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八月中旬,以英法为代表的协约国,首次明确向华夏提出出兵要求。
一个多月前,首批美国大兵抵达法国,并在巴黎街头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阅兵游行。与群众的欢呼声相反,协约国首脑和指挥官们,对这支牛仔队伍并不看好。
率领这支军队的是有“黑杰克”之称的约翰潘兴,他强硬的要求美队必须有作战的权力,打破了英法将美国牛仔当炮灰的算盘。可不当炮灰,这些美国大兵根本就不“适合”欧洲战场,作战?去战场上送死还差不多。
在“”作战之前,这些美国牛仔必须进行军事再训练,一训就是几个月,直到一九一八年初,美国大兵才真正打响他们到达欧洲大陆后的第一枪。
训练期间,如何克服对毒气的恐惧,是这些美国牛仔最难-跨-过的一关。
一九一五年后,交战双方都会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向对方的阵地发射毒气弹。无论是防毒措施还是毒气种类,德国人一直领先。一九一七年七月,德军首次将芥子气使用在了战场上,毒气之王的出现,让协约国彻底落了下风。
英法士兵的惨状,加重了美国牛仔们内心的恐惧,毒气成为了比重炮和机枪更可怕的东西。
哪怕协约国的军官告诉他们,有防毒面具和更好的防护措施,美国牛仔们依旧半信半疑,这不只拖慢了他们的训练速度,也拖延了美国大兵走上战场的时间。
欧洲的战况不容乐观,东线的炮声再次停了,俄国国内的乱局,使临时政府无法支撑前线的进攻,奥匈帝队完全可以独自应付,德国得以从容调派部队在西线发起进攻。协约国西线军队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尤其是法军,士兵哗变随时可能发生。英军独木难支,意大利在南线也不好过,其他参战的欧洲国家也差不多灯枯油尽。追随美国脚步对同盟国宣战的拉美国家,深谙打酱油的精髓,嘴上叫得再响,也坚决不派兵,连“支援前线”的物资都是应付了事。
华夏,成为了英法最大的希望。
“派兵?”展长青见到英法两国公使,听到他们的要求,并不感到吃惊。
在对德宣战之后,华夏联合政府的几个头头便关在小黑屋里开了一场秘密会议,楼盛丰,宋舟和司马君等皆是军人出身,具体分析欧洲的战况之后,他们更倾向于派兵。
“财不露白不假,可总躲在家里,别人也不知道你的拳头到底有多硬。”
“日本矬子和老毛子算什么?只有让这些欧洲人服了,咱们才算‘赢了’!”
一为展示国威,二为掐死欧洲佬分出胜负之后,再到华夏来分蛋糕的妄想,三来,打完仗总要“分东西”吧?若想分到最好的一部分,不只要打得敌人没脾气,更要让“自己人”服气。认真论起来,华夏和那帮欧洲人着实算不上“自己人”,可该分到手的也不能让出去,分不到的,能抢也不能放!
和这些老兵痞子“借兵”,欧洲人自以为得计,实际上却是在与虎谋皮。打退敌人之后,恐怕连他们的“老窝”都有被掏的风险。
“出兵也要看怎么出。”宋舟眯起了眼睛,“要让洋人求着咱们,再多出点血,这事才有得商量。”
“再有,出兵就要打仗,带兵指挥的必须是咱们自己人,不能让那帮洋人在咱们头顶上指手画脚。”
“这些都能做到,但是,”司马君顿了顿,“第一仗必须打赢,还要赢得漂亮!”
话落,室内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楼大总统身上。
楼大总统一摸光头,一咧嘴,不必说,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在英法公使找上门来之前,华夏联合政府的几个头头就商定了出兵计划,给各联省督帅发了密电,秘密集结军队分批换装,加紧训练,即便只是通过军事观察团成员和部分情报人员口述的战术总结,比起只凭“英雄主义”走上战场的美国大兵,华夏军队的准备着实是充分多了。
步兵,骑兵,装甲兵,飞行员,凡接到命令的省份,均不敢有丝毫懈怠。
出国作战,扬军威,壮国威,为华夏在世界争得话语权,为兵者,为将者,责无旁贷!
当英法两国公使再次登门时,展长青提出了华夏出兵的最基本条件。
“海关在十月前全部移交,同时,香港澳门也必须于九月前归还华夏!”
之前交还租界时,港澳并不内,英国人耍了个心眼,葡萄牙人则心存侥幸。
如今,展长青撕开了窗户纸,收回“租界”,便要收回彻底,华夏没有耐心再等。要想华夏出兵,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
最终,英国人妥协了,葡萄牙人也没有坚持的底气,澳督,港督,均将在九月一日前“卸任”。
三方在八月二十二日达成最终一致,并于八月二十三日签订正式条款,废除两国与清政府签订的相关条约,华夏收回最后被占国土的时间,进入了倒计时。
当华夏政府接管香港澳门两地,并为军队远征欧洲做准备时,李谨言正为楼二少上学一事头疼。
按照楼二少的年龄,该上蒙学。可依照他的“学识”,上小学都没有问题。
“蒙学,还是小学?”李谨言就像后世为孩子择校的家长,哪怕学校是自己办的,考虑到自家小豹子,还是各种不满意。
“言哥?”
楼二少正在沙发上玩填字游戏,他认了不少字,白老开始教他习楷书,毛笔字还写不太好,用铅笔写出来的却是横平竖直。
“都猜出来了?”李谨言低头看着楼二少手中的硬纸板,上面画着方格,空出的格子都已经被填满,“睿儿真聪明。”
“言哥过奖。”
楼二少“面不改色”的放下纸板,又拿起一张,李谨言可以清楚看到,柔软黑发下的两只小耳朵都变得通红。
“睿儿,言哥觉得,还是先上半年蒙学再上小学比较好。”
“为什么?”
“睿儿不想和同龄的朋友玩吗?”李谨言笑着点了点猜字板上的两个格子,“睿儿知道朋友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楼二少点头,认真“考虑”了一会,才开口道,“可我想上小学。”
“为什么?”
“我要快点长大。”
“……”上小学就是长大?他该怎么和这宝贝解释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张张嘴,看着楼二少,李谨言只能一捂脸,老天,孩子果然不好养,再听话的小豹子也是一样。
白老回关北的日子推迟到九月,楼少帅还在西伯利亚,李谨言也没人可以商量,给京城的楼夫人打电话,丫头却说,楼夫人不在,出去了。
去哪了?
“夫人和宋夫人,司马夫人看电影去了。”
拿着话筒,李谨言四十五度角望向屋顶,再度无语。
当天傍晚,楼夫人给李谨言打来电话,“既然睿儿想上小学,就让他去吧。”
“可……”
“没关系。”楼夫人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当初逍儿到父亲身边,和大他几岁的表哥也相处极好。”
当真不是楼老虎“霸气”使然?
虽然很怀疑楼夫人话中的真实性,李谨言还是没问出口。考虑再三,决定“尊重”小豹子的意见,将他送进了子弟小学。
碰巧的是,国文先生是杨聘婷。
一年多不见,杨聘婷的外表变化不大,身上的气质却更温和,也更容易让孩子亲近。
“杨先生,好久不见。”李谨言拉着楼二少的小胖手,“我家孩子还请先生多费心。”
“哪里,三少客气。”杨聘婷将脸颊边的黑发掖到耳后,弯腰,和楼二少视线平齐,“楼睿,你好。”
在她眼中,面前的孩子不是楼大总统的公子,只是她的学生。
楼二少恭敬的行礼,口中道:“先生好。”
或许是楼家的基因优良,楼二少年纪小,个头却比同龄人高,和比他大一两岁的孩子站在一起也显得不突兀。
“好。”
杨聘婷笑了,直起身,“三少,要上课了。”
“啊,那……”李谨言忙蹲下——身,“睿儿,好好上课,言哥下午来接你。”
“恩。”
等到教室门关上,李谨言还是站在门前,脚步怎么也挪不动,直到半堂课后,才转身离开。
情报局安排专人进入子弟小学,专门看护楼二少。虽然想让楼二少过一段普通孩子的生活,可家庭因素还是决定了,他不可能真正成为一个普通的孩子。
回到大帅府,李谨言突然觉得空落落的,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这种情况以前从未有过。
不过是将小豹子送去学校罢了……难道只因为是自己亲自把他送去的吗?
李谨言想不通这种情绪是因为什么,既然提不起精神,干脆毫无形象的摊在沙发上,旷工一天,天也塌不下来。
闭上眼睛,各种思绪在脑海中翻腾,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喉咙有些干,掀开被子,看到房间中还坐着一个人。
军装挺拔,漆黑的发,墨色的眼,两条长腿交叠,靠在沙发上,手中翻着一本德文书。
揉揉眼睛,“少帅?”
“醒了?”
“我不是做梦?”
男人放下书站起身,几步走到床前,托起李谨言的下颌,低头,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
“嘶……”李谨言捂住嘴唇,“少帅!”
“恩?”楼逍单手撑在床上,“还以为做梦?”
“不是。”李谨言皱了一下眉毛,舔舔嘴唇,下一刻,唇便被堵住,丝丝的疼,却愈发的热。
良久,直到有些喘不过气来,唇才被放开,背已经抵上床铺,楼少帅的军装领扣亦被扯开,额发有些凌乱,眼眸益发的黑,只是看着,就让人心乱。
墙上的自鸣钟突然响起,李谨言一惊,连忙推开楼逍,“几点了?”
见才下午两点,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没睡过头。
“少帅,我三点要去接睿儿。”
楼少帅不说话。
李谨言下床整理衣服,长衫下摆有些皱,干脆换了一件,“少帅一起去?”
楼少帅还是不说话。
“说起来,少帅,你不是在西伯利亚吗?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李谨言“自言自语”好一会,始终没得到回应,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回头,“少帅?”
不知何时,楼少帅已经站在他的身后,手臂搂在他的腰间,“九月底,我去欧洲。”
“欧洲?”李谨言的手一顿,“决定出兵了?”
“恩。”
“一定要去?”
“担心?”
“对。”李谨言拉开楼少帅的胳膊,转过身,“我担心你。”
静静的看着李谨言,楼少帅突然笑了,李谨言的心,因为这个笑容漏跳了一拍。
txxd,没事笑这么迷人干嘛?!
“谨言,”温热的气息拂过李谨言的耳际,“清行。”
李谨言只感到一股热气从头顶往外冒,连忙捂住耳朵,这是犯规!
“清行?”
“别叫了!”李谨言抓住楼少帅的军装衣领,一呲牙,“信不信我办了你?!”
楼少帅挑起一边的眉毛,示意李谨言看看墙上的自鸣钟。
李三少磨牙,谁说楼少帅从头到脚的刻板正经,军人铁血,他和谁急!
到最后,李三少也没能把楼老虎“法办”,毕竟小豹子第一天上学堂,李谨言答应去接人,不能食言。楼少帅也跟去了,只是没下车。等楼二少站在车门前,看到车上的楼少帅时,眉头很明显的皱了一下,还是中规中矩的叫了一声“大哥”。
“恩,上车。”
车座前的司机和季副官努力克制回头的欲——望,就算百爪挠心,也必须忍着!
意外的,楼家兄弟相处的很“和平”,或者说,太和平了。
楼少帅问了楼二少第一天上学堂的“感想”,楼二少的回答简单明了,每句话都能抓住重点,他甚至记住了所有同窗的名字,还对楼少帅和李谨言道,和大家都交了朋友。
只不过,和楼少帅说话时,楼二少的表情格外“严肃认真”,同单独面对李谨言时的发面团子样,相差十万八千里。
李谨言看得稀奇,却没发言,楼少帅听着楼二少的话,偶尔点头或是提点几句,车子开到大帅府,兄弟俩的谈话也告一段落。
“很好,继续保持。”
楼少帅“表扬”了楼二少,楼二少突然对着楼少帅笑了,“是,大哥。”
在某一瞬间,楼少帅的表情成功定格两秒。楼二少却仰头对李谨言道:“言哥,睿儿饿了,何时开饭?”
“饿了?马上!”
李谨言一把捞起楼二少,想想,又塞进楼少帅的怀里,直接将楼二少口中的“外祖父教诲”抛到脑后,反正白老还在京城,天高皇帝远。
“少帅,你抱着,我去厨房看看师傅准备了什么。”
话落,几步没影了。
楼家兄弟大眼瞪小眼。
楼二少:“大哥。”
楼少帅:“恩。”
楼二少:“……”
楼少帅迈开长腿,登上台阶。
下车的季副官脚步一顿,他是该跟进去蹭饭还是转身离开?安全起见,蹭饭一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饭后,楼少帅和楼二少在书房进行了一场兄弟式的交流,李谨言被拒绝旁听。
李三少也只是耸耸肩膀,不让听就算了,他回房去数大洋。
自从华夏对德国宣战,德官团回国,北六省也断绝了明面上同德国的来往。但在瑞士的尼德商行,依旧和德部做着大笔生意。想到欧洲战场,李谨言抿紧了嘴唇,既然华夏要出兵,楼少帅要去欧洲,该通知尼德,卖给德国的货物必须限量。
欧洲人打生打死不关他的事,牵扯到自家人,那就必须重新考量。
楼少帅去欧洲,俄国的事情怎么办?那么大一笔黄金,该交给谁来接手?还是说,真等布尔什维克把沙皇一家咔嚓掉,去截高尔察克的胡?那样一来,至少还需要两年。
正想着,房间的门被推开,楼少帅和楼二少先后走了进来。
“少帅,睿儿,谈完了?”
“恩。”
一大一小,动作一致,应声点头。
李谨言想笑,他也真的笑了。
“言哥?”
“没什么。”李谨言笑着拉过楼二少,让他在身边坐下,回身把一本画册递给他,又吩咐丫头去切个西瓜送来,八月,正当时。
丫头很快送上了果盘,退出房间,李谨言叉起两块红色瓜瓤放进碟子,推到楼二少跟前。
“少帅,你去欧洲,俄国的事情怎么办?”
“父亲会安排,钱师长和杜师长都去西伯利亚。”
“情报局要再派人吗?”
“暂时不用。”楼少帅点了点桌子,“晋军和冀军已经出兵,为防消息泄露,不要轻举妄动。”
西伯利亚太大,为了稳住之前占领的地区,继而彻底消化,必须增加驻军,加上后期移民,调进他省军队势在必行。
“那欧洲的事……”
楼少帅和李谨言谈话时,楼二少吃完了两小块瓜瓤,看完了画册,端正坐着,认真听着。等李谨言注意到,他已经听了有一会了。
“睿儿能听懂吗?”
“能。”楼二少点头,“大哥要去叫欧洲的地方打仗,有事情托付给父亲,是为了很重要的东西。”
“少帅,”李谨言吸了一口凉气,“你小时候也这样吗?”
“不记得。”
“……”骗人!
李谨言发现自己错了,真心不能将楼二少看成六岁的孩子,哪怕他实际上才五岁。
“睿儿,这些话不能说给外人听。”
“睿儿知道,外祖父教过。”
李谨言:“……”
精英教育,厚黑教育,果然要从娃娃抓起?
九月二十八日,华夏正式出兵欧洲。
首批五万军队,将从青岛乘船出发。运兵船全部出自华夏,包括约翰船运公司的所有货船与客轮,及南六省和其他沿海省份可调集的全部大型船只。
护航编队由英国远东舰队及部分美国战舰组成,华夏原有的四艘巡洋舰,除了老旧的镇海号,其余三艘,有两艘加入护航。另有一艘华夏自造的轻巡洋舰,也出现在了护航的队伍之中。
这艘巡洋舰的吨位和舰上火力根本不被英国人看在眼里,但从造船的钢板到船身设计,却全部出自华夏人之手。巡洋舰上的华夏水兵,面对英国的无畏舰,也未见丝毫动摇,他们要向世界证明,华夏海军虽弱,仍存!
出航前,只余一臂的刘海龙和几个老北洋坐在海边,喝得酩酊大醉,醉后又哭又笑,能活到今天,亲眼见到这一切,就算是死了,也能对海底的弟兄们有个交代了……
刘海龙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踏进水中,将一碗酒倒尽,仿如支持不住的栽倒在海里,口中涌进咸涩的味道,不知是海水,还是二十多年来未流尽的眼泪。
老北洋的梦想,希望,仇恨,都被茫茫大海埋葬。
但是,华夏的年轻一代,会将他们的梦延续下去,华夏海军,会在他们的学生,他们的后辈手中发展,壮大!
二十八日上午十时,青岛港,华夏士兵开始登船。
北方大兵,南方大兵,汇聚成一股,自这一刻开始,他们不再有地域之分,省份之别,他们只有一个身份,华夏军人。
坦克,装甲车,火炮,机枪,都被运上货船,另有三架轰炸机和三十五架被漆成黑色的战斗机。这些战斗机有个新名字,黑旋风。
为何会有这个名字?只因战斗机飞行大队的队长,随同司徒竟一起归国的华侨青年曾笑言:“言少给轰炸机起了好名字,战斗机也不能落后!”
所有战斗机飞行员集思广益之后,新式华夏三型战斗机终于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黑旋风!
据称,这是一名读过水浒传的飞行员提出,飞行员们全体投票,赞成通过。就算飞机设计师气得要撞墙,他精心设计的飞机还是被冠上了李逵的外号。
比起设计“鬼见愁”的同僚,这位仁兄还是可以安慰自己,至少,黑旋风这个词,听在不了解“内情”的人耳中,还是很“威风”的。
在华夏兵哥们踏上欧洲大陆时,丑八怪,鬼见愁,黑旋风,将让欧洲大陆见识到,何谓华夏武器的风采!
它们的威力,将和它们的名字一起,在世界历史上,留下深深的一笔。
这一天,很快即将到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民国八年,公历1917年11月底,经过近两个月的航行,穿过德国潜艇出没和水雷遍布的海域,华夏运兵船和护航舰队,终于抵达欧洲大陆。
此时,法国北部斯海尔德河畔的康布雷战役已经打响,英军集中了三百多辆坦克,五个军的兵力和一千多门大炮,对防守的德军进行了猛攻。
在平坦干燥的土地上,坦克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德军猝不及防,阵地很快陷落。英军攻陷了康布雷,并向瓦朗谢讷挺进,很快便向纵深推进了十公里,抓获了七千多名俘虏。
战场上的消息传回,伦敦所有教堂钟声齐鸣,这是一战中仅有的一次,乐观的情绪开始蔓延,好像协约国已经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现实很快给了英军一记重击,指挥坦克作战的宾爵士希望能增派援军,给德军更有力的打击,英军前线总指挥黑格却在犹豫之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十二月,寒冷的天气即将到来,西线不再适合作战。发起康布雷战役的目的也不是为歼灭德军,而是为吸引伊普雷德军的注意力,减轻防守该地联军的压力。
黑格告诉宾爵士,没有后备军,因为大量的部队被调往南线,支援在卡波雷托战役中遭受惨败,士气低迷的意大利。
宾爵士很沮丧,却也毫无办法。面条军习惯于拖盟友后腿,Сhā盟友一刀的属性,再次表露无遗。
华夏军队到时,正赶上一场可怕的暴风雪。
狂风卷过已被战争摧毁成焦土一片的欧洲大陆,如美军到时的欢迎仪式直接“省略”,入城时的阅兵自然也不会有,五万华夏大兵,换上厚实的冬季军装和棉衣,列队从船上走下,坦克,飞机,大炮,行进间,一种沉默与肃杀的气氛在风雪中弥漫。
本还抱有轻蔑心态的英法军官,看到这支军队,心下同时一凛,对政府上层千方百计从华夏弄来一群“黄-皮-猴子”的不满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军队,并且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军队。如果这些华夏军人的枪法,和他们严守纪律的品格一样出色,那么,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就相当值得期待。
该将这支军队调到自己的防线上!
冬季,是“休战”时间,四年的战争之后,协约国和同盟国有了共同的“默契”。
利用短暂的几个月,双方士兵可以得到休息和补给,可随着战争的持续胶着,“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看着被送上前线的新兵,老兵们都在咒骂,还只是一群孩子,这是在犯罪!
可是,欧洲的人口是“有限”的,不是年轻的男孩,难道让女人和老人到战场上去和壮年男人厮杀吗?
美国大兵的到来,曾让协约国“欢欣鼓舞”,牛仔们的表现,却在协约国首脑们的头顶浇了一盆冷水。有美国人的先例,前线的联军指挥官对华夏军队不抱任何希望,他们讥讽道:“该感谢政府,至少为我们送来一群挖掘战壕的劳工。“
训练营中的美军,同样对华夏军队不抱”好感“。在美国,种-族-歧-视-比欧洲更甚。一个只因黑人拳击手卫冕便发生-种-族-骚--乱-的国家,会对华夏军队释放善意?何况这个国家还将“排-华”堂而皇之的写进了法典!
华夏士兵在码头列队,厚实的棉大衣,棉鞋,军帽还有手套,让欧洲人也不免侧目。
哪怕有了美国的物资补给,欧洲人的日子依旧不好过。
楼少帅最后从船上走下,过膝的呢子大衣,黑色的军靴,宽大的黑色帽檐染了雪霜,衣领镶着黑色的皮毛,领口上的金色将星,在黑色的衬托下格外醒目。
乌黑的眉,冰冷的眸子,抿紧的嘴唇。
一瞬间,法国人和英国人还以为站在面前的是一名日耳曼军人。
随即,他们才察觉自己错了。这个男人,比起刚毅的日耳曼男人,更多了一种东方式的神秘和沉静。
“女人肯定会喜欢他。“
法国人嘟囔了一声,英国人不置可否,一同前来的美国人,脸色却不太好看,显然,他想到了在训练营中抱怨连天的美国大兵。
“年轻的将军。”
这是英国人给楼逍的评价,下一刻,他们见到了更多“年轻的将军”。
同样肩扛将星的宋少帅,马少帅,龙少帅鱼贯走下,四名年轻的华夏将军站在一起,法国人愣了半晌,再次抱怨:“上帝,真该庆幸我的妻子和女儿都不在这里!”
