐舰,从不同角度对英国战舰进行无差别攻击。
驱逐舰火力不强,却有一个能够阻挡英国人的大杀器,鱼雷!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德国人为了生存在争分夺秒,英国人为了杀戮也卯足了全力。
双方舰队在昏暗的海面上,借助着探照灯,照明弹和炮弹击中舰船燃起的大火,漫无目的的对射。在这种情况下,德国战舰上装备的立体测距仪也无法发挥作用,他们的目的也不再是消灭更多的英国战舰,只想尽可能的拖住英国人,让德军舰队主力跑路。
德国的驱逐舰,轻巡洋舰舍生忘死的挡在英国人的面前,给英国人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英国海军司令杰里科出于谨慎考虑,并参照英军的作战手册,下令军舰减缓了航速。
这给了德国人一线生机,舍尔率领的德军主力舰队脱离战圈之后,唯一要做的,就是在诶英国人追上之前,逃回德国的海港。
几个小时后,英国舰队与德国的后卫舰队又发生了一次短暂的交火,在这次交战中,英国人有四艘驱逐舰被击沉,德军却只有一艘老式铁甲舰沉入了海底。
凌晨四点,海上的英国舰队接到情报,德国的主力舰队已经安全返回了军港。
失去了猎杀目标,错过了最佳的进攻时机,杰里科将军和贝蒂将军只能掉头返航。
至此,二十世纪初最大规模的一次海战,也是世界历史上最后一次大规模的战列舰对决,落下了帷幕。
日德兰海战结束之后,德国和英国都宣称自己是胜利者,却也同样对战果不满意。英国人认为这是一场不愉快的战斗,德国人也没愉快到哪里去。
尽管德国人击沉了更多的英国战舰,但英国人却成功的将德国人再次封锁在军港里。直到一战结束,德国舰队也没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就像美国人说的那样,德国舰队就像是被关押的囚犯,奋力袭击了英国这个看守,却还是被关在了牢中。
不过,德国的主力战舰虽然避免了被英国人击沉的命运,却在停战条约签订后,被德国水兵自己凿沉在海里,前来接收舰船的法国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任何办法。
开炮吗?那只能帮助德国人更快把船凿沉。
日德兰海战之后,德皇威廉二世下令,不许德国舰队再做任何冒险。因为中立国抗议而停止的无限制潜艇战,也因为德国舰队无法抗衡英国海军,即将再次上演。
就在英德两国舰队于海上鏖战,海面和天空都被炮火染红时,华夏京城的夜空,也绽放出绚烂的花火。
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挤满了兴奋的人群,长安街上,一字排开十数个方形礼花,随着礼花点燃,炸响,一朵又一朵烟花在空中盛放,似奔腾而下的星河,照亮了整个夜空。
城楼上,楼大总统和司马君等人并肩而立,一边观看礼花,一边交谈。
白老和顾老也是精神奕奕,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火树银花,凤飞龙腾,复我昔日荣光,再开华夏盛世,时日不远矣。”
楼夫人和女眷们都站在城楼后观礼,白夫人,展夫人,还有随同各省督帅官员进京的夫人们,虽不曾在阅兵时露面,每个细节,她们却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丈夫能站立在城楼之上,万民之前,儿子能肩扛国旗,得国民欢呼,怎能不与有荣焉。
不同于其他的夫人太太,三马的夫人都是一身利落打扮,对襟上衣和束脚裤子,腰间还挂着手枪匕首。马庆祥的夫人,马少帅的亲生母亲,腰间的手枪还是李谨言从关北带来的15式,原本是一把盒子炮的,在看到15式之后,那把盒子炮就功成身退了。
马夫人的轮廓很深,带着一种异域风情,马少帅的相貌随了母亲,一样的高鼻深目,俊朗非凡。
别看马庆祥大小老婆一堆,儿子也生了不少,但在马家后院,马夫人绝对的说一不二,不服?她对着马督帅都敢动刀动枪,遑论他人?
楼夫人对马夫人的观感不错,相反,对山东督帅韩庵山的夫人则十分冷淡,并不是因为韩庵山手里没了实权,而是因为韩夫人的出身,又是一个如夫人扶正的,除了山东一系的官员夫人,在场基本没几个人愿意搭理她。
焰火之后,路灯全部亮起,还有临时架设的电灯和挂起的灯笼,将京城的几条街照亮得如同白昼,国人庆祝的传统舞龙舞狮接连登场,龙头上别出心裁的设计,喷出了橙红色的火花,观者无不大声拍手叫好。
间隔十几步,分别搭起了临时戏台,各种杂耍戏法,北戏南戏轮番上演,人声鼎沸,接踵擦肩,戏曲唱腔听不清楚,干脆全都上了武戏,铜锣声中,一个武生刚得了叫好,一群猴子猴孙就在蹦出来在戏台上辗转腾挪,一个赛一个的翻起了跟头。
京城里的热闹,坐在收音机前的国人也同样的激动。如今的华夏,如今的国家,让老百姓们都有了盼头。
李谨言走在人群中,怀里抱着两包小吃,嘴里还咬着半根麻花,一身便装的刘副官和几名兵哥护在他的周围,每当他将目光转向某个摊位时,自然会有兵哥上前“代劳”。
李谨言笑着道谢,转头盯着戏台上正翻跟头的猴子,看得目不转睛。
戏曲他听不懂,但这跟头翻得却着实好看。
阅兵式后放烟火他是知道的,可舞龙舞狮,再开戏台子……这是哪位天才想出来的?虽然“程序”有点奇怪,像是办庙会似的,却着实是热闹,
人潮越来越多,对很多人来说,今夜注定不眠。
看了一下时间,李谨言不打算再逛下去了,他对自己的身份也有了一定的认知,大多数时候,他都不能再任着自己高兴做事了。
“刘副官,咱们打道回府。”
“言少不再多玩一会了?”
“不了。”李谨言笑笑,把最后一块点心送进嘴里,香酥的外皮,只有一点点甜,连不太能吃甜食的李谨言都相当喜欢。
李谨言说要回去了,兵哥们自然不会反对,几个人走出人群,又有几个兵哥迎了上来,一路跟着李谨言的人比以往都要多。
回到大总统府,楼大总统和楼夫人都不在,就只有一屋子身高腿长,扛着各种星星的俊朗青年,或站或坐,在客厅谈话聊天,其中三个还围着桌子玩起了纸牌。
李谨言脚步一顿,转头看看门口的丫鬟,果然是脸颊晕红,春心动矣。不只是小丫头,就算是他,看到这一屋子的闪亮生物,都有要被闪瞎眼的感觉。
从军装,到军衔,再到几人拿在手上的军帽,李谨言能轻易猜到他们的身份,不是少帅,就是少帅。
不过,在这群帅二代中,最惹人注目的依旧是楼少帅。漆黑的眉眼,在灯光下,几乎能让人看得着魔。
李谨言有些犹豫,该进去打个招呼吗?
没等他考虑好,客厅里的人已经看到了他,楼少帅招手,示意他过去,坐在一旁的宋武笑道,“表弟回来了,外头热闹吧?。”
李谨言对他这种自来熟的态度依旧不太习惯,而且宋武今夜的态度,貌似比以往更“亲切”了。
楼少帅将李谨言拉到身边,给他一一介绍了室内众人,李谨言一边和众人点头问好,一边暗地里咋舌,这一个个都是怎么长的?
不是摆明了让人羡慕嫉妒恨吗?
对于楼逍家里这尊金娃娃,众人早有耳闻。见到本尊,也没觉得多意外,反而是李谨言的长相和谈吐,让他们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虽然这群帅二代不是纨绔,性子里却都天生带着霸气,只要自己看中意了,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楼逍还是娶回来的,要搁在马少帅兄弟几个,娶不回来直接就抢了。
第一次见面,自然要给见面礼。
七份见面礼,四把手枪,两把匕首,一柄金制手柄的马刀。
看着面前这些,李谨言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该说这群帅二代们的品味是如此相似吗?连送出的见面礼都“如出一辙”。
不过送都送了,李三少也只能笑着收下。转念一想,能一下收到七个少帅的见面礼,应该也算是创造“记录”了吧……
☆、第二百零三章
少帅们的礼物自然不能白拿,当初宋武送了李谨言两把匕首,南六省就效仿北六省模式建起了工业区,合作共建了无线电广播公司。如今一下收了七份礼,不做点什么,着实是说不过去。
“少帅,咱们推迟几天回关北吧。”李谨言拿起放在桌上的马刀,金质的手柄,刀鞘上还镶嵌着宝石,雕刻着带有异域风格的花纹,显然,这不是华夏的东西。
出鞘的马刀,刀身雪亮,刀刃锋利,李谨言试了一下重量,“鎏金的吧?”如果是全金的,不会这么轻。
“哥萨克的东西。”楼少帅从李谨言手中接过刀身,看了片刻,马刀重新归鞘,发出一声擦响。
李谨言搓了搓胳膊,“少帅,不如你替我收着吧。”
虽然他对刀枪一类的也挺感兴趣,收集起来摆着也不错,但这柄马刀肯定不在范围之内。凶器级别的,他消受不起。
没听到楼少帅回答,李谨言也没在意,和楼少帅说话,这样再正常不过。顺手拿起一把勃朗宁,没装子弹,估计不是随身的配枪,那他收起来毫无压力。
正想着,下巴突然被马刀的刀鞘挑起,李谨言疑惑的眨眨眼,“少帅?”
没有回答,背对灯光而立的男人,俯身,唇落在了他的鼻尖,轻触,下滑,吻住了他的嘴唇。
李谨言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把勃朗宁往桌上一扔,探出胳膊搂住楼少帅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马刀的刀鞘,向一旁推开,吻得更加用力。
不亲白不亲。
客厅中的丫头在少帅们离开后就退了出去,只剩两个人的房间,温度在不知不觉间升高,就在楼少帅的手扯开李谨言长衫的领口,指腹擦过略显单薄的锁骨时,门外却响起了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
“言哥,言哥!”
在楼二少之后,还有楼夫人和楼大总统的说话声。
楼逍无声的将头埋入李谨言的颈项,呼吸依旧灼热,李谨言梳过楼逍的黑发,也在尽量平复有些--燥--热的身体和情绪,他险些忘记了,这里是京城总统府,不是关北大帅府。
声音越来越近,李谨言推了一下楼少帅,想要整理长衫衣领,幸好这次没撕,“少帅,先放开我。”
楼少帅抬起头,就在李谨言以为他会放开自己时,俯身将李谨言拉了起来,直接扛上肩头,几步走到窗边。
视线顿时颠倒,李谨言被吓了一跳。
“少帅?”
楼少帅没出声,单手扣住他的腰,单臂撑在窗沿,迈开长腿跳了出去。
幸好这是一楼……这是楼少帅落地后,李谨言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等大总统夫妇和楼二少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只有留在桌上的手枪,匕首和马刀。
楼二少在房间中四处张望,没看到李谨言,颇为失望。楼夫人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貌似压根没注意到放在桌上的那些凶器,叫来丫头,开口询问:“少帅和少夫人呢?”
“刚刚还在的。”丫头也是满脸困惑,“客人离开后,少帅和言少一直没离开过客厅,外边也一直有人守着的。”
“我知道了,先下去吧。”
看出丫头说的是实话,楼夫人也没继续问,茶点送上后,挥手示意丫头下去,用手帕擦了擦楼二少的手,才允许他吃点心,转头见楼大总统正拿起一把手枪,轻轻拍了他一下,“大总统,看那边。”
听到楼夫人的声音,顺着她的手指,楼大总统看向了窗口。半晌之后,明白了,随即目瞪口呆。
“夫人,咱们这大儿子,可真是!”
楼夫人笑了笑,擦擦楼二少嘴边的点心渣,”睿儿,你长大后,可不能学你大哥。“
“不能学大哥?”楼二少仰起头,卷翘的长睫毛呼扇两下,“为什么?”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楼夫人看着小儿子,忍不住捧住他的小脸,重重的亲了两口,在胖娃娃的脸蛋上留下两个胭脂印,“总之,听娘的没错。”
楼二少严肃的板起了胖乎乎的小脸,“娘,外祖父和舅舅都说我长大了。”不能再这样随便抱,随便亲了。
“长得再大也是娘的儿子。”楼夫人又亲了一口,看着小儿子蹙起的眉头,心情顿时大好。白宝琦在京城,白老自然要跟着儿子住,之前楼大总统夫妇就是带着楼二少在白宝琦的家中叙话,展长青也凑了个热闹。
坐在一旁的楼大总统看看夫人,再看看板着小胖脸的发面团子,总觉得小儿子越来越像大儿子了,错觉,一定是错觉!
回到房间后,李谨言趴在床上,肩膀不停的抖动,在楼少帅将他扳过来时,才发现李三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少帅,你跳窗……”李谨言话说到一半又笑了起来,手按在肚子上,很明显,肚子笑疼了。
不怪他笑成这样,楼少帅跳窗,说出去谁信啊!
笑着笑着,李谨言突然觉得有点冷,看着站在床边的楼少帅,缩缩脖子,他好像,捅马蜂窝了。
“不笑了?”
“恩。”不敢了。
“那好。”
没等李谨言反应过来,身上的长衫就被一撕到底,他带来京城的五套衣服,已有四套寿终正寝。
撩拨了老虎须子的某兔子,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衣服寿终没关系,他本人不在这张床上正寝,才要无量寿佛,谢天谢地……
或许是哪路神仙听到了李三少的祈祷,隔日,李谨言“神奇”的出现在早餐桌上,虽然行动间还是能看出端倪,可比起以往的日上三竿,今天当真是个“奇迹”,奇迹到楼夫人都忘记掩饰脸上的讶异。
早餐桌上很安静,楼家人都很沉默,李谨言喝了两碗粥,吃了两包子一个鸡蛋才放下筷子。吃完了,又拿起一个鸡蛋剥干净,放进楼少帅的碟子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就成了两人的习惯。潜移默化间,他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带上了默契。没长辈在身边时,他们的相处会更加随意。
楼夫人也放下了筷子,正在照顾楼二少用餐。楼二少的勺子已经用得很好,喝粥不会洒到外边或是沾到脸上,但他还不会用筷子,吃饭时,还是要旁人“帮”一下。
用过了早餐,楼大总统和楼少帅都没有外出,李谨言也和楼夫人一起陪着楼二少看画报。看过白夫人送的《点石斋画报》之后,李谨言认为,文老板的报社也可尝试出版类似刊物。
时政新闻之外,趣谈报刊登的内容就极适合编成画册,民间的小故事,街头巷尾的趣味,世间百态,无一不可入画。可做成黑白的册子,也可绘彩页。可仿申报随刊附送,也可独立售卖。
《点石斋画报》让他清楚看到国人于绘画中的创意,类似上海月份牌里那样的民国美人,也是这个时代独有的特色。如果能将这些因素集合起来,财源滚滚生意兴隆,绝对不成问题。
廖祁庭也在阅兵式前抵京,他是和廖老一起来的。和李谨言见面时,他特意提起上海最近兴起的一种月份牌,还给李谨言带了一份,上面画着着古装的仕女,不是传统的水墨淡彩或重彩,也不是西洋的油画,而是由一名姓郑的画家独创的擦笔画法。
里面的人物已颇具二三十年代老上海广告和年画中旗袍美人的样子,仔细询问,李谨言才得知,这种画法出现的时间不过两年,如今已逐渐在上海兴起。
“很多商行和工厂的老板都请郑先生为他们画广告牌,郑先生执笔的年画销量也极好,有不少人模仿郑先生的绘画技法,却往往不得精髓。”
廖祁庭的话让李谨言对这位郑姓画家起了极大的兴趣,若是趣谈报要发行画报增刊,这样的大手是肯定要请上几位的。
过了九点,陆续有访客上门,李谨言也没空再陪楼二少玩了。
来访者有政府官员,也有各省督帅。大家就像事先约好一般,大多错开了时间。国人做事,总是有一套自己的规则,初看让人不解,细思,其中的奥妙才会浮出水面。
政府官员还罢,各省督帅,尤其是和楼家关系不错或有利益往来的,李谨言都要见一见,而这些人,来时是没有一个空手的。
“长者赐,不可辞。”
老兵痞子们乍一看不通文墨,几句应对之后,就能让李谨言无话可说,无论他们给什么,都得收下,不收?绝对不行。
好在督帅们送的礼物大多很“正常”,金银玉器,笔墨纸砚居多,样式精美,一看就是送给小辈的。虽名贵,却并未太出格。只有云南督帅龙逸亭的见面礼特别些,他送给李谨言的,是一块拳头大的墨绿色翡翠。
“这次进京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块石头拿去玩吧。”
捧着这块隐约能看出苍鹰形状的翡翠,饶是不差钱的李三少,也半天没说出话来。
一块拳头大的翡翠,拿去玩?龙督帅可真是财大气粗啊……
事实上,直到清慈禧之前,翡翠都算不上太名贵的东西,李谨言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自然觉得盒子里这块翡翠不得了,但在龙逸亭等人眼中,一块翡翠罢了,的确算不上什么。
不是太贵重,也能拿得出手,用来给小辈做个见面礼,刚好合适。
这些督帅拜访总统府,为的不只是政治上的利益,阅兵式前收到的罐头手枪,阅兵式中展示出的装甲车,都引起了他们极大的兴趣,有几人还看上了摩托车。
李谨言没有自己做主,而是转头去看楼少帅,罐头被服一类都没问题,但涉及到枪械和装甲车,还是需要楼大总统和楼少帅点头。
“可以。”
楼少帅之前就和楼大总统谈过这件事,阅兵式后,各省实权派肯定会因武器的事情找上门。步枪,机枪,手枪,关北都可以出售,这笔生意不只关北自己做,和山西河南合办的兵工厂也能分到一杯羹,连同湖北宋琦宁的汉阳兵工厂,都能再赚上一笔。至于装甲车,由于数量少,目前还不能对外出售,等到明年,就绝对没问题。汽车厂已经从兵工厂的车间中独立出去,开始自行制造卡车,有了卡车,装甲车还会远吗?