楼少帅看到来“迎接”他们的军官,挑起一边的眉毛,上校?
不只是楼逍,宋武的眼睛也眯了起来,龙少帅则是勾了勾嘴角,而马少帅伸手摸向腰间,却发现自己没带鞭子。
“您好,阁下!”
一名中将,三名少将,再傲慢自大,军人也有军人的规矩。
英国上校率先向楼少帅等人敬礼,随后是法国人,最后才是美国人。
四名年轻的将军回礼,不过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冰冷,想起临行前家里那些老兵痞子说的话,这帮洋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的欠教训。求着他们来,却摆出这副“阵势”,怎么,下马威?
很快,在西线的联军都知道了华夏人抵达的消息,而对面的的德国人也知道了。
“华夏军队?”一名德军中校从军装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一包香烟,敲出一根叼在嘴里,“里奥,你熟悉他们吗?”
“不,”另一名少校摇头,“凯尔曾在华夏军校中任教,他或许知道一些。”
“是吗?”中校点燃了香烟,“同他们打一场,一切都会明白。“
“或许。”
少校拿起望远镜,透过风雪,穿过无人区,望向了对面的联军阵地。
冬季,还是春季?总是会遇上的。
比起德国人的“悠闲“,此刻的协约国首脑们又遇到了难题,前线的英军指挥官黑格和法军指挥官芒让,都希望将华夏军队归于麾下,华夏军队却明确提出,他们要”自己行动“。也就是说,华夏人和美国人一样,对于充当欧洲人的炮灰一点兴趣都没有。
被任命为华夏军队总指挥的楼少帅,态度比美国的“黑杰克”潘兴将军还要强硬。
“华夏军队,必须在华夏军官的指挥下!”
简言之,华夏军队作战,只能“自己人”说得算。联军军官?哪凉快哪呆着去。
楼少帅说话时,其他三名少帅要么在填装子弹,要么在擦拭马刀,年龄更大的师长旅长们却是正襟危坐,很明显,在这里,一切都是“年轻人”说得算。
“没有商量的余地。”协约国首脑们的争吵仿佛无休无止,有的时候,他们或许只是为了争吵而争吵,“就让他们去康布雷!”
众所周知,十一月下旬,英军在康布雷取得“大胜”,随后,又被德国援军打得丢盔弃甲,而且,德军还在不断增兵,这让伦敦教堂里的钟全都白敲了。
什么很快就能取得胜利,都是一场笑话。
对于联军上层的决定,华夏军并无任何异议,再次集结队伍,开赴阵地。
纵深九公里,绵延十几公里的突出地带,之前全部由英军防守。在德军集结几个新锐师发起反突击之后,大部分阵地都被夺去,形势变得岌岌可危。如今换成华夏人接防,包括联军和对面的德军,都很“期待”华夏军队的表现。
只是双方都认为,最早也要等到明年春季,这么寒冷的天气,傻瓜才会端着枪冲上战场。
可惜,他们都错了。曾在西伯利亚作战的华夏大兵,还真没将法国北部的这场“暴风雪”看在眼里。
等着看好戏的法国人,轻敌的德国人,态度模糊的英国人,还有在训练营里,日夜期盼向世界播撒“自由”的美国人,很快都将跌破眼镜。
到达阵地之后,华夏军官们立刻开始巡视防线,虽然比不上德国人,但英法两国修筑的堑壕也算是中规中矩。华夏兵哥们此时要做的,就是派出观察哨,拿起工兵铲,将堑壕“修理”得更加舒适一些。然后,除了被派出的侦察兵,所有的作战队伍都开始休息,忙碌的只剩下后勤和炊事兵。
大锅被架起,热水开始在锅中翻滚,蒸腾的热气中,面条,咸菜和挖成块的罐头被投入锅内,还有整筐的卤蛋。这些“好料”,在船上时,压根没给那些洋人看到。
寒冷的冬日,一碗热汤,一份热面条,都是难得的享受、
热汤的香气很快开始飘散,被留在康普雷的一千多名德国俘虏,也闻到了这股诱人的味道,英国人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自然也不会给俘虏多高的待遇。所谓的绅士精神和贵族作风,在1914年时或许还存在,到1917年,就全部成了浮云。
在己方士兵也只能依靠黑面包充饥时,谁能期望俘虏会吃饱肚子?
“保罗,华夏人在做什么?”
被俘虏的还有几名德军厨子,兵员不足的情况下,就算是厨子也得上战场。
“不知道,好香。“
香气越来越近,德国俘虏们看到二十多个华夏士兵,抬着大桶的面条走过来。一名会说德语的士兵,告诉他们,这是给他们的食物。
“上帝!”
捧着手中的热汤,德国人以为自己在做梦。当然,他们不会用筷子,勺子和叉子同样可以解决问题,再不行,直接徒手上阵。
德国俘虏狼吞虎咽时,会说德语的华夏士兵走到一名德国军官跟前,递过去一根香烟,德国人也没有客气。随后,华夏兵哥从德国人口中知道了一些英国人没告诉他们的“东西”。
华夏人的“友好”态度让德国人很疑惑,他们是敌人,不是吗?
“我有两名德国朋友。”华夏士兵说道:“我是军人,我遵从国家的意志到欧洲作战,若是在战场上遇到,我会向他们开枪。”
德国人点点头,没有再问。
隔日,这些德国俘虏就被带往后方的战俘营,他们中的很多人,直至战后才有机会回到德国。
十二月十五日,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的暴风雪终于停了,气温依旧很低,几架黑色的战斗机出现在天空中,它们组成战斗队形,护卫着位于最中央的一架飞机,朝德军阵地飞去。
“警戒!”
德军阵地中的观察哨很快发现空中的异常,黑色机身,机翼下醒目的五色国旗,都表明这不是他们熟悉的任何一种飞机!
机群开始降低高度,地面上的高射机枪和高射炮被架了起来,但德国人发现,这些飞机飞行的高度,远高于他们曾击落的英法两国飞机,速度也更快。
“华夏人的飞机?”
机舱中,华夏兵哥谨慎的观察地面,拉起操纵杆,他们的目的不是对德军阵地发动袭击,而是观察地形。
英国人和法国人的确给了他们一些“建议”,但是,通过那名德国军官的口,楼少帅发现,英国人给的建议存在一些“问题”。
战斗机被派出执行侦查任务,面对陌生的土地,欧洲一流的军队,兵哥们手心捏了一把汗,当飞机升空时,紧张却变成了兴奋。
机群在空中呼啸而过,德国人的反应相当迅速,十五架德国双翼机升空进行拦截。
十二对十五,华夏飞机处于劣势,但是,黑色的机群却没有后退,怯懦,只会让敌人看轻自己。
就像是两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黑色的战机和木质双翼机迅速绞杀在一起。
德国的空中马戏团开始表演,华夏的黑色旋风无畏迎战,机枪声,内燃机的轰鸣声,火光中,一架飞机直接在空中爆炸,另有两架飞机尾部和机翼拖着黑烟,从空中坠落。
一架德国飞机攀升到高处,俯冲而下,密集的子弹击中一架华夏飞机,却没发现,在他身后,紧咬着另一架黑旋风……
空中不断爆闪出的火光,地面上腾起的黑烟,昭示着战斗的激烈。
谁都没有想到,一次空中侦察,竟然会突变成一场空中战斗。
华夏军队和德国军队的首战,在空中上演。
战斗结束得很快,德国人损失了六架飞机和六名飞行员,华夏人则损失了八架,飞行员却只牺牲两人,所有的华夏飞行员都备有降落伞,德军空军,只有轰炸机飞行员才有这个待遇。
地面的军队也开始出动,华夏兵哥们是为营救落在无人区的飞行员,德国人则希望能抓获俘虏,空中的战斗让他们对华夏军队产生了警惕,这支军队貌似和法军英军都不一样。
同样端着冲锋枪,戴着钢盔的大兵在战场上相遇,后方的机枪是他们的掩护,冲锋枪和步枪的子弹在耳边飞过,死亡和受伤,随时都可能出现。
救人的华夏士兵不愿意放弃,已经救回了四个,还差最后两个!
德国人同样不会放弃,他们距离两名受伤飞行员比华夏人更近!
枪声更加激烈,一名腿部受伤的飞行员掏出了手枪,没有任何犹豫的扣动扳机,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另一名飞行员动作稍慢,德国人已经冲到近前,一枪托将他砸晕。
华夏士兵们红着双眼,德国人却用最快的速度撤退,他们继续向前冲只能是送死。
带队的班长握拳狠狠的锤击地面,“该死,混账!”
在欧洲大陆的第一场战斗,甚至称不上战斗,只是小规模的冲突,却让双方都对彼此产生了新的认识。
接到初战报告后,楼少帅环视众人,“如今之德军,远不及战始。”
无论哪个国家,打了四年仗,几万几十万的死人,精锐部队也要差不多打光了。德国统帅部,接连从陆军的战斗序列中划去三十二个师,这代表什么,凡是带兵的人都一清二楚。
新兵,大量的新兵。
楼少帅站起身,所有人的目光也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诸位,第一战,自今日始!”
所有人军官同时起身,“是!”
就在华夏军队将在欧陆掀起一阵狂风时,华夏各省,开始了“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人口普查。
新的户籍制度颁布,延续自清时的人口户籍被废止,家家户户重新登记造册,联合政府宣布,将效仿北六省模式,6续在各省实行福利政策,而在华务工的“外劳”,属本次普查的重点对象。
北六省,南六省和西南几省的工作量最大,俄国人和菠萝头,以及东南亚几国的外劳逐月增加,在普查过程中,工作人员发现缅北的部分村庄,竟然整村人都跑进了华夏,还有很多菠萝头,拖家带口,赶都赶不走。
北六省的情况稍好,但六省查下来,总结的数目让李谨言都吓了一跳,他怎么不知道北六省内都这么多的外国人?
从事技术工作的,开商店做生意的,在农场里干活的,在工厂里打工的,除了俄国人,还有比利时人,英国人,法国人,荷兰人,葡萄牙人等等等等。甚至还有不少拉美人。
李三少眼睛一眯,嘴角一勾,回头给京城发去了一封电报,楼大总统接到后,找来展长青,商量妥当,隔日递交国会。
国会就“移民制度”和所谓的“绿卡”问题商讨期间,楼二少的求学生活也走上正轨,李谨言在关注欧洲消息之余,也掌握着俄国国内最新的情报。
十月革命爆发,联合政府垮台,克伦斯基逃亡国外……高尔察克回国,白军出现,叶卡捷琳堡的枪声响起,沙皇一家九死一生,只有塔基杨娜女大公和皇太子安德烈活了下来,正在华夏情报人员的保护下,在西伯利亚逃亡,伊莲娜跟在女大公的身边。
李谨言可以预期,那批可观的黄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可他现在关注的不是黄金,而是欧洲西线的战场,准确点说,是法国北部的小镇康布雷。
十二月二十八日,华夏军队主动向防线后的德军发起了进攻,这场进攻出乎协约国和同盟国双方的预料,也在一战的历史进程之外,却对整个一战战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后世称这场战役为“康布雷战役”的延续,却也有另一种说法,这场完全由华夏军队发起和主导的战斗,奏响了欧战最后一幕的序曲。
☆、第二百三十章
1917年12月28日,凌晨六点三十分,坦克和装甲车轰鸣声,揭开了康布雷又一场大战序幕。
此次,华夏军队地面炮火和照明弹指引下,向德军阵地突出一部发起进攻、
漫长十几公里阵地,并非全部连接一起,侦查飞机带回情报,使楼少帅终确定了攻击地点。
与英军进攻方式不同,华夏军队从一开始就找准了德军薄弱环节,利用坦克和装甲车集中火力清除障碍,空中飞机配合步兵火力,将堑壕内和掩体后德军全部扫清。
这种战法,符合富勒坦克集中战理论,也近似二战时德军闪击战雏形。
德军反应相当迅速,火炮,缴获英军坦克接连出现,之前一场空战,打破了不冬日交战默契,德军前线指挥部甚至认为,此刻康布雷比同英军对峙时还要危险。
不要小看任何敌人,稚嫩孩子也能挥舞刀剑!
华夏士兵进攻序列分成了不同波段,北六省大兵充当突击部队,或许是受到了旅影响,大兵们进攻中全部保持“沉默”。
枪声,炮声,坦克履带碾压过铁网和掩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这种进攻方式,被他们敌人称为“沉默死亡进行曲”。
一支十五人组成突击小队冲进了堑壕,手中冲锋喷射出火焰,子弹击中了目标,有人倒下了,有德国人,也有自己人,没有人停留,他们作战任务只有进攻,不去管后续部队是否跟上,不去管侧翼敌人是否会将路封死,他们是军人,军人唯一信条就是执行命令!
“进攻!”
戴着钢盔,手持冲锋枪和步枪突击队,几乎以同样步伐向前奔跑,枪口喷出弹道火焰,就像是死神挥下镰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撕破德军防线,后续部队步跟上。
坦克成为步兵进攻保障,喷火坦克首次欧洲战场亮相。
德军对准坦克履带攻击十分有效,被迫停下坦克。却仍能作为固定火力对堑壕进行炮轰。能够打穿马克四型反坦克弹,丑八怪四型面前显得无力,子弹打加厚装甲上,擦撞出火花,却根本无法击穿。
铺天盖地掷弹筒和手榴弹朝每一处机枪阵地砸落,被护卫着喷火兵,用德军熟悉方式,攻陷了他们阵地。
如果换成四年前德军,哪怕是一年前,华夏军队进攻不会如此迅速,伤亡也会是现几倍。可是,不久前康布雷坦克大战,大量消耗了德国布置该地区有生力量,补充锐师,代表着兵,没有战场经验兵。
面对华夏军队进攻,德国人一切能力防守,侧翼部队迅速增援,却也有限,没人可以保证,华夏人不会他们抽-调兵力之后,对其他阵地发起进攻。
很,德国发现华夏军队战斗方式,和他们以往所接触完全不同,就连攻入同一个战壕不同战斗小组,作战方式都是南辕北辙。
一群埋头向前冲,打死打伤不论,一群就像是专为清扫残敌,一个都不放过,肉搏时,一群专门用枪托砸头,一群直接用断子绝孙脚招呼,德国大兵觉得,他们不像是同一支军队作战,而是一支联军!
南六省大兵枪法极准,差点让德军以为华夏军队准备了至少一个团神枪手。
北六省和滇军两拨进攻,打乱德军阵脚,丑八怪四型对战马克和德军A6V,一对三仍不落下风。就算德国得到了丑八怪图纸,但一型和四型差距,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消除。
空中,黑旋风再次和德国战斗机绞杀一切,从陆地到天空,触目所及,均是战场。
两翼德军不停增援,却始终无法合拢被华夏军队撕开口子,北六省大兵依旧猛冲,南六省大兵对机枪手挨个点名,滇军撒丫子战场上飞跑,子弹打光了直接肉-搏,专门朝下三路招呼,德国人被这些“不规矩”华夏军人打得没了脾气。
下了战马西北大兵们也不遑多让,比起刺刀,他们习惯用马刀,刀身过长,干脆抡起了工兵铲,这倒是和德军搏斗技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康布雷德军指挥官面对战场局势,搞不懂华夏人想做什么,难道他们想通过这个缺口一路冲到兴登堡防线?简直是开玩笑!
这是华夏军队自作主张,还是协约国预谋?若是继续从其他防线调军,是否会给敌人可趁之机?
德军满脑袋问号,联军指挥部也是莫名其妙。
战斗清晨打响,一直到下午两点,联军指挥部才得到消息,当时,指挥部内一片寂静。
“华夏人做什么?”
作为英军前线总指挥,黑格必须对原本属于英军防区“负责”。好从指挥部到康布雷,有电话可以接通,当楼少帅声音话筒中响起时,指挥部内又是一片寂静。
“我军进攻。”
进攻?
脾气暴躁法国将军芒让认为华夏军队简直是找死,“这支军队指挥官疯了吗?!”
英军指挥官黑格也是匪夷所思,恰好指挥部潘兴将军却开口说道:“诸位,这是机会!”
“什么?”
“扭转战局,取胜机会!”
康布雷战斗持续到下午五点,华夏军队没有再继续突进,而是固守住撕破德军防线。战场上情势很奇怪,华夏军队成功将德军切成了两段,也似乎被德军给三面包围。
傍晚时,德军尝试收回阵地,结果被华夏军队火力打了回来,德国指挥官没有再做尝试,楼少帅也没有继续下达进攻命令,几分钟前还硝烟弥漫战场,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德国人依旧摸不着头脑,楼少帅却达成了部分作战目,摸清了德国人“底细“,同时,还将那个不幸被德军俘虏飞行员成功救了回来,当时,他已经陷入了昏迷。
“欧洲强陆军,”宋武拿起统计后战损,“该说名不虚传?”
马少帅长腿架桌上,摘下了头上钢盔,战斗激烈时,他也上了战场。
“确。”龙少帅走到楼少帅一旁,“接下来,怎么打?”
“等。”
“等?”
一个字,把其他三人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
“等英国人和法国人反应。”
片刻,宋武笑了,“也是,打了一个开门红,算是让他们见识到了,接下来用不着那么急。”
龙少帅喝了口茶,没说话,马少帅则是向后一仰,“再不识趣,给老子玩下马威那一套,掉头揍他们去!”
几名师长刚从外边走来,听到这句话,险些一个踉跄。
年轻人,年轻气盛啊……不过,年轻真好啊。
即便德军大部分是兵,此次战斗中,华夏军队损失仍不小。战死八百六十一人,伤者也达到两千五百多。另有失踪三百多人,不知道是被德军俘虏,还是出了其他事情。打死打伤德国人未做统计,抓获战俘一千八百余人,缴获机枪三百一十挺,火炮五十八门,还有二十一辆马克坦克。
从德国人手中缴获英国坦克,也算是稀奇?
联军指挥部,此时才得到了确切战况。
英军曾一天内攻下康布雷,但那时集中了三百多辆坦克,一千多门大炮,还有飞机。
华夏军队参与进攻只有三十九辆坦克,五十辆装甲车,二十架飞机,火炮也只有五百门,重炮几乎没发挥多少作用。即便只占据少数几处突出阵地,战果也相当可观。
关于华夏军队战损……肯定死了很多,绝对比华夏人口中所说多,至少四到五倍,才符合战场“常态”。
法军和英军都无法短时间内对康布雷增派援军,训练营中美国大兵终于派上了用场。
欧洲美国大兵已经接近二十三万,他们计划明年春季后发起进攻,华夏军队举动打乱了这一切。
“为了正义,为了播撒自由。”
美国牛仔们斗志昂扬出发了,德国后方也紧急调派军队。布尔什维克成功夺取政权,欧洲东线战火有百分之六十以上可能不再燃起,德国又一次从东线抽-调部队补充西线。
“康布雷不能交给协约国!”
法国小镇康布雷,就像1916年时凡尔登一样,吸引了交战双方目光。
只不过,这次双方角色发生了转换,主动发起进攻变成协约队。一战整个进程,也将从这一刻开始变得不同。
12月3日,美军抵达康布雷,同日,楼少帅收到了李谨言发来电报。
随同电报而来,还有大量军需物资,都将通过瑞士尼德商行送到华夏军队手中。身处法国马尔科夫,会想办法让这批物资妥当也送交到楼少帅手中。
显然,李谨言对于欧洲佬和美国佬始终是不信任,即便隔着大西洋,也无法阻挡他向前线运送物资脚步。除了食物,多就是药品。弹药可以就地补充,食物和药品,绝对是一样也不能少!
与此同时,两艘没有悬挂旗帜,舰身上也没有任何明显标志巡洋舰,正悄悄“接近”菲律宾群岛。寺内首相“抢劫”计划,即将正式开始。
☆、第二百三十一章
民国九年,公历1918年1日1日。
华夏联合政府大总统楼盛丰,在广播中发表了祝新年讲话。
此前,政府虽然对德宣战,并派军队远赴欧洲大陆作战,但国内并非全部是赞同的声音。
“之前不宣战,一帮学生上街闹,现在动真刀真枪了,又一帮人闹,就不嫌烦?”
不能怪楼大总统抱怨,在楼少帅领兵出征之后,报纸上便开始出现反战言论,认为华夏军队出征欧洲没有意义,只是因一时之气,当此时,华夏的首要之事,乃发展民族经济,振兴国力,而非对外炫耀武力。
“楼氏当政,武夫执国,真乃国家之幸?”
这样的声音并非没有市场,只是一直没有占据主流,更多的,还是青年学生和文人发出的声音。之前“反对”楼大总统的部分人,也因为华夏远征军在欧洲首战获胜转变了口风,开始和这些继续“挑刺”的人打口水仗。这一点,倒是连楼大总统本人都没有预料到,
“这个,还有这个,”楼大总统翻着京城的一份报纸,指着上面的两篇文章,“这两个人之前不是还骂老子独——裁,罔顾民意?怎么现在却替老子说话?民选总统,以民之利为先?嘿!”
楼大总统翻阅了几份报纸,上面的情况都差不多,有不赞同政府派兵的,也有直斥这些言论“卖国”的,总之五花八门,只要有一支笔,这些人就能写出个花来。
“这样也好。”放下报纸,楼大总统舒了口气,“众口一词,我倒是该闹心了。”
楼夫人恰好在一帮读楼二少从关北写来的信,内容不多,写得却极认真。将他在关北的日常逐条列举,重点写了在学堂里的情形,看得楼夫人不自觉露出笑容……
这样的信,从楼二少上学之后就没断过,主要是李谨言的主意,每隔两天一封,普通邮寄太慢,反正他们家有钱,不在乎这点人力物力,直接派专人送上京,倒是“开辟”了另一条和京城联系的通道。
楼夫人将楼二少写来的每封信都收好,归拢到盒子里,珍而重之的放起来。
“大总统,睿儿在信中说,这次学堂考试他得了第一。”楼夫人抬起头,笑道:“学堂里还给了奖励。”
“老子的儿子,当然要争先!”楼大总统也不看报纸了,干脆和楼夫人一起看信,“要是搁在前朝,怎么也是个案首状元之才。”
“大总统,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都是读书人。”顿了顿,“在外人眼里,我楼盛丰倒是个莽夫。”
“大总统还是在意报纸上的话?”
“也算不上,不过是一群……”楼大总统的声音渐低,最后几个字只在嘴里转了一圈,楼夫人并没听清。
“不过是什么?”
“没什么,不提那些闹心玩意。”
楼大总统不愿意谈,楼夫人也不再问,捡着楼二少信中有趣的事又说了几件,又道有新电影上映,她和司马夫人约好一起去看。
“报纸上讲得稀奇,说都不是真人。”。
“不是真人?皮影戏?”
“也不是,看过的都说是画一样的,会动,神话里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楼夫人话中说的,是关北电影公司耗费了几个月时间,制作出的一部动画短片。光是参与绘图工作的,就不下三十人,加上其他制作人员,电影公司经理曾笑言,拍这一部动画影片的精力和资金,够拍两部“真人”电影了。
不过影片上映后,反响却相当不错。
取材自古典神话中的故事,不只孩子喜欢,许多大人也看得稀奇。
李谨言特地带楼二少到电影院中去看了一场,即便投资大,耗费的人力多,时间长,这样的动画片也必须做下去。一旦找准关键,形成产业规模,回报也将极大。
“睿儿喜欢这样的电影?”
“恩,喜欢。”楼二少在李谨言的面前很喜欢笑,越来越像楼少帅的小脸,总是会让李三少想起楼少帅,还有他难得几次露出的笑容,随即摇头,想什么呐!
“言哥让他们多拍这样的电影,好不好?”
“好!”
李三少觉得,或许该鼓励邹小先生的实验室继续电视机的研究。欧美国家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就有了量产电视机,距离现在也不过十年左右。华夏连一战都出兵了,电视机提前几年问世,也没差什么吧?
就算没有太多的娱乐节目,放几部动画片,或是播放新闻节目,也是好的。
“言哥?”
李谨言走神的时候,影片已经结束,楼二少安静的坐了一会,不见李谨言回神,只得叫了他一声。
“言哥在想事情。”
牵起楼二少的手,走出影院时,李谨言用简单语言向他解释了电视机的一些概念,楼二少听得认真,李谨言相信他能听懂。不过,楼二少听懂后得出的结论,却让李谨言瞠目。
“言哥又要办新工厂了吗?”楼二少很认真,“和广播公司一样吗?”
“……”孩子太聪明,真是件好事?
回到大帅府,楼二少被送回房间休息,哑叔给李谨言带来一份新情报,是司徒茂发来的,知晓内容后,李谨言半天没说话。
日本人真去菲律宾抢劫了?还收获颇丰?并且计划将这份抢劫事业继续下去,发扬光大?
果然日本矬子在想什么,脑回路正常的人永远猜不透。
但这倒是给李谨言提了个醒,日本矬子从菲律宾尝到了甜头,难保他们不会再打华夏的主意,不占土地,只抢一把就跑,从百年前,矬子们就擅长这样的勾当。
要收拾日本矬子,不一定要“亲自”动手……李谨言眼珠子一转,很显然,又想到了某种坑人利己的主意。
两天后,在欧洲西线的楼少帅和京城的楼大总统都收到了李谨言的电报,楼大总统看过电报,一字没动的转发给了南六省的宋舟,楼少帅则直接把电报递给坐在一旁看地图的宋武。
“给我?”
“恩。”
宋武摸不着头脑,只得接过来,看过之后,神色变了。
“破军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宋武放下电报,该说他这个表弟“不拘一格”,还是“异想天开”?
华夏潜艇伪装之后去袭击美国商船,再嫁祸给日本?
可行性不是没有,但难度是不是大了点?再者说,他临走之前,大连造船厂和江南造船厂一共才造出三艘潜艇,还没下水试航,就要承担这么“艰巨”的任务?
“长风以为可行?”
“恩。”
“有难度啊。”
“两位打什么哑谜?”
马少帅正走进来,听到这番似是而非的话,直皱眉头。
楼逍和宋武不约而同的将电报一事隐瞒下来,不是信不过马少帅,但兹事体大,一旦泄露,会惹上不小的麻烦,那帮美国人可就在他们”隔壁“。
朝楼逍使了个眼色,宋武对马少帅打了个哈哈,恰好这时季副官来报,一个叫马尔科夫的洋人带来一批物资,说是要交给楼少帅,却被那边的美国人给拦住了。
“怎么回事?”
一队华夏兵哥和十几个美国大兵正在卡车边对峙,见到楼少帅一行人,卡车的车门立刻打开,从车上跳下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年轻男人。
“马尔科夫?”
“是的,尊敬的楼,总算见到了。”马尔科夫的样子有些狼狈,衣服像是几天没换过。将这批物资运送到康布雷,还要保证一车物资不失,绝不是件容易事。无论敌军还是友军,任何一方都有可能将物资截留。但马尔科夫还是做到了,骗子和间谍的双重身份,加上在欧洲结成的关系网,帮了大忙。
“楼,这些都是李交代的。”马尔科夫不在乎自己的话被美国人听到,他如今的身份,是个为了钱能将灵魂出卖给撒旦的家伙,为了钱替华夏人“服务”,也算不上什么。
说话间,一张清单交到了楼少帅手上。
“食品,药品,还有毯子,上帝,那种叫睡袋的东西,我都想要一条。”马尔科夫说得有些夸张,但在他具体了解到这十五辆卡车都装了些什么时,的确很想卷着货物跑路。若非知道这样做的后果相当严重,及时悬崖勒马,此刻的欧洲,早就没有马尔科夫这个人了。
许二姐的刀,可是一直都磨得很利。
楼少帅接收物资时,对面的美国大兵并没多少收敛,显然不将这个年轻的华夏将军放在眼里。
在他们的观念中,白种人才是最优秀的,有色人种都是下等人!
“中尉。”楼少帅缓缓抬起头,双眸冷似寒冰,“是军人?”
或许是这十几个美国大兵当真倒霉,这一幕,恰好落在到康布雷巡视的约翰潘兴眼中。潘兴将军对美军在康布雷的“表现”十分重视。不只因为美军首次走上欧洲前线,还因为华夏军队之前的战斗。
同样是远征军,美国军人,不应该逊色于华夏人!
潘兴大步走过来,和楼少帅互相敬礼问候,询问发生了什么。楼少帅的声音很冷,“潘兴阁下,我希望共同作战的,是一支合格的军队,至少要懂得纪律。”
马少帅没说什么,看着潘兴的表情却十足嘲讽。
潘兴的神情未变,目光却变得凌厉。
“阁下,请注意的语气!”
“阁下最好先了解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宋武说道,“之后,再来讨论语气的问题。”
几人带着物资离开后,潘兴转而严厉咨询在场者到底发生了什么,运送物资到康布雷的马尔科夫,早就没了影子。
身为一名合格的“间谍”,他必须能随时隐藏自己,或是成功“消失“。
十五辆卡车,同样是物资中的一部分、
马尔科夫能想方设法把东西送到前线,却未必能保证十五辆空车不会被征用。开车的司机中,少数几个是许二姐安排进来的情报人员,目的是为盯着马尔科夫和车队。其余都是雇佣的法国人,正好用来“掩人耳目”。
将货物送到,拿到报酬之后,他们全部选择离开。
一个法国中年男人,抱着一箱子罐头和面粉,感激的说道:“将军阁下,您真是太慷慨了,上帝保佑您!”
即便有了美国的物资,法国人的生活依旧没有多大起色,食品和其他生活必须品的价格依旧居高不下,与其索取不知是否能买到食物的纸钞,他宁可要这些罐头。其他当地人的选择也一样。
物资运到后,后勤部又开始忙了起来,同样忙碌的还有随军医生和医务兵,己方伤员和一部分德国战俘都需要治疗。之前被俘的飞行员也醒了过来,
“我听不懂德语,也装成听不懂英语。”一边呲牙咧嘴的换药,年轻的小伙子一边说道:“德国人问我什么,我都没说!”
小伙子胳膊上的伤很重,走路也有些问题,不可能再驾驶战斗机飞上蓝天。被纱布包裹的脸上,却依旧露出了笑容。
“我没想活着的,可弟兄们还是把我救出来了。这条命是弟兄们给的,我就算不能飞了,也能做地勤,能挖战壕,能打枪!”
看到这样的笑容,再铁石心肠的汉子,也会眼睛发酸。
成箱的食品第一时间被分发到各个部队,药品分发了一部分,其余的都集中到“野战医院”。
伤员,大部分都在这里接受治疗。
另外开辟的指挥室内,布置了沙盘和地图,还有两部电台,一部专门和国内联系。
“送来的都是好东西。”马少帅拿起一盒牛肉罐头,启开,用匕首挖出一块,送进嘴里,略显粗鲁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带着一种豪迈不羁的味道,“还有那个睡袋,就是数量少了点。”
龙少帅和宋武也点头……
楼少帅正要开口,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卫兵通报,潘兴将军来访。
一声钝响,匕首被-Сhā-在了桌上,马少帅哼了一声,“这美国佬倒是会挑时候。”
龙少帅将桌上的匕首拔-下来,递过去,“总要看看这美国佬来做什么。”
马少帅接过,噌的一声,匕首回鞘。
潘兴来访时,正赶上华夏军队的开饭时间。
自从突进德军阵地,华夏兵哥们便不分白天黑夜的抡起铲子,开始土木作业,不只将堑壕修得更加舒适,也和后方的阵地建立了联系,倒和勃鲁西洛夫在东线战场上挖掘的隧道有些类似。食物和补给都能及时送到,德军尝试进攻几次,试图夺回这片阵地,均以失败告终。
在美军抵达后,华夏军队和德军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都没有再主动发起进攻。
肉汤的香味随风飘散,对于物资供应紧张的德军来说,这种味道是相当诱人的。
华夏军队占领的一小块阵地中,还有两名德军战俘,他们也得到了一份肉汤和被华夏人叫做馒头的食物。无论如何,这都比黑面包要好上一千倍。
其中一名德军上士还会说简单的华夏语,据称,这是学自他的父亲。
“我的父亲曾在华夏工作。”上士接过一支香烟,将他曾对同僚说过的话,又告诉了面前的华夏军官,“在上战场之前,家里还接到了华夏寄来的包裹,不过,现在可能不会再有了吧?”
华夏军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派人将他和另一名俘虏送回了后方阵地。在新的攻击命令没有下达之前,华夏军人会继续在这里坚守下去。
潘兴从楼少帅的指挥室离开,沿途看到的军容军纪,使他对华夏军队有了新的认识,也决心对远征军采取更加严格的要求,总而言之,绝对会让美国牛仔们叫苦不迭。
协约国首脑们为是否继续扩大康布雷的战果争吵不休,战机稍纵即逝,时间都被浪费在了无意义上的口水仗上。
或许历史注定了英法必然在1918年遭受巨大的损失,哪怕一战的整个进程正因华夏军队而改变。
与此同时,推翻了临时政府,掌控政权的布尔什维克,开始与德国就停战问题进行协商。德国人提出的条件太苛刻,在布尔什维克上层,只有弗拉基米尔同志和少数人主张接受对方的条件,以布哈林为首的左——派却主张继续参加世界大战,之前坚定站在弗拉基米尔一方的托洛茨基,虽主张停战,却坚决不肯接受德国人的条件。
接受德国人的条件,意味着俄国将失去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还有大量已探明矿藏,对于停止的俄国经济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在一月初的中央和地方负责人会议上,基洛夫也没有将赞成票投给弗拉基米尔。
虽然在签订停战协议一事上存在争议,苏俄的全体领导人,却在另一件事上很快达成一致,废除沙皇和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所欠的一切外债!
不管是尼古拉二世还是托洛茨基,不管当初借钱的目的和用途为何,苏俄政府一概不承认。
简言之,光明正大的欠账不还。
在李谨言看来,英法等国之所以会大力支持白军,除了政治形态和国际站队问题,也和苏俄的这项决议不无关系。
当初沙皇政府欠的外债绝不是一笔小数目,说不还就不还了?
在这一点上,李三少就处理得“很好”,哪怕对德国宣战,也没打算赖掉当初的八千万马克,顶多将钞票换成面包罢了。
总归,欠账还是要还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1918年,战争仍在继续,部分国家却在为争夺战后世界霸权摩拳擦掌了。
1月8日,美国总统威尔逊在国会上发表演说,提出结束欧战的纲领和实现战后和平的十四点纲要,即威尔逊十四点计划。
纲要提倡“民主自由”,标榜“民族自决”。要求破除贸易壁垒,实现海上自由,反对“秘密外交”,倡议建立“国联”,协调沟通各国事务。同时,纲要还提出各国裁减军备,以维护国内安全为最低标准。
表面上看,各项内容均为“世界和平”考虑,实际上,这十四点却将美国的野心暴露无遗。
野心勃勃美利坚,要重新瓜分世界,争夺海上霸权,商业霸权,甚至于军事霸权。
此刻的美国,就像是一只叼着橄榄枝的白头隼,一边紧盯着眼前的肥肉口水滴答,一边告诉别人,它吃素。
美国人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只可惜,现在的美国,在老牌欧洲强国眼中依旧不入流。不提英国和法国,就算是德国,只要工业体系没有遭到彻底破坏,军队没有在战争中被消灭,二十五年后,仍有能力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
二战之后,美国才有能力将英法从世界霸权的金字塔顶“挤”下去,却没察觉,在他背后踹英法时,一头北极熊已经从金字塔的另一侧爬了上来。
但在历史拐了弯的世界里,金字塔顶的位置,从一战结束后就将重新洗牌。无论是欧洲列强,新兴美-帝,还是赖账不还的苏俄,都无法阻止华夏向上攀登的步伐。
挡路的,见一个揍一个!
一月十日,威尔逊演讲的全篇内容,摆在了楼大总统面前。
看过之后,楼大总统给关北发去一封电报,内容很短,只有三个字,做得好。
不知道是在说美国人“做得好”,还是李谨言将美国总统的演讲原封不动抄录下来做得好。
总之,李三少都将这封电报当做“夸奖”。
随后几天,楼大总统变得异常忙碌,政府各部接二连三的开会,发往各省的电报也开始满天飞,联合政府,各联省政府都在忙碌,具体忙些什么,问到当事人,却全部三缄其口。
其中,四川的刘抚仙在百忙之余,不忘派人和班-禅建立联系。虽然被达——赖排挤,但以班-禅为中心的后藏地方政教权力,仍能与达-赖分庭抗礼。在1915年,达-赖在日喀则设立基宗,向班-禅辖区的百姓征税,这触犯了-班-禅-的固有地位和职权,使两者之间的关系日趋恶化。
刘抚仙像是个耐心的猎人,守在一旁,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机会。
九世班-禅曾带领藏民和僧侣抗击英国侵略,被强行“请”去印度,也没有做出任何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之事,还曾为大义推拒代行达——赖之职,如今,刘抚仙的使者上门求见,他却没有拒绝。
显然,达-赖和班-禅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恶劣,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中,班-禅曾被达——赖排挤出藏区,而在这个时空中,一切都将不同。
刘抚仙的行动很隐秘,使者也带回了好消息,达——赖发觉到情况不对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当噶厦政府,贵族,寺院大部分都站在有华夏政府支持的班-禅一边时,大势早已不可挽回,英国人早就不可靠了。
刘抚仙向龙逸亭笑言;“动手不在早晚,只在一击必杀,打蛇打七寸,再毒的蛇也别想活。”
“高明啊。”龙逸亭拱手,“龙某甘拜下风。”
“不用恭维我,说到底,最厉害的还是楼茂功。”刘抚仙端起酒杯,送到嘴边,重又放下,“若他谋划的事成了,争到的可就不是一地之劳,而是万世之功。”
“华夏盛世,千载荣光。”龙逸亭拿起筷子,敲了一下酒杯的边沿,“不说楼茂功,换成你我,处在他的位置,能不想吗?”
“想归想,做是另一回事。”
“对,不过谁让楼茂功有个好儿子,还给他娶回个专门搂钱的儿媳妇。我可是听说了,东西都送到洋人地界去了,一船一船不要钱似的。“
“这事羡慕不来,”刘抚仙捻起一粒花生米,“再者说,逸亭不也虎父无犬子,我那几个儿子就差了些,要等到增兵才能露把脸,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等着瞧吧,”龙逸亭嘿嘿一笑,“这仗还有得打。咱们还是好好琢磨琢磨,大总统吩咐下来的事该怎么办。”
“这事啊,”刘抚仙也笑了,“不就是占地盘?以前怎么干的,照葫芦画瓢,也就是明面上要好看,不能让人挑出理来。”
“这才为难。”
“有何难?”刘抚仙示意龙逸亭凑近些,压低了声音,“英国人和法国人就是最好的靶子,咱们不动手,让他们自己去闹。”
龙逸亭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
与此同时,广西的唐广仁,新疆的李佳才,都已经有了腹案,唐广仁盯准了越南,李佳才却准备朝清时被沙俄侵占的帕米尔高原北部一些地区下手。
既然大总统要成立“华夏联邦”,地盘总是越大越好吧?楼家把西伯利亚都占了大半,他再不动手,就说不过去了。
此时,苏俄政府高层正忙着镇压因解散制宪会议引起的民众游行示-威,布尔什维克的军队向游行队伍开枪-射-击,孟什维克和反对派开始大发传单,谴责布尔什维克欺骗了俄国民众,摒弃了自由民主,实行“沙皇-专-制“。
以弗拉基米尔为首的布尔什维克政权对此的回应是,直接扣下一顶“怠工”的帽子,组建契卡消灭“怠工”者和“反-革-命-势力”。契卡的首领直接宣称,在正义之剑下,要消灭全部的“反-革-命”。
立宪民主党的很多党员都遭到了逮捕,部分被处决。
苏联时期的大清洗,此时便已初露端倪。
镇压使俄国国内的混乱加剧,苏俄政府不得不慎重考虑接受德国的停战谈判条件,同时面对国内混乱和国外战争,是很危险的事。沙皇因此倒台,克伦斯基政府也没撑住,苏俄不想重蹈覆辙。
对德谈判最终开始,同时,为争取周围国家的“好感”和“支持“,弗拉基米尔宣布废除沙皇时期对外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
本出于“好意”,没想到却捅了华夏的马蜂窝。
废除沙皇时期签订的一切条约?也就意味着华夏联合政府与沙皇俄国签订的满洲里条约,海兰泡条约等也不予以承认?
很好,相当好。
不论苏俄政府是口误,还是压根没想到这点,总之,这个“美好的误会”给了华夏政府“正大光明”占领西伯利亚的借口。
增兵,继续打!
李谨言得知楼大总统亲自下令向西伯利亚增兵时,感觉相当复杂。
时空不同,历史拐弯,原本可以争得华夏友谊的“宣言”,此刻却引起了华夏人的愤怒。
报纸上的口诛笔伐,民间的声音,爱国青年的演讲,华夏国内还发起了抵制俄货的运动。实际上也没什么俄国货可以给国人“抵制”,只有原上海公共租界内的几家俄国餐馆生意惨淡。
其中一家店主只得将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华夏“绿卡”摆出,用以证明他的“国籍”,生意才逐渐好转。
华夏绿卡和后世并不相同,代表的也不是永久居留权,更不能让这些外国人获得华夏国籍,相比之下,更类似于拉长了年限的临时居住证。
不过在华夏工作生活的外国人还是对此趋之若鹜。有了华夏绿卡,就代表和华夏人缴纳一样的税收,还能获取部分福利,也不会被随时遣送回国。在华夏的日本矬子千方百计想到得到一张,不巧的是,对于日本人和朝鲜人的审核,恰恰是最严格的。
二月初,俄国国内依旧“热闹”,逃到东西伯利亚的塔基杨娜女大公和皇太子,在一支华夏军队的护卫下,返回了西西伯利亚。在叶尼塞斯克遇上了谢苗诺夫率领的哥萨克第九骑兵团,他们是反对苏俄“反-动-势力”的其中一股,高尔察克依旧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影。
有女大公和皇太子在,双方并未发生冲突。塔基杨娜女大公也兑现了之前的承诺,第一批黄金送上了伊尔库茨克的火车。
“两吨?”李谨言得知消息,也为女大公的“出手阔绰”感到惊讶。只是一次护送任务,加上一千人的武器装备,就值这个价吗?看来,高尔察克的黄金当真是确有其事。
五百吨黄金,搁在谁面前,不会心跳加速?