“枪支弹药都没问题,若要建设兵工厂,楼家必须参股。”
楼少帅的条件提得直截了当,当然,股份也不是白拿,北六省会在建厂期间提供技术支持和生产设备,关北机械厂的规模和产能,已经是当初建厂时的两倍有余,加上宋武手下的机械厂,联合起来,完全可以供应国内的大部分需求。
欧洲因为战争不再出口机器给华夏,李谨言想要扩大生产,只能从美国进口机床,价格比原本要高上一截,李谨言没少肉痛。就算如此,没有美国洋行的约翰在其中活动,这批机床也未必能运到华夏。毕竟,在欧洲的的生意上,华夏和美国可是竞争者的关系。
不过,现在的美国也并没强到哪里去,美国的海军的确比华夏强,陆军却只是打酱油都未必够格的角色。十一万的常备军,只是河北一地,就差不多平齐。大量的美国人也只将目光盯在赚钱和做生意的事情上。一切向利益看齐,黑帮势力激增,不久前司徒竟从在美国的总堂收到消息,大佬刚下令帮众收拾了一群上门挑衅的白人帮派,混战中,从华夏走-私过去的冲锋枪,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华夏的冲锋枪已在欧洲战场上赢得一席之地,不只是德国人,英法两国也逐渐重视起冲锋枪在堑壕战中的作用。
血淋淋的战损就摆在眼前,不重视能行吗?
德国的MP18还没问世,美国的芝加哥打字机尚在研发,如今最好的冲锋枪,全部来自华夏。
华夏的帮派有了这些利器,除可保障自身的安全以外,同其他美国黑帮“结盟”和“做生意”时,也有了相当大的底气。
李谨言不清楚司徒竟的帮派在美国都做些什么生意,但帮派势力在不断增强却是不争的事实。
二十年代,美国的禁酒令一下,黑帮的发展将进入“黄金时期”,到那时,判断彼此的地位高低标准,可不再是所谓的“肤色”,而是手里的家伙!
约翰不只帮李谨言进口了大量机床,还为他租赁了另外五艘英国商船。
“李,我计划创办一家船运公司。”在将五艘货轮交付时,约翰这样对李谨言说道,“你是否有兴趣参股?”
李谨言以为自己听错了,约翰打算向“船王”进军,邀请他参股?
“是的,你没有听错。”约翰嘴里叼着雪茄,手中握着文明杖,身材也有了横向发展的趋势。如今的他,相当符合讽刺漫画中资本家的最经典形象,“我的国籍是美国,但我也是一个犹太商人。聪明的犹太人永远知道,自己的钱来自哪里,该用在哪里。”
“我可以认为,你是打算从我这里赚走更多的钞票?”
“不,我的朋友,我是在给你送钱。”约翰拿开雪茄,大笑两声,“明白我的意思吗,李?你的生意头脑,你如今和未来的身份地位,值得我用全部身家投资。”
“你这么相信我?”
“不,我相信我自己。”
“好吧。”李谨言学着约翰的样子耸了耸肩膀,“送上门的钞票,谁会往外推?”
“李,有的时候,你可真像一个犹太人。”
“我是华夏人。”李谨言摇摇头,“不过,我会将你的话当成恭维。约翰,希望我们能继续合作愉快。“
“我的荣幸。”
约翰的船公司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美国可怕的生产和制造能力,已经在这个时代初露端倪,两艘万吨巨轮很快将打上船公司的标签。
李谨言在赚钱之余,也产生了相当大的警惕。
归根结底,华夏的工业基础还是太过薄弱,要想和欧美这些强国竞争,加快发展的脚步已经刻不容缓。
六月三日,北六省初步达成和西南几省实现工业和农业多方面合作的意向。
北六省将向西南几省提供先进的农具,高产良种以及开办工厂所需的机械,并根据实际需要,派遣少量的专业技术人员。
至于这个“少量”的限定,李谨言也实在是没办法,他手头的专业人才都是一个当几个人在用,能拨出少量还是看在高额“外遣劳务费”的份上,再多的话……要知道,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同北六省达成这一系列的合作意向,龙逸亭和刘抚仙等人也是下了血本的,大洋花出去,眼睛都不眨,让李谨言怀疑,他们这些钱,真不是从约翰牛和菠萝头手里抢来的吗?
六月四日,日德兰海战的相关情报从欧洲传回国内,因为战斗发生在海上,为取得详细的情报,许二姐颇费了一番脑筋,而在瑞士的马尔科夫也没闲着,同样给李谨言传回不少有用的消息。
据悉,英法德等国,都已经开始仿制出现在阅兵式上的华夏装甲车,尤其是德国,十几辆由卡车改装的装甲车已经出现在了凡尔登的战场上,强大的机枪火力之下,尽管法军早有准备,还是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好在这种仓促改装的装甲车,威力没有坦克那么逆天,否则,凡尔登战役恐怕会提前结束,贝当也当不成一战的英雄,一战的历史,也会在拐弯之后再拐个弯。
李谨言拿到电报,咂咂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同日,完成土木作业的俄军,终于在欧洲东线战场,对奥匈帝国军队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第二百零四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6月8日从京城开往关北的专列拉响了汽笛,开出了车站。站台上送行的楼二少小身板站得笔直,表情严肃,目光坚毅,整个一缩小版的楼少帅。楼夫人看了半晌,不得不承认,大总统说得对,睿儿果真越来越像逍儿。想到小儿子长成同大儿子一样的性子,楼夫人就头疼。火车上,李谨言正清点“战利品”。此次进京,李三少满载而来,回程时,同样满载而归。来时带着各种物资,走时却换成大笔的国内订单,以及各项农业和工业的合作计划。想到此行的收获,李谨言总要忍不住乐上半天。不过,即便再高兴,他也不会想到,就是这短短的几天,会为华夏未来的工业和农业发展,带来如何巨大的影响。从北到南,从东北到西南,复兴民族工业的火苗已经燃起,终有一天会火势燎原。路途中,楼少帅一直在翻阅从欧洲发回的各项情报,包括绞杀成一团的凡尔登战役和刚结束不久的日德兰海战。他甚至推演出英德双方在海上的战况,地图上一个又一个箭头,代表着双方在海上的追逐路线和交战地点,看得李谨言啧啧称奇。“少帅,你连海战也精通吗?”“不。”楼少帅摇头,擦去了地图上一条刚画好的箭头,“只是重复推演,非制定计划。”“是吗?”李谨言双臂支在桌上,不置可否。他曾经看过日德兰海战的战略图,比楼少帅画出的要精细和准确许多,但那是结合详细资料绘制而成,相比之下,楼少帅参照的只是几份情报而已。“少帅,这个要交给刘舰长他们吗?”“恩。”楼少帅换了一支铅笔,继续专注于图上作业。随着他俯身的动作,挺拔的身躯牵出流畅的线条,修长的手指在纸面移动,笔尖擦过纸面的声响好似在瞬间扩大数倍。李谨言不再出声,只是沉默的看着。从乌黑的发,到漆黑的眉,再到军装领口金色的将星。不可否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男人都相当迷人。被这样盯着看,就算是普通人也早就察觉,何况是楼少帅。他直起身,侧过头,视线下移,落在李谨言的唇边,“口水。”李谨言下意识的擦了一下嘴角,什么都没有。很显然,被骗了。“少帅,”李谨言抓了抓耳朵,脸有些发烧,幸好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这不能怪我。”楼少帅环起手臂,靠在桌沿上,就像在等着李谨言“解释”。“长得太好了。”李谨言耸了耸肩膀,一摊手,“没办法的事啊。”敢于几次三番调戏楼少帅的,除了李三少,再找不出第二个。不过,记吃不记打,总是记不住教训,指的也是李三少。或许,这也是两人之间的某种“情趣”?天知道。专列继续前行,本该在一个小时后完成的战略图,到火车进站也没完成。放在桌上的铅笔,也掉落在地,滚到了车厢的角落,不见踪影。与此同时,在欧洲东线战场上的俄军,终于迎来了“久违”的胜利。经过四天的战斗,勃鲁西洛夫的作战计划取得阶段性的成功,俄军通过一种小规模炮火弹幕打击,士兵分散多点进攻的方式,在东线战场上大幅度推进,除大量杀伤敌人之外,还俘虏了二十万奥军,从开战至今,俄军还是第一次取得这么大的战果。勃鲁西洛夫下令挖掘的地道,能够有效帮助俄国士兵突破奥匈帝国的防守阵地,同时为后续的俄国进攻部队提供掩护。小规模的精准炮击,弹幕徐进,一方面是为避免给奥匈帝国更多的准备时间,用几倍于俄军的火炮进行还击,另一方面是因为俄军缺少重炮,弹药补给也是捉襟见肘,还有一点,则是为了减少进攻中的麻烦。欧洲西线战场上,“财大气粗”的德军和英法联军,时常采用重炮集群轰击,虽然长时间的炮击能够威慑敌人,并取得一定的战果,但也对双方阵地之间的无人区造成了相当大的破坏,同时给进攻一方带来不小的麻烦。一枚150mm口径的重炮炮弹落下,砸出的可不是个浅坑,遑论成百上千吨这样的炮弹。在军官哨响之后,大量的士兵拿起步枪和冲锋枪,鼓起勇气向前冲,跑着跑着却掉进坑里的事,并不少见。所谓的挖坑自己跳,指的就是这种情形。同样的,长时间大规模的炮击也会将战场上的土地变得“松软”,进攻士兵跑到这样的区域,一脚陷进去,就会变得寸步难行。虽然华夏军队在与俄日作战时都进行过炮击,但对比起欧洲西线战场动辄集结几百门,甚至上千门的火炮,成吨炮弹往下砸的情形,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也自然不会有这种进攻中的“麻烦”和“苦恼”。勃鲁西洛夫在发动进攻之前,就考虑过这些问题,他不只改进了炮轰策略,同时也改变了集团冲锋的进攻模式。他下令军队分散开,专门寻找奥军的防守薄弱处进攻,由于俄军在各处推进的速度和火力强度都差不多,奥匈帝国军队的指挥官根本摸不清主要进攻点在哪里,也无法及时做出军力调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俄国军队快速推进,而己方军队却在节节败退。大量的奥匈帝国军人被杀或是被俘,进攻的顺利,让俄国士兵们总算找回了斯拉夫人作为战士的自信。但是,战场上的阶段性胜利也无法掩盖沙俄帝国内部存在的严重问题,官僚主义盛行,国内经济紧张,即便是在作战中也不忘记权力倾轧。本次主攻的沙俄西南方面军,本该是助攻部队,而真正的主攻部队,从战斗打响到现在,迟迟没有行动,该军的指挥官,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拖延,大有将打酱油进行到底的决心。这种情况,即便是沙皇尼古拉二世本人在此,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何况他此刻并不在前线。于是,勃鲁西洛夫和他指挥的军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进攻,至于支援和补给,只能向上帝祈祷了。俄军在东线骤然发动进攻,奥匈帝国军队如此迅速的落败,让德国坐不住了,凡尔登已经成为同盟国和协约国士兵的死亡之地,德国投入的新式武器,勉强取得了一定优势,但无论是凡尔登前线的德军指挥官,还是制定了作战计划的德军总参谋长法肯豪森,对取得胜利的信念,都不再如当初坚定。如今东线的战况,不只让奥匈帝国的皇帝焦头烂额,也相当于给了在西线的德军当头一棒。几十万的军队,远胜于俄国军队的火炮数量和火力优势,却被几乎三人一支步枪的俄国人揍成这个样子?就算“怒其不争”,也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德国和奥匈帝国都迅速开始调集援军,此举也大大减轻了欧洲西线和南线协约国军队的压力,在南线战场,被迫在伊松河战线独自面对德军的意大利也松了口气,比起对德的艰苦作战,还是打酱油更适合他们。德军抽调西线和南线的军队,并没逃过敌人的眼睛。协约国的首脑们经过商讨,一致决定,主动在西线发动一场进攻,彻底将德国揍趴下!比起以往长时间的争论,这一次,协约国首脑们的“效率”高得简直不可思议。或许是德国不可战胜的神话已经破灭,也或许是经过日德兰大海战和在凡尔登的鏖战,协约国认为可以将战争结束在1916年,总之,比凡尔登绞肉机更加惨烈的索姆河战役,就此拍板通过。欧洲的战况不停在许二姐手中汇总,传回华夏,频率不高,但每次传回的消息,都极其重要。回到关北之后,李谨言就接到了许二姐的电报,同时,已经成为基洛夫反抗组织二把手的喀山,也从西伯利亚发回消息,俄军在战场上“节节胜利”,俄国后方却开始撑不住了。“沙皇政府计划发行大量的纸币。”潜伏在冬宫中的伊莲娜也接连送出消息,如今的她,不只深受塔基杨娜女大公的信任,也能轻易从拉斯普京口中探明她想要知道的所有东西,只是,需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同样巨大。伊莲娜却从不为此感到伤心,她心中只有对沙皇俄国的刻骨仇恨,为了给死去的家人和族人报仇,她不惜牺牲一切。而且,她总觉得,那一天将很快来临。捧着塔基杨娜女大公赏赐的珠宝,走在皇宫的走廊上,伊莲娜看到了表情严肃的德米特里大公和英俊的尤苏波夫公爵,他们正脚步匆匆,伊莲娜向他们身后望去,同样转身离去的,还有一名与拉斯普京有染的宫廷侍女。伊莲娜知道,这名侍女的家族,是忠于皇室的,但却对皇后亚历山德拉和沙皇尼古拉二世有相当大的不满。她与德米特里大公碰面,是为了什么?伊莲娜提起裙摆,陷入了沉思。俄国宫廷中发生的情况,李谨言并不关心,他最关注的,还是沙皇俄国即将大量发行纸币的事情。众所周知,发行纸币是需要有相当数额的黄金或白银作为保证金的,尼古拉二世的确有大量的黄金,但这些只属于沙皇个人,而不属于国家。“再发纸币?”李谨言放下电报,靠在椅背上,沙皇政府是嫌自己倒台得还不够快,是吧?不过这样也好,李谨言坐直身体,“来人。”北六省情报局一处处长豹子,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大帅府。成为情报局一处处长之后,豹子行事更加谨慎,性格变得愈发低调,做事却始终不遗余力。一处上下,行事作风也随之一变,接继而带动整个情报局,行事高效,严密,至今为止,还没出过任何岔子,唯一例外的,就只有哑叔和他的情报四处。但情报局里的人都清楚,四处这帮人,可谓是言少爷的嫡系,别说是同级的几个处长,就算是新情报局长上任,也未必能管到四处这帮人的头上。天子门生,比喻虽算不上太恰当,却也差不了太多。“处座,言少爷这次叫咱们来,能是为了什么事?”豹子身边还带着一个样子憨厚,扔进人群,转眼就能隐匿行踪的年轻汉子。“别问那么多。”豹子低声道:“做咱们这行的,就要多做少说,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当上头的人问起来,肚子里有多少,也一点别落。你入行的时间不短了,该把这些牢牢记住了。”“是,谢处座教诲!”两人走进房间时,李谨言正在书桌前写字,白老暂时留在了京城,但每天五篇大字,李谨言却从没有落下。说不定老爷子什么时候就来了,还是未雨绸缪的好。况且,每天写字也成了李谨言的日常习惯,就算挤时间,他也会站到桌旁,否则总会觉得少了什么一样。哑叔袖手站在桌旁,丫头带豹子两人进来时,他也只是扫了一眼,点了一下头。豹子两人也没出声,直到李谨言最后一个字写完,抬起头,两人才开口道:“言少爷。”“来了。”李谨言笑了笑,放下笔,扫了一眼跟在豹子身旁的年轻汉子,笑容依旧温和。哑叔也顺着他的目光朝那个汉子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就让那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下暗道,难怪处座说四处的人厉害,果然不是虚言。等到丫头送上热茶,房门关上,多余的话李谨言没说,直接告诉哑叔和豹子,让他们分批向沙俄国内派潜伏人员。“行动要隐秘,但要快,最好能在年底前完成。”李谨言没有说这样做的原因,哑叔和豹子也没问,“派去的人必须可靠。”“言少爷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跟着豹子一起来的年轻汉子,在李谨言说话时一直低着头,貌似恭敬,只是双眼中却闪过了一抹兴奋。“那么,”李谨言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再把茶杯放下,杯底磕在桌面,发出一声轻响,室内随即一静,而低头的汉子,乍然抬起头,他的身侧,正抵着一把手枪,而他的喉咙,也被一只如钢钎般的手锁住了。“处座?言少爷?”汉子神色惶急,貌似十分不解。“行了,别演戏了。”豹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也算能耐,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捣鬼,可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脑子被驴踢了,要出卖自己人?”“我没……”“没什么?没给德国人传递消息?还是没收法国人给你的金条?”豹子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跟着言少爷去京城,就不知道你在关北做了些什么?还是你真以为,兵工厂里的人是那么容易被你买通的?八拜的交情就会和你一起当汉奸?”“我不是汉奸!”汉子突然瞪圆了眼睛,“我不是!”“你是。”豹子的声音很冷,“从你给了德国人消息,收了法国人的钱开始,你就是!”“不!”汉子猛然将手探入怀中,却什么也没摸到,他这才想起,在来之前,处座告诉他,进大帅府见言少爷,是不能带枪的……豹子冷笑一声,枪托狠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与此同时,关北城内的情报人员,也开始了一场秘密的搜捕行动,老字号,新字号,商店,洋行,工厂,或是外国间谍,或是为国外传递消息的华夏人,都一一落网。年轻汉子被早已守在门外的兵哥带了下去,豹子和哑叔留在室内,房门打开,李谨言一直静静的坐着,手中端着茶杯,偶尔抿一口,杯中的茶水早已凉透,他却仿佛没有察觉,直到将那杯苦涩的茶水全部饮尽。良久之后,李谨言放下茶杯,单手支着额头,合上了双眼。即便是铁桶,也总有漏水的时候,只是没想到,不是外部的破坏,而是从内部破开的孔洞……日暮西沉,哑叔和豹子都已经离开,抓捕行动也进入了尾声,除了当事人,很多的老百姓,压根不知道几个小时前都发生了些什么,只是偶尔会听到隔壁店铺的某个伙计赚够了钱,回了老家,或是新开杂货铺子的老板出了远门。之后的审讯工作由情报二处和三处负责,由于牵涉到情报一处的人员,豹子和一处的其他人都不会参与其中。他们将与四处的人一起,执行李谨言下达的命令,挑选人员伪装潜伏到俄国境内。人选并不难寻,但在兵工厂武器泄密一事上栽了跟头的一处众人,都卯足了劲,务必要将事情做得漂亮,这样才不至于在情报局里再抬不起头。北六省情报局此次行动看似隐秘,但自始至终,李谨言都没想着要瞒过那些国外势力。这么做的原因……所谓的打草惊蛇,不一定只有坏处。除了给对方提个醒,说不定,还能顺便讹点好处。何乐而不为?