有了塔基杨娜女大公和皇太子这个变数,黄金最终是否还会落到高尔察克手中,是个未知数。对李谨言来说,到手的两吨黄金却是不错的开始。
只不过女大公遇上了哥萨克,以后想再大把捞金子,就不会这么容易了。谁也不是傻子,不会平白无故的当冤大头。或许伊莲娜那里可以再想想办法,喀山很久没传回消息了,不知道情况如何,要是基洛夫因为某种原因被提前咔嚓掉……应该不会吧?毕竟他手里还有一万多条枪。
正想着,墙上的自鸣钟敲响,李谨言连忙起身,该去学校接小豹子了。
自从楼二少入学,李谨言雷打不动,天天亲自接送。
还有五天就是除夕,过了今天,学校就放假了,李谨言特地让丫头找出一件厚实的斗篷,早上还是晴天,中午却开始下雪,一直没停。
车子开出大帅府,地上铺了一层白,天空纷纷扬扬的飘着雪花,李谨言有些心急,车子开到子弟小学,推开车门,几乎是一路小跑进了校门。走到教室门口,才发现自己来早了,孩子们还在认真听着先生布置课业,李谨言抱着斗篷,靠在墙边摇头失笑。
放学钟响,教室门打开,正和几个同窗向外走的楼二少,看到李谨言,叫了一声“言哥“。
“李先生。”
孩子们也有认识李谨言的,纷纷走上来问好。
李谨言笑着从口袋中摸出一袋糖果,交给楼二少分给同窗,随后用斗篷将小豹子裹紧,抱起来朝学校大门走去。
关北子弟小学规定,车辆一律不许进校园,无论是谁,都没有特权。
楼睿被裹得严实,却还是伸出胳膊搂住李谨言的脖子,“言哥。”
“恩,睿儿冷不冷?”
“不冷。“
抱着蹭蹭,李谨言笑弯了眼睛。
司机拉开车门,两人坐上车子,头顶肩膀上都落了一层雪花。
雪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车灯照亮前方,一片片雪花就像是在光中飞舞的银纱。
“明天就不用去学堂了,”李谨言拉起楼二少的两只小胖爪,“言哥带睿儿出去玩,好不好?”
“好!”
“真乖!”
刚对着小胖脸呜啊一口,小豹子却在这时开口,“言哥还要写大字,写完才能玩。”
“……”六岁大的孩子,需要这么严肃认真对待学习生活吗?
二月六日,楼夫人抵达关北。
楼少帅在走后,李谨言原本想把楼二少送回京城,楼夫人却告诉他,要在关北过年。
“又不是不方便,没有一家人分开过年的道理。”说着,又捏了李谨言的脸一下。
刚刚涌起的“感动”情绪,全在这一掐中“随风飘散”了。转头看看端坐一旁,大眼睛却一眨不眨的楼二少,李谨言捂脸,他的形象,彻底没了。
二月十日,在欧洲的楼少帅接到了李谨言发来的电报,同时到达的还有一批新物资,接收物资的兵哥们已经“麻木”了,就算看到李三少往前线送金砖,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
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不只华夏远征军内部知道了李谨言的“习惯”,联军内也流传开华夏远征军总指挥,年轻的楼将军,有一位“慷慨大方”的夫人。
“他竟然结婚了吗?”
热情的法国姑娘,看到报道,发出了叹息声。
华夏军队在康布雷打出漂亮一仗之后,欧洲媒体就对这支军队产生了莫大兴趣,楼逍的大名,欧洲人之前就不陌生,这一次,虽然没有专访,照片却比以往要多得多,宋武等人自然也不会落下。
一时间,英俊的年轻的华夏将军,成为了巴黎社交界热议的话题,就算面临德国军队的威胁,也不能抵挡巴黎姑娘们对“爱情”的追求。
只可惜,楼少帅对婚姻十分忠诚,其他三位少帅也对这些欧洲妞没兴趣。却不想,这种态度引来了更多“狂蜂浪蝶“。虽然这个词用的不太恰当,事实却摆在眼前。
年纪大的师长旅长们再次感叹,年轻可真好啊。
又一批物资清点完毕,下发之后,几个美国大兵凑了上来,面对华夏兵哥们戒备的眼神,美国大兵摸摸鼻子,用生硬的,几乎没什么音调起伏的华夏语,表达他们想要“购买”华夏士兵手里的香烟和糖果。
香烟自用,糖果则是为了追求漂亮的姑娘。
漫长的冬季,除了华夏军队发起的那场攻击,西线几乎“无战事”。美国牛仔没有在战场上发挥热情的机会,就只能从其他地方播撒自由的种子。
德国忙着和俄国的停战谈判,协约国对春季作战计划仍未下最终决定,倒是海上的封锁和破除德国潜艇威胁取得了一定成效。
传统的舰队护航曾被认为过于保守,却让德国潜艇的伏击不再奏效。
就算盯准了商船,德国潜艇也只有发射一枚鱼雷的时间,护航舰队完全可以迫使德国潜艇下潜,让潜艇上搭载的火炮无法发挥作用。这样一来,德国利用潜艇战逼迫英国同意和谈的计划彻底流产。
协约国舰队并不打算善罢甘休,英美计划三月起,在苏格兰北部至挪威海域大量布置水雷,以此将德国潜艇彻底封锁在海港内。
德国潜艇无法出航,协约国的舰队就能彻底控制大西洋。
当然,这一切暂时和华夏军队没有关系。
远离家乡到欧洲作战,又逢新年,兵哥们的思乡之情更浓,好在有李三少送来的大量物资,肉蛋面粉一样不少,所有的炊事兵集合到一起,甩开膀子揉面包饺子。
为了节省时间,饺子个顶个的大,一般人看到,绝分不出这是包子还是饺子,兵哥们就是如此豪迈!同时下锅的还有年糕,宋武表示,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对李谨言表达谢意。
饺子出锅时,不只华夏兵哥,串门的美国大兵也开始抽鼻子。
当然,有了之前的不愉快,华夏兵哥对这些美国佬没太多好脸色。
不是瞧不起华夏人,认为黄种人这样那样?排-华?可以,咱们排-美也不耽误。
饺子煮好后,每个兵哥都有一份,坚守在“德国阵地”中的华夏兵哥咂咂嘴,瞅瞅对面的德国兵,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举到头顶,很好,没放枪。
之前他们举馒头,直接被一枪开花。
战壕里的几个华夏兵哥互相看看,上峰下令就得执行,将两盘大饺子扣在一起,包好,推出堑壕,又有一个会说几句德语的兵哥大声喊了几句。
“卫书生,你说的对面的能听懂?”
“应该。”
“什么叫应该?
“就是可能的意思。”
“老子没问你这个!”
过了一会,对面也响起了声音,那里同样与主阵地分割开,据兵哥们观察,十几个德国兵顶天了。
“谁去?”
卫书生无奈,”我去。”
只有他懂德语,他不去谁去?
双方继续喊了几回话,分别派出一个士兵,缓慢的爬出战壕。不知对方是否有诈的情况下,缺心眼的才会大咧咧的在枪口下站起身,显示自己有多“爷们”。
最终,卫书生和德国兵在中间地带碰头,第一个动作,就是下意识的用枪指着对方的头。
卫书生一呲牙,示意德国兵看看冒着热气的盘子,德国兵不动。过了五分钟,确定双方都没有开枪的意图后,两人简单交流两句,卫书生当着德国兵的面,吃了整个饺子,接过对方一个镶嵌有宝石的烟盒,两人才分开,掉头朝己方堑壕爬回。
在此期间,双方一直警惕着对方,直到碰头结束,两人都平安返回,警报才宣告解除。
卫书生回到堑壕,脑门上都是汗,德国兵回去后,则是将每只饺子都撕开一角,先喂给重伤员,其后才分食。这样的交易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华夏军队就是这样,在美国人的眼皮子底下,和德国军队“暗通款曲”。
现在的德国还没有彻底削弱,华夏军队没必要马上和对方死磕。
“我们的确是来打仗的,为的,却不是英国和法国。”
如果协约国和同盟国继续死掐,华夏能暂时置身事外,打打酱油,那就再好不过。至于美国人是不是要冲上去,那不关华夏人的事。
华夏兵哥在欧洲煮饺子,从抢劫中尝到甜头的日本矬子再次出动,参与抢劫的巡洋舰增加到了四艘。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菲律宾人明显要倒大霉了。
倭寇,真心不是白叫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日本的四艘巡洋舰再次满载而归。
为了不泄露消息,在将目标洗劫一空之后,日本水兵杀死了所有“目击者”,无论男女老幼。屠-杀结束又放了一把大火,确保不留一丝证据。
菲律宾的的几座岛屿接连遭受洗劫,等军队赶到时,日本矬子早就跑没影了。留下的只有一座座火-焚后的村庄和根本辨认不出的尸体。
抢光,杀光,烧光。
日本人的三-光-政策在菲律宾提前上演。
美国的大西洋舰队正和英国舰队为商船护航,封锁德国潜艇,根本不会想到,名义上算是“盟友”的日本矬子会到菲律宾来“三-光”。
再者说,除了地理位置和海港,在美国人眼中,菲律宾简直是贫穷的代名词,有什么可抢的?
但日本矬子就是来了,抢了,跑了。
在朝鲜刮地皮,还要面临朝鲜人的反抗,在菲律宾抢劫,杀-光-烧-光,根本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日本矬子食髓知味,不再满足于洗劫菲律宾群岛,很快将目光盯上在海洋中独自航行的商船。挂着英国国旗和为协约国服务的中立国商船,日本矬子轻易不会动,他们盯上了华夏的商船。
有了在菲律宾抢劫的基础,日本的一部分战舰不用继续留在海港发霉,若是能抢劫到几艘运送军用物资的商船,收获将会更大。
提出建议的是一名海军上尉,海军大臣和寺内首相都无法立刻下定决心,但日本下克上的传统再次发挥威力,这一次,水兵直接“克”了海相和首相。
两艘没有悬挂国旗,也小心隐藏了所有标识的战舰,在1918年2月18日凌晨从港口驶出,他们已经得到消息,一艘华夏商船将于近日擦从上海离港前往欧洲。船上运送的货物多为军用物资,值得“冒险”。
日本矬子双眼放光,以为一块肥肉即将落进口中,殊不知,肥肉再可口,块太大,一口吞掉,十成十会噎死人的。从上海离港的不是一艘商船,而是一个商船编队,整整二十一艘。不只有三艘巡洋舰护航,还有一艘潜艇尾随。
伪装潜艇伏击英美商船,然后嫁祸给矬子的计划被“审议通过”,正式实行之前,华夏的三艘潜艇将分批出航,确定路线,顺便练兵。
“日本矬子想得倒是挺好。”李谨言靠在沙发上,看着情报四处送来的电报,冷笑一声,抢劫华夏商船?这是几天没挨揍,皮痒痒了是吧?
“言少,这事是不是提醒那边一下?”
“恩。”李谨言拿起一只桔子,拨开,“给约翰发电报,再给护航的两艘巡洋舰和潜艇发消息,具体怎么做,他们自己看着办。”
“是。”
说话间,李谨言将桔子撕成两半,一瓣一瓣的送进嘴里,很甜。
楼大总统和楼夫人已经返回京城,白老也暂时回京,博物馆的建造工作,几位老先生都很提心。
楼二少不用上学,除了完成每天的课业,就是习字和玩耍。
为了让楼二少“玩”好,李谨言没少费心思,这段时间,玩具厂的新产品一样接着一样,楼家开玩具厂的姑爷也跟着沾光。尤其是用电池驱动的火车和汽车玩具,在市场上相当受欢迎,除了内销,也大量出口。欧洲打仗,美国却发了横财,在美国人开辟世界市场时,华夏的触角早就伸到了美洲大陆。
从最早的口红,罐头,各种日用品,再到后来的服装和玩具。
唯一让李谨言感到遗憾的是,出口的产品多为轻工,华夏的重工业发展依旧任重而道远。
不过,现在追赶还来及。
欧洲已经开始衰落,世界警察尚未变成巨无霸,北极熊也没发展出恐怖的军工和重工,一切都还没有最终确定,这就是华夏的机会。
华夏保住了一口元气,借欧战壮大了自己,当条件成熟时,势必要更进一步。
“言哥。”
楼二少的声音打断了李谨言的思绪,抬起头,小豹子正抱着两份报纸走过来。一份是《时政新闻》的增刊画册,一份是《趣谈报》。
“睿儿写完字了?”
“恩。”楼二少到沙发上坐好,把报纸交给李谨言,“言哥,读报。”
李谨言一把将楼二少抱进怀里,展开时政新闻增刊,上面刊登着华夏军队在欧洲作战的消息,配图是一部坦克和几名威武的华夏兵哥。距离华夏远征军在康布雷发起的战斗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新闻的热度始终未减,华夏远征军在欧洲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凡有华夏远征军的报道,报纸都会脱销。
“这是少帅在欧洲打仗的消息。”
“大哥?”
“对,睿儿要听吗?”
“要。”
“好。”李谨言指着图画下的一行字,放缓了声音,“民国八年,我华夏远征军……”
大半个下午,李谨言都在给楼二少读报,等小豹子自己去玩,才有闲暇处理余下的公事。
忙了半个多生辰,又到了晚饭时间,饭桌上只有李谨言和楼二少两人,看着身旁空出的位置,李谨言有片刻的失神。
现在的欧洲战场是什么样?物资是否送到?是不是应该再给尼德和许二姐发一封电报?
离得越远,想念却愈加频繁。
偶尔,李谨言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言哥?”
楼二少吃完了蛋羹,抬头,发现李谨言又在走神。
“睿儿吃饱了?”
“吃饱了。”
李谨言三两口扒完饭,牵起楼二少,每日例行,饭后消食,去院子里遛弯。
“睿儿想去看豹子。”
“看豹子?”
“恩。”
“好,咱们去看豹子。”
二月二十三日,华夏的商船编队,在海上同两艘“不明舰船”的遭遇。由于潜艇电池耗尽,不得不提前返航,参与护航的三艘巡洋舰与对方展开炮战,部分配有火炮的商船也参与了战斗。
一艘商船上还搭载有小型的寇蒂斯水上飞机,这是约翰利用各种关系为船运公司弄来的。有了飞机的空中侦察又提前收到预警,商船编队很快发现“敌情”,确定对方是敌非友之后,主动发起了进攻。
一艘商船变成了二十一艘,加上三艘巡洋舰、
二十四对二,结果可想而知。
日本战舰再“勇猛”也无济于事。
猎人变成了猎物,很快一艘轻巡洋舰就被击伤,航速减慢,舰艏起火,要想不被俘虏,唯一的选择就是自沉。掉头逃跑的日本驱逐舰,临走之前不忘给要沉不沉的“友舰”补上一炮,彻底将它送进了海底。舰上的日本水兵有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也是对着驱逐舰破口大骂的。
“野分号八嘎”的骂声不绝于耳。
没错,给友舰补了一炮的,就是在二战中大名鼎鼎,有日本舰队三大“祥瑞”之称的补枪王,野分号。
野分号在三大祥瑞中排名靠后,观其壮举,另外两艘“祥瑞”拍马也赶不上。两艘航空母舰和三艘巡洋舰的“战绩”,足以让野分号傲视群雄,哪怕它击沉的全部是自己人……
当然,此时的野分号还不是二战时的炎阳级驱逐舰,但“野分”之名却已经开始发挥威力,一炮击沉一艘巡洋舰,堪称“开门红”。
巡洋舰沉没,驱逐舰逃之夭夭,华夏水兵并没贸然追逐,而是派出两架飞机,从空中侦查野分号的逃跑路线,可以确定,今后出现在这附近的英美两国商船,无论如何总是要沉上一两艘的。
至于是不是日本人击沉的……总之,所有的证据,都会证明是他们干的。
经历过之前的袭击,商船编队行进中变得更加小心,直至遇到英美舰队护航的编队,警报才暂时解除。
两支商船编队合成一股,华夏商船途中遇袭的消息也散播开来。英美舰队的舰长们先是一惊,难道德国人突破了封锁?随即又摇头,不可能!
那这两艘战舰是什么来头?
此时,在华夏商船上工作的一个葡萄牙水手言之凿凿的说:“是日本人,我能确定!”
日本人?
英国人和美国人心下各有思量,表面却不动声色,在船队抵达利物浦后,白宫和白厅分别接到了一份密电。
只是国与国之间的“私怨”且罢,若牵扯到其他问题,那就必须小心。德国既然能“收买”墨西哥给美国添堵,也能“帮助”布尔什维克坑沙皇一把,谁也无法保证他们不会故技重施,从协约国内部动手脚。
日本的陆军不值一提,海军却必须警惕!
也不排除有其他势力在其中捣鬼,最有可能的就是华夏人。可无论如何,日本的“忠诚”和“立场”还是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尤其是美国,接到菲律宾接连“遭灾”的消息后,这个问号又被扩大了数倍。
此时的日本人还不知道,华夏还没动手,他们就自动自觉的把一盆脏水顶在了脑袋上。
☆、第二百三十四章
民国八年,公历1918年2月24日,德国与苏俄重启停战和谈。
此次和谈,称得上一波三折,苏俄的领导层始终没有协调一致,最终还是托洛茨基的态度发生变化,才使弗拉基米尔“不能和谈便辞职”的誓言没有应验。苏俄派出代表前往布列斯特的前一天,德国军队仍在东线发起猛攻,是做做样子要是真枪真炮不重要,重要的是,俄国人终于“服软”了。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谈判,苏俄以割让大片领土,失去大量人口,同时赔偿给德国六十亿马克为代价,退出了一战。
在合约上签字的除了谈判双方代表,还有奥匈帝国,土耳其和保加利亚。
合约一经签订,俄国失去的不只是领土和人口,还有割让地区的工业矿产,以及沙俄时期修建的铁路。
《布列斯特合约》让北极熊元气大伤,但这还不是结束。
占据东西伯利亚和中西伯利亚的华夏军队,在西西伯利亚活动的白军,以及聚集到塔基杨娜女大公和皇太子身边的保皇党,都是新生苏维埃政权的心腹大患。
白军和保皇党更在华夏军队之前。
在《布列斯特合约》签订之前,托洛茨基就被解除了外交人民委员职务,新任外交委员完全遵照弗拉基米尔的意见行事。为了彻底解决内部问题,苏俄领导层再次表决,认为可以同华夏政府进行谈判。既然《布列斯特合约》都签了,还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布哈林等人的态度依旧强硬,托洛茨基也表达了反对意见,基洛夫却坚定的站在弗拉基米尔一边。除了起义倒戈的沙皇军队,基洛夫领导的反抗组织是最忠诚于布尔什维克的武装,他的意见不容忽视。
由于苏俄并未向华夏正式派遣“外交人员”,在华夏的还是沙俄时期的驻华全权代表库达摄夫,希望通过谈判解决西伯利亚问题,首先要想办法同华夏联合政府“建立联系”才行。
库达摄夫已经同塔基杨娜女大公和围绕在她身边的保皇党取得了联系,正遵照女大公的命令,在华夏政府没有取消他的公使待遇之前,尽最大的努力“抹黑”苏俄。
可惜取得的效果并不“显著”。
在华夏政府看来,甭管沙俄还是苏俄,都是老毛子。老毛子是什么样?凡是经历过庚子之乱,江东六十四屯和海兰泡的华夏人,全都一清二楚。
苏俄要求谈判一事,华夏政府没有一口拒绝,展长青亲自接待了苏俄的外交人民委员,“谈判与否,并非一人能做决定,需递交国会。”
在华夏国会“商讨”是否谈判,以及该提出什么条件时,华夏军队继续在西伯利亚大步推进。
有了北六省军队和西北大兵们打下的基础,后续部队只需要扛着界碑继续行军。对这些兵哥来说,唯一要面对的困难不是俄国军队的抵抗,而是对西伯利亚气候的不适应。
北六省和西北大兵已经“锻炼”出来了,晋军和冀军还需要继续努力。
此时,远在欧洲的楼少帅也遇上了一些“麻烦”。
联军的春季攻势已经开始,海上一切顺利,陆上战场却接连受挫,尤其东线停战之后,德军可以大量抽-调东线部队到西线作战,在联军对德军发起进攻的同时,给予联军有力回击,并向之前被联军占领的地区推进。德军在进攻中开始使用装甲车和坦克,相当具有成效。英军尚且能够支撑,部分防区的法军却有了溃不成军的迹象。
在马恩河和圣米耶尔,德军推进得尤其迅速,继续这样下去,很快就会与伊普雷等突出部连成一片,届时,英法两军将有可能失去在过去三年中取得的所有战果。
为了延缓德军的推进速度,联军决定以华夏军队为主力,在康布雷发起一场进攻,吸引德军的注意力,以便于联军调集援军。
简而言之,华夏军队吸收火力,英法趁机歇口气,顺便增兵。至于华夏军队会有多少死伤,并不在英国人和法国人的考虑之内,就算华夏人死光了,不是还有美国人吗?
英法的目的很明显,战术布置也相当“迅速”,完全没有知会华夏军队,就下达了作战命令。
距离命令下达和发起进攻的时间,间隔不到一天时间。
楼少帅表情冰冷,马少帅气得想挥鞭子。
“这是什么意思?”
宋武冷冷一笑,“看来,咱们还是被当成了软柿子。”
“打还是不打?”龙少帅敲了敲桌子,就算保持完整建制,独立作战,华夏远征军还是要服从“上级”调配。楼少帅只是华夏远征军总指挥,不是联军总指挥。
指挥室内的师长旅长们也脸色难看,无论是谁,被赶鸭子上架都不会痛快。
“不打。”楼少帅站起身,“回电,我部缺少物资,弹药不足,无力对敌发起进攻。”
缺少物资,弹药不足?
“长风。”
“恩?”
“这借口,是不是……”那啥了点?
“自我部抵达战场,联军可配发一枪一弹?”
“不曾。”
“可发军粮物资?”
“尚未。”
“之前一战,我部伤亡可有补充?”
“没有。”
“如此,言何不实?”
“……”宋某人无言以对。
马少帅直接拍桌子,大笑起来,“楼长风,我服了!”
龙少帅开口问道:“若是他们咬住不放?”
“不会。”楼少帅拿起钢盔,“还有友军。”
友军?
其他几人互相看看,那群美国佬?他们会打仗吗?
“会与不会,与我等何干?”
话落,楼少帅起身,离开指挥室,巡视战壕。马少帅也立刻跟上:“长风,等等。”
龙少帅忽然想起他也有事,三两步不见了踪影。给联军指挥部回电的事,只能由宋少帅“代劳”。
宋武站在原地,摇摇头,也罢,他发就他发。
想了想,干脆不发电报,直接拨通联军指挥部,将华夏远征军的“困难”一一道明,同时大力举荐美军担当此次“重任“。
“非吾等不愿,实力有不殆。观美利坚友军军容严整,斗志昂扬,当可委以重任。”
文邹邹的一段话,翻译成英文,倒也通顺。
话筒放下,联军指挥部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物资匮乏,缺少武器,军队减员,伤兵得不到治疗,士气低迷,无法进攻……幻听了吗?不久前,华夏远征军刚接收一批新物资吧?不只有大量的面粉罐头,还有大批的消炎药!
不过,华夏远征军抵达欧洲以来,联军没有调配足量的物资和弹药武器也是事实,相比之下,美军连钢盔都是法国提供。
“华夏人在说谎!“
芒让将军拍案而起,黑格却皱眉不语,环视指挥部内众人,最终还是决定换美军作为主力,在康布雷发起进攻。
“无论如何,进攻计划必须执行。”黑格说道,“一旦美军陷入苦战,华夏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潘兴也不是好“惹”的,对于充当炮灰,美军同样没有兴趣。考虑到赴欧作战的美军的确需要有所表现,进攻的命令,到底还是“成功”下达。
四月一日,凌晨六点四十五分,法国北部的小镇康布雷,再次响起隆隆的炮声。美军集合了一千门大炮,十五万士兵,向德军阵地发起猛烈的进攻。
英军支援了美军八十辆坦克,四百架飞机,华夏军队也将作为后续部队支援美国大兵们的进攻。这是美国牛仔们抵达欧洲大陆后,首次参与战斗,高涨的战斗热情,足以弥补战术经验上的不足。
炮声轰鸣,机枪声响起,德军开始还击。
华夏的军队没有出动,军官们却一直在关注战场上的情况。
“德国人又增兵了。”一个师长皱起眉头,“还是老兵。”
在堑壕战中放枪的是老兵还是菜鸟,从死在无人区的美国大兵数量就能看出。
“东线停战了。”楼少帅移开望远镜,“这场仗不好打。”
“换成咱们?”
“难说。”楼少帅没有应答,回答的是龙少帅,“同等的兵力,火力,进攻一方总是吃亏。”
不到三个小时的战斗,双方阵地间的无人区已经死伤一片,到处是美军的尸体,燃烧的坦克,四散的枪械。战争中最残酷的一面,终于展现在了美军的面前。
“我愿战死沙场,不愿做个懦夫。”
很多美国大兵都曾在家信末尾附上这样一句话,可惜,他们的英雄主义情结,无法让他们逃脱死神的镰刀。
第一天的进攻之后,战死的美军加上伤员达到三万多人,若不是华夏军队在最后突然发动炮击,能够平安回到堑壕里的美国牛仔还要减少三分之一。
潘兴将军的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联军指挥部获悉战况也没多说什么,在欧洲战场上,这样的死伤简直太寻常。相反,华夏军队的那场战斗,战损上的数字才更不“真实”。
接下来的三天,美军继续向德军阵地发起不间断的进攻,德军的防守固若金汤,还对美军发起了几次渗透和反冲锋。
楼少帅借此断定,对面的德军至少新增了三个师。
四月五日,美军的大量死伤总算换来了一定的战果,德军的兵力部署开始变动,英法联军得以从容调兵。可是,德军真是因为美军在康布雷发起的战斗才重新安排兵力?
楼少帅看着铺在桌上的欧洲地图,眉头深锁。
四月八日,康布雷的枪声终于暂停。
美国牛仔们全都打蔫,所谓的“男人的游戏”和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一些年轻的美国士兵,面对战友的死伤,开始产生后悔情绪。
为什么要到这片陌生的大陆来打仗?
在登上远赴欧洲的运兵船之前,并没有人告诉他们,正义和自由是需要鲜血和生命为代价的。当流血的是陌生人,死伤只是一个数字,换成熟悉的朋友甚至自己,现实会变得异常残酷。
相比之下,同样到欧洲来打仗的华夏士兵,却显得格外“平静”。
一个美国大兵忍不住和一个看起来还算“友好”的华夏士兵提出疑问,华夏兵哥扫了他一眼,“打仗就要死人,不想死就要杀人,这些没人告诉过你?你为什么要到欧洲来打仗?我是为了国家,我们打赢了,国家才不会再被人欺负。你呢?真是为了什么狗-屁-的自由?”
年轻的美国牛仔茫然摇头,回想刚刚听到的话,背后升起了一阵凉意。
这名美国士兵成功的在战争中活了下来,返回家乡,将自己在欧洲的经历写成一本回忆录,其中的一章,他这样写道:“这名华夏士兵让我感到了羞愧和恐惧,直到今天,我也无法忘记当时的那种感觉。和他相比,我就像是一个傻瓜,一个拿着武器,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的傻瓜……”
四月底,德军主动对联军发起了进攻,整条西线都燃起了战火。显然,失去海上优势的德国,要在陆上找补回来。
康布雷的战况却并不激烈,至少对华夏远征军来说,情况是这样。
五月初,华夏与苏俄的谈判正式开始。
华夏代表提出的条件并不“苛刻”,比起德国,华夏人只对土地提出了要求。以叶尼塞河为界,北至中西伯利亚高原,南至西萨彦岭,以东全部归属华夏。作为补偿,华夏将以适当的价格,从苏俄政府手中购买西伯利亚大铁路横穿中西伯利亚及东西伯利亚路段。
比起德国人一毛不拔,华夏人至少还肯给钱。
经过讨价还价,俄国人保留了中西伯利亚高原及上扬克斯山脉部分地区,将华夏购买铁路的价格提高了两成。除此之外,华夏人再不肯做丝毫让步。
“不同意,就继续打。”
苏俄与同盟国签订条约,彻底“背叛”了协约国,华夏发动进攻再无任何压力。
与此同时,几股反对布尔什维克的势力结成联合,正预谋对彼得堡和莫斯科等地发动进攻。他们也得到了部分协约国成员的支持。
迫于多方压力,俄国人无奈答应了华夏提出的条件,在展长青拟定的条约上签了字。自此,约四百九十万平方公里的广阔领土,划入华夏版图。
由于条约在乌兰乌德签订,也被后世称为《乌兰乌德条约》。
从三月到四月,苏俄接连签订了布列斯特合约与乌兰乌德条约,直接损失的领土就达到六百多万,其中还不包括趁机脱离俄国,自立的中亚和西亚国家。
在德国战败后,苏俄宣布废除《布列斯特合约》,同时宣称《乌兰乌德条约》是不平等条约,俄国不予以承认。但在巴黎和会上,华夏代表以放弃部分“欧洲利益”为代价,与英法等国达成了交易,英法等国正式承认华夏在西伯利亚的“固有权益”。
更让俄国人挠头的是,华夏政府不只与苏俄签订了条约,还与在西西伯利亚建立“反-动-政权”的沙皇后裔签订密约,与白军的领导者高尔察克也达成了协议,无论哪一方最后掌控俄国政权,俄国人,都别想赖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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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二百三十五章
民国九年,公历1918年5月23日,一艘美国客轮开进华夏上海港。
乘客中,百分之八十以上是东方面孔,其中有完成学业的留学生,也有归国华侨,另有远赴美洲的生意人。余下的大多数是到华夏来“淘金”的美国人和墨西哥人。
船长是生活在美国的苏格兰人后裔,留着两撇漂亮的胡子,受雇于约翰创办的船运公司,和他手下一百多名船员共同为约翰船运公司服务。
像他一样的人还有许多,约翰不只购买了五艘货轮,还雇佣了不少外籍船只,这些货轮的船主大多拿钱办事,报酬适当,他们会尽职尽责的将货物运送到目的港。借助身份和国籍的便利,还可免去不少的麻烦。华夏商船可能会受到的刁难,这些船主总能想办法避免。
百年积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只有华夏向全世界亮出拳头,这种不公平才会彻底改变。
每次抵达华夏,船长和船员们的心情都会很好,这代表着他们又有大把的钞票可拿。今天,船员们的好心情却打了个折扣。本次航行期间,有一半的船员生了病,他们感到头痛,发起高烧,浑身都没有力气。一些乘客也被传染,当船抵达上海时,已经有四名乘客和两名船员死去。
他们并不是第一艘遇到这种情况的货轮,四月初开始,从美洲和欧洲大陆开来的货船和客轮,十艘里至少有两艘会出现相同症状的患者,幸运的会活着从船上下来接受治疗,不幸的,在航行期间便停止了呼吸。
华夏国内也陆续出现了相同症状的患者,起初并没多少人在意,只当是受了风寒,喝碗姜汤,发一发汗就好了。严重些的,到大夫那里开副药喝过也就罢了。却没想到,随着时间推移,染上类似病症的人越来越多,先是上海,然后是青岛和大连,多是重要繁忙的港口城市。
当时国内还没有“流感”这个概念,一些病患高发区传出了“瘟-疫”的流言。经历过民初的“鼠-疫之患”,联系当下,很多人都脸色发白。
幸亏患者大部分好转,也极少有人死亡,否则,一场混乱在所难免。
北六省也出现相同的病例,但其最初症状和普通感冒并无太大区别,就医之后很快便能痊愈。
最初,李谨言并没将其与一战末期的西班牙大流感联系到一起。当获悉上海等地的消息后,才悚然一惊。
“该不是这个吧?”
李谨言听着广播里的消息,越想越不对,再也坐不住了,叫来司机,立刻赶往乔乐山实验室。
西班牙大流感最初在美国发现,殃及十亿人,夺走近四千万人的生命。欧洲和美国都是重灾区,西班牙更是“重中之重”,连国王都被感染了。
若真是这个……李谨言的喉咙发干,心里开始打鼓。楼少帅和几万的华夏士兵,可都在欧洲!
乔乐山和丁肇也获悉了相关消息,对李谨言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
“放心。”乔乐山的华夏语已经说得很不错,就是语调听起来还有些奇怪,“会有解决办法,丁在这方面很擅长。”
丁肇放下手中的试管,朝李谨言笑笑,“美人,别担心。”
“……”他不担心才怪。
离开乔乐山实验室,李谨言没回大帅府,直接驱车去了关北子弟小学。他知道关心则乱,可还是要亲眼看到小豹子才能放心。
李谨言离开后,丁肇和乔乐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丁,你有多少把握?”
“很难说,”丁肇拿起一旁的培养皿,“只能尽力。”
“真没办法?”
“办法总能想出来的。”丁肇看着培养皿,表情变得严肃,他不是医生,只懂得化学和药物,只有辨认出病株,才能找到最终的解决办法。
但是,这需要时间。
到了子弟小学,李谨言先去见了校长,将他的担心和盘托出。
“郑先生,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但总要防患于未然。若真有学生生病,事情就难办了。”
听完李谨言的话,郑校长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放学的钟声敲响,楼二少只在校门口看到了大帅府的车和司机,却没看到李谨言。
“王叔,言哥呢?”
“言少爷有事去见校长了。”司机得到李谨言的吩咐,一直在校门口等着楼二少,“二少先到车里等言少?”
“不了,我在这里等言哥。”
楼二少的小身板站得笔直,司机也没再劝,陪着楼二少一起在校门口等人。
李谨言走出校长室,一路有先生和学生认出他,和他问好,走到校门口,小豹子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言哥。”
李谨言将楼二少一把抱起,“言哥刚才有事,睿儿等急了?”
“没有。”
车子一路驶过长宁街,楼二少的肚子突然叫了两声,小豹子正襟危坐,没出声。
“睿儿饿了?”
“恩。”楼二少诚实点头,今天上了体育课,先生带着跑步,楼二少还好,很多孩子在放学前,肚子就开始叫了。
李谨言本想让司机停车,路旁就有一家饭庄,想了想,又作罢,还是回家再说吧。
回到大帅府,李谨言马上吩咐厨房做饭,让楼二少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画册,马不停蹄给欧洲发电报,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封电报比得上一封长信,按照大洋计算,几百块不在话下。
当夜,李谨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整晚都没有睡好,干脆坐起身,掰着手指头琢磨,就算乔乐山和丁肇还没研究出特效药,消炎药和感冒药一类的还是先送去一批。再询问一下刘大夫,是否能想办法预防。
隔日,将楼二少送去学校,李谨言马上去见了二夫人,又给京城的楼夫人打了电话。然后就守在大帅府的电报机前眼巴巴的瞅着。
负责收发电报的兵哥压力山大,恨不能下一刻就有信号传来。被李三少这样盯着,他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最先回电的不是楼少帅,而是许二姐。欧洲的情况还不像李谨言想的那么糟糕,各地相继发现了类似病例,却都算不上严重,比起每天在战场上的伤亡,因病而死的人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大部分欧洲人,此刻并没意识到这场传染病会产生多大的破坏力。
就算如此,李谨言也没敢放松,毕竟,历史上那几千万的死亡人数不是捏造的。
楼少帅接到李谨言的电报时,西线德军正发起第三轮攻势。
在康布雷,德军的攻势虽然猛烈,却没采用毒气弹等手段,只是“常规性”进攻,战斗强度虽大,华夏军人的伤亡却不多。相比之下,美国大兵防守的那片阵地就惨了点,还没适应堑壕战的美国牛仔,也只能依靠斗志来弥补其他方面的不足。
好在牛仔们大多醒悟了“正义和自由”与“鲜血和生命”的关系,面对德军的进攻,也能咬紧牙关撑住。
英军的表现可圈可点,就算失去了大部分精锐,英国人的韧性也值得称道。
法国人的防线是最先被突破的,虽然没发生联军上层最担心的士兵哗-变,问题同样不小。此时的法军几乎丧失了斗志,和死守凡尔登一步也不后退的那支军队简直是天壤之别。
柿子要捡软的捏,这个道理人人皆知。
德军在法军防线的突破,对联军的打击是可想而知,在进攻的最后,德军的的一支部队距离巴黎不到三十七公里!
在这种情况下,联军指挥部强硬的下达命令,华夏远征军与美国远征军必须支援法军!
“这是真急了。”
宋武放下电话,转过头,外边炮声轰鸣,楼少帅却八风吹不动的靠在桌边看电报。
电报很长,楼少帅看得也相当认真,宋武抬头望天,又和坐在一旁的龙少帅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知趣的没在这时出声打扰。
小别胜新婚?这词不太恰当。
距离产生美?这话好像还是楼长风他媳妇说的。
那该怎么形容现在的状况?
总之,当马少帅顶着钢盔,抓着一把冲锋枪走进来时,宋少帅继续望天,龙少帅正研究地面,楼少帅专心致志的读电报。
“不是说洋鬼子下令了?”
马少帅摘下钢盔,长腿一迈,走到桌边,拧开水壶咕咚咕咚灌进嘴里,“怎么没动静?”
“不是。”宋武示意他去看读电报中的楼少帅,“国内来电报了。”
电报?
马少帅愕然转头,十几张纸的电报?这是南北又开打了还是洋人又在背后鼓捣事?他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吧?
“不是,他媳妇发来的。”
马少帅恍然大悟,没等说话,楼少帅却在此时抬头,目光似电,不发一语,将手中的电报折好,收起,上衣口袋装不下,就装到衬衣口袋里。
看他此举,其他三人同时无语。
就算他们好奇电报中写了些什么,也用不着这么防备吧?
实际上,楼少帅并非“防备”,只是“习惯”使然。
“下令各部,固守阵地。”楼少帅站起身,“另派第五十师增援法军。”
“一个师?”
“再加两辆坦克,”楼少帅戴上钢盔,“足够了。”
德军的进攻虽然猛烈,却已经是强弩之末,继续推进就有被联军拦腰截断的风险。对方正收缩兵力,显然在为下一波进攻做准备,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德国人死掐。
宋武领会了楼逍的意思,转头对率兵增援的师长说道:“告诉弟兄们,这场仗不必太拼命。”
没好处可捞,用不着和德国人拼命,就为给法国人擦-屁-股。
同时出发的还有一支美军部队,美国牛仔们学乖了,开始“紧跟”华夏兵哥们的步伐,在抵达法军防线后,见德军后撤,也没脑袋发热的往前冲,倒是让华夏大兵们看得稀奇。
“这帮美国佬什么时候学聪明了?”
正如楼少帅所预料的那样,德军在攻破法军防线之后,没有再继续进攻,而是重新调部署。不过,留给联军喘口气的时间并不长。
六月九日,德军的第四波进攻开始。
这一次,华夏远征军的压力陡增,德军的火炮,坦克,飞机,分散开的士兵冲锋,让华夏大兵真正见识到了欧洲一流陆军到底是什么样子。
从东线调回的部队,补充了西线新兵的不足,在同他们作战时,华夏大兵们时刻不敢掉以轻心,一个不留神,子弹就会招呼过来。
德军发了狠,不只夺回了在1916年失去的大片防线,还企图将亚眠和马恩河的突出点集中起来,以进攻巴黎。
英军,法军和少量的比利时军队死守马恩河,华夏远征军和美军则被抽调大部防守亚眠。
成吨的炮弹砸落,大地仿佛都在颤动。
硝烟弥漫,坦克的内燃机声,飞机的轰鸣声,机枪声交织成一片。
战场上只有两种人,活人和死人。
华夏的坦克和飞机出现在战场上,这是在1917年的康布雷进攻之后,华夏坦克的第二次集体亮相,第二批的华夏飞机也运送到欧洲,联合英法支援的六百架战斗机,与德国飞行员在空中展开激烈的厮杀。
不断有飞机在空中爆炸,燃烧,坠落。
地面上,坦克,装甲车,碰撞在一起,高射机枪被放平,重机枪的哒哒声不绝于耳,穿着不同军装的士兵,打光枪中的子弹,用刺刀和拳头继续战斗。
战场上不存在慈悲和怜悯,无论被杀死的是敌人还是朋友。
鲜血弥漫了整片土地,亚眠的防线却一直没有被突破。
这里,是一片死亡之地。
在战斗最激烈时,旅长师长抓起冲锋枪,楼少帅也出现在了前线,意外的,美国远征军总指挥潘兴竟领先他一步,一名美军师长正在向他报告战况。
两人见面,只是礼貌的互相致意,随后各自专注于眼前的战局。
华夏远征军和美国远征军共同防守亚眠,双方的交流却并不多,“独立作战”四个字,在这里得到了最彻底的贯彻实施。
只是在作战过程中,美国大兵和华夏士兵倒是产生了一定的默契,就像一些美国大兵说的那样:“忘记子弹会避开勇敢者这句蠢话,看看那些华夏人怎么做,这样才能活得更久。”
德军的进攻持续了五天,六月十三日,联军终于暂时挡住了德军的攻势,但却失去了大片在1916年夺去的阵地。替代霞飞担任联军总司令的福煦将军,建议联军对德军反攻,可惜,协约国首脑的意见却一直没有得到统一。
从六月中旬到七月上旬,德军和联军都没有再发动大规模进攻,西线偶尔有枪声响起,也只是部分阵地的小规模冲突。
第二批华夏远征军抵达欧洲,美国远征军的数量也增加到了三十万,同时,装有大量药品的卡车开到了亚眠。
这次负责运送物资的不再是马尔科夫,而是一身男装的许二姐,乌黑的长发被编成了一条辫子,婀娜的身资让前线的大兵们全都眼前一亮。
许二姐跳下卡车,将清单交给楼少帅,用华夏语说明了这批物资的重要性,其中大部分都是药材。交给马尔科夫,许二姐并不放心,至于身份是否-暴--露,也不再那么重要。
她和尼德在欧洲的任务已基本达成,尼德商行与华夏有联系早不是秘密。
若没有特殊渠道,尼德商行的货源从何解释?华夏罐头和药品在欧洲可是紧俏货,大批量收购东方古董文物的行为也足够引人注意。
欧战进行到现在,能捞的好处基本已经到手,接下来的,就要放到战后的巴黎和会上去“讨论”了。
李谨言不久前给尼德发来电报,在最后一批古董装船之后,他可以选择留在欧洲,或是返回华夏。许二姐则要在十月前离开欧洲,前往俄国,在那里,有新的任务交给她。
在临走之前,许二姐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解决马尔科夫的问题。
至今为止,马尔科夫还没有出卖华夏的迹象,为了以防万一,李谨言还是下令欧洲的情报人员将他“请”回华夏,至于是先礼后兵还是先兵再兵,完全交由许二姐等人决定。
此举,也是为了留马尔科夫一命,他的身份-暴--露或是为钱出卖华夏,都只会给他带来一个下场,送命。
一战和二战中的王牌间谍,双面间谍或是多面间谍,有好下场的可没几个,遑论一个骗子出身的冒牌货。其实,最简单也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让马尔科夫和大卫一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李谨言考虑再三,却没有这么做。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李谨言的准则,或许会被说成心慈手软,但在没有被触及底线之前,他并不会轻易举起屠刀。
当然,日本矬子绝对是例外。
许二姐的到来,让不知内情的人产生了多种猜测,这个魅力十足的东方美女,到底是什么身份?