☆、第二百零五章
北六省情报局的动作很快,不到三天时间,间谍们的口供就送到了李谨言的面前。当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成绩”,除了情报局自身的努力,还要感谢乔乐山和丁肇的鼎力相助。“言少,其中有一个英国人,一个法国人,四个俄国人,还有五个日本人。”情报局二处处长一身长衫,斯文儒雅,像是个教书先生,“其余的都是华夏人。”“这么多?”李谨言翻开口供的第一页,这些间谍的身份来历全都记录在上面。最让李谨言吃惊的是五个日本人,他们中的四个是在甲午年之前潜入华夏,二三十年下来,一举一动都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华夏人。华夏近代第一次的人口清查是在1909年,本该是历史上的宣统元年,结果蝴蝶翅膀一扇,宣统没有了,民国成立了,南北对峙又起,想要揪出这些日本间谍更加不可能。北六省内潜伏的日本间谍已经被铲除得一干二净,这五个间谍以商人的身份做掩护进-入-关北,本意也不是窃取武器情报,而是想在北六省潜伏下来以图后事,策划这次行动的,是接替土肥原成为坂西最得意弟子的本庄繁。五人这次被抓,纯属“同行”带累,实属“倒霉”。可见,日本矬子就算穷得当裤子了,侵占华夏的野心也从没消失过。这样的日本人,让李谨言不寒而栗。“继续查,尤其是那几个日本人!”李谨言咬着牙,“一定要想办法弄清,还有多少同他们一样的日本人藏在华夏!““是!”如何让这些日本间谍发挥最大的作用,问出更有用的情报,有一个人或许能给出不错的建议,川口怜一。可惜的是,他现在在朝鲜。自从去了朝鲜,川口和他的手下一直表现得很不错,行刺,暗杀,窃取情报,财-色-诱-惑,凡是能用的手段,这些人都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他们本就是日本人,自然清楚什么才最能“打动”日本人。驻扎在平壤的第十九师团,下层的士兵和军曹很多都被收买,通过这些人,川口等人得到不少有用的情报。朝鲜的第十九师团和第二十师团都是由驻屯军改编训练而成,士兵的“素质”自然比不上日本本土的老牌师团,当然,大阪师团除外,这更加方便川口等人的行动。李东道领导的朝鲜救国军计划在七月发动一场对平壤的进攻,就算不能占领平壤全境,也要在北方彻底打响名号,与寺内正毅发起的清-缴行动针锋相对,“鼓舞”一下朝鲜人民反抗殖民者的勇气!在计划制定之后,李东道派人给驻扎在新义州的第三师送去消息,希望能得到华夏军队的支援,兵力支援还在其次,重要的是武器。日本政府举债度日,驻守本土的师团一天都只有一个饭团搭配萝卜条,用的还是老掉牙的村田,这些朝鲜的日军还想得到更好的待遇?寺内正毅再有面子也是休想。若是能有比日本更好的武器,李东道和救国军上下都有信心取得一场胜利。第三师的答复是,可以。步枪,还有之前从日军手中缴获的掷弹筒,都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卖给了朝鲜救国军。至于为何谈到价格,以为支援不要钱吗?想得美!一边“支援”朝鲜的独立运动,一边大批量往东南亚走--私-军火武器,李谨言时常感觉到,自己已经从一个老实本分的商人,进化成了一个情报头子兼军-火-贩子。想想看,大地主,大资本家,情报头子,军-火-贩子,如此多的身份集合在一起,整个一彻头彻尾的“反--动”分子!他是不是该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画圈圈哭一场?顺便反省一下自己?“言少爷?”情报局二处处长见李谨言看着口供,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苦大仇深”,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大着胆子,抻着脖子瞅了一眼,这页纸上的东西都很“普通”啊,不过就是几个外国间谍的名字和身份而已,言少爷是想到什么了?二处处长见李谨言的次数并不多,自然不会知道李三少在想什么,不过听到他的声音,李谨言总算把心神收了回来,重新专注到手中的三十多页纸上。大部分口供内容都是关于武器的,其中在阅兵式上露面的装甲车成为了“重灾区”,英国,德国,法国,俄国,日本,一个都没落下,甚至连美国都掺了一脚。英国人还从秘密渠道得知,华夏拥有的“装甲车”不只一种,在阅兵式上露面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约翰牛的手段极其高明,只差一点,他们的情报人员就能摸到丑八怪的履带了。看到这里,李谨言不禁冒出了冷汗。自大自满,小觑“天下英雄”是会要人命的,比起这些正宗搞情报的人来说,他的那点手段和见识,几乎就是初学者级别的。李谨言翻到口供最后一页,看到上面记录的内容,蹙起了眉头。“军政府里也有人牵涉进去了?”“正在调查。”二处处长说道:“结果没出来之前,还不能确定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是不是在胡乱攀咬。”“尽量在短时间内查清。”两个副省长秘书,一个军官学校文职人员,还有下边的几个基层官员,不管他们是被冤枉,还是真在给外国人传递情报,这件事都给李谨言提了个醒,再多的手段,也未必能抑制某些人的贪-念,或许还助长了他们心中的欲-望。金钱,美-色,只要伸手,就会泥足深陷,想拔都拔不出来。他该庆幸这次涉及的都不是“重要”人员吗?情报局二处处长离开后,李谨言就去见了楼少帅,书房里,他可以清楚感受到从楼少帅周身弥散开的寒气和杀意。“该杀。”楼少帅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没有多少起伏。“那……”谁动手?“我来办。”没等李谨言话说完,楼少帅就打断了他。“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李谨言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身体略微前倾,“少帅,你手底下有没有信得过的,又熟悉情报工作的人?”“恩?”“我毕竟是半路出家。”李谨言又朝前靠近了些,“豹子的经验摆在那里,哑叔是江湖人,少帅,我希望有人能帮帮我。”楼少帅看向李谨言,片刻之后,摇了摇头。“为什么?”“经验可以积累,而且,”楼少帅站起身,单手撑在桌面,俯身,“比起他人,我更信你。”李谨言咔吧咔吧眼睛,是信他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情报头子?他该因此感到高兴吗?总觉得,在通往反--动的道路上,他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北六省情报局大肆抓捕各国间谍的行动,成为了李谨言手中的一个钓饵,可惜,那些狡猾的大鱼就像是能看到鱼饵里包裹的鱼钩,一直不上套。李谨言也不急,而是下令情报局或真或假的陆续放出一些消息,总有一天,那些大鱼会忍不住咬钩的。一旦他们咬上来,就算不能生吞活剥,也要狠狠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他们不是想要华夏的装甲车和新式武器技术吗?没问题,只要“价钱”合理,完全可以交换!德国的潜艇,法国的七五小姐,英国的工业技术……大家都可以商量嘛。在等待的期间内,李谨言也没闲着,他得到消息,宋家掌控的江南造船厂正计划制造万吨货轮。对清末民初的造船技术和造船厂只知道些皮毛的李三少,被廖祁庭从南方发回的电报吓了一跳,这个时代的华夏能制造万吨货轮?详细询问过廖祁庭江南造船厂的情况之后,李谨言才恍然。江南造船厂起源于江南制造局,清洋务运动时创建,是清朝洋务派创建的规模最大,投资最多的近现代军工企业。创建者和历代督办均赫赫有名,曾文正,左文襄,张南皮,李合肥,晚清四大名臣,都曾掌管该局。宋舟掌控南六省后,江南制造局就落进了他的手里,后南北对峙,国内局势不稳,机器局的发展一直停滞不前,但凭借几十年的积累,兵工厂和造船厂分离后,仍能制造机床和铁甲炮舰。只是近些年来,因生产机器落后,以及经费等多方面原因,兵工厂渐渐失去了往日的辉煌,而造船厂也从制造军舰和炮艇转向制造民用商船,五年前就曾造出排水量四千多吨的货轮,如今随着南六省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制造万吨巨轮,也被提上了日程。“难怪了。”李谨言放下廖祁庭发来的电报,想起首批归国的美国留学生,被南六省“划拉”走的,多是学习船舶制造和机器制造专业的,宋家恐怕早就盯着这批人了。“还真是……”李谨言摇摇头,这批人被要走了不要紧,下一批无论说什么也要划拉到大连造船厂来。不过,廖祁庭发来的消息也让李三少产生了另一个念头,既然能制造万吨巨轮,那是不是可以尝试制造军舰?伊丽莎白女王级和沙恩霍斯特级一类的暂时不去想,想了也没用,轻型巡洋舰应该没太大问题吧?前提是,有作为参考的图纸和技术过硬的技术人员。如果英国人找上门,该和对方要些什么,李谨言心里有谱了。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和宋家谈妥条件,虽然宋舟和宋武在国家利益面前,应该不会损人不利己的背后捅刀子,但该事先提防的,还是不能放松。就算单纯的做生意,也没有轻易信人的道理,不是吗?在和楼少帅商量之后,李谨言的电报很快就发了出去。宋武接到电报后并不感到惊讶,事实上,若是没有他的授意,廖祁庭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能得到江南造船厂内部的消息。北六省的军队,不只“刺激”了各国公使,也让华夏各地的军阀起了不同的心思,单论陆军,想要和北六省并驾齐驱并不是那么容易,但是南六省有自己的优势,海军!虽然北六省网罗了不少老北洋,但南六省内,却有江南造船厂和马尾造船厂。同样的,北洋水师在甲午年的悲壮青史留名,南洋水师在中法战争中的勇毅顽强同样不该被历史遗忘。如今,曾是亚洲第一,世界第四的大清水师已经覆灭,但水师官兵的英魂,华夏民族不屈的精神,浩然长存!回到南六省后,宋武时常会忆起楼盛丰在天--安--门城楼上的那番讲话,还我泱泱大国,盛世荣光!彼时,宋舟也曾在城楼之上,庄重发下誓言,重建华夏海军,将是宋氏父子为实践此誓,迈出的第一步。虽路途险阻,为国为民者,仍一往无前!宋武拿着李谨言发来的电报,敲响了宋舟书房的门。“父亲,北六省来电。”六月下旬,李谨言期待已久的大鱼,终于咬钩了。最先找上门的是法国人,在凡尔登,德国皇太子亲征,不只带来了更多改装后的装甲车,还开始大量使用毒气弹,不再是英法联军“熟悉”的氯气,而是新研发出来的光气。协约国军队使用的防毒面具还很简陋,在德军改进了毒气施放方式之后,大量的法军士兵痛苦的倒在了地上。德军趁机大步推进,进攻部队距离凡尔登已经不足三公里。法国统帅部慌了,一旦凡尔登被德国人占领,那么,过去几个月内,几十万法军的死伤都将变得毫无疑义。法国人需要德军使用的装甲车技术,需要能够挡住毒气的防毒面具!在瑞士的马尔科夫为他们指明了方向,同时,还貌似不经意的向法国人透出口风,英国人早就在研制装甲车技术,难道他们没有在法国面临困境时,提供应有的帮助吗?当然,对于一个只认钱的间谍的话,法国人是不会全盘相信的,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早晚有一天会生根发芽。英法在对德作战时是盟友,但在大部分时候,两国同样是对手。大不列颠的崛起,就是踩在西班牙和法兰西的肩膀上。如果说英国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对盟友隐瞒了装甲车的技术,也并非不可能。之前英国人得到磺胺的制造技术,却隐瞒盟友的事已经得到了证实,虽然“误会”最终解开了,但高卢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大量的防毒面具,装甲车的改装技术,都不成问题。”李谨言笑眯眯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法国领事,“甚至,我还可以为贵国提供一种更先进的武器技术,就看贵方能用什么来做交换了。”李谨言一边说,一边观察法国领事的表情,不失时机的声明,付款的话,他只收黄金和英镑,其他外币,包括法郎都一概不要。若是法国人手头的钱不够,可以用技术来交换。原本,李谨言盯准了法国七五小姐,速射炮的制造技术,后来想想,法国人脑子抽了才会把“保命”的东西告诉他。既然速射炮技术要不来,那就换一样,战舰,老旧的可以淘汰的战舰,或是战舰图纸都可以。“阁下大可放心,我要的只是轻巡洋舰技术。”李谨言放轻了声音,“不需要最先进的型号,阁下可以好好考虑。”法国领事并未当场答应李谨言提出的条件,但他早晚会答应的。只要德国人在欧洲战场的攻势再猛烈一些,只要英国人还没把他们的水柜送上战场,李谨言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能从法国人手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等到法国人再登门时,交换的条件,可就不只是现在这样了。不只是法国,还有德国,英国,俄国,李三少掰着手指头算算,俄国十月革命前,还有一场二月革命,而在二月革命中,俄国的海军,可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沙俄的某支舰队很快就要发动兵变了吧?远东的北极熊,很快就会将它最虚弱的一面展露在世界面前,到那个时候,就是华夏挥刀剁熊爪的时候了。唯一让李谨言感到遗憾的是,至今为止,还没有华夏情报人员和未来的白军头子高尔察克搭上关系,不过也没关系,哪能事事如意?神仙恐怕也做不到吧。正想着,管家来报,德国领事来访。李三少嘴角一勾,衣袖一掸,见客去!潜艇啊,等你很久了……
☆、第二百零六章
同德国人做生意,比和法国人谈条件容易许多。
“潜艇的制造技术,二十五名海军教官。”
德国领事本以为李谨言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他要的只是潜艇的制造技术。如果不加上二十五名海军教官,双方根本不必再讨价还价。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对海战起决定性作用的,始终是航行在水面上,装有大口径火炮的战列舰和巡洋舰。战舰上搭载的飞机多是用于侦查,航空母舰直到一战末期才开始出现,在海战中并没起到多大的作用。直到二战,巨舰大炮主义仍有相当的市场,各国海军都曾为此进行过争论。
从无限制潜艇战到二战时的海底狼群,德国人在潜艇战术上一直领先。
值得注意的,德国最初采用潜艇战术,主要是因为主力舰队被英国海军封锁,无力和皇家海军决战,也无法冲破封锁,为了打击英国海上贸易,没办法中的办法。第二次无限制潜艇战的开始,为的也不是同英国进行海上决战,而是大量击沉商船,以此来迫使协约国同意和谈。
是的,和谈。
德皇威廉二世是个好战分子,也不是没脑子。皇太子亲自上了凡尔登前线,赢了几场战斗,整体的战局却始终没有起色。同盟国内部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因为与俄国的私人恩怨加入同盟国的保加利亚开始动摇,德国人不得不高度警惕,从背后捅来的刀子比正面飞来的子弹更加致命。
意大利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面前!
德国人想和谈,协约国却不同意。已经杀红了眼的法国,加上同样损失惨重,发誓要报复德国的大不列颠,两个强国摇头,其他国家只能摸摸鼻子,“忍痛”拒绝德国伸过来的橄榄枝。
德国人也火了,于是,在仔细测算过英国每年的海上贸易额之后,德国的无限制潜艇战再次开始,德皇相信,只要能把英国的海上贸易掐断,作为岛国的大不列颠,迟早会同意坐到谈判桌上。
英国同意了,法国人还会硬撑吗?
不过在那之前,必须继续在陆地上给予协约国军队更大的打击,让他们知道,德国或许无法赢得这场战争,但德国的敌人想要获胜,也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两相权衡,比起死更多的人,是不是和谈更合算一点?
为了达到目的,德国需要威力更大的武器,重炮,机枪,喷火器,冲锋枪,装甲车,凡是能在战场上大量杀伤敌人的,德国一律来者不拒。
在“谈生意”的过程中,李谨言和德国领事都没提及之前的间谍事件,李谨言脸上多数时间都带着笑,留着两撇标准普鲁士大胡子的德国领事,态度也相当的友好。
“二十五名海军教官,必须有海上实战经验。”
事实上,李谨言很想把不久前刚参加过日德兰海战的舍尔或是希佩尔将军请来,但两人的身份注定这只能是一个“幻想”。
这场“生意”谈下来,德国人绝不吃亏。李谨言展示在他们面前的,可是比装甲车具有更大威力的丑八怪一型。
在征得楼少帅的同意后,李谨言将德国领事带到一处秘密实验场,在那里,两辆丑八怪的表现将使德国人毕生难忘。李谨言本不想让丑八怪这么快问世,但形势逼人,这些欧洲列强一旦铁了心,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次的间谍事件成功解决,下次呢?
索姆河战役马上就要打响,马克坦克露面的时间也越来越近,有了装甲车的刺激,或许不需要两个月,英国人就会把坦克送上战场,与其继续想方设法的隐瞒,还不如先让德国人见识一下坦克的威力,反正马尔科夫已经将英国水柜的消息透露给了德国人,他只不过是顺便在火上添了一把柴而已。
依德国人精益求精,甚至是吹毛求疵的性格,想在两个月内制造出合乎日耳曼人“审美”的坦克,也不是那么容易。否则,二战时的虎式和豹式就不会被粗制滥造的T34围殴了。
况且,丑八怪一型坦克,说白了就是在拖拉机上围一圈钢板,架设几挺机枪,更加先进的丑八怪四型和喷火坦克,打死李谨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外人看。
试验场中,几名北六省陆军军官和坦克兵正等着命令下达。
德国领事和李谨言到达时,竟发现楼少帅也在。
李谨言上前两步,背对德国领事,心中的疑惑表现在脸上。楼少帅只是向他点了点头,没多做解释,转而用德语同德国领事互相问候,交谈。他们的表情很严肃,说话的语速也很快,就算李谨言一直在学习德语,十句里还是有九句听不懂,只能从两人的对话中偶尔捕捉到几个熟悉的词,潜艇,海军,价格。
谈话以为德国领事无奈点头结束。
五分钟后,场中军官打响了信号枪,坦克的轰鸣声响起,滚滚黑烟和尘土飞扬中,两辆丑八怪一型以同样的速度,向挖掘布置好的堑壕碾压过去。
履带在地面上留下四道清晰的印痕,曾是士兵噩梦的铁丝网和各种掩体,根本无法滞缓坦克行进的速度,木头的断裂声,土石的碎裂声,都被哒哒的机枪声掩盖,堑壕里和坦克上的机枪手同时开火,泼洒的子弹像是雨幕,遮盖了整片阵地。
德国领事看得目不转睛,双拳紧握,不难猜测他此刻受到多大震撼。第一次见到坦克威力的人,会有这种反应实属正常。
趁德国领事被坦克吸引全部注意力,李谨言轻轻拉了一下楼少帅的衣袖,低声道:“少帅,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刚刚和这个德国人说了什么?”