对于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尤其是几个敢对着她吹口哨的美国大兵,许二姐的回答很直接,几拳揍倒,再踹上两脚,抽--出锋利的匕首,对着美国牛仔的脖子和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的某个部位比划了一下,勾起饱满的红唇,“姑奶奶昨天刚磨过刀,想试试有多利吗?”
美国牛仔浑身僵硬,脸色发青,直到许二姐离开,半天都没动一下。
物资送到后,华夏远征军中的炊事兵和医务兵又忙了起来。
很快,华夏远征军的堑壕里就传出了一阵阵的中药味,隔壁的美国大兵看到那些黑乎乎的药汁,直接退避三舍。
老天,华夏人在做什么?!
直到西班牙大流感在欧洲彻底爆发,美国牛仔们才会知道,这些黑乎乎的药汁,是救命的良药。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七月中旬,德军在西线展开第五次攻势,也是战争结束前,德军最后一次大规模主动进攻。
震天的炮火中,德军士兵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联军构筑的防线几乎要被德军疯狂的攻势击溃,但也只是几乎。
持续了三天的战斗,攻守双方均损失惨重,在付出了十五个师的代价之后,德军仍没能攻破联军的防线。接连几次大规模进攻,使德国军力消耗殆尽,物资匮乏,前线的士兵只能靠黑面包和土豆充饥。
德国最高统帅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下令停止进攻,军队开始有计划后撤,同时加固兴登堡防线,在阿尔贡地区设置严密的防守,带刺的铁丝网,爆炸性和非爆炸性障碍物连成一片,重机枪被集中起来,很显然,德国人已经在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
七月十八日,协约国的首脑们终于艰难的达成了一致,联军的最高统帅福煦下令,在西线对德军发起全面反攻。
“德军已经衰弱,这是打败他们的最佳时机!”
“夺回失去的土地,将日耳曼人赶出去!”
法军,英军,比利时军枕戈待旦,华夏远征军和美国远征军也接到了作战命令,就连一向习惯打酱油的面条军,也在不久前的皮亚韦河战役取得胜利,信心倍增,计划对奥匈帝国军队发起更大规模的进攻。
海面上,英美联合舰队彻底封锁了大西洋,天空中,索普维斯火蜥蜴和华夏的黑旋风,成为了最引人注目的风景。
地面上,坦克,装甲车,各种口径的火炮也张开炮口,英法两国格外的“大方”,给华夏远征军送来大量的武器和弹药补给,100mm口径以上的火炮就有三百门,还有装甲车,重机枪以及成吨重的炮弹。
或许是楼少帅之前“拒战”的借口发挥了作用,也或许因为美国新一批援助物资抵达,总之,联军上层对华夏远征军的态度的确是今非昔比。
“这是一支值得重视的力量。”
联军的前线指挥官,总结华夏远征军之前参与的几次战斗,得出结论,华夏人会打仗,至少比美国牛仔更值得“信任”。
在康布雷,在亚眠,华夏远征军都发挥出了相当可观的战斗力。
“无法相信。”
十年前,这个国家还是任人瓜分的一块肥肉,清国的老太后和拖着辫子大臣们,还在对欧美人甚至是日本人卑躬屈膝,如今的华夏却接连打败日本,俄国,不久前还从俄国手中夺取西伯利亚的大片领土,没有人能够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正如英国驻华全权公使朱尔典发回白厅的电报,“为取得华夏的友谊,大不列颠可以放弃部分利益。”
白厅接受了,也这样做了。
在华的租界,海关,一一归还,英国人在华夏大地上的“特权”也被废除,华夏人得到了“想要”的,接过了英国人递来的橄榄枝。但是,傲慢自大的约翰牛没有预言能力,无法提前预知,这一切还远远不够。
华夏不再是任人宰割瓜分睡狮,古老的东方巨人从沉睡中苏醒,握紧了拳头,向世界发出了属于华夏民族的声音。
原有的世界格局必将被打破,这一天,即将来到。
七月二十日,李谨言接到了楼少帅从欧洲发来的电报。
协约国的反攻已经开始,最先燃起战火的是马恩河,担当主攻任务的是法军第十集团军。福煦的安排出乎预料,联军并不看好已经麻烦缠身的法国军队,法国人却表现得让人大跌眼镜,他们仿佛又变成了那支死守凡尔登的军队,年轻的士兵褪去了迷茫,变得勇猛顽强。
华夏远征军的战场在亚眠,暂时没有接到出击的命令,楼少帅给李谨言发电报时,几万兵哥正捧着碗捏着鼻子喝中药。这个场景吓到了他们的邻居,一连三天,两军阵地的交界处都没见到美国牛仔的身影。
楼少帅的电报“很长”,仔细数一数,足足有二十一个字,险些让李谨言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拿着电报纸左看又看,这真是楼少帅发来的?不是旁人代笔?
可无论是话中语气还是末尾署名,都是楼少帅无疑。李三少也只能告诉自己,应该只是楼少帅心情好,或者该说,简直太好了……
七月二十二日,北六省广播和报纸上开始出现“流行性感冒”的消息,对国人来说,这是个新鲜事。不过按照报道中说的,采取一些措施预防也不是坏事。在外地做事的大都收到了家人的电报,其中,跑船的对此最为重视。
中药铺提前得到消息,早已备下足够的药材,按经年老大夫的医嘱,份额限量,足以供应六省内的需求。
药不是饭,起到效果就好,吃多了也没好处。
沪上和青岛等地效仿而行,期间有不法商人囤积药材,哄抬市价,宋舟没有手软,抓了几个杀鸡儆猴,再有人想投机也得掂量掂量。这不是普通的商品,这是药材,为了赚钱就昧良心,抓起来杀了也没地喊冤去。
虽然宋大帅只抓不杀,可没收全部家产,也和杀了他们没多大区别。
被“抄-家”的名单中,许逸文的本家赫然在列,办纱厂竟然会和囤积药材扯上关系,算得上稀奇。不是捏造罪名,就只能怪人心不足,被人挑唆几句就要钱不要命。
孙清泉动手时,孙夫人冷眼看着,心中叹气,就算是这样,怕也难得一声感激,何必?
许逸文本人倒是没牵涉其中,但一大家子没了生计,全要靠他来养,也足够他头疼。询问再三,得知父亲和兄弟的确囤积了一批药材,证据确凿,原本想在报纸上“伸冤“,质问军政府黑白不分的心思顿时熄灭,只能认命。
山东督帅韩庵山没了实权,自然不能像宋舟一样说抓就抓,想杀就杀。但山东省长却是敢下手的,凡是非法囤积药材哄抬市场价格的,不论数量多少,全都抓起来。顺便办了不少地痞流氓,山东境内为之一肃。
中原西南等地尚未发现相关病例,各省督帅却收到了楼大总统亲自发来的电报,不论是否用得上,总是一份心意。
八月初,华夏国内参众两院选举,议员们各处活动,选举的新闻盖过了华夏远征军在欧洲战场的消息,倒也将之前反对华夏派兵参战的声音压下去不少。
李谨言对选举的事算不上关心,每天看过便罢,回到关北的白老却揪住他,连带楼二少,一天小半个时辰的“政治厚黑学”教导,雷打不动。
李三少满眼冒星星,楼二少却听得津津有味。
看看端正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向白老提问的小豹子,晃晃成了一团浆糊的脑袋,李谨言怀疑到底谁才是七岁?
八月六日,法国第十集团军在马恩河击败了德军,解除了德军对巴黎的威胁,消息传回后方,巴黎街头挤满了欢庆的人群。
八月八日,华夏军队和英军在亚眠对德军发起了联合进攻,楼少帅亲自在前线指挥,英国大兵也亲眼见到了华夏人是如何战斗的,很多人都产生“错觉”,这不是华夏军队,而是一支“欧洲强军”。
钢盔下的东方面孔让他们回到现实,沉默的北六省大兵,射击精准的南六省大兵,爱用工兵铲的西北大兵,下手狠辣的滇军,这样的军队,加上指挥若定的年轻将军,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刺刀,狠狠的扎进了敌人的胸膛。
在堑壕中摸爬滚打苦熬四年的英国人,身为“友军”,仍不免胆寒。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些华夏人。”
战争结束后,一名英军上校回忆起和华夏军队一同作战的场景,还会心惊肉跳。
“他们就像是一群狼,盯准了猎物的狼群。”他对已经成为陆军少尉的儿子说道:“我当时很庆幸,他们不是敌人。如果你亲眼看到我曾目睹的一切,你会有一样的想法。“
除了担任指挥的楼少帅,宋少帅,马少帅和龙少帅都亲自上了前线。
曾在康布雷出现的一幕,在亚眠再次上演,地面上的坦克和装甲车集群,空中的飞机,配合步兵火力,就像是一部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撕开了德军的防线。
在进攻中,华夏军队采用了层层炮击,层层推进的方式,没有留给德军更多的准备时间,在成排的炮弹砸下后,坦克和步兵就冲了上来。
本该作为“主力”进攻的英国大兵,计划采取的战术和华夏军队类似,却不如华夏军队运用娴熟,战斗到中途,华夏大兵们似乎打出了劲头,英国人冲上前,几乎只有接收俘虏的份。
到了傍晚,华夏军队已经向纵深推进十五公里,这样的进攻强度和推进速度,就算是大战初期的德军,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才能做到。
华夏士兵的战损让英国指挥官瞠目结舌。英国人推翻了对康普雷战损的怀疑,华夏人并没有为了面子而“说谎”,他们在战斗中的损失上少到让人无法置信。
战斗在夜幕降临时结束,比起持续了十几天的马恩河进攻,亚眠的战斗完全可以用“奇迹”来形容。
战斗中途,楼少帅也踏上坦克加入战斗,一名英国随军记者用相机拍下了这一幕,年轻的华夏将军,威武的华夏坦克,以大篇幅出现在泰晤士报和巴黎的报纸上。
“丑八怪”之名,也随着楼逍的大名响彻欧洲。
撰写报道时,英国记者特地询问了几名从战场上下来的华夏坦克兵,当兵哥告诉他坦克“姓甚名谁”之后,英国人整张脸变成了一个“囧”字。
这样威风凛凛的陆战武器,竟然有这样一个名字?
显然,华夏兵哥并不认为“丑八怪”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反倒觉得相当亲切,比起德国人拗口的A6V,英国人的大游民还是马克什么的,还是“丑八怪”更大气上档次!
英国记者一张“囧”脸,头顶滑下三道黑线,心头狂奔过一群神兽。
是谁为华夏坦克命名?审美真的没有问题吗?
如果做出丑八怪的老师傅们得知英国记者所思所想,大概会拍拍他的肩膀,感慨于他们和英国佬竟然有了“共同语言”。
八月八日,注定是华夏军队扬名世界的一天,也是德军黑暗的一天。
仅仅一天的战斗,就有三万德军被俘,大量的火炮和机枪被联军缴获。许多有价值的文件落在联军手中,联军所采用的战术也让德军无所适从。
“军官和士兵失去了勇气,如果战斗继续这样下去,我军无法取得胜利,撤退都将毫无秩序。”
德军总参谋长鲁登道夫感到无奈,面对英法的百万军队时,他都未曾感到过如此无力。
比起德国人的沮丧,联军内部倒是一片欢腾。
马恩河,亚眠,紧接着就是圣米耶尔和伊普雷,只要将德军在联军防线上的突出部全部攻破,胜利的天平终将向自己一方倾斜!
唯一感到不愉的或许只有美国远征军总指挥潘兴将军,在之前的两场进攻中,美军根本没有参与战斗的机会,就连一直防守的亚眠都被英国军队代替。
在为庆祝“胜利”举办的晚宴中,潘兴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接下来的圣米耶尔进攻,美军将承担重要的作战任务。
华夏远征军也接到了宴会的邀请,楼少帅皱眉,宋武耸了耸肩膀,马少帅习惯的将腿往桌面上一架,往后一仰,“这帮洋人还真有闲心。”
虽然不感兴趣,出于礼貌,也不能不给面子。
四名高大挺拔的年轻将军出现时,宴会厅里的小姐夫人们起了一阵骚动。
曾与楼少帅等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法军中校,已经升任上校,见到眼睛发亮的妻子,诅咒一声,“上帝,我就知道!”
当天的晚宴,四名华夏将军周围,一片众星拱月之势。
楼少帅一张冷脸,礼节上却一丝不错,马少帅烦得想挥鞭子,宋少帅和龙少帅起初应付自如,渐渐也被浓郁的香水味熏得受不了了。
现场的所有男士都在羡慕嫉妒恨,年轻的华夏将军们却认为自己在活受罪。
所谓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天知道。
九月初,许二姐和马尔科夫一起登上开往华夏的轮船。马尔科夫很识相,在华夏情报人员找上门时,十分配合,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言少爷没下令杀你。”许二姐站在轮船的甲板上,海风拂起她的黑发,红唇似火,“你很走运。“
“我已经在感谢上帝。”马尔科夫看着许二姐,目光中有几许痴迷,却很快恢复了清醒,“但我知道,有比我更幸运的家伙。”
“比如?”
“等够得到女神垂青的人。”
许二姐突然笑了,摆摆手,“得了,这一套我十五岁就会用了。“
马尔科夫耸了耸肩膀,他虽然是个骗子,偶尔也会说真话,可惜没人愿意相信。
轮船的汽笛声冲破云霄,码头上,选择留在欧洲的尼德目送轮船逐渐消失在海面上,表情中有怅然,不舍,也有解脱。他完成了和李谨言的“约定”,接下来,他就要为自己努力了。
戴上帽子,走到停在一旁的轿车前,再次回望,广阔的碧海蓝天下,只有海鸥在飞翔。
九月中旬,欧洲西线的圣米耶尔,协约国集结了一千五百架飞机,大量的火炮,准备对驻守在这里的德军发动进攻,这不是美军第一次在欧洲作战,却是第一次“摆脱”友军,独立作战。
三十万的美军,组建成十四个师,都在战壕里等待着攻击哨声的响起。
华夏远征军没有接到作战命令,倒是又有作战物资送到,除了国内送来的,还有大量联军送来的补给。数量最多的就是美国产的罐头。
对于不缺吃的华夏大兵来说,这些罐头都是鸡肋,还有联军配发的咖啡兵哥们同样“无福消受”,最后全部分给了被关押的德国战俘。德国人吃惊不小,现在的德军缺衣少食,别说罐头,黑面包能吃饱就不错了,联军竟然给俘虏吃罐头?
这个误会一直持续到他们被送到后方的战俘营,在那里,他们才知道,只有“华夏人的战俘”才有这种待遇。被其他联军部队俘虏,分到的也只有土豆和黑面包。
德国人虽然解开了误会,却也一直为另一件事困惑不解,那就是华夏人会喝一种味道相当恐怖的“黑色液体”。曾经有德国人好奇的“尝试”了一下,结果一整天嘴里都是苦的。
华夏兵哥们严格遵守“国际条约”,即便是英国人,也没办法从他们对俘虏的态度上挑毛病,以至于在巴黎和会上,日本矬子声泪俱下的控诉华夏人“虐-待”战俘,强迫战俘去从事艰苦的劳动,压根没人相信。或许发生日本人身上的一切,有人看到了,但那关他们什么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日本这条看门狗,已经不能再为大不列颠带来利益,牵制华夏的作用也微乎其微,甚至会引来报复,英国人很干脆,把这条狗一脚踹开,万事大吉。
九月十六日,美国大兵在欧洲西线对德军发起进攻,同日,一艘偏离了主航道的美国货轮,在菲律宾群岛附近被击沉,共有三十六名美国人在沉船事件中丧生,几名幸运儿被路过的欧洲商船救起,围着毯子瑟瑟发抖,喝着热汤,牙齿都在打颤。
经过询问,一个被救起的人说出他亲眼看到的“事实”。
“是日本潜艇。我发誓没有看错,是日本人!“
船上的人面面相觑,日本人?
与此同时,日本四艘巡洋舰又一次开赴菲律宾群岛,丝毫不知道,噩运即将降临。
☆、第二百三十七章
商船被击沉的消息,很快刊登在美国各大报纸的头版上。
有德国潜艇的先例在,美国人对商船遇袭一事格外敏-感,正是因阿拉伯号商船被德国潜艇击沉,美国才会与德断交,加上德国意图与墨西哥结盟,才对德宣战。
美国大兵在欧洲西线的圣米耶尔大步挺进,不到两天就突破了德军的防线,俘虏了一万三千人,缴获了四百多门大炮,美国人正对此大加颂扬,激动不已时,竟然传来了这样不幸的消息。可想而知,美利坚会有多愤怒。
尽管多数报纸也只是用了“可能”,“大概”这样的字眼,但从沉船事件中活下来的人,却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确切声称,“是日本人!”
“潜艇上有日本的标志!我知道那是日本的国旗!”
不久后,又一艘美国商船在菲律宾群岛附近被击沉,没有任何幸存者。联系两次沉船间隔的时间和地点,怀疑的火苗再次烧到了日本人的身上。
生活在美国的日本人能感到环境的变化,那些白人警察的视线变得分外不友好,生活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艰难。
原本,这种胆战心惊只属于华夏人,美国有明确的排-华法案,华夏人总是被嘲笑和欺辱的对象。
随着华夏对外战争的接连胜利,大批的商品涌入美国,加上出兵欧洲后取得的战果,美国的报纸和广播开始转变风向,尽管说话依旧带刺,却明显比以往要“友善”许多。
上个世纪,大量的华工怀抱着淘金梦,被骗上了开往美洲大陆的货轮,他们被蔑称为“猪仔”。从事最苦最累的工作,很多人客死异乡。
华夏人艰苦劳作,从不埋怨,为的不过是能养活一家人的微薄报酬。
当美国排-华浪潮出现,就连这点奢望都无法达成。殴打,屠杀,驱逐,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白人警察看到华夏人被按倒在地踢打侮辱,非但不会上前阻止,反而抱臂观看,就像是一场消遣,如有华人反抗,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抓紧警察局,在哪里,将面临更悲惨的遭遇。
有人想到回家,哪怕冒着被清政府杀头的危险。
一张薄薄的船票,却让回家之路成了天堑。他们流血流汗,赚来的钱甚至不够买一张回国的船票!
听起来或许夸张,但这就是发生在许多华工身上的事实。
现如今,华夏变得强盛,从国内来的留学生和生意人告诉他们,在华夏,他们能找到活干,若有一技之长,更不用为生计担心。
“国内正在修铁路,还有很多工厂都在招工。”一名刚下轮船的年轻人对聚集在码头的华夏人说道:“政府计划向西伯利亚移民,每个人都能分到土地。就算不能在工厂中做工,也可以种地,好过在这里衣食难保,受人欺凌。”
“就算没有钱买船票也没关系,可以到华夏在美国的领事馆,大家,可以回家了。”
有人半信半疑,更多的人却选择相信。即便半辈子都没进过“官府衙门”,回家的梦,还是促使他们壮起胆子,迈出了第一步。
在华夏联合政府和致公堂等华人帮派的携手下,一批又一批华工和华工的后代登上了返乡的客轮,祖国敞开了怀抱,迎接他们的归来。
船上有不少白发苍苍的老人,随着汽笛声响起,回望身后曾给了他们希望,又埋葬了希望的土地,苍老的大手捂住双眼,泪水顺着指缝滑落,回家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华夏人开启了回家之路,日本人的生活却变得水深火热。
沉船事故发生后不久,美国人就找上了日本驻美公使,要求日本人给美国一个“交代”。
日本政府闻听消息,大惊。
寺内首相慌忙召见海军大臣,必须确认这件事不是日本做的,否则会有大麻烦!
沉船的地点和时间太过凑巧,恰好有日本战舰到菲律宾群岛“办事”。若是误袭,那……
寺内坐立不安,海军大臣在询问几艘巡洋舰的舰长之后,肯定的回答,这件事和日本无关。
“阁下,海军部并未派出潜艇参与行动。”海军大臣表情严肃,“第二舰队的潜艇编队一直留在海港,没有一艘出动。”
“那是谁击沉了美国人的船,还凑巧在菲律宾!”
海军大臣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了猜测,会不会是华夏人?但是,华夏什么时候有了潜艇?
由于日本设置在华夏的情报机构被彻底摧毁,面对如今的华夏,日本就像是睁眼瞎子,能看到的只有表面上的东西,更深层次的,想都别想。日本驻华公使林权助发回国内的消息少之又少,设法同华夏官员交好的手段已经不管用了,他所接触的华夏官员,都是“大大的狡猾”。
钱照收,安Сhā钉子别想,委托的事情,影子都没有。
“无论如何,必须证明事情和日本无关!”寺内首相厉声说道:“这段时间不要再去菲律宾,直到事态平息。”
“是!”
寺内首相和海军大臣商定计划分头执行,不想就在谈话期间,两艘日本巡洋舰再次出航。恰好赶上美国大西洋舰队的一支分舰队,奉命到菲律宾群岛附近调查沉船事件。
历史和日本人开了一次“恶劣”的玩笑,玩笑的结果,是致命的。
海军大臣得知舰船出航就感到不妙,只能抱着侥幸心理,希望美国人的动作不要那么快。但一连几天都没见到巡洋舰归来,他的心沉到海底,手脚冰凉。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就在寺内首相为发生在菲律宾的沉船事件忧心不已时,日本国内也不消停。
自八月起,从北海道爆发的抢米运动再次升级,东京大阪等地都出现了米铺被抢,米商被殴打事件。出动警察,人群非但没有被喝阻,反而和警察发生了冲突,到九月下旬,工人也加入进来,罢工事件层出不穷,大量的工人和农民走上街头和警察对峙,反-对-政府的言论屡禁不止。
“要么让我们吃饱肚子,要么就推翻政府!”
“无能的支--那--人得到了大片的领土,我们连大米都吃不到!”
“寺内是胆小鬼,我们不需要胆小鬼的首相!”
罢-工和游-行让刚刚有些恢复的日本经济再遭沉重打击。照此下去,别说还清英国的贷款,重新染指华夏,恐怕未来三十年内日本都要在贫困中度过。
偏偏美国人又找上了门!
内阁本计划借俄国革命,利用协约国的身份出兵西伯利亚,没等第十二师团上火车,就闻听华夏和苏俄政府签订了《乌兰乌德条约》,小半个西伯利亚落进华夏人的口袋,彻底堵死了日本人从东西伯利亚进入俄国的道路。
华夏人会允许日本人从自己掌握的港口登陆?想都不要想!
横跨北冰洋?恐怕没到俄国,船上的日本矬子就先被冻死了。
“混账!”
寺内首相气得摔杯子,不能出兵西伯利亚,就不能借口拖延对英的欠款,也没法向其他协约国成员借款。此刻的大不列颠因长期战争国库亏空,减免日本的欠款?不成倍的加利息就不错了。
虽然日本没有正式“放弃”庚子赔款,但英国人把海关都移交给了华夏,日本再蹦高也没用。
所有的麻烦都集中到一起爆发,寺内正毅十分清楚,自己的首相位置,就快到头了。早知道,留在朝鲜收拾烂摊子也比现在强!
至少在朝鲜他能杀人。在日本,派出军队也不能把--暴--动--的人都杀死,更不用说找上门的美国-鬼--畜!
如果朝鲜总督长谷川好道得知寺内正毅的想法,不知会作何感想。
寺内以为朝鲜的烂摊子比日本面临的严峻问题好处理,长谷川却已经要抹脖子上吊了。
自从内阁下令在朝鲜下死力刮地皮,朝鲜国内的反抗运动声势越来越浩大,八月间,反抗军还曾打到汉城外,城内也爆发了起--义,第二十师团和从平壤撤回的第十九师团拼尽全力才将起-义-镇-压下去,打退了反抗军。
偏偏此时华夏政府又发表声明,宣称对朝鲜事态十分关注。嘴上说说倒不要紧,长谷川总督担心的是,华夏是否会趁机出兵。
当初日本为占领朝鲜,无所不用其极,打败北洋水师之后,更是气焰嚣张。如今角色对换,只因华夏政府的一次声明,日本人就日夜提心吊胆。
长谷川好道致电国内,通篇只有一个意思,华夏出兵,朝鲜这点兵力肯定是撑不住的,怎么办?!
大本营的回复迟迟不到,朝鲜国内的反抗运动却愈演愈烈,连被囚禁的前国王李熙都动作频频,好像压根不再担心长谷川会把他的头砍下来当夜壶。
朝鲜的局势,日本国内的形势,加上咄咄逼人的美国,寺内正毅终于撑不住了,在九月底,以患病为由辞去了首相职位,撂挑子不干了,也干不下去了。
山县有朋本想推举曾两次组阁的西园寺公望,结果被西园寺推辞,推举平民出身,同样有立宪思想的原敬组阁。
“国内局势,必须如此。”
原敬的上台,代表着日本政府对“民主”的一种妥协,也让民间对政府的反对声低了一些。可惜好景不长,这位日本第一任平民首相,没有完成他的政治夙愿,任期没有结束便被暗杀。
不过,此时原敬内阁还是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至少,持续了两个多月的国内运动终于有了平息态势,日本政府面临的最严峻问题全部转向了国外。
国外的问题却比国内的问题更棘手。
朝鲜暂且不论,美国人是那么好打发的吗?
被激怒的白头隼伸出锐利的爪子,不沾血,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谨言接到情报人员发回的电报,并没太多的表情,看过之后,将电报纸折好,说道:“哑叔,派人给司徒茂送个信,尽快脱身吧。“
日本的一只脚已经踏进泥潭,另一只脚陷进去是早晚的事,没有必要再和这帮矬子搅合。很快,他们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俄国那边有消息吗?”
哑叔取出随身的纸笔,写了一行字,递给李谨言。
看到上面的内容,李谨言的眼睛倏地瞪大,不怪他惊讶,基洛夫竟然取代托洛茨基,为布尔什维克政府编练军队,喀山也成为了军队上层的指挥官,“良好”出身更使他获得了政府高层赏识,被授予上校军校。本该是苏军缔造者的托洛茨基,却因弗拉基米尔遇刺一事受到牵连,被挤到了布尔什维克政府权力的边缘地带。
李谨言觉得很不可思议。
历史按照预定的轨迹前行,行进途中却总会在不期然间拐向岔路。
喀山成功打入军队上层,自然方便他获取情报,可也加大了脱身难度。若是身份-暴-露,绝对是九死一生。
对待内部“敌人”,布尔什维克一向不会手软。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军官,恐怕比二战时死在德国人手里的还多。
“哑叔,喀山的情况很危险。”李谨言拧起眉头,“他想好该怎么脱身了?”
哑叔没点头,也没摇头,李谨言猜到了答案。
“哑叔……”他的声音有些发哑,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却一个字都没出口。
九月末,在欧洲西线,比利时军队和英军攻入了伊普雷突出部,比利时人尤其欢欣鼓舞,在四年的战争中,大片的比利时国土被德军占领,大量比利时人被迫流亡国外,如今,他们终于能回家了。
在北线,比利时军队也表现得异常勇猛,比起英国人,他们完全是为了夺回国土而战。就算德军在后撤途中采用焦土政策,沿途不留一物,比利时人也不在乎,房屋可以重建,农田可以再开垦,现在,他们只想回到自己的家园。
华夏远征军攻破亚眠之后进入短暂休整,美国远征军却因圣米耶尔一战信心大增,紧咬住德军不妨,高涨的热情让美国牛仔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攻入柏林。
事实上,美军在圣米耶尔打败的只是德国的后续部队,并没遇上德军中的硬茬,就算如此,能独自取得一场胜利,也足以让潘兴将军露出笑容。
美国军队会继续证明自己,他下令部队开往兴登堡防线,进入阿尔贡森林。
德军此时正有序的大面积撤出占领区。亚眠之战后,德军统帅部就下达了命令。
九月二十六日,保加利亚退出大战,鲁登道夫建议兴登堡从占领的欧洲区撤出,并根据美国总统威尔逊提出的十四点纲要向协约国求和。战场形势对德国十分不利,不在此时求和,情况只会更糟糕。
兴登堡接受了鲁登道夫的建议,向德皇威廉二世进言:“此时停战,是为了避免更大的灾难。”
由于英国的海上封锁,德国人的生活每况愈下,前线作战的士兵和后方的平民一样都在饿肚子,再坚强的士兵也无法饿着肚子作战,持续恶化的经济,只会危害德皇的统治,被推翻的沙皇尼古拉二世就是前车之鉴。
威廉二世不想重蹈表兄弟的覆辙,他采纳了兴登堡的进言。
十月初,席卷欧洲的西班牙大流感彻底爆发,每天都有人因患病死去。无论是前线的士兵,还是后方的贵族和平民,无人能够幸免。当西班牙国王也传出染病的消息,恐慌的情绪开始蔓延。
黑死病差一点毁灭了整个欧洲,很多人以为厄运再次降临。
无法确定病源,没有特效药物,越来越多的人被感染,情况最糟糕的西班牙,整个城镇都是患病的人群。
医院里人满为患,口罩的价格高到离谱,一些医生采用高价购买的磺胺治疗肺炎患者,但没等到患者病愈,医生和护士却倒下了。
在前线作战的士兵也有不少患病,感染的人数持续上升。
欧洲人感到惊恐,美国人也束手无策,这个时候,有人发现,华夏远征军至今没有士兵因这种疾病而死亡。就算有士兵患病,也会在随军医生的治疗下很快痊愈。
最先发现这一点的是美国人,当又一个发着高烧的士兵被抬走后,一名曾和华夏远征军有过接触的美国军医突然说道:”华夏人一定有办法!”
“华夏人?”
“是的,他们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也不会死亡。”
美国军医的猜测引起了上级的注意,很快,消息就送到的潘兴将军面前。战争进行到现在,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若是因为疾病--暴-发-止步不前,很可能产生其他变数。
华夏远征军的指挥部中,宋武放下电话,转头对正看地图的楼少帅说道:“长风,这事怎么办?”
“我看不用管。”一旁的马少帅敲了敲放在桌上的钢盔,“一个不好又要赖到咱们头上。没听有人说这病是咱们带来的?要不是姓龙的拦着,老子揍死那孙子!”
“怎么又扯上我了?”龙少帅皱了皱眉。
随第二批远征军抵达的几名少帅对联军内部谈不上了解,没有贸然开口。看情形,彼此的关系并不怎么样。
“没有治病的药。”楼少帅终于抬起头,放下铅笔,“实话实说。”
“咱们喝药时,那帮美国人可是看到了。”
楼少帅语气平淡,“告诉他们喝中药能预防,他们会喝?”
众人面面相觑,的确,告诉他们,也未必有人乐意喝。
至于李谨言曾在电报中提及的,乔乐山和丁肇研发中的特效药,楼少帅还没打算透露给洋人知道。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十月三日,经过选举,华夏民主共和国新国会在众议院成立。
远在欧洲的华夏远征军通过电报得知这一消息。彼时,华夏大兵们正同美军一起,在多山的阿尔贡地区艰难跋涉。即便有疾病的威胁,协约国也没有停止进攻的步伐,相比起缺少食物和药品的德军,联军具有更大的优势。
至于华夏军队有治疗疾病的方法一事,最终不了了之,那种黑色的药汤,大多数联军士兵都不愿意也不可能尝试。
英法联军和比利时军队向兴登堡防线发起猛攻,华夏远征军和美国远征军则突进阿尔贡。
十月五日,兴登堡防线被联军突破,三万五千德军被俘,大量的火炮和机枪被缴获,在英军看来,此战已瓦解德军最后的防线,胜利近在眼前。华夏远征军和美国远征军的进攻却并不那么顺利。崎岖的山路不适合坦克行进,丑八怪再“优秀”,也只是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坦克而言。联军只能依靠大炮开路。
遇到障碍,架起大炮轰出一条路,继续前进。
美国大兵显然对这种战斗方式适应不良,华夏军队中,也只有滇军和猎户出身的兵哥还能游刃有余。
“见了鬼了!”
休息的命令下达,一个华夏大兵靠着树干坐在地上,从口袋中掏出一包饼干,拧开水壶的盖子,猛灌了一口。
“什么时候是个头!”
路不好走,还要面临随时会遇到的德军突袭,兵哥们还算是好的,美国大兵的抱怨声,从进入山区开始就没停过。
“谁知道。”另一个华夏兵哥掏出一盒罐头,启开,用匕首挖出一块送进嘴里。除了负责警戒的两人,其余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还算平静的午饭。天晓得下一刻是不是会有子弹从林子里飞出来,这些德国人熟悉地形,又早设下埋伏,最初的一两天,大家都没少吃苦头、
“好在咱们的刘小大夫够这个!”一个兵哥竖起了大拇指,“对面正打着抢,他钢盔一戴就冲上去了,硬生生把二愣子给拖下来,要是晚一会,别说保住一条胳膊,小命都没了。”
“是啊。”另一个兵哥站起身,走到背对大家持枪警戒的兵哥旁边,拍了一下,这是兵哥们的习惯,也成了规矩,向来不从背后拍人肩膀,否则,轻的是一拳一脚,重的直接枪-口-顶-上。
“我替你,吃点东西吧。“
持枪警戒的兵哥点点头,退后两步,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罐头,大口的吃了起来。
兵哥们在休息,率军进入阿尔贡森林的楼少帅等人却在计划下一步如何行军。
“照我说,和那群美国佬分开,咱们还能少受些拖累,速度说不准能快点。”马少帅咬着一根干草单腿踏在树干上,“我手底下的兄弟,再不习惯也没像他们一样。”一天照三顿的哭天抹泪,哭爹喊娘,这也叫当兵的?
楼少帅没接话,只是看着通讯兵刚接到的电报。
进入山区时,华夏远征军带上了一台电报机,方便与留在后方的宋武等人联系。此时在欧洲的华夏大兵达到了十一万人,进攻阿尔贡地区的只有七万人,余下的人都留在了后方,其中有部分是伤员,余下是为留条“后路”。并非是楼少帅多此一举,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完全信任过这些“友军”。
若非华夏军队在之前的几场战斗中展示出相当实力,谁知道现在会是什么状况?
就算如此,在发起进攻之前,英国人提供的地图和情报,也明显和他们走过的路有出入。或许是情报部门的疏忽,获取了错误的消息,也或许是有其他原因,总之,从几名少帅到各级军官,再到下边的兵哥,对这些欧洲人算是厌烦透了。
虽说兵不厌诈,可总是诈“友军”算怎么回事?当他们是傻子,还是脑袋进水了?
马少帅见楼少帅不说话,只是摇头,就知道话白说了。的确,眼前这情况,就算能把那群美国佬撇开,也不能这么干。除非他们都死在林子里,否则又是一堆麻烦。
“再忍忍吧。”一口川音的刘少帅站起身,“我看德国人也撑不了多久。”
马少帅吐掉嘴里的干草,敲了敲钢盔,“希望吧。”
士兵们都没有生火,只能用罐头和饼干充饥,休息时间结束,在军官的命令下,大兵们立刻抓起枪继续前进。
华夏兵哥保持沉默,警惕着四周,美国大兵的抱怨一如既往,却始终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只有继续前进,他们之前遭受的一切“苦难”才有价值。
胜利,才是一切。
十月中旬,华夏和美国远征军继续在森林中用炮开路,英法联军开始向兴登堡防线后进军。
与德国商定停战条件的美国总统威尔逊突然改口,宣称若要停战,必须由军方制定条件。也就意味着,德国想要停战就必须投降。
这让一直想维持体面的德国大为不满,也陷入了两难境地。
德军统帅部决定孤注一掷,用剩余的海军战舰和潜艇,同协约国的海上力量进行决战。日德兰大海战后,德国海军主力再没同英国海军进行过大规模战斗,保存了相当的实力,但与此时的协约国海上舰队决战,仍然是去送死。
德军统帅部并不知道下达这个命令会带来什么,正紧密的制定计划,交战中的双方士兵对此一无所知,都认为战斗至少还要持续几个月时间,根本不会在冬季前结束。
华夏国内,随着国会选举的结束,国人的目光再度聚集到欧洲的战场上。
随着华夏远征军进入山区作战,传回国内的消息变得越来越少,例如康布雷之战和两次亚眠战役一类的消息,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报纸上。这让国内质疑参战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而英法等国比华夏政府更“关注”此事,几家在上海发行的西文报纸,大量援引泰晤士报,纽约时报上的报道,对华夏军队在欧洲的表现大加宣扬,倒是让国人知晓了一些华夏报纸鲜少刊登的消息。
其中一则报道转载自巴黎报纸,是几名少帅参加庆功晚宴的消息,没有照片,字里行间的内容却足够吸引眼球。
国人固然关注严肃的占据,这样的“花边”新闻,却也是种调剂。
李谨言已经养成每天读报的习惯,看到被多家报纸转载的法国新闻,支着下巴,打了个哈欠,果然,无论哪个时代,哪国人民,对八卦新闻的热衷程度都不是一般二般,若再配上几张照片,估计报纸的发行量又得翻上一番。
或许他该走个“后门”,和楼少帅商量一下,拍几张单人照,再来几张少帅们的集体照,在《名人》上刊登几篇专访,华夏版,英文版,再来个法文版,说不定能将《名人》成功打入欧洲。
这才是彻头彻尾的名人效应吧?
李谨言正无限畅想中,却被楼夫人从京城的来电打断了。
拿起电话,先和楼夫人问候,又听了半晌,李谨言才知晓楼夫人打这通电话的用意,随即感到哭笑不得。
“娘,就为了这事?”
“你这孩子,我不是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李谨言靠在沙发上,语气十分轻松,“您放心,少帅不会在外头乱来的。”
“……”楼夫人无语,这话,是不是该她说才对?
“娘,今天学堂休息,睿儿在书房,我去叫他来。”
不等楼夫人应声,李谨言轻轻放下话筒,掏掏耳朵,亲自上二楼书房找小豹子。
“睿儿,娘来电话了。”
“娘?”
“恩。”李谨言从椅子上抱起楼二少,亲了一口胖乎乎的小脸,“言哥抱你下楼。”
“外祖父在隔壁。”
“没事,咱们轻轻的。”李谨言笑眯眯,放轻了脚步,“外祖父不知道。”
常言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坏事”是不能做的。话音刚落,转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白老。
“外祖父……”
“恩。”
白老颔首,眼神扫过,李谨言忙把小豹子放下,握着小胖爪,颇有些忐忑。白老没多说什么,只道李谨言今日的五篇大字还没交,他老人家还等着看,说完便转身离去。
李谨言低头和楼二少对视两眼,一大一小,动作一致的松了口气。
“睿儿,要不言哥牵着你走吧。”
“恩。”
下楼之后,楼二少拿起话筒,和京城的楼夫人“汇报”日常,即便都在信中写过,小豹子还是一丝不苟的逐条陈述。
李谨言牢记白老教诲,在楼二少和楼夫人通话时,回到房间,铺开纸张,开始他每日的五篇大字。
看着雪白的宣纸,不由想起那篇报道和楼夫人的话,摇摇头,一群闪亮生物,跨越欧亚大陆,也依旧闪亮。
嫉妒?真没有。
不是滋味?好像有,也好像没有。
羡慕倒是真的。外貌,身家,能力,这些男人,是注定要站在金字塔尖上的,是人都会羡慕。
李谨言研好磨,饱蘸墨汁,抛开心中一切杂念,落笔纸上。
十月下旬,协约国军队继续对德军发起猛攻,不只德国陷入困境,德国的盟友土耳其和奥匈帝国也撑不住了。
此时奥匈帝国正面临庞大疆域内的各民族独立运动,先是捷克斯洛伐克,紧接着是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匈牙利的独立声明,更是给了奥匈帝国最沉重的一击。
老皇帝的去世,在战争中继位的新皇帝,对政治和军事上的双重困境束手无策,庞大的欧洲帝国,行将崩溃。
趁此良机,面条军大发神威,取得了维托里奥战役的胜利,俘虏了三十万奥匈帝国军队,缴获大量军用物资,紧接着向塔利亚门托河前进,直接威胁后撤的奥匈帝国军队。
其战斗素质和进攻速度,实在让人跌破眼镜。
战斗至十月底,奥匈帝国军队完全丧失了斗志,帝国上层向协约国发出停战的要求,并于十一月三日同协约国签订了停战协定。德意志失去了最后一个盟友,在奥匈帝国签订停战协议之前,土耳其就已经退出了大战。
孤立无援的德国,又爆发了基尔港水兵起义,很快蔓延至全国,起义者占领了莱茵河畔所有的渡口,这种情况下,战争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德军总参谋长鲁登道夫辞职后前往瑞典,威廉二世也被迫退位,流亡荷兰。比起尼古拉二世,威廉二世是幸运的,至少,他留住了性命。
此时,华夏远征军和美国远征军成功突破阿尔贡森林,挺近色当正面。英法联军也逐渐逼近,德军步步后撤,新成立的临时政府不希望战争再继续下去,向协约国提出停战。
经过商讨,协约国答应了德国的停战要求。11月11日,双方代表在巴黎郊外的一列火车上签署了停战协议。
六个小时后,在欧洲响了四年多的枪声终于停了。
接到停战的消息,双方的士兵都有瞬间的茫然,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进攻中的联军停下脚步,堑壕和掩体后的德军也站起身,没有欢呼声,也没有痛哭,协约国士兵庆祝胜利的唯一方式,就是彼此拥抱,而德国军队在茫然之后,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们没有投降,只是遵照命令放下武器,他们并没有感到自己被打败了。
唯一例外的只有美国大兵,他们欢呼着,将钢盔和军帽抛上蓝天,似乎比英法联军还要高兴。
英国人和法国人在互相拥抱,美国人在抛钢盔,德国人在茫然中沉默,已经进攻到德军战壕前的几个华夏大兵,从口袋中掏出香烟,递到上一刻还挥舞着工兵铲互殴的德国人面前,“抽一根?”
语言不通,动作却很清楚。
德国士兵面无表情的接过那包香烟,当着华夏兵哥的面,分给了堑壕里的其他德国人。最后还给华夏兵哥的只有一个空空的烟盒。
兵哥看看烟盒,再看看眼前的德国兵,咧开嘴,又掏出了一盒火柴,“要火吗?”
在另一处被攻破的阵地中,德国人正或站或坐的吃罐头,几个华夏兵哥站在一边,看着德国人的伙食,几块发霉的黑面包,五六个烂土豆,这就是十个德国士兵仅存的口粮。
兵哥们有不少经历过灾荒年,那时扒树皮,吃观音土,都不稀奇。德国人的口粮,让他们想起了早些年的日子,更凸显如今生活的珍贵。
“这样的日子,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个华夏士兵撑着土壁跳出战壕,“我回去和排长说一声,咱们那里还有不少美国佬的罐头,都给他们吧。”
按照规矩,在德军撤回国内的途中,协约国士兵要跟随行军一到两天,在此期间,由华夏远征军监督的德军,不只分到了罐头,面包,一些香烟,楼少帅还下令,将一些军用毯子和大衣给了他们。
命令下达,兵哥们执行得很彻底。
华夏远征军此举引起了部分联军的不满,楼少帅的回答相当干脆,“已停战,则非敌。”
意思很明白,停战协议都签了,就不是战争状态,他愿意把东西送谁就送谁,管得着吗?