楼少帅反握住李谨言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擦过,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回家再说。”
话落,直起身,表情无比正经。
李三少捂住耳朵,久久无语。
只持续不到十五分钟的战斗,却让德国领事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德意志需要这样的武器!条件再苛刻,也要把这种武器弄到手!
德国驻华公使辛慈收到德国领事从关北发来的消息后,立刻给国内发了一封密电,装甲车的威力已经在凡尔登得到了证实,而这种被华夏人命名为“丑八怪”的武器,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将远胜于装甲车!
威廉二世经过和大臣商讨,决定同意华夏提出的条件,潜艇的制造技术,二十五名现役海军军官,五十名陆军军官,十五名空军军官。除此之外,德皇还大方的送给华夏十艘拆除了炮塔的轻巡洋舰。德国人也在玩心眼,十艘舰船中有八艘是战前临时由商船改装,在日德兰海战中都遭受过炮击,船体损毁严重,船厂甚至懒得修理。与其留在军港内发霉,不如拿去给华夏人做人情。
至于华夏人如何在英国人的封锁下将这十艘巡洋舰运回去,就不关德国人的事了。如威廉二世所想,在战争期间,华夏都没到德国来“提货”,直到战争结束,这份通过电报商定的密约才真正发挥作用。
在华夏人开着巡洋舰大摇大摆离开时,法国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德国水兵一丝不苟的凿船。
继德国人之后,法国人也再次登门,但已经被养大了胃口的李谨言,却没之前那么好说话了。为了换到想要的东西,法国人不只答应了李三少先前提出的条件,还对越南与华夏交界处部分争议领土做出了让步。
于是,在越南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被法国人全权代表了。
送走了法国领事,李谨言脸上的表情也未见得轻松,此时越南的遭遇,让他想起了另一个时空中的华夏,在欧美国家如强盗般瓜分世界时,国家贫弱,便只能任人宰割。
弱国失去的何止是国土和财富,还有尊严!
一个失去了尊严的国家,即便是以往跪拜在面前的小国,也敢肆意挑衅,欺辱!
李谨言摊开右手,缓缓将手指全部握紧,用力,指甲刺痛了掌心,心却越来越坚定。这个时空的华夏,绝不会再走上历史的老路!
楼少帅推开房门,迈步进来,李三少正握拳咬牙中。
听到脚步声,李谨言抬头,和站定的楼少帅对视两秒,若无其事的放下拳头,“少帅,你刚刚眼花了。”
楼少帅:“……”
京城
收到关北发来的电报,楼大总统足足五分钟没说出一句话。
站在办公桌前的总统机要秘书硬着头皮问了一句:“大总统,是否回电?”
“回电?”楼大总统放下电报,猛的一拍桌子,瞪圆了眼睛,“回他老子的电!X了个巴子的,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小王八-羔-子!一天不给老子惹麻烦就不安生是吧?!”
楼大总统桌子拍得砰砰响,骂声震天,机要秘书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展长青出现,才把他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去。
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走”出总统办公室,摸了一下脖子,一手的冷汗。
当初被晋升为大总统机要秘书,多少人羡慕嫉妒恨,想着法的给他下绊子,可如今……他后悔啊,早知道就顺了这些人的意,也好过送份电报都像上刑场。
总统办公室内,展长青看过关北发来的电报,也很长时间没说话。时至今日,能让展部长无话可说的情况,不能说没有,也绝对是少之又少。
“妹夫,你说说,这两个小王八蛋就不能老实几天?!”
“大总统,如电报中所言,此举也是为国。”
“我知道。”楼大总统压低了声音,摸摸光头,朝门口看了一眼,随即又提高了声音,猛的一拍桌子,“你别劝我!老子生气!快被气死了!”
展长青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被楼大总统的行为搞糊涂了,直到楼大总统从抽屉中取出另一份电报,看过上面的内容,他才算弄明白。
这封电报是直接发到楼大总统手中的,总统府内有电报机的事情,知道的人极少。
“这两个小王八蛋抓人也没提前告诉我一声,现在又讹了洋人这么多好东西,我要是不来这么一出,等这帮洋人回过味来,肯定会上门找麻烦。我也不怕他们,就是烦人啊!”说到这里,楼大总统顿了顿,声音又压低了些,“周围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明知道有问题,也不能随便动。如今我算明白身不由己是个什么滋味了。”
楼大总统唱做俱佳,若是一般人也就信了,可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是展长青。
“大总统,”展长青放下电报,“有话不妨直说。”
“知我者,妹夫也。”楼大总统摸摸光头,“我也是上了年纪的,如今被这么一气,这心口发堵啊,很快就要病了,病得严重啊。”
展长青:“……”
“那帮洋人找上门,就要劳动妹夫了。”
展长青:“……”
“这事就这么定了,妹夫,你可帮了姐夫大忙啊!”
展长青:“……”
此时此刻,展部长只有一个念头,辞官,挂印!
正如楼大总统所料,很快,英国公使就找上了门。英国人并没像德法一样放低姿态和李谨言商谈,而是想通过华夏政府直接对北六省施压。已经拥有马克坦克的大不列颠,窃取装甲车情报也并非为了武装军队。通过法国,他们也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虽然手段可能不太光明。
朱尔典此行的目的,为的是被北六省抓捕关押的英国间谍。比起其他为大不列颠做事的华夏人,这名以医生身份做掩护的间谍,是个不折不扣的英国人!
“必须让北六省放人!”
调动这名间谍,朱尔典是承担了一定风险的。在潜入北六省之前,这名英国间谍一直在上海活动,他手中掌握的东西,比李谨言能想到的要多得多!朱尔典必须在他没有被华夏人撬开嘴巴之前,把他从华夏人手中救出来。他应该庆幸,华夏人认为这名间谍最重要的目的是窃取军事情报,暂时没有往更多的方面去想。
在出门之前,朱尔典就预料到此行不会太顺利,不过,在华夏生活几十年,于外交场上浸淫大半辈子的朱尔典,一旦打定了主意,绝对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就算是展长青,面对这样的朱尔典,也感到棘手。
展长青同朱尔典周旋时,楼盛丰借病返回总统府,楼夫人正和四姨太说话,楼二少和楼五的胖小子坐在沙发上翻画报,这是《趣谈报》新出的增刊,一刊十页,画的全都是市井趣谈和民间故事,精美的封面,闻着似乎还有一股墨香味。
“大总统回来了。”
楼夫人和四姨太同时站起身,接过楼大总统脱下的外套,送上擦手的毛巾,楼五也起身恭立在一旁,戴国饶同萧有德一样举家进京,戴建声在京城置了宅子,当着楼戴两家人的面,给楼五道歉赔礼,之前的那件事貌似是揭过去了,可就算戴建声真的洗心革面,夫妻之间也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儿子,想爹吗?”
楼二少正带着胖小子一板一眼的给楼大总统行礼,结果却被一把抱起了起来,小脸一肃,眉头一皱,“父亲。”
“儿子哎,”楼大总统无奈叹气,“你大哥那样的,有一个就够了……”
胖小子抱着个布熊娃娃,好似还不明白眼前这是怎么回事。
楼五想笑不敢笑,楼夫人却没管那么多,笑着道:“大总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快把睿儿放下,没看孩子都快哭了吗?”
没等楼大总统说话,楼二少却开口道:“娘,我没哭。”
楼夫人:“……”大总统说得对,逍儿那样的,有一个真够了。
☆、第二百零七章
1916年6月底,在欧洲西线战场上,法国北部的索姆河畔,英法联军集合三千多门大炮,对德军进行了持续七天的狂轰乱炸,一百五十万发炮弹砸在了德军的阵地上。
七月一日,炮声终于停了,以英军为主的协约国部队向德军发起了进攻,年轻的士兵们冲出战壕时,并不知道,炮轰没有摧毁德军的作战意志,而他们精心打造的筑垒地狱,将成为协约国士兵的死亡之地、
只是第一天的进攻,英军就死伤了六万人,这是个可怕到无法想象的数字。战场上,到处遍布着英军的尸体,他们密集的冲锋队形,使得德军射-出的每一颗子弹都不会落空。
这一天,成为了开战以来英军死伤最惨重的一天,即便是在伊普雷,英军也未遭受过如此大的损失。
后世也将这一天称为英国陆军最倒霉的一天。
战斗到后来,冲锋的士兵已经不去想他们为什么而战,是否会像其他人一样受伤或死亡,在军官尖锐的哨声中,他们只是本能的拿起武器,冲出战壕。
虽然华夏停止了向欧洲派遣军事观察团,欧洲战场的消息却仍源源不断的传回国内。有如许二姐一样的情报人员,也有自愿奔赴欧洲的记者。在索姆河战役开始后,无论是情报人员还是记者,发回国内的消息都重点提及,大部分欧洲人的日子正变得十分糟糕。
食物和药品的价格几乎是几天一个样,食物配给制开始在各国实行,黑市猖獗。尼德商行的商品,尤其是罐头和糖果,早已成为黑市上的抢手货。
黄金,银币,古董,都被用来换取生活必须的罐头和面包。
据说,因为美丽的东方妻子,尼德对东方古董,尤其是华夏古董情有独钟,只要是华夏的东西,尼德来者不拒,一本貌似不起眼的书籍,就能换回至少两盒罐头!但是,美丽的尼德夫人对鉴赏古董很有一套,若是有人妄图欺骗他们,将永远无法再踏入尼德商行的大门。
不是没人铤而走险,冒险者的唯一下场,就是消失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再也没有出现。
人们这才察觉,尼德商行销售的,不只有罐头,还有武器。
士兵们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战争进行到现在,交战士兵死亡人数不断攀升,大量训练有素的士兵消耗在堑壕战中,很多只经过两三个月训练的新兵被送上了战场。将这样的士兵送上战场无疑是在犯罪,可无论是德国还是法国,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连英国,也开始用“无法忍受”来形容本国军队在战场上的伤亡。
随着战争持续升级,各国军队变得无以为继,交战双方的目光都投向中立国,美国和华夏就是最好的拉拢对象。舆论战在美国打响,法国有绝对的理由认为美国人应该站在自己一边,美利坚独立时,法兰西是第一个宣布承认的欧洲国家,连美国的象征——自由女神像,都是法国送的!
这时,英国的立场会变得很微妙,可为了战争的胜利,约翰牛选择无视高卢鸡对着美利坚呱呱呱。
报纸,广播,散发的传单,都是协约国宣传的武器,相比起来,德国的手段就差得多了。
战争双方也想在华夏如法炮制,可惜的是,华夏联合政府和各地军阀根本就不给他们机会。
谈战场伤亡?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说虐待战俘?经历过庚子年之祸的军阀头子们眼一眯,这些手段听起来很熟悉啊,貌似当年八国联军进京城,就是这么祸害华夏老百姓的……
谈邦交谈友谊?在这些欧洲列强眼中,华夏一直是一块大蛋糕,拿着刀叉的食客会和蛋糕建立友谊?
送走替英国人办事的说客,云南督帅龙逸亭冷冷一笑,扯开军装衣领,往圈椅上一靠,朝站在一边的副官招招手,“去,带上几个弟兄,找个没人的地方宰了。”
“大帅,他可是……”
“是什么?管他是谁,披着人皮不做人事,不该杀?”说什么事成后助他一统西南,成为大总统也不是难事,当他姓龙的是个利令智昏的傻子?!满口的英国人,还记得自己的祖宗是谁吗?
副官不再劝,领命下去。和换了新式军装的龙少帅擦肩而过。
“少帅!”
“恩。”龙少帅点头,走进室内,“父亲,你叫我?”
“对,”龙逸亭直起身,“关北那边又来一批货,这次走缅甸,你亲自带队。”
“走缅甸?那越南?”
“法国人把越南人给卖了,唐广仁那老小子没费一枪一弹,白得好大一块地盘。”龙逸亭又扯了扯衣领,“估计这段时间那边都不会太平,和越南的生意暂时停一停。”
“是,父亲,那我下去准备了。“
“去吧。”龙逸亭说着,又把龙少帅叫住了,“你看楼家那头老虎娶的媳妇不错吧?”
“父亲,朋友妻不可戏。”
“没叫你干那缺德事!”龙逸亭嘟囔一句,“老子还想抱孙子!”
“父亲,我知道。”龙少帅突然笑了,端正的面孔,因笑带上一丝不羁,“该怎么做我知道。”
“知道就好。”
龙逸亭哼了一声,摆摆手,照目前来看,往后数三十年,大总统位置上坐的就算不是楼家人,也会是楼家扶持的,楼盛丰那儿媳妇还是个钱耙子,和他们好好“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惜楼家女儿都嫁了,李谨言也没个亲妹妹,亲戚家的不说也罢,否则说不准还能当个亲家,憾事啊。
不过楼家的七个姑娘没一个嫁到六省之外,唯一能和楼家牵扯上亲戚关系的宋家,还是从李家那边拐了个弯。龙逸亭眯了眯眼,偶然?摇摇头,反正楼家不可能再变出一个姑娘来,想那么多做什么。
被说客找上门的不只有龙大督帅,可只要这些督帅脑子没抽,哪怕对方说得天花乱坠,也没人松口。
北六省即便有说客上门,找的也不会是李谨言。他现在关注的除了和德法之间的生意,就只有那些被关押的间谍。
法国间谍已经被释放,按照双方的说法,这不过是一场误会。英国和俄国间谍分开关押在囚室里,怎么安排他们,李谨言还没考虑好。日本间谍被一天三顿“热情招待”,一边眼泪鼻涕横飞的录口供,一边为丁肇和乔乐山的药品研究事业添砖加瓦。
就在李谨言以为从这些间谍身上,得不出更加有用的东西时,却接到了一封从京城发来的密电。
当天,英国间谍就被从囚室中带了出来,审讯室内,丁肇和乔乐山正打开医药箱,看着被带进来的英国间谍,乔乐山抬头笑了笑,丁肇则依旧在药箱里翻找着瓶瓶罐罐。
与此同时,身在苏州的李锦书也迎来了一个闻名已久,却始终未见的人,许逸文的正室夫人。
“锦书妹妹,初次见面。”许夫人穿着旧式的裙子和琵琶襟大袄,梳着圆髻,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旧式”女人,但她身上的气质和言语行事,却让李锦书眉头一皱。
“谁是你的妹妹?”
“那么,锦书姨太太?”
“你!”
“怎么?李小姐不乐意了,还是害臊了?”许夫人笑了,用手帕按了按嘴角,“不用害臊,家里还有两个妹妹,等我和逸文说,把你接回老家给婆婆见过,也好给你个名分,这么不当不正无媒无聘的,算怎么回事。”
许夫人的语气很温和,可字字句句却像是一把把刀子。
“听说妹妹是大家出身?那更要好好操办一下。家里两个妹妹虽是堂子里出来的,可也是摆了酒的。”
堂子?妹妹?
李锦书的脑袋轰的一下,“你当我是什么人?!”
“你说呢?”许夫人走近了些,“要我说,你连堂子里的都比不上。至少,她们有条活路也不会白白给男人睡。”
“你!”
李锦书猛地举起了手,不想中途被人抓住,侧过头,马上了红了眼圈,“逸文?”
许逸文却不理她,只是扶着许夫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来看看妹妹。”许夫人温婉的笑了,“若不是我来,你还想瞒多久?你也太胡闹了,被娘知道了……”
许逸文又说了些什么,李锦书没听到,她只是傻傻的看着许逸文扶着许夫人走出去,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第二百零八章
7月5日,楼大总统接到关北发来的电报,看完上面的内容,病了三四天的楼大总统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继续卧病在床了。装病也不是件容易事啊。
“人送来了?”楼大总统一把拿掉额头上的帕子,坐起身,中气十足,“从这人嘴里都问出什么了?”
副官摇摇头,“只有一封电报,具体情况要等人到后才清楚。”
“也好,免得中途再出问题。”楼大总统立刻派人给展长青送去消息,这些天为了应付朱尔典,展长青头发都白了十几根,若是关北再不来电,展部长也撑不住了。
两天后,当朱尔典终于见到那名身上没有任何明显伤痕,却神情委顿的英国间谍时,心中已经有了不太好的猜测。当那名间谍开口说话时,朱尔典的神情立刻变得无比难看。一个经受过专门刑侦训练的王牌间谍,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华夏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英国人的心情跌落谷底,李谨言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帝制?
英国人策划,日本人执行,美国人也掺了一脚。历史上曾出任袁大头法律顾问的古德诺,不仅没有被蝴蝶翅膀扇没,反而出现在上海,有名的《共和与君主论》已经成文,只等最佳时机对外发表。李谨言手中还有一份名单,其中不少是各省议会中的议员,据说这些都是和国外势力有长期“联系”的。想起之前鼓动各省督帅参加欧战的说客,李谨言不寒而栗。
历史上的洪宪称帝,让袁大头背负几世骂名,北洋政府也分崩离析。李谨言确信楼大总统绝无称帝意愿,但旁人会相信吗?
真凭实据固然重要,可还有一句话,无风不起浪。
捕风捉影,加上有心人的煽动,这盆污水泼下,没人能全身而退。即便能证明其子午须有,楼大总统的声望也会下跌。
这还只是阴谋中的一小部分,接着向下看,李谨言浑身都在发冷,紧接着,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如果真被英国人得逞了,华夏必将再度陷入军-阀割-据-混-战的局面。就算现在的各省军阀不买列强的账,但有野心的人并不在少数,列强完全可以拿出他们惯用的手段,扶持新的代理人。
北六省再强,也是独木难支。一旦枪口对准自己的国人,无论是胜是败,消耗的永远是华夏的元气和国力。
英国人很聪明,整件事从策划到行动,所有表面上的痕迹都抹得很干净,需要亲自出面的也全部由日本人代替。唯一能作为证据的《共和与君主论》也是美国人所写。作为美国政治学会的创始人,纽约宪章的起草者,古德诺完全可以凭借他的身份和声誉,反击华夏的任何“指责”。他只是以一名政治学家的立场和观点写了一篇文章,发表了自己对华夏政体的看法,如此而已。
日本人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们和华夏关系之恶劣,人尽皆知,再背上几个黑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给英国人背黑锅还能得到不少好处,何乐不为?若是华夏真的乱了,那更符合大日本帝国的利益。
在这份口供上,李谨言还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坂西利八郎,本庄繁。赫赫有名的坂西武官和策划九一八事变,炮制伪满洲国的关东军司令!
这两个人和土肥原贤二一样该死!
几分钟后,书房的门被敲响。
“少帅,我有事和你说。”
见李谨言的神色有些不对,楼少帅将批阅好的公文交给副官,示意他先出去。
等书房的门关上后,李谨言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口供放下,“这是从那个英国人嘴里问出来的。“
翻过几页,楼少帅的神情冰冷,语气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杀意,“人已经送走了?”
“是的。“
许久之后,低沉的声音才再度响起,“这件事交给父亲。”
这件事涉及到的不只是外国势力,还有各省内的议员,至于是否有哪个省份的军政长官参与进去,目前还很难说。若是动手,北六省肯定不合适,只能由联合政府下令。各省的省议会,也是时候“整顿”一下了。
“少帅,”李谨言单手撑在桌上,靠近了些,“英国人不论,这两个日本人,尤其是这个本庄繁,绝对不能留。”
楼少帅正翻到口供最后一页,听到李谨言的话,头也没抬,只道出一个字:“好。”
一个字,决定了坂西武官和本庄繁的命运。也宣告了坂西公馆的覆灭。
原本李谨言诸事缠身,没想这么快收拾坂西这群人,但谁让他们自己往枪口上撞?
命令下达给情报三处,楼少帅亲自下令,三处上下自然不敢马虎,三处处长亲自出马,坂西和本庄繁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若是朱尔典将英国间谍泄露计划的事情告诉他们,或许两人还能逃过一劫,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北六省交人之后,朱尔典一直没同日本人再联系。
坂西和本庄繁都预感有些不妙,据上海传回的消息,那个美国政客已经定了船票,马上就要离开华夏。从他匆匆回国的举动来看,计划很可能泄露了。他们派去关北的五个人对此毫不知情,唯一的可能就是英国人。
“阁下,英国人很可能出卖了我们。”
坂西利八郎仔细的擦拭着武士刀,没有说话。
“阁下!”
“冷静。”坂西平举起手中的刀,刀光映亮一侧的脸颊,“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要自乱阵脚。”
“是,在下鲁莽了。”
“我会继续同英国人联系,在那之前,必须冷静等待。”
“是!”
“下去吧。”
“是!”
本庄繁离开房间,侧首看了一眼合上的拉门,目光阴沉。一旦计划泄露,英国人肯定会将日本当做替罪羊,坂西想要脱身,同样需要一个替罪羊,这个人会是谁?
本庄繁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七月十二日,华夏联合政府突然下令各联省议会议员进行改选。除接到密令的各省督帅,多数人均不明就里,但议员改选日期的确已近,也无人提出异议。
各省督帅对此次议员选举都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从清时谘议局到联合政府省议会,很多颇具资历的老议员都发现,这一次的改选绝不是走个过场,拉人情送礼根本走不通了。
选举进行到一半,立宪派,对清皇室抱有同情,与外国势力走得过近,或为某外国势力充当过说客的议员,都被从议会中剔除出去。虽有极少数立宪派人员入选,但相对于省议会中其他派别人员,人数实在是微不足道。为的不过是给外界摆出民主选举的架势,表明对各派别一视同仁,兼容并包。
在议会选举过程中,各省督帅以下的军政长官也出现了部分变动,其中文职人员多于武职,一些基层官员突然接到调令,措手不及,来不及做更多安排,倒是揪出了一批鱼肉百姓,尸位素餐的旧式官僚。
有军队弹压,被问罪者掀不起多大的风浪,至于军队内部,有各省督帅在,想造反的也要掂量掂量。
到七月底,各省议会选举进行得如火如荼,拿起屠刀的督帅们杀人也杀得如火如荼。
北六省也查出了一批贪官,所贪数额都不在少数,有的乡镇,从上到下沆瀣一气,杀人都能靠钱摆平。这让李谨言始料未及,他知道贪官肯定会有,但怎么会这么多?
难道他拼命的发展实业,楼少帅带着军队浴血搏杀,就是为了养这些蛀虫吗?!
看着上面列出的人名,竟然还有“官声”不错的,李谨言气得发抖。只是一次抓捕间谍的行动,竟然会牵连查出这么多的问题,最让他愤怒的是,北六省内的几处收容所也出了问题,集资的善款竟然被挥霍挪用!
李谨言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笑话。他还自我感觉良好,还为又坑了哪个列强一把沾沾自喜,却始终没看到身边发生的这一切!
李谨言越想越觉得心寒,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钻了牛角尖。贪官是有,但一心为民做事的人却也不在少数。他之前没有想到这些,乍然遇到眼前情况,才会忍不住往牛角尖里钻。
一只大手覆上他的头顶,李谨言不抬头,也没出声,直接伸手搂住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双臂用力,将脸埋进军装中,被熟悉的气息包围,他才感觉好一点。
“少帅,”李谨言的声音发闷,“我想不通。”
“恩?”
“我不明白这些人都在想什么,他们真的心安理得?不心虚?”
修长的手指-Сhā--入乌黑的发中,指腹轻轻按压,滑到颈间,“不用想,杀了就是。”
当真是干脆利落,军人作风!
“……贪官杀不尽。”
楼少帅俯身,平视坐在沙发上的李谨言,拇指擦过他的颈侧,“杀不尽也要杀,杀得多了,贪的就少了。”
李谨言并不知道,北六省军队也有过扣军饷,喝兵血的历史,当年,刚回国的楼少帅只做了两件事,一个是剿匪,另一个就是杀官,还是杀军官。
剿匪这件事被六省传颂,杀官的事却一直讳莫如深。
沉默半晌之后,李谨言叹了口气,他真傻,真的。每个时代的人,都有他们的做事规则,他不该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个时代,乱世当用重典。就算是后世,对罪大恶极的贪官,不也一样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少帅,也别全杀了。”李谨言胸口的闷气已经散去不少,“可以委托孟老制定法律,贪污者可关可杀,具体量刑,还是依照法律由法院判定吧。”
说着,探身亲了一下楼少帅的嘴角,“不过这次抓的,就照少帅的意思办吧。”
一只手扣住李谨言脑后,唇被用力的堵住,良久,耳边才传来一个声音:“好。”
☆、第二百零九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8月中旬
华夏各省议员选举进入尾声,各省军政府内部也出现了不少新面孔。
“犯事”被抓的官员,无论被枪决还是被关押,财产都一律没收,由北六省带头,各地报纸和广播,纷纷对这些官员在职期间所犯的罪行加以公布。
关北趣谈报还出了一期特刊,刊名就叫《贪官录》,除刊有罪行确凿者的相片,还附有他们的姓名,官职及因何被抓,被杀。
北六省广播电台每天定时定点对此进行播报,茶楼饭馆里的说书先生纷纷就此编纂了新段子,有些直接按照趣谈报上的内容加以润色,关北大剧院还开了评书和相声专场,几乎是场场爆满。关北电影公司放出消息,将就此拍摄一部电影,编剧是张建生。
先后有《移民》和《军人》问世,关北电影公司已经彻底打响了名头,之前和上海电影公司合作拍摄的阅兵式影片,也于不久前在国内各家影院陆续上映,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各地报名参军或是报考军校的青年比比皆是,其中还有为数不少的女学生。
“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梁红玉飞马传诏令,为何到如今,女子就不能上阵杀敌?!”
两名女学生还当场亮出拳脚功夫,纤纤弱质,却是拳脚生风,一套拳打完,女学生抱拳,大方回应众人叫好,回头对着兵哥眼一瞪,不服,和姑奶奶比划比划?
招兵处的几个兵哥满脸苦笑,这是女学生?不是女土匪?
其实兵哥没猜错,往上数几代,她们家中还真是做土匪的,不过是海匪。如今族中兄弟不再做海匪,却依旧在跑船,其中两人还考上了北六省海军军官学校。
这样的热潮一直持续,丝毫未见消退,到了后来,各所学校的校长先生纷纷跑到军政府前抗-议,学生都跑去当兵,他们要对着空气讲课吗?当兵报国是好事,但报国也要先明理识字!
面对这些责难,各地军政官员也只能苦笑,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向“上头”诉苦。
北六省这种情况更甚,看着在大帅府前摆开“龙门阵”的先生们,李谨言很无奈,军队不归他管,这些先生该去楼少帅讨说法,拦他干嘛?直到楼大总统公开发表了一场讲话,直言报国并非只有当兵一途,于所学领域发挥专长也是报国,又有德高望重的教育家通过报纸和广播加以劝导,这种情况才逐渐好转。
虽不能上阵杀敌,然凭一身所学,仍能报国。
农事,商事,军事,何处不是报国事?
东方古国正加快崛起的步伐,而欧洲大陆,仍战火连天。
欧洲西线战场,凡尔登和索姆河都陷入了拉锯战,交战双方都在堑壕和炮火中大量消耗着士兵的生命。
德国得到了丑八怪的图纸,正着手研制,法军也开始装备装甲车,虽然比不上德国装甲车的钢板厚度和炮火威力,至少能让士兵心中有所安慰。
英国的马克坦克始终不见踪影。哪怕有装甲车作为例证,英国陆军上层仍视坦克为儿戏,认为最终能够战胜敌人的方式,依旧是集群火炮和集团冲锋。在英国人改变观念之前,法国人最好祈祷德国人不会突然改变做事的态度,否则,一旦德国坦克提前问世,遭殃的首先就是他们。
在欧洲东线,奥匈帝国军队突然对俄军发动大规模反击,被当成软柿子捏了又捏,揍得满头包,再没脾气也会发火。看着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攻陷的奥军阵地,勃鲁西洛夫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放下望远镜,再次询问必须的补给品是否已经到达,而军需官的回答永远只有一句:“还没有,阁下。”
海面上,英国的皇家舰队将德国的主力舰队牢牢封锁在海港,舰队无法出港,商船也无法进入大西洋进行贸易。中立国的船只经常被英国军舰拦截,哪怕船长再三声明,这些货物并非运往德国,英国水兵依旧会搬空船舱里的每一箱货物,然后用少量的英镑作为补偿。
当发现船上运载的是来自华夏的罐头食品和香烟时,英国水兵显然很高兴,有人还吹起了口哨。看到他们的表现,就不难想象他们祖先做的是什么行当,不是海盗就是海盗。
在又一次被拦截之后,一名华夏船长苦笑一声,他是否该感谢英国佬给的不是快成废纸的俄国卢布?
船上的俄国大副用半生不熟的华夏语安慰他:“应该感谢上帝我们遇到的不是德国潜艇。”
开往欧洲的商船被拦截,从欧洲开出的商船也会经过盘查。面对这种情况,大多数国家也只能忍气吞声,抱怨几声了事。好在这些货物不会被“强买”,否则连大不列颠的盟国也会朝他们竖中指。
首批收回的华夏文物和古董已经装船,书籍和绘画占多数,另有瓷器和数量不多的青铜器,据说还有当初英法联军从圆明园中掠走的部分宝物。
在货轮起航之前,李谨言就拿着尼德发回的清单,请教了关北大学中几位教授,当他们看到李谨言抄录下的书单之后,无不愕然。当得知这些宝物只是“随意”装箱运回,古稀之年的老先生,气得满面通红,兜头给李三少一顿好骂。
之乎者也引经据典,李谨言听得是两眼蚊香圈,好不容易回过味来,万分无语。
“简单粗暴”“暴殄天物”的是尼德和那帮洋鬼子,为什么挨骂的却是他?!
在京城的白老,闻听消息也发来电报,得知情况属实,立刻就要乘火车北上。
“爹,言儿不是说还要一段日子船才能到吗?”
楼夫人好不容易把白老劝住了,又给白宝琦打了电话,想让大哥也来劝一劝,结果白宝琦非但没帮着一起劝,还打点行装,给自己放了一个大假,要和白老一起去关北。
“大哥,你怎么也来添乱?”
没等白宝琦说话,管家来报,教育部陶部长来访,楼夫人看看白老爷子,再看看白宝琦,无奈摇头。
陶德佑只是开始,从白宝琦接到楼夫人的电话之后,大总统府接到的拜客帖子就堆成了山。
以往拜访总统府的不是官员就是官员夫人,如今却都是花甲古稀之年的老先生,或是文学泰斗,或是国画大师,或是历史学者。他们也不是独自来,都带着弟子或是后辈,拜访总统府的目的也很简单,提前给楼家打个招呼,等“东西”到了,他们要去关北一观。
“听闻还有一副《阿弥陀西方净土变图》?”一名老者放下茶盏,长叹一声,“华夏之宝却流落海外,可叹!”
众人一阵沉默,白老呵呵一笑,“诸位何必如此?游子还家,宝归华夏,该高兴才是。”
一名三十许的学者起身拱手道:“白老所言甚是。”
即便在史学和国学领域颇负盛名,在众位老先生面前,他也只能执晚辈礼。
在关北的李三少还不知道,他的船还没到岸,船上的东西就被一群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老先生给惦记上了……
☆、第二百一十章
京城
东交民巷日本使馆前,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了下来,从车中走出两个个子矮小的男人,其中一人身着洋服,另一人穿着日式和服,一名日本武官从使馆中迎了出来。
“青木阁下,坂西阁下,公使阁下正恭候两位。”
与此同时,又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了过来,车中坐着四个身穿黑色短打的壮年男人。后座上,一个疤脸汉子看向窗外,开口道:“处座,那个穿洋服的是坂西利八郎,迎出来的是本庄繁,至于另一个……”
“那也是条大鱼。”亲自执行本次刺杀任务的情报局三处处长冷笑一声,“没想到这次来收获不小,还能顺带逮到这条大鱼,值了!”
“大鱼?”
“那人是青木宣纯,坂西的资格都没他老。”三处处长拍了拍前座,“都记着,一会出去先扔炸弹再开枪,子弹全都打光!”
“是!”
前座的两人取出黑色的布巾绑在脸上,拉开了枪栓。
“再有,嘱咐你们的话别忘了。”
“处座放心吧。”
开车的司机答应了一声,前座的另一个人则目光冰冷的看着窗外。
随着一声“动手”,车门同时被打开,没等坂西等人走进使馆大门,几枚炸弹就从天而降,爆炸声中,不只坂西等人,包括公使馆前的卫兵和近处几个使馆工作人员都遭了池鱼之殃。
尖锐的哨声响起,公使馆内驻扎的卫兵开始集结,四人打光了枪里的子弹,纷纷高喊:“大韩帝国万岁!国王万岁!”
喊完了,原本该按照计划好的路线撤退,几条巷子里都安排好了接应,可其中一个汉子却一把拉开上衣,露-出绑在腰间的炸弹。呲呲的白烟中,他用朝鲜语大声喊着些什么,可惜参与刺杀的其他三人听不太懂,而日本人也被他不要命的攻击方式吓了一跳。
“处座,安子……”
三处处长一咬牙,“走!”
看到三人消失在巷口的背影,身上绑着炸弹的汉子笑了。一声轰然巨响,他与五名日本兵同归于尽。
身中六枪的坂西利八郎当场死亡,被炸弹炸伤又被子弹击中要害处的青木宣传也一命呜呼,只有本庄繁命大,炸弹没炸死他,子弹也只是击中了他腹部,在三处的人离开之后,他的意识还很清醒,大声对公使馆内的一名日本兵喊道:“医生,我需要医生!”
在两名日本医生赶到后,本庄繁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的命保住了,可他放心得太早,并没看到那个“日本”医生取出药箱里的针剂时,眼中闪过的一道冷光。
经过简单救治之后,受伤的本庄繁和日本兵都被送进了最近的一家日本医院。躺在担架上的本庄繁拉住一个公使馆的书记官,想告诉他这次刺杀事件很不简单,有很大可能不是朝鲜人的报复行为,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嘴里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
本庄繁愕然的握住自己的脖子,用力张大嘴,双眼因为惊恐几乎凸出眼眶。
日本书记官不明白他是怎么了,还以为他是伤势过重;立刻大声叫医生。
之前为本庄繁处理过伤势的医生小跑过来,在书记官的呵斥声中仔细查看本庄繁腹部的伤口,说道:“阁下伤势过重,必须马上送去医院。”
本庄繁看着眼前的医生,总觉得很不对劲,但那个医生却突然用力按到他腹部的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他很快昏了过去。这一切发生得很快,连距离最近的书记官也没察觉出不对。
坂西和青木等人在日本公使馆前遇到刺杀的消息,很快在各国公使间传开。
新任驻华全权公使林权助气得跳脚,他当真是走了背运,坂西和青木受他邀请才会一同前来公使馆,没想到却双双遇刺。日本在华的情报人员中,两人资格最老也最受大本营器重,如今却都死在刺杀者手里!
从现场反馈的情报来看,这是一场有计划的刺杀。派去追捕的人至今也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可见刺杀者的布置相当周密。是朝鲜人吗?或许。不过,林权助眯起了眼睛,还有极大可能是华夏人!
若真是华夏人干的,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突然动手?还是明目张胆的在公使馆前动手?
坂西等人在华的活动,林权助知道一点,却并不十分详细。古德诺回国之后,那篇《共和与君主论》没有公开发表,妄图-搅-乱-华夏的计划胎死腹中,坂西和本庄繁更不会将他们同英国人私底下的勾当告诉旁人。林权助也只能凭他了解的情况进行猜测,想要最终确定,还要等本庄繁伤势好一些再说。
但是,林权助注定要失望了。
当夜,医院里就传来本庄繁的死讯,死因是伤重不治。一同入院的七名日本兵也死去三人。其余四人都是终身残疾。在林权助被气得跳脚,担忧该如何面对大本营的责问时,这次刺杀事件已然见报。京城,沪上,北六省,各地报纸都对此做了大篇幅报道,部分报纸还配有照片。日本公使馆里的人觉得很奇怪,事情发生时,公使馆附近应该没有记者,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针对刺杀事件,报纸上众说纷纭。多数言论倾向于是朝鲜人的报复行为。有几家报纸为证明猜测属实,特地就朝鲜和日本之间的“恩怨”写了长篇报道,从甲午战争后,日本成为朝鲜的保护国,再到彻底侵占朝鲜,几乎所有的大事件都没有落下。
朝鲜国王李熙,朝鲜总督寺内正毅都出现了报道中,消息灵通的,还对近年来朝鲜国内风起云涌的反抗运动做了报道,朝鲜救国军的李东道和金正先等人也被提及。寺内正毅在朝鲜发起的清-缴行动,更是被大书特书。
从朝鲜的遭遇,华夏人想起了日本在华夏的所作所为,庚子之乱,旅顺大屠杀,凤城惨案……日本曾在华夏犯下的罪行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报纸上,日本人察觉到情况不对,可来不及了。
全国各地纷纷掀起抵制日货的活动,不少年轻的学生还组织了演-讲和游-行,挥拳高喊“日本人滚出华夏!”,天津和汉口等地的日租界已被华夏政府接管,各地的日本侨民纷纷涌向上海的公共租界。大量日本浪人和流氓的出现,也带来-妓-院,烟-馆和赌-馆,治安问题变得十分严重。租界中的日本人聚居区变得拥挤不堪,乌烟瘴气。这让生活在租界中的他国侨民产生极大不满,尤其是和日本早有龃龉的法国人,公开宣称,必须将日本人赶走才能彻底解决所有问题。
美国人站在了法国人一边,没办法,谁让他们和日本人在租界中是邻居,很多美国侨民都在抱怨,日本人实在是太多了。英国人的态度左右摇摆不定,法国是他们在欧洲的盟友,和德国人厮杀少不了法国,而日本人则是他们在亚洲的一条狗,他们尊重法国的意见,但也不能让别人把自己的看门狗给打死了。
华夏政府在此时介入,楼大总统和宋舟商议之后,派遣专人同各国领事进行商谈。
出于和各国的“友谊”,华夏政府将接手租界内日本人聚居区的治安管理问题。在各国担心华夏会借此向租界内派兵时,华夏代表笑言:“诸位放心,管理治安的当然只有警察。”
日本领事的抗议被无视了,英国人再傲慢也会心虚,他们此刻并不想与华夏起冲突,法国和美国一个鼻孔里出气。德国已经宣布将在华租界交还华夏,华夏在租界中增派驻军也不关他们的事,若是能让英国人和法国人头疼,他们更是乐见其成。
当然,华夏警察也不是白来的,大量价格低廉的必须物资成了这些欧洲人出卖日本人的代价。美国不需要物资,但他们需要市场。华夏庞大的市场和华夏人不断增长的购买能力,早已让这些美国人垂涎三尺。
和华夏人在欧洲竞争又如何?战争早晚有结束的一天,他们必须为“将来”做准备。
美国洋行的约翰已经成了在华美国商人口中的“神话”。从一个不起眼的洋行大班,到家财万贯的富翁,还和华夏北方实权派建立起友谊,从约翰身上,他们看到了机会,大把赚钱的机会!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八月二十七日,华夏政府宣布向上海公共租界北区派驻警察,该区捕房依旧保留,但巡捕必须由华夏人担任,将配合进入租界的华夏警察一同管理北区治安。
消息见报时,五百名昨天还穿着军装的警察正大步开进公共租界。这五百人只是第一批,在随后的一段时间内,还会陆续有警察进驻北区。虽然穿着警服,但他们手中拿的可不是警棍,而是步枪。按照华夏官员的话来说,这是以防万一。此时租界内已有上万日本侨民,“管好”这些人,警察的数量少了肯定不行。
英国人和法国人开始后悔,华夏人的“野心”分明不只是日本人聚居区,甚至不只是北区,连东区都出现了华夏警察的影子!可后悔也没用,请神容易送神难,人都进来了,想要再请出去?想想都不可能。
日本人欲哭无泪,他们想不明白,明明是他们的外交人员遇刺,他们才是受害者吧?怎么情况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不过,处境再恶劣,租界里的大部分日本人也没回国的打算。现在日本国内的情况糟糕透顶,农民饿肚子,工人吃不饱,军人也要节衣缩食。男人出卖力气,女人出卖-身体,一家人也还是吃不饱。在华夏日子不好过,至少还能吃饱肚子,打死他们也不回去!
渐渐的,开始有一些日本人想方设法的同华夏人打好关系,为了能继续留下,为了能维持生活,他们成了大部分日本人口中的“日--奸”。可他们不在乎,就像那些为外国人卖命的华夏人一样,他们心中所想的只有自己,只要自己能过好日子,管别人去死。
最初的“日--奸”是由今井一郎等人假扮的,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只要有人开了头,接下来的发展,就完全不必再多费心了。当然,这其中也有浑水摸鱼的日本间谍,但宋武的目的也不是从这些日本人身上得到多少有用的情报,更不会完全相信他们,他要的,只是让这些租界中的日本侨民“分--裂”,只要不拧成一股绳,要收拾他们,十分容易。
八月底,成功完成刺杀行动的三处一行人返回关北。
三处众人的行动十分隐秘,连楼大总统事先都毫不知情。待东交民巷出事,坂西等人被刺身亡,他才接到楼少帅从关北发来的电报。
看过密电,楼大总统的鼻子差点被气歪,气过之后却又咧开嘴哈哈大笑,“这混小子,是吃定老子了!”
坂西和青木等人早让楼大总统看不顺眼,比起只是从资料文献中得知这些日本间谍的李谨言,楼大总统是实际同他们打过交道的。坂西利八郎还罢,对于青木宣纯,楼大总统是存了几分忌讳的。这人不只是华夏通,对于他人性格和行事的揣摩也精准得可怕。很少有人能让楼大总统忌讳,这个日本人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这人死了,死的好!
死了的日本人,才是好日本人啊。
楼大总统当即下令,借口追查日本公使馆前刺杀案,对京城内的日本间谍进行大搜捕。在京的萧有德领命负责此次行动。
从北六省情报局局长的位置上退下来,萧有德看清了很多事,回想之前的所作所为,当真是悔不当初。本以为能留下一条命就算万幸,后半辈子就是这样了,毕竟,做他这行的,知道得越多就越不能得善终。没想到楼大总统还肯用他。感激之余,下了最大的力气,配合司马君早些年布置在京城的情报网,凡是被锁定的日本间谍,甭管大鱼小鱼,一个没落。
青木宣纯和坂西利八郎一死,日本在华夏的情报机构一时间群龙无首,若是本庄繁没死,可能还有转机,但他也在医院中“伤重不治”,这些日本间谍就像是被放在案板上的鱼,再蹦跶也没用,只能乖乖等着刀落下来。
楼大总统和司马君在京城下网,宋舟在南方动手,一直苟延残喘的日本在华情报机关,终于在1916年彻底走向灭亡。就算还有漏网之鱼,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若是还想做些鬼蜮伎俩,等待他们的永远都只有死亡一途。
华夏针对日本的一连串行动也是敲山震虎,通过日本人警告欧洲人,华夏的国力还比不上他们,但是,如今的华夏人还没怕过谁!惹急了,拼死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来!
况且,华夏人也从来不缺手段,抓了日本人,日本公使林权助照样要一边拧着大腿咬牙切齿,一边弯腰感谢华夏对抓捕“刺杀案凶手”的大力帮助。
关北
李谨言看过京城和上海发回的电报,叹了口气,若是能一次把日本这条毒蛇彻底掐死就好了,可惜,有约翰牛横在那里,目前还做不到。
墙上的自鸣钟敲响,李谨言抬头看了一下时间,起身抻了个懒腰,该去练字了。楼夫人来电,白老和数位国学泰斗即将于近日抵达关北,不用旁人提醒,李谨言就能猜到这些老先生是因何而来。算算时间,距离船到岸还需要一些时日,这些老先生这么早来关北做什么?
不知为何,李谨言突然觉得脖子有些发凉,总觉得他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
事实上,李三少的预感相当准,在京城开往关北的专列上,白老正向一位老友夸自己的外孙媳妇习字不久,一手柳体却已颇具风骨。
“当真?”这位老先生恰好以书法见长,听了白老的话,言道:“既如此,到关北之后,当可与小友切磋一番。”
正写字的李三少打了个喷嚏,笔下一顿,写好的一副字只能作废。
九月二日,白老一行人抵达关北,楼少帅和李谨言亲自到车站迎接,除白老以外,六位国学泰斗,看着两人,尤其是李谨言的样子都相当“和蔼”。
李谨言被老先生们的“热情”弄得一头雾水,暗地里猜测,大概是因为他拉回的那船古董文物。不过,很快他就会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到那时,李三少也只能自求多福。
九月三日,关北飞机厂新式轰炸机再次试航,比起最初的机型,新式轰炸机依旧采用双翼设计,外形却有了一些变化,如果说之前是钟馗级别的,现在至少改进到钟无艳了。
同日,一架执行轰炸任务的齐柏林飞艇在伦敦上空被英国飞机击落,从开战至今,多次让英国人陷入恐慌的德国飞艇,终于首尝败绩。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新式轰炸机的试飞很成功。
从试飞结果来看,新式轰炸机的航行速度及轰炸精准度都得到了很大提高,航行里程也可达到五千米。依飞机厂现有的生产能力,年底之前,至少可以生产出五架新式轰炸机,加上不断出厂的战斗机,在1917年之前,组成一支轰炸机编队不成问题。
届时,德国飞行教员也将抵达,作为曾在一战期间出现过红男爵和因麦曼等超一流王牌飞行员的空军部队,德国空军的战术思想和飞行员的个人技能,在这个时代都处于领先地位。以因麦曼的名字命名的空中翻转技巧,直到后世都被飞行员使用,而以一己之力击落八十架敌机的红男爵,更是空军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双机编队,多机编队,战斗机和僚机的组合已经出现,德国的空中“马戏团”已经占领了欧洲的天空。李谨言没有亲眼目睹欧洲大陆的战况,但他相信,有了这些德国教官,加上不断研发的新式战机,华夏的空军绝对不会逊色于任何国家。
当世界各国势力再一次洗牌时,华夏将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甚至是主导者!
随同德国军官团到来的还有潜艇的制造技术。原本在交付坦克图纸时,潜艇图纸就该到手,但中途出现了一些问题,李谨言也只能等到潜艇图纸和德国军官一同抵达华夏。不过,最迟也是九月底。
通过电报,李谨言和宋武达成了初步协议,潜艇的技术,北六省和南六省共享,作为交换,大连造船厂将“组团”到江南造船厂取经。江南造船厂里有不少技术过硬的老师傅,还有大量的年轻人才,这些都是花钱也换不来的。哪怕不愿意,李谨言也必须承认,比起有几十年历史,底气十足的江南造船厂,大连造船厂样子再好看,也还只是个空壳子。
“人才啊。”李谨言叹息一声,华夏的专业人才还是太少了。目前世界上最好的造船技术捏在英国人手里,别看日德兰海战中,英国的战列巡洋舰败在德国的装甲巡洋舰手里,伊丽莎白女王级一出,仍旧是所向披靡。
虽然海军强国大多都装备有无畏级战列舰,可至今为止,只有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级是用燃油代替煤炭作为船舶的动力。不只航行里程和速度遥遥领先,火力也大得惊人,一艘船上就装有八门三百八十毫米口径的巨炮,每颗炮弹都接近一吨!
相比起德国的沙恩霍斯特,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级堪称超级无畏舰。这种差距,绝不是短时间内能迎头赶上的。就连德国海军舰队的发展,也是利用了英国淘汰老式战舰的时机。即便不断提高造船技术,缩短造船时间,在舰队总吨位和火力上,德意志却依旧不是大不列颠的对手。
凭借德国的技术尚且如此,何况工业技术还相对薄弱的华夏?
“难怪德国潜艇战那么闻名了。”
归根结底,都是没办法给逼的!海面上打不过,只能从海面下想办法。就算是这样,一战刚开始时,英国的潜艇数量也是德国的两倍,直到德国从无限制潜艇战中尝到甜头,并且决定用该战术逼迫英国议和,德国生产出的潜艇数量才超过英国。
华夏海军还很弱,面对其他海军强国,哪怕是日本,都没有太大的胜算,前提是这帮日本矬子能把战舰开出海港。
李谨言知道战列舰会被航空母舰取代,也清楚飞机将在未来战争中起到的作用,但在华夏的军工技术能够达到这种高度之前,还是发展潜艇更合算,除此之外,还有水雷。在达达尼尔海峡战役中,奥斯曼土耳其就曾用水雷给了英法联军好看
轰炸机试飞结束后,楼少帅返回军营,李谨言则乘车前往工业区。
工业区的规模再度扩大,工厂里的蒸汽机声日夜不停,运输货物的马车和汽车不断在工厂里开进开出。好在居民区的距离相对较远,否则,一天十二个时辰,别想有个清静时候。
虽然这个时代还没出现“噪-声-扰-民”这个说法,但被吵得休息不好,神仙也会暴躁。
楼氏商业集团旗下的工厂已经发展到六家,家化厂,被服厂,毛刷厂,食品厂,北方兵工厂分离出来的机械厂如今也在李谨言名下,另有被服厂制鞋车间独立出来的鞋厂,生产出的各种女式高跟鞋和男式皮鞋不只成为年轻人的心头好,还大量出口。光是这半年来的订单,就足够让鞋厂经理笑得合不拢嘴。
除此之外,楼氏商业集团涉及的产业还有新闻报社,广播公司,电影制片厂。李谨言同时计划在关北剧院的基础上进行扩建,上海大世界还没出现,关北大世界却即将开门营业。
关北百货公司和关北发电厂李谨言都有股份。还有与其他各省督帅合作开发的矿藏,合办的工厂,还有约翰筹建的船公司,仔细算算,十根手指头都不够用。
三个马大胡子如今坐在家里数钱,外出遛马的事很少再做,不过随着外蒙和西伯利亚发现矿藏的消息接连传来,马庆祥和几个同族兄弟有些坐不住了。三个马大胡子一合计,在能组成一个排的儿子里扒拉出几个,让他们带着马队到外蒙和西伯利亚去转一圈,确认消息是否属实。带队的人中,就有曾和楼少帅一同扛旗的马少帅。
外蒙的王公都被“请走”,牧民们或继续放牧,或到华夏政府在当地创建的工厂里干活,日子都比以往要好上许多。马队过处,偶尔能遇上成群的牛羊,雪白的羊群,叮当作响的牛铃,牧民姑娘骑在马上,扬起马鞭,蜜色的肌肤和乌黑长发结成的辫子,随风扬起的歌声,凝成了碧蓝天空下最美的一道剪影。
西北三马的军队外出串门,自然要给楼大总统递个消息,连带李谨言也能知道个大概。一旦这些矿藏到手,开采时,北六省的机器和工程师都必不可少。可以预期,到时又是大笔的入账。
不过,这些钱到他手里大多也只是走个过场,能“留下”的只是少数。不说别的,光是北六省军队就是吞金大户。
“还有新建的学校,公共设施,修路,实验室……”
邹老先生的无线电发报机,邹小先生及其同好的各项发明,乔乐山和丁肇的药品研究……据说青霉素增产实验还是没多大进展,某个化学狂人郁闷之下把芥子气给弄出来了。李谨言没有去确认真伪,只是再三叮嘱实验室里的人,凡是丁肇弄出来的东西,一定要分门别类妥善“保管”。不过有乔乐山在,相信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车子开到工业区,李谨言先去了被服厂。在阅兵式后,各省军队陆续开始换装,其他省份暂且不说,只是河北与山西两地,被服厂的订单就接到手软。虽然各省也开了不少的被服厂,可无论是款式,布料,还是做工,都无法和关北相比。
生意兴隆固然好,生意太兴隆,忙不过来也是个问题。直到采用老办法将订单外包出去,对产品的质量严格把关,情况才有所好转。
被服厂的车间里,女工们踩着缝纫机,咔哒声响连成一片。比起初建时的规模,如今被服厂已经扩建三次,光是各式缝纫机就增加到一千多台,再加上手工车间,与当初作坊似的小厂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千多台缝纫机的生意让约翰大赚了一笔,作为回报,特地从美国为李谨言聘请了两位修理技师。缝纫机零件修配厂随之出现,只是还没有挂牌生产缝纫机的工厂建立,李谨言相信,那一天应该不会太远。
“三少,生意已经排到明年了。”李秉的样子也有了些许变化,从一个布庄掌柜到如今掌管千人工厂,行事上的不同,只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生意兴旺好啊。”李谨言一边走,一边说道:“不过先别忙着扩建。若是忙不过来,可以先将订单外包出去。”
“是。”
“不问为什么?”
“三少这么说,自然有道理在其中。”李秉笑笑,“况且,水满则溢,生意场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李谨言想说其实他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因为被服厂现在的产品太过单一,一旦国内国外军队的订单锐减,到时厂子可能会出问题。毕竟千人的工厂和十几人的小厂不一样,厂子里的工人都有家人,这可关联两三千人的吃饭问题。
随着时代进步,技术也将不断革新,厂子里现有的机器将陆续被淘汰,若是盲目扩大,一时之间或许没太多影响,长久下来肯定会出问题。
和李秉商量过近期要注意的一些事,李谨言转道去了家化厂。陆经理和李三老爷都在,简单说过工厂里的情况,便有客商登门,陆经理去接待客人,李三老爷则留了下来,他告诉李谨言,李谨铭十月成亲,原本想月底给大帅府送喜帖的。
“二哥要成亲了?”
“是啊,事情总算是定了。”李庆云笑着说道:“是城南陈家的姑娘,和谨铭年岁相当。你三婶当面看过,说性子也好。”
“城南陈家?”李谨言仔细想想,“是之前做南北杂货的那家吗?”
“对,”李庆云一拍手,“难得你能记得。他家原本有四间铺子,如今关了三家只留一家,改办了工厂,家业非但没有败落,反而更上一层。据说这还是陈家姑娘出的主意。”
陈家姑娘李谨言不知道,陈老板他却见过,为人和气,脸上时常带着笑容,跟个弥勒佛似的。
谈话中,李三老爷一直没有说起李锦书,反而提到李锦画生了个男孩,这次李谨铭大婚,她也会带着孩子回来。
李庆云不提,李谨言便也没问,只是道:“二哥结婚,我一定回去。”
有了李谨言这句话,李庆云便放心了。李谨铭的婚事也算是一波三折,三夫人相看了几家,要么就是自己不满意,要么就是对方知道李谨铭常年卧病,打了退堂鼓。
李家的确家大业大,又有李谨言这门亲戚,可李谨铭的身体实在不好,若是嫁过去之后有个三长两短,不是让姑娘守活寡吗?万一再没有孩子,那姑娘的后半辈子可就毁了。与其等到将来哪天想着是不是改嫁,不如趁早打消了心思。
陈家的亲事,三夫人原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却没想到,隔几天再去,陈家竟然答应了。
陈老爷和陈夫人最初也是不乐意的,还是被陈姑娘几句话劝服了。
暂且不论李家的家世,李谨铭身体不好却是有利有弊。弊端是大多数人家担忧的,好处却是,这样的身子自然不可能犯些大户人家男人经常犯的毛病。
“也只是病,又不是……”陈姑娘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说旁人,单是爹和大哥,屋子里的姨太太还少吗?娘,您是陪着爹吃过苦的,爹对您存了几分敬重,日子还好。您看看大嫂,这样的日子,有男人还不如没有!您和爹也不是没说过大哥,可他听吗?”
陈夫人听了,也只能无奈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罢,既然女儿愿意,即便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想必李家也不会不讲理。
李家和陈家的亲事就此定下,陈老爷和陈夫人到底是不放心,在定亲前特地到李家见过了李谨铭,虽然的确是身体不好,可相貌言行却都是不错的,陈老爷和陈夫人也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至于另一半,各人自有缘法,女儿的缘法说不定就在李家。
李谨言从工业区离开时,已接近傍晚。
关北在修路的同时,也在各条交通要道两旁立起了路灯。每到固定时间,路灯便同时亮起,不只方便了上下夜班的工人,也方便了不少商家,还促成了从城内到城外的三四处夜市。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被日渐打破,初次到关北的人,见到此景都不免感叹,还有国内和国外的多家报纸曾撰文,称关北之繁荣,犹在大上海和大汉口之上。
“其城内商业繁荣,店铺鳞次栉比,城外工厂机器日夜轰鸣。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都显得如此繁忙。或许疲惫,但他们脸上总是带着希望,这是个生机勃勃的城市。”
“我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行走,以为自己来到了东方的纽约。这里的商业是如此的繁荣,商店前立起绘有各种图案的广告牌,商店的货架上摆着各种商品,其中不少在欧洲已经限量供应,但在这里,只需要不到九个便士,我就能够买到一盒肉罐头!“
“这里有电车,出租车,人力车,自行车,凡是能够想到的交通工具,都能在这里看到。这里还有剧院,影院,广播不再稀奇,我有幸接受华夏朋友的邀请,在剧院中观赏了华夏人的‘歌剧’,我发誓,如果可以,我愿意永远留在这里。如果你以为这里的人还拖着一条辫子,连留声机都没见过,那我会告诉你,大错特错!”
“有很多欧洲人在这里工作,他们中有法国人,荷兰人,德国人,还有俄国人,当然,不会缺少美国人。当我问及他们为何会到这里来时,他们的回答各不相同,唯一能寻找到共同点的,就是在这里,他们能得到更多的机会。”
“俄国正在打仗,我的三个孩子连黑面包都吃不起。但在这里,只要肯干活,我们一家都能吃饱肚子。”
“法国现在需要的是军人,而不是裁缝。可惜的是,我的裁缝技艺要远远高于射击技巧。”
这样的回答都被如实刊登在报纸上。报道一经刊登,引来更多的“淘金者”,其中美籍犹太人占了多数。还有大量在国内生活不下去的俄国人,以及部分其他欧洲商人。
很快,关北城内城外的旅馆住满了高鼻子和蓝眼睛,初次到关北的人,都会在看到这座城市之后失神片刻。
“上帝,这里是华夏?!”
这样的情形,关北人已经见怪不怪。
能让欧洲人发出如此感叹的,也只有包括关北在内为数不多的几个城市,如今的华夏,大多数人依旧在温饱线上挣扎。但随着各地农业和工商业的发展,希望的种子也随之播撒,只要生活有了希望,日子有了奔头,再贫穷的人,也能用双手为自己开创出一片天地。
透过车窗,看着依次亮起的路灯,李谨言缓缓的笑了。
今日之关北,必成未来之华夏!
☆、第二百一十二章
九月中旬,时政新闻特别增刊《贪官录》再版。
同日,文老板旗下报社宣布,《贪官录》更名《官场百态》,将作为周刊发行。周刊一经发行,不只在北六省内引起了强烈反响,同时引起国内外极大的兴趣。
以官场为题材的故事,涵盖了自清末到民初这段期间的官场百态,清官,贪官,好官,庸官。旧式官僚,新派人物,都将在故事中一一登场。
报社编辑和撰稿者对于人物的刻画,故事的讲述也并非全褒全贬,但于故事结尾,却总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不久前因抓捕间谍意外落马的贪官,无论之前如何荣光,官声如何,都无一例外会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官场百态》首期刚一面世便销售一空。路边的报亭,街边的报童,根本不需要吆喝,凡是买报者,几乎是人手不落。这种情况,还只有《名人》发行时曾出现过。十月,上海《实事新报》开辟新专栏,刊登-黑-幕-小说后,更有人将两者进行对比,在报纸上连发多篇报道,倒也让观者看得津津有味。
出版这份刊物之前,报社的文老板曾询问过李谨言,与《趣谈报》完全不一样,《官场百态》上的故事和文章,必然会涉及到一些台面下的东西,上位者,大多不-欲-为外人道。若是刻意避开,则会失去创办这份刊物的初衷,还不如不办。
李谨言拿不定主意,先去找了楼少帅,彼时,楼少帅正在看第三师从朝鲜发回的电报。
不久前,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又被刺杀,清-缴-行动虽然绞杀了不少朝鲜南方的反抗组织,却也给寺内的“人身安全”带来更大的隐患。
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一旦被压迫到极致,都会奋起反抗。
刺杀者的身份很快被查清,是一个没落的朝鲜两班贵族,在日本统治朝鲜期间,表现得十分“良好”。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在身上绑着炸弹,意图和寺内正毅同归于尽。
这次刺杀发生的时间,就在坂西利八郎和青木宣纯等人毙命的隔日。这让一直怀疑华夏人才是“公使馆刺杀案”幕后真凶的日本人产生了动摇。只有日本驻华公使林权助依旧坚持杀死坂西等人的一定华夏人,杀手用朝鲜语喊话不过是欲盖弥彰,可寺内正毅刺杀案一出,他的坚持再无法得到更多人的支持。
两起刺杀案发生的时间太过接近,手段也极其类似,连喊出的口号都有九成相似,难道这都是巧合吗?死在公使馆前的刺杀者身份不明,又有华夏人在一旁“帮忙”,案件一直都没有多大进展。刺杀寺内正毅的那个朝鲜人则不同,在身份确认之后,他一家六口都被寺内正毅杀死,和他有关系的人也被抓捕关进大牢。
紧接着,比之前更加残酷的又一轮清-缴行动开始,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只要被怀疑对大日本帝国“不友好”“不忠诚”,百分百难逃厄运。
许多已经投靠日本的朝鲜官僚开始大肆诬告,攀咬,开始是为除掉对手,后期却是为了保命,日本人的残-暴让他们确信,只有告发的人越多,自己才越安全。事态就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一些朝鲜旧皇族出身的王公族都被绞死或砍头,家眷要么被杀,要么充做-妓-女,同样的惨剧,每一天都在上演。
闻听消息后,朝鲜国王李熙吓得根本不敢走出房门半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要求宫廷内侍守在门外。饶是如此,他也经常被噩梦惊醒,摸摸脖子,生怕下一刻日本人就举着倭刀冲进来,将他的脑袋砍落。
在惊恐到极点时,脑子反而会变得清醒。李熙又派出最信任的内侍去和华夏人联络,此时,他已经不再去想什么“驱虎吞狼”,几方搭线了,他只想着一件事,必须把日本人从朝鲜彻底赶走!否则,那些被日本人杀死的朝鲜旧皇族,就是他将来的下场!
此番清--缴,寺内正毅旨在彻底肃清朝鲜南方的反抗势力,殊不知反倒造成了反效果。
伴随着日本人挥下的屠刀,李东道领导的朝鲜救国军实力在不断壮大,人员数量已经达到一万九千人,大部分都是可以战斗的青壮年,还有一些女人和老人,虽然不能战斗,却可以为救国军运送补给和做饭。
人员的增多,促使救国军上层的权力争夺又开始变得激烈。
李东道不会将领导地位拱手相让,以金正先为首的一伙人心知不能马上将他掀落马下,却总是要想办法给他找些麻烦。金正先等人主张可以和华夏人合作,利用华夏人,却不应该彻底信任华夏人,一旦将日本人赶走,必须马上让华夏人退出朝鲜。若是能趁机在华夏东北部占领一部分土地,那就更好,至少要将白头山全部归于朝鲜!
“朝鲜必须完全的独立!”
李东道的想法却不一样,他曾背离朝鲜投靠日本,又背叛日本投靠华夏,背叛可以得到“好处”,却同样要付出代价。金正先认为可以再寻求欧美国家的支持,李东道却绝不愿意这么做。一旦华夏人的势力被驱逐,他也将彻底失去靠山,到时,金正先就可以将他一脚踹开,独揽大权!
“日本人还没有赶走,诸位就想着争权夺利了吗?”李东道比金正先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总是能想方设法的让更多人站在自己一边,“金正先,你说不能信任华夏人,那么欧美人就可以相信了吗?!你能够保证他们对我们的帮助是无偿的吗?如果彻底和华夏人撕破脸,到时我们该去向谁求救?!”
“你这是强词夺理,你这条华夏人的走狗!“
“混蛋!”李东道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我看你才是被日本人收买了!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赶走日本人,难道你看不到他们正在屠杀我们的同胞吗?!”
李东道的话让房间内陷入了沉默,有一半以上的人站在了他这边,就连之前支持金正先的部分人都开始动摇。他们加入朝鲜救国军的目的本就为反抗日本,日本人还没赶走就去想华夏人的问题,实在太过遥远,更不用说去占领土地了。
金正先再次落败,只能握着拳头气冲冲的离开,李东道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得意,随即变成冰冷的杀意。
一定要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之前他不是没动过手,但每次都能被金正先侥幸逃脱,下一次,他就不会再这么好运了!
朝鲜是内讧还是如何,驻扎在新义州的第三师并不关心,只要保证朝鲜救国军队还由李东道领导,而李东道还控制在自己手里,这就足够了。在华夏的海军实力没有进一步增长前,还不能让日本人狗急跳墙,只能让朝鲜人拖着他们,消耗他们。
放下第三师的电报,楼少帅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
八月底,远东的炮声再度响起,沙俄军队正忙于东线战事,杜豫章的第二师和增援的第五十六师几乎没受到多少抵抗,就成功“接收”大部分地区,其中还包括尼布楚条约中的待议区域。
自此,除库页岛以外,自清康熙年间起。被沙俄侵占的外兴安岭以南绝大多数土地重归华夏。生活在该处的俄国人全部被驱逐,只被允许携带部分财产。比起沙俄军队当年的所作所为,华夏军队简直如同上帝般仁慈。在沙俄人离开后,华夏移民将填补他们离开后的“空白”。
移民计划一出,不只北六省,许多外省人都闻讯赶来,大部分是为了不用出钱购买,只需交纳低额粮税,且耕种十年就全部属于自己的二十亩地,还有一些是为了开厂和做生意。
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机。
在这些收回土地稳定之后,下一步,就是库页岛。
“少帅,你在忙吗?”
李谨言敲开书房的门,楼少帅正负手而立,专注的看着墙上的地图。
看到这样的楼少帅,李三少脑子里不由冒出一个想法,楼少帅又想“收拾”谁了?
英国人不太可能,法国人和美国人暂时没必要,德国人的话,现在彼此还很友好,其他的欧洲国家也不用想。唯二的可能,不是日本人就是老毛子。看地图上新出现的标注,李谨言的目光定在了库页岛上。名义上由沙俄占据的岛屿,生活在那里的日本人可是相当不少。
“有事?”
楼少帅转过身,手中的铅笔让李谨言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之前楼少帅就想对库页岛下手,中途又临时取消计划,这一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少帅,要打库页岛?”
“恩。”楼少帅点头,“过来。”
李谨言走到地图旁,楼少帅牵起他的手,掌心覆在了地图之上,纸张的触感微凉,还有些不平的凹凸。
“少帅?”
“这是华夏。”楼少帅放开李谨言的手,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张力,“赴德之前,外祖父曾问,国贫民弱,身为丈夫该当如何?”
出国之前?李谨言愣了一下,好像楼少帅十二三岁就去德国了吧?
“逍曾言,丈夫立世,为国为民。驱逐外侮,复我疆域,以民族立于万世,纵死亦无愧于心。此为毕生之愿。”
“毕生之愿?”
“对。”楼少帅侧过头,手背擦过李谨言的脸侧,俯身低语,“得遇清行,实为楼逍之幸。”
看着地图上标注出的华夏东北部一大片土地,李谨言只觉得鼻子有些发堵,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眼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最终只能用力拉住楼少帅的胳膊,狠狠堵住他的嘴唇。
背部抵到冰冷的墙面,李谨言打了个哆嗦,却只觉得更加兴奋,扯开军装的领口,一口咬上了楼逍的脖颈。
果然是近墨者黑,和老虎相处久了,兔子也变得喜欢咬人……
良久,当喘--息声渐渐平息,理智回笼,李谨言乍然发现,楼少帅的军装外套已经不见了踪影,连衬衫也被扯得挂在肘部。若是没看错,肩颈处还有两个清晰的咬痕。
这是,他干的?
“是。”
需要回答得那么快吗?
李谨言捏捏耳朵,咧咧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搂住楼少帅的肩膀,张嘴咬了一口。
楼少帅:“……”
“口感太好,见谅。”
楼少帅:“……”
☆、第二百一十三章
“对了,我是有事要说的。”李谨言整理好长衫,突然拍了一下脑袋,“有份新周刊,文老板拿不定主意,问我的意思。”
李三少一边说,一边尽量忽视楼少帅身上缺了三颗纽扣的衬衫,他都被撕了多少件衣服了,算一算还是自己吃亏。
“周刊?”楼少帅扣好袖扣,拿起军装外套,捡起被丢在地上的武装带,”是贪官录?”
“少帅也看过?”李谨言抓了两下头发,”改名了,叫官场百态,主要是写官场小说。会不会有什么忌讳?”
“忌讳?”楼少帅侧身,武装带上的环扣发出一声撞击的轻响,“何来忌讳?”
“算了,”李谨言摇摇头,“我还是去问外祖父吧。”
事实上,在《贪官录》发行之后,文老板的报社前曾有人闹事,带头的是一名因贪污被捕的铁路局副局长遗孀,另有十几名贪官家属。其中不乏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七八岁的幼童。这些人围在报社前,哭声和骂声响成一片。报社编辑和工作人员曾出来劝过,结果被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打得嘴角流血,直到警察赶到,情况才被控制。
一名妇人哭道:“我丈夫的确做了错事,可他已经死了,怎么还不放过我们?要登这些东西?!”
说着,将手中的《贪官录》扔到地上,抱着一旁的孩子哭:“我怎样不要紧,可我的孩子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不只被同窗排挤,连学堂都不敢去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丈夫不对,他该死,可我孩子没罪啊!你这上面什么都写了,让我们以后怎么做人?不是说民国了吗?不是没朝廷没皇帝了吗?怎么还搞诛连啊?!”
她一哭,旁边的人也开始掉眼泪,一时间哭声震天,围观的人有知情的,也有不太了解的,看着他们的目光有同情的,也有不屑的。
“说得好听,当初贪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造孽啊!”
“这是那个铁路局大官家里的,你是不知道,他家有两辆小车,就她怀里那个孩子,张口穷鬼闭口下等人的,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还有脸来哭?”
“话也不能这么说,事情到底不是孩子做的,稚子何辜……”
十几个女人孩子堵在报社门前哭,哭到后来,不少人都起了恻隐之心,可同情归同情,一旦想到这些女人孩子的丈夫和父亲做过什么,同情心也会淡去。尤其是敢对收容所善款动手的,当真该下油锅再给阴差断手拔舌!他贪的一块大洋,可能就是一家子的救命钱!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在说,做出这样的事,都是缺了八辈子德,不怕阴司报应!
几个警察不能对这一群老幼动粗,只能在一旁劝说,可劝着劝着,却发现带头几个人的话不太对劲,怎么又是皇帝又是朝廷的,话里还隐隐带出了楼家和李谨言。
“这位夫人,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文老板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比起报社里几个年轻人,他一眼就看出这群人带头的不是那几个动手打人的青年,而是这个前铁路局副局长夫人。
“怎么办?”女人依旧在哭,“活不下去了,还能怎么办?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带着孩子撞死在这里!”
听到她这番话,再看她的神色,文老板心中有了计较,作势劝了几句,然后弯腰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敢来闹,就没事先打听过我姓文的是什么人?我劝你见好就收,有条件咱们可以商量。否则,别怪我没事先把话说明白!”
“从良上岸”前,文老板可是跟着哑叔一起干江洋大盗杀人越货的买卖,扛把子下头的三当家,让官兵都发憷的人物。如今成了生意人,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刻意收敛了煞气,但若是真有人不开眼,他会让那人知道“后悔”两字是怎么样的写法!
女人显然被吓到了,几乎忘记了哭。文老板随即叫来报社里几名记者和编辑,把闹事的人全都好言好语的请进报社。领头的人“服软”,其他人也只能跟着起身,间或有人哭两声,偷眼一看,没有多少应和,也渐渐偃旗息鼓。
为免有心人说三道四,文老板特地请警察和闻听讯息赶来的其他报社记者一同进门,就当是做个见证。
“这事总归是因《贪官录》而起,文某自认问心无愧,可人皆有恻隐之心,能帮的,文某还是会帮一把的。”
说出这番话后,文老板拱手,请聚集在报社门前的人散去,待他转身进门,人群中响起了议论声,“文老板仁义”一类的话不时传来。
文老板已经收山多年,和哑叔不同,手上轻易不会再沾染人命,他相当赞同李谨言说过的一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十几个闹事的人中,的确有因《贪官录》影响活不下去的,也包括别有用心或是被人挑唆找上门的。不同的人,解决麻烦的方式却一样,那就是大洋。
“三当家,这事真这么结了?”
“说过你多少次了,别再叫我三当家,不长记性。”文老板眼睛一眯,“我倒是希望能到此为止,年纪大了,这心也软了,还真羡慕扛把子啊。”
若是单纯被生活所迫,或是因贪心闹事还罢,万一背后有人指使,那就要好好查查了。
这事也给文老板提了个醒,虽然《贪官录》上写出的都是实情,但其上的内容太过详细,的确不妥。再版时,特地删去了部分内容。之后,经报社主编提议,才有《官场百态》横空出世。
“不具实名,只写故事。”
报社前一场闹剧并未掀起多大风浪,很快就被众人遗忘。倒是《官场百态》引起诸多关注。有了前车之鉴,在期刊内容上,报社编辑和撰稿人都比以往要谨慎许多。
回房换了件衣服,李谨言才去向白老请教。
彼时,白老正和几位老友切磋书法。
自从这老几位到了关北,李谨言就变得格外“忙碌”,能不留在大帅府就坚决不留!一个白老就够可以了,再加上其他几位老爷子,李三少是一个头两个大。
书法绘画暂且不论,烹茶煮酒倒也罢了,可其中一位老先生竟然随身带着一把古琴,古琴啊!
李谨言压根就分不清古琴和古筝的区别,老先生笑眯眯的用一整个下午,详细给李三少解释了两者之前的区别。等他终于停口,李谨言眼前都是星星,总算理解被唐僧念得自杀的妖怪是什么心情了。
自那之后,除了每天按时交五篇大字,李谨言几乎是望几老而旋走。
如今为周刊的发行主动“送”上门,算是为了事业而牺牲?
李谨言摇摇头,叹口气,敲响了房门。
“外祖父,谨言求见。”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美国,世界上第一架无线电操控的无人驾驶飞机即将升空,而在欧洲战场东线,勃鲁西洛夫率领的俄国部队,在缺少补给的情况下逼近了喀尔巴阡山脉。在欧洲西线战场上,陆战之王坦克将首次露面。不过,无奈而调集坦克前来助战的英军指挥官黑格并不清楚,德军的坦克也即将走上战场。
按照李谨言的预期,精益求精到偏执的德国人,不会这么快制造出符合“要求”的坦克,但德国人却硬是打破了他的“印象”。
一旦被逼到相当境地,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面对惊人的伤亡数字,忍无可忍的并不只有英国人,于八月升任德军最高统帅的兴登堡同样坐不住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9月15日,在欧洲西线战场上,同盟国和协约国的士兵依旧在泥泞的战壕中苦苦挣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不清楚,世界战争史,甚至是一战的整个进程,都将在今天发生改变。
战争过去两年,交战双方的士兵,都已经掌握了堑壕战的“精髓”。只要不是长官下达作战命令,对面的敌人也没发起进攻,白天大多是休息和补给的时间。除此之外,双方时常挖掘通向敌人堑壕的地下隧道,一旦挖掘到预定地点,埋设的大量炸药就会让敌军相当好看。双方都这么做的结果是,有时挖着挖着就会遇上敌人,一场在“地面下”的交战不可避免。这样的战斗没有退路,没有炮火支援,只有拳头和子弹。直到一方的所有人都被杀死,战斗才会结束。
交战双方也会在风向利于自己时发射毒气弹。在防毒面具还很简陋的时候,协约国士兵曾在德国的一次毒气进攻下死伤上万人,但有了华夏的防毒面具,加上从德军手中的缴获,英法士兵不再谈毒气而色变。可当德军开始使用芥子气后,厄运会再次降临。
这些都是过去,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将不同了。
旭日东升,伴随着隆隆的发动机声,十八辆黑色的钢铁巨兽出现在战场之上。菱形的车身以及车后的转向轮,都让它们看起来相当的怪异。
英军和法军进攻的哨声同时响起,大量提前接到作战命令的联军士兵从战壕中跃出,跟在坦克身后攻向了德军阵地。
以往让英法联军死伤惨重的无人区,要用无数人命才能通过的铁丝网,以及各式各样的掩体,都被坦克履带轻松碾过,一旦进入攻击距离,坦克中的机枪手和炮手便立刻开火,阵地中的德军几无还手之力,坦克的威力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从1915年英军第一辆坦克“小游民”问世,到1916年9月,英国共制造出一百多辆坦克,这是当时的海军大臣丘吉尔私自挪用海军军费的结果。原本计划将这一百多辆坦克都送到前线,由于各种原因,最终抵达的只有四十九辆,进攻发起的同时,又接连有坦克出现抛锚等现象,有的干脆没跨出“历史性”的一步就现场“趴窝”。
最终发起进攻的也只有十八辆坦克。所以说,英军高层认为现在的马克一型坦克还只是个玩具,并不是全无道理。这些坦克性能实在是太不稳定了。
英法联军的进攻仍在继续,十八辆坦克,分散在十几公里长的战线上,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但第一次见到坦克的盟军士兵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些怪物到底是什么,惊愕之余,有些人还做出了扔掉武器,转身逃跑的举动。
进攻开始得很顺利,英法联军的士气更加高昂,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英军指挥官黑格也松了口气。但是,随着另一阵发动机声的响起,战场上的态势发生了转变。
七辆德军坦克出现了。
这些坦克的突然出现,对大部分德军和英法联军来说都是个意外,但是,它们的出现却改变了战场上的局势。马克一型,提前遇上了对手。
德国工程师和兵工厂技师的能力的确惊人,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他们不只对坦克外形做了改进,甚至还为坦克装上了炮塔!丑八怪一型和马克一型中的雌性一样,都是没有炮塔,火力只有机枪,出现在战场上的七辆德军坦克却全部装有炮塔和机枪,还是长管火炮。
相距一千五百米,德军坦克就接连开火,两辆马克一型在第一轮炮击中就被击毁,燃起熊熊大火。
英军坦克和德军坦克的碰面,比历史上提早至少一年半的时间。德军送上战场的也不再是庞大且行动缓慢的A7V,而是被命名为A6V的丑八怪改装型,速度更快,火力却同样凶猛。
七辆A6V对上十八辆马克一型,从数量上来说,英法联军占绝对优势。从火力上来论,德军坦克每辆都装有57mm主炮和六挺机枪,有效命中距离可以达到两千米,双方若真刀真枪的对战一场,谁胜谁负,还真无法预料。
在己方坦克出现后,德军士兵终于渐渐冷静下来,开始组织起防守和反攻。大量的机枪,迫击炮和掷弹筒发挥出嘶吼。炮弹和手榴弹不断砸落,进攻部队中腾起阵阵烟雾,英法联军的进攻被阻,他们试图稳住占领的德军阵地,却发现很难做到。
在刚刚的交火中,又有三辆马克一型坦克被击毁,四辆抛锚,还有德军士兵开始针对坦克的履带发动攻击,这很奏效。十八辆坦克,现在还能动的只剩下四辆,而德军还有五辆坦克完好无损,就算速度有些慢,机动能力却完全无碍。
在德军的增援部队出现时,英法联军知道,他们的这次进攻,或者该说利用坦克发动的奇袭,只能以失败告终。在撤退途中,仅余的四辆马克一型又有三辆接连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最终完好回到联军阵地的只有一辆坦克。
它是幸运的,而它的同伴就未必了。
英法联军并未如历史上一样取得坦克奇袭的胜利,那些战场上抛锚和被损伤的坦克也无法拖回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被德军摧毁或是俘虏。
英军前线指挥官黑格苦笑一声,从一天就损失七万人的那场战斗开始,霉运就一直紧随着英军。除了战场上的损失,黑格还要想办法对付陆军上层的责问,毕竟,他当初可是“不顾一切”下令坦克参战的。
英法联军乌云罩顶,德军的心情相对轻松,他们保住了阵地,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哪怕损失同样巨大。
短暂的休息之后,许多人的肚子都开始发出声响,再英勇的士兵也是要吃饭的。
比起英法联军阵地,德军将堑壕修整得相当“舒适”,还配有发电机,当一队轮换下的士兵走进“饭厅”时,头顶的灯泡正发出晕黄的光。早就有士兵端着饭盒在前面排队,从众人脸上的表情来看,今天的伙食应该相当不错。
德国人的饮食一向以“简单”著称,有了香肠就有了一切。可能吃得好一点,也没人不愿意。
现在德军和英法联军的后勤补给都出现一定程度的困难,尤其是食物,双方士兵都被郑重告诫,不要浪费任何食物。实际上,也没有哪个傻子会那么做。
“保罗,今天不再是该死的发霉面包吧?”一名少尉军官问道。
“当然不。”叫做保罗的士兵说道:“今天有香肠,还有午餐肉和豆子。运气好的话还能分到一杯华夏人的饮料。”
所谓“华夏人的饮料”,是德军中流行的说法,指的是油炒面,加上碾碎的花生和其他坚果,只需要一杯,就能维持半天甚至是一天的热量。
“赞美上帝!”少尉看着保罗手中的饭盒和冒着热气的水杯,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
在艰苦的战斗之后,只有两件事能让士兵感到高兴,一个是睡上三天,这纯属异想天开。另外就是用热乎乎的食物填饱肚子,如果有一根华夏的过滤嘴香烟,那就更好了。
士兵和军官都在排队领取食物,很快就轮到这名问话的少尉,他很幸运,不只得到了想要的热饮,还分到了一整根香肠和大块的午餐肉。在物资供应还相对宽裕时,他们每人能分到一整盒,如今却只能两到三个人分一罐。
海上被英国人封锁,中立国的商船要费尽力气才能将货物运送到德国。华夏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运到东普鲁士的物资,尤其是罐头食品和药品,对现在的德国来说异常重要。虽然美国的商船也会运来罐头,但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华夏人的罐头更受欢迎。
德国人做出的食物很简单,味道也乏善可陈,却不代表他们没长舌头,没有味蕾。
少尉端着饭盒坐到几个士兵身边,他们都大口的吃着。其中一个上士吃完饭,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包香烟,上面印着华夏香烟最常见的标志,一个“金光闪闪”的,吔,光头。
看到这包香烟,周围的人都开始眼睛发亮。
“这是我父亲给的。”士兵说着,撕开了包装,坐在一起的五个人,每人都分到了一根。
“你的父亲?”
“是的。”士兵道:“我的父亲是个工程师,曾到华夏工作,同两名华夏人建立了友谊,他们称呼我父亲为‘师傅’。”
“师傅?”
怪腔怪调的发音,经过几个人的嘴已然面无全非。
“他们得知了父亲的情况,从华夏给我们寄来了许多东西,有食物,药品,香烟,还有毯子。”士兵将烟盒装进上衣口袋,“我们是幸运的。父亲说我们受到了上帝的眷顾,在其他孩子只能吃黑面包时,我的两个妹妹还能吃到糖果。家人生病了也有足够的药品,这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
几人都沉默了,整根香烟燃尽,少尉看了一眼腕表,用餐时间结束,放松的情绪紧绷起来,他们又成为了铁血的德意志军人。
同样的场景和对话也出现在协约国的军队中。不同的是,德军的食物补给尤其是肉罐头,很大一部分来自华夏,而协约国军队则是美国货占了更大的份额。
既然要把美国拉到己方阵营,自然要给出让这些美国佬动心和满意的“报酬”。比起华夏人只收黄金,白银和英镑,美国人至少还愿意收取法郎和其他欧洲货币,但他们同样不收卢布。这让沙皇相当的恼火。恼火也没办法,谁让沙俄为了军费滥发纸币。
没人愿意用手中的物资去换一堆废纸,除非是缺心眼。
西线的战场,在双方坦克相继露面之后再度进入僵持。
英法联军有坦克,德军也有。
德军有集群火炮,英法联军也不缺。
双方士兵的伤亡数字每天都在递增,后勤补给变得同样困难。在条件对等的情况下,双方能够比拼的,或许只剩下士兵的意志了。
西线战况焦灼,东线进攻的俄军抵达喀尔巴阡山之后也被迫停下了脚步。巨大的伤亡,混乱的指挥系统让勃鲁西洛夫心力交瘁,当俄军最高指挥部终于下令增援时,勃鲁西洛夫却坚决反对,他已经看透了俄军指挥系统中存在的弊病,这么多的军队到来,非但不会起到帮助,还会让前线指挥变得更加混乱。
可惜,他的反对没有奏效。
勃鲁西洛夫很愤怒,当初拼命要援军,要补给,不给!如今他不要了,却硬塞!最高指挥部里的那些将军难道从不了解前线的情况?他们身边的参谋难道都是猪吗?!
就算勃鲁西洛夫再愤怒,既定的事实也无法改变,他预料的混乱还是发生了,同时,由于长时间的战斗,又得不到充足的补给,进攻部队的疲惫也达到极限,面对奥匈帝国和德国集结的增援部队,俄军的进攻变得后继乏力。九月底,沙皇军队在一战中最后一次大规模进攻,也是取得最大战果的一次进攻,画上了休止符。
此次进攻让沙俄帝国挽回些许“颜面”,也通过东线战场牵制了西线的同盟国军队,却也成为加速沙皇垮台的又一因素。
庞大的军费和损失,迫使沙皇再次同意了增发纸币的要求。不到一百亿的黄金保证,即将发行的卢布却是三百一十四亿!这笔“钱”将彻底摧垮俄国的经济。
十月初,欧洲的战况继续焦灼,华夏的出口额也翻了几番。
农民种出的粮食,牧民饲养的牲畜,工厂流水线下的产品,无论是大型工厂还是家庭作坊,只要有合格的产品,就完全不愁销路,只要肯干活就能赚到钱!
游手好闲的人减少了,乞丐的数量也越来越少,大量的农场和工厂都在招工,从南到北,即便是西南几省最偏远的地区,新开工厂里的机器都是日夜不停。
只要肯干活,一夕之间变得富裕不太可能,至少能填饱肚子。
不只是华夏人,在英法相继“出让”部分西南边境争议土地后,滇桂等省靠近边境的小厂和作坊里,还出现了东南亚人和印度人的面孔。
他们的工钱只有华夏人的一半或是三分之一,但生活却比国内好了太多,想方设法穿过边境的人数越来越多,云南督帅龙逸亭等人不得不在边境增派军队,以遏制这股“越-境-偷-渡”的势头,还遣返了一部分,其中多数是印度人。可就算如此,“外劳”还是只增不减。
十月中旬,关北大世界正式营业,在关北剧院基础上,扩建三倍不止的三层建筑,集合了剧院舞台,影院,杂耍戏班,相声,评书,皮影戏,甚至是西洋歌剧和新式歌舞。还有别出心裁的游戏室,也足够吸引眼球。
这里不只有各种娱乐,也有各种小吃铺子,每间的面积都不大,生意却相当好。
开业当天,李谨言特地请白老等人来听戏,京城和天津的几位大家都会连续登台半个月,还有从南方请来的戏班子和杂耍班子,虽然受到电影和西洋文化的影响,此时国人最为追捧的,仍旧是传统的戏曲和文艺。
“外祖父,邓老,冉老,章老,孟老,孔老,赵老,这边请。”
李谨言尽职尽责的充当了一回“导游”,如果能把这老几位哄高兴了,说不准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就能好过了。
之前为《官场百态》去向白老请教,虽然“受益匪浅”,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偶尔回想,都是满眼辛酸泪,他从不知道,这些老先生不只精通传统文化和国学,对官场的了解也不逊于白老。被他们一番教导,李谨言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升华”了。
戏台上开场,锣鼓声起,李谨言请几位老先生入座,又叫人送上茶水和果品,转头就见李副官出现在包厢门口。
“怎么?”
“言少。”李副官从军装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张电报,“大连发来的电报。”
李谨言展开电报,扫过一眼,上面只有八个字,已到大连,货物完好。
看到这张电报,李谨言的第一个反应是高兴,嘴角差点咧到耳跟,第二个反应却是扭头,看向坐在包厢里,正津津有味听戏中的几位老先生……
☆、第二百一十五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10月15日,运送古董文物的货轮到了大连,原本该九月底抵华的德国教官团,也在迟了半个月后抵达。
这些德国军官将分别到北六省三所军官学校中任教。按照实现约定,在华期间,他们的食宿,薪水均由华夏负责。除此之外,还将为他们每人安排一名华夏翻译。这些翻译主要是军校文职人员和军中参谋,熟悉德语和英语,有留学背景。
充当翻译的参谋都很年轻,在分批到大帅府见楼少帅时,李谨言都混了个脸熟,他们之中,年纪最大也不过二十八岁,或许在这个年代的人来看,三十而立,二十八已经算不得年轻,而在李谨言眼中,这些军人各个都称得上是年轻有为。
当然,楼少帅那样外在条件甩别人一截,本身“材质”又太过逆天的,不在比对范围内。
除了担任德军教官的翻译,这些参谋另负重任,要想办法的探一探德国人的“底细“,虽然白纸黑字的写得清楚,但欧战正打得激烈,德国人会不会真把一流的人才派来华夏,还很难说。
如果他们的水平够不上李谨言给出的筹码,李三少会很生气。李三少一旦生气,后果可是会相当的严重。
德军教官团的事情安排妥当,接下来就是从海上运到大连,又从大连装车送往关北的古董文物。
在东西运到前,几位老先生就从李谨言口中得知消息,高兴之余,差点直接坐上火车跑去大连。李谨言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住,左思右想,他一个人恐怕Hold不住,请楼少帅帮忙,没承想楼少帅头也不抬,直接甩出一句“公务繁忙。”
至于真繁忙,还是楼少帅也对那些老爷子没辙,只有老天知道。
此情此景,让李谨言产生了某种错觉,他们不是在谈几位老先生的“问题”,而是正面临“X年之痒”。
摇摇头,李谨言只能安慰自己,楼少帅正计划去库页岛收拾日本矬子和老毛子,他的确很忙……理解的后果是,连续两天,大帅府都开了苦瓜全宴。
几位日夜盼着古董到来的老先生根本不在乎吃的是什么,只有楼少帅,每次拿起筷子都要沉默半晌。然后沉默的扒饭。
十月十七日,大连方向开来的火车终于抵达关北火车站。
五只加了锁的木箱被兵哥们从火车站直接运到大帅府。几位老先生全都坐在客厅,李谨言在一旁陪着,本该在京城的白宝琦也开了小差,华夏国家银行总办终于成功给自己放了一回假。
李谨言本预期这批古董运回,让几位老先生一偿夙愿,他的日子就能好过了,可他万万想不到,这只不过是个开始!从欧洲运回的古董一批接着一批,越来越多,这老几位非但没有打道回府,反而在关北安营扎寨,呼朋唤友,像是磁石似的,引来了更多的“老先生”和“小先生”。
其中几位好于教学的老先生见北六省的办学氛围极浓,也技痒难耐,欲-开设私塾,中途又改变主意,跑到关北的几所学校中去做了教书先生。他们出马,谁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