欧洲战火停歇,消息传回华夏,广播和报纸都在第一时间做出报道,国人无不振臂高呼:“远征军万岁,华夏万岁!”
之前三番两次质疑政府出兵的声音全部偃旗息鼓,京城,上海,关北,各大城市纷纷举行了庆祝活动,酒楼茶馆纷纷挂出今日优惠的牌子,舞龙舞狮,高跷秧歌,戏曲歌舞,灯笼高挂,鞭炮声响,国人走上街头,各自用不同的方式欢庆胜利,连任两届的楼大总统在广播中发表讲话,并宣布,在华夏远征军归国后,将于京城再次举办阅兵仪式,消息一出,更是将欢腾的气氛推向高-潮。
“华夏儿郎,远赴欧陆,浴血搏杀,展军威,扬国威,复我民族荣光,华夏再不可欺!远征军万岁!华夏万岁!”
不只华夏,大不列颠,法兰西,美利坚,以及饱受战火蹂-躏的世界各国,均因停战而欢庆。巴黎,纽约和伦敦的街头,挤满了庆祝的人群,狂欢持续了一整夜。
音乐声,欢呼声交织成一片。即便席卷世界的流行疾病仍威胁着人们的安全,也无法阻挡众人欢呼雀跃的心情。
战争结束了!
那些炮火轰鸣的可怕日子,终于成为了过去!
就算是同盟国,虽然面临着国内国外的各种问题,也因战争能够结束而感到庆幸。
唯一的例外,恐怕只有日本。
之前去菲律宾抢劫却意外失踪的两艘巡洋舰,已证实落在美国人的手里。更糟糕的是,当时,一艘巡洋舰上的水兵,刚结束一场“三光“,岛屿上的浓烟引起了美国舰队的注意,他们赶到时,恰好抓了日本人一个现行,证据确凿,狡辩都不可能。
击沉美国商船还只是幸存者的口头证言,抢劫美国保护下的菲律宾,却是美国舰队亲眼目睹。
消息传回国内,美国立刻做出反应,向日本发出了严厉的正式照会,日本必须做出“解释”!显然,美国已经认定了之前的两艘美国商船,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是日本人击沉的。
解释?怎么解释?长了一千张嘴,日本人也说不清。
美国因欧战而实力大增,日本却沦落到举债度日,日本忌惮华夏的陆军和空军,对海军却保有相当的自信,但对上拥有大西洋舰队,又和英国联系紧密的美国……日本矬子,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与此同时,西西伯利亚的沙俄皇室后裔,与高尔察克领导的白军联合在了一起。塔基杨娜女大公代替皇太子继承“皇位”,在鄂木斯克成立了临时政府,选举内阁,并推举高尔察克为最高执政官。
大批的沙俄贵族,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残余,还有对布尔什维克执政不满的俄国人,聚集到了“新政府”的身边。
据伊莲娜从秘密渠道发回的消息,塔基杨娜女大公打算将沙皇留下的一部分黄金交给高尔察克,数量至少有五百吨。
五百吨的黄金。
李谨言捏着电报,双眼都在发亮。
☆、第二百三十九章
燃烧了四年零三个月的战火突然熄灭,在这场波及到整个世界的战争中,欧洲的战胜国和战败国同样损失巨大。国库亏空,工业凋敝,农业减产,人民生活困难。战时的军工转向民用,又是摆在各国面前的一道难题。兵工厂停产,势必有一部分工人面临失业,在战争结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法国就爆发了两次罢工游行。
来不及品尝胜利的果实,就要面临接踵而至的麻烦,法国政府有苦难言。英国比法国略微强些,遍布世界的殖民地,足以为大不列颠提供恢复经济所需的养料。
德国成立了魏玛政府,却受到军方的排斥。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德军,看到签订停战协议的全部是政府文官,感觉到了背叛。
大多数军人都认为德国没有战败,他们完全有能力继续和协约国军队对抗下去,是新成立的临时政府懦弱胆小,才让德国面临如今窘境。这种思想,伴随着战后协约国定下的苛刻条件和巨额赔款,在德国愈演愈烈,也促成了纳-粹和小胡子元首的最终上台。
唯二从战争中获得好处的,就是美利坚和华夏。
两国的工业生产力成倍增加,尤其是华夏,出现了大量以出口为中心的新兴工厂,除轻工业外,采矿,冶炼,造船,机械等工业也得到了长足发展。
在一战期间,华夏造出了第一辆汽车,第一艘万吨货轮,第一艘潜艇。
在战争期间,美国成为了英法的债权国,华夏却并未向各国提供贷款,似乎对争夺“世界霸权”没多大兴趣,只是闷头发展国内经济,军工企业被控制在一定规模,重点发展军工技术,战后自然不需要为企业转型苦恼。
一定时期内,被战争摧毁经济的欧洲各国仍需大量进口商品,伴随着国内经济的发展,内需进一步拉大,华夏的工厂不用担心马上没了生意。部分工厂或许会被淘汰或是兼并,但这并不全是坏事,竞争,同样是经济发展的催化剂。
新一届国会成立后,审议通过了多项决策,其中一项,就是发行纸币。
从华夏经济发展势头来看,继续使用金属货币已经不合时宜。很多经济方面的学者都看到了这一点。议案递交国会后,经过讨论,很快表决通过。
李谨言接到楼大总统发来的电报,就算肉疼,也以最快的速度将北六省官银号中储备的部分黄金装上火车,由荷枪实弹的大兵押送进京。任午初随车同行,临走之前,李谨言向他透露出了部分“高尔察克黄金”的消息。语义有些含糊,任午初却抓住了重点。
“百吨之数?”
“恩,大概是这个。”李谨言摊开五根手指,“不过要等少帅回来才能安排。”
“言少,给我句实话。”任午初的表情很严肃,“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少帅打劫了欧洲各国的国库?”
“怎么可能。”李谨言忙摆手,“那帮洋人国库里都能跑马了,就算少帅想动手,也得有钱给他抢啊。”
“那……”
“总之,任先生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也给我舅舅提个醒。事情没成之前,还要暂时保密。”
任午初点点头,没有继续多问。心下打定主意,的确该和白宝琦好好商量一下,有了这批黄金,可运作的事情就更多了。
十一月底,华夏远征军从欧洲启程归国。很多兵哥在外一年,思乡心切,恨不能前脚上船,后脚船就开到华夏。
此时协约国已经在商讨战后“分红”的问题,接到楼少帅的电报,展长青即刻动身前往法国,接替了几个年轻人,与英法和美国人周旋。
华夏远征军出发的日子,送行的人中有不少联军高层,英军前线总指挥黑格,法军前线总指挥芒让,美国远征军总指挥潘兴,联军统帅福煦元帅未能亲自前来,委托芒让向华夏年轻的将军们致意。
战争结束后,联军内部“论功行赏”,除了军衔表彰,各级勋章也像分萝卜似的批量发。不提几名少帅,光是一名华夏远征军的团长,被授予的战斗勋章就能论打。除了授勋当天,华夏军人鲜少将这些勋章佩戴在身上。
除了送行的军人,码头上还有为数不少精心打扮过的夫人小姐,以及大量的记者。
镁光灯响个不停,香水的味道浓得有些“熏人”。华夏大兵们整齐列队登船,年轻将军们的脚步格外急促有力,从和联军送行的军官道别到登船,头也没回,就像在躲着什么一样。
回忆起那些可怕的香水味,不只是几名少帅,离得近些的兵哥们都控制不住想打喷嚏。
十二月,许二姐抵达莫斯科,和潜伏在那里的华夏情报人员取得了联系。
紧接着,喀山也从圣彼得堡发回电报,弗拉基米尔的身体健康出了问题,为了平衡苏维埃上层人员之间的权力,托洛茨基再次成为革命导师最亲密的“战友”。斯大林也越来越受到赏识,加上取代托洛茨基,成为苏军缔造者的基洛夫,弗拉基米尔相信,他已经为苏维埃的政权稳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至于无法通过光明正大手段解决的问题,契卡,可不是摆设。
加冕为沙皇的塔基杨娜女大公,依旧愁颜不展。之前遭受的一切,加上皇太子的血友病,让姐弟俩对任何人都警惕万分,除了伊莲娜。
“忠心的伊莲娜,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塔基杨娜女大公对伊莲娜格外的信任,在与高尔察克谈起黄金一事时,也没有避开她。相反,有伊莲娜在房间里,塔基杨娜会感到更加“安全”。
经过那个充满了枪声,血腥,和亲人惨叫声的夜晚,伊莲娜就成为了塔基杨娜唯一能抓紧的浮木。
“黄金在喀山。”沙皇尼古拉二世曾是欧洲最富有的君主,留下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除了国内的黄金,还有瑞士银行中的巨额存款和宝石,将这批黄金交给高尔察克,塔基杨娜并没多少犹豫。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兴罗曼马诺夫王朝,向叛乱者复仇。
伊莲娜静静的听着,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久远的记忆。
儿时,她时常听父母提起先祖的事情,喀山,曾属于鞑靼人,三百年前,俄国人打败了他们的军队,冲进了他们的家,占领了他们的土地,杀死了他们的家人……
垂下双眸,耳边仿佛还回响着父亲的叹息,发顶依稀还留存着母亲掌心的温热。
年幼的伊莲娜,只将父母话中的一切当做一个故事,早被岁月湮没的过去。当故事中的一切突然降临到她的部落,一切的美好和宁静都在瞬间灰飞烟灭。
表情平静,仪态端庄的侍女引起了高尔察克的注意。和塔基杨娜不同,高尔察克是名军人,战场上的生活让他对危险的感知高于常人。
他从这个女孩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只有一瞬间,就消失无踪。
高尔察克认为是错觉,毕竟,这个姑娘是被皇室所信任的。
喀山位于莫斯科以东,是沙俄时期一座重要的工业城市。如果想要从喀山国库中取得黄金,就必须进攻莫斯科。在离开房间后,高尔察克便召集最信任的军官们,为免消息泄露,必须做好详细计划。
盘踞在西西伯利亚的不只有白军和拥护皇室的军官团,还有从战争中抽--出手来的协约国干涉军。英国,法国,美国,波兰等国都在不久前派出的军队。日本也想掺一脚,只是被国内国外双重麻烦给掐灭了念头。
高尔察克将进攻莫斯科的时间定在了一月下旬,组织军队和调集物资都需要时间。在他抵达鄂木斯克之前,白军各部简直就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军官无能,士兵懈怠,哥萨克能打仗,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刺头。指挥这样一支军队,打胜仗不是一般的艰难。
想成功打下莫斯科,并从喀山国库中取得那批黄金,高尔察克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治军”。
高尔察克治军期间,李谨言得到了黄金的确切消息,楼少帅也抵达了青岛港。
按理来说,楼少帅本该进京向楼大总统复命,结果到京的只有一封言简意赅的电报,他本人早就乘坐火车返回关北。
接到电报,楼大总统除了无奈就是无奈,到最后,也只能摸摸光头,“X了个巴子的,这混蛋小子!”
楼夫人得知楼少帅归国的消息,念了三声阿弥陀佛,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是去外国打仗。
其他几名少帅也分别率领军队返回本省,阅兵的日期定在三月,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他们休整。经过一年多的炮火洗礼,这些大兵此刻最想做的不是接受众人的欢呼,而是回家。
和家人说一声,我回来了。
楼少帅并未乘坐专列,想要得到第一手新闻的记者们就只能守在关北火车站苦等。
终于等到火车进站,众人精神一振。车门打开,下来一排杀气腾腾的大兵,紧接着,是肩膀上扛着条条杠杠的军官,最后才是一身军装,身形更显挺拔的楼逍。
黑色的帽檐下,一双黝黑的眸子,像是藏着刀锋,扫过之处,只觉得手脚都要被冻僵。
楼少帅周身的“温差”,让之前还“斗志满满”的记者们望而却步。
楼少帅迈开长腿,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直到他走远,只留一个背影,记者们才回过神来,想要追上去,兵哥们却挡在面前,还有同样回过神来的警察。
良机错失,记者们只能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车站外,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旁,车窗摇下,露出了一双带笑的眼睛。
“少帅,回来了。“
落后两步的季副官明显感到,少帅周身气温开始回升。
“大哥。”
车门打开,李谨言身边坐着楼二少,小身板挺得笔直。
楼少帅脚步一顿,气温骤降五度。
车门关上,季副官摸摸鼻子,和身后几个兵哥互相看看,正打算“自力救济”,车窗再次摇下,李谨言从车里探出头,“后边。”
季副官等人这才看到,路边还停了两辆小汽车。
言少,好人啊!
车子行到大帅府,白老和几位老先生正在客厅中观画,这是尼德从欧洲发来的最后一批文物,其中几幅宋时的画作让老先生们爱不释手。
“外祖父。”
楼少帅走上前,摘下军帽,向几位老先生鞠躬问候。
在白老面前,他不是一名军人,也不是声明赫赫的少帅,只是一个晚辈。
“回来了。”
白老颔首,表情淡然,一旁的冉老笑道:“山翁早就候于此,观画也是心不在焉。”
“咳!”白老咳嗽一声,其他几位老先生同时大笑,楼少帅依旧笔直站着,态度恭敬,李谨言握着小豹子的胖爪,他是该带着小豹子“撤退”,还是留下?
晚餐前,几位老先生便纷纷告辞,饭后,白老和楼少帅在书房谈话,楼二少遛弯消食之后早早睡下,李谨言一个人坐在房间中发呆。
桌子上的书本摊开许久,他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单手支着下巴,整个人都呈现一种放空状态。
丫头们习惯了李谨言貌似“沉思”,实则“走神”的状态,送上茶水,掩上房门,绣花烤栗子,该做什么做什么。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楼少帅,刚要出声,楼少帅已经推开卧室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脚步声让李谨言从“沉思”中回到“现实“。
抬起头,楼少帅已经走到他的身后,手臂越过他的肩膀,翻过久久未动的书页,“你在看荀子?”
“恩。”李谨言捏捏耳朵,“外祖父让看的。”
“国者,天下之大器也,重任也。”低沉的的声音越来越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后,冷冽,却让人着迷,“可有心得?”
“少帅,”李谨言没有回头,声音很平静,“你要和我讨论学问?”
“不可?”
“可。”仔细听,似乎可以听到磨牙声,“在这种情况下?”
说着,握住探进衣衫内的一只大手,拉出来,侧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楼少帅,这样讨论?
任由李谨言握住手腕,楼逍单臂揽住李谨言的腰,将他轻松从椅子上捞了起来,“有何不可?”
李三少:“……”去欧洲磨练的不只军事政治技能,还有脸皮?
沉默几秒,李谨言突然用力揽住了楼少帅的脖子,堵住了他的嘴唇。
不就是“不正经”吗?谁怕谁!
纽扣崩裂声,布帛撕裂声,伴随着一两声并不清楚的-喘--息,皮肤触及柔软的被面,瞬间的凉滑,很快便化为了一片炙人的热度。
满眼都是仿佛能将人湮没一般的黑,汗珠顺着下颌和颈项滑落,扯开军装衬衫的领口,可以看到-滚-动的喉-结,如着魔一般咬了上去……
一切,都不再被自己掌控。
李谨言很佩服自己,在被折腾得快要昏过去之前,仍不忘对楼少帅提起黄金的事。
最直接的后果,他被折腾了第四回。
隔日,大帅府的早餐,李谨言理所当然没有出现。白老摇头,看着楼少帅的目光,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楼少帅处之泰然,楼二少默默喝粥。
李谨言卧床不起,送楼二少去学校的人换成了楼少帅。
在子弟小学的大门前,楼二少绷着小脸,“一丝不苟”的和楼少帅道别。
“大哥,走好。”
“恩。”一身军装的楼少帅立在小豹子身前,背负双手,“放学,我来接你。”
楼二少点头,转身,迈步走进校园,不知为何,脑子里却浮现出白老教授“官场厚黑学”时,道出的一句话:“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此时,则如五雷轰顶。”
小豹子的脚步,立时有些飘。
如果李谨言在场,肯定会慎重教导楼二少一句话,成语不能“乱用“。
一月十八日,战胜国在巴黎召开和会,说得好听点,是为重建战后秩序,维护世界和平,难听点,纯属为了取得战胜国红利,分赃。
在之前的准备会议中,英国,法国,美国,意大利和华夏被定为“有普遍利益的交战国”,可参加和会期间的所有会议,也就是说,凡是能分的蛋糕,五国都能切一块。
同样为战争出了大力的比利时和塞尔维亚等国,只能在和本国有关的问题上发表意见。其他和德国断交,或是紧跟美国步伐对同盟国宣战的拉美国家,即使被邀请参加会议,也被允许发言,却没有任何表决权。他们提出的问题,只有五国点头,才作数。
至于日本,非但没有如历史上成为能主导会议的国家之一,反而被美国提交到”被审判席”。
在“可以容忍”的时间内,日本没能就袭击商船和菲律宾事件做出解释,美国媒体对此紧追不放,参加和会的威尔逊总统,短暂回国期间也被国会质询。回到巴黎后,直接提出将日本列在“同德国有勾结”一方。若不是碍于没有更切实的证据,日本参加和会的代表,八成会被直接赶出凡尔赛宫,和只能在外边传递纸条的德国谈判代表作伴。
巴黎和会最初以威尔逊的十四点纲要为基准,但在磋商过程中,各国之间的矛盾难以协调,很快,十四点和平原则就被抛到一边, 比起理想主义,实际利益更加重要!
与此同时,没有被邀请参加和会的苏俄境内,燃起了战火,高尔察克的白军进军莫斯科,基洛夫奉命率领军队与高尔察克作战,喀山也率领一个师加入了战斗。
许二姐和三名华夏情报人员也开始行动,他们的任务,就是紧盯前往喀山国库运送黄金的队伍。
朝鲜也发生了一件大事,朝鲜前国王李熙暴-毙,日本总督府对外公布的消息是:病亡。这个理由没人相信。
之前还活蹦乱跳和反抗组织眉来眼去,转眼就一命呜呼?
一定是日本人干的!
朝鲜群情激奋,三一反日大起义很可能提前爆发。驻扎在新义州的第三师接到命令,必要时,可对苦难中的朝鲜人民提供“帮助”。
二月三日,和白军攻占了莫斯科,大部分的苏军被击溃。喀山率领的师负责殿后,经过激烈的战斗,开始向莫斯科东部撤退。
同日,在巴黎和会上的展长青接到国内的电报,一改之前旁观姿态,正式参与进了战胜国红利争夺,并就“日本问题”提交了议案。
历史的进程,于此时,又拐了一个弯。
☆、第二百四十章
民国十年,公历1919年2月6日,巴黎,凡尔赛宫
参加巴黎和会的华夏代表团团长展长青,终于在和会上第一次发言。
从一开始,展长青即表示,华夏无意瓜分欧洲利益和德国海外殖民地,对同盟国的战争赔款也没有太大兴趣,在英法美拍桌子时,一直没有掺和进去。
法国想要取得欧陆霸权,主张最大可能的削弱德国。殖民地要分,领土要割让,赔款也要给,最好能一劳永逸,让德国彻底趴下,再也站不起来。
英国希望维持海上霸权,主张一定程度内削弱德国,并不愿意法国在欧洲一家独大。
美国的野心更大,世界霸权。甭管是英国的海上霸权,法国的欧洲霸权,美利坚都虎视眈眈。除此之外,美国对德国的海外殖民地也有相当大的兴趣,美利坚需要更多,更广阔的市场。
意大利的要求很简单,英法必须实践战前的诺言,将阜姆和达尔马提亚交给意大利。德国的战争赔款,意大利同样要分一杯羹。
相比吵得不可开交的英法,和稀泥顺带挑拨的美国,蹦高叫嚷着英法兑现承诺的意大利,华夏的表现简直绅士得不能再绅士,以至于展长青终于起身发言时,无论英法还是美意,都停下了争执,想知道华夏到底想要些什么。
“华夏一向与人为善。”展长青笑容得体,开口便再次强调,华夏不会动欧洲人的蛋糕,“我方希望,除德奥等国外,另对日本加以制裁。”
日本?
英法意三国代表面面相觑,美国威尔逊总统也有些惊讶,不过,华夏提出制裁日本是符合美国利益的,很快,威尔逊就决定站在华夏一边。
“虽然日本加入了协约国,但在战争期间,可对联军提供了任何帮助?”
物资?日本自己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哪来的粮食送去欧洲。
派兵?日本陆军被华夏揍得满头包,海军的战舰开不出海港,想去西伯利亚走个过场捞点好处,也因为
“美国沉船”和“菲律宾事件”泡汤。
很显然,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
“在战争期间,日本是否做出了不利于联军的行为?”展长青继续说道:”或是对协约国成员表示出了不友好?”
众人的目光同时转向美国,美国总统威尔逊点头,证实了展长青的话。
击沉美国商船,还到菲律宾去三-光,何止是不友好,简直是良心大大的坏了!
展长青接连抛出几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费劲说明,日本的形象就已经相当难看了。
“我提议,对疑似与同盟国勾结的日本加以制裁!”
参加巴黎和会的共有二十七个国家,一千多人,全权代表七十人,每场会议召开,并非所有代表都会列席。英法美意华五国会议,主导了整个和会的进程。
当日本代表被通知参加二月八日的会议时,西园寺公望和牧野显绅都感到有些不妙。日本在和会中仅获得两个席位,在不久前还差点被“剥夺”,导致他们在凡尔赛很难得到第一手消息。
不过,展长青在五国会议中第一次发言,却不是什么秘密。
“华夏人?”
西园寺的心沉了下来,牧野显绅的脸色更是难看。事已至此,除了硬着头皮出席,日本没有其他任何选择。比起四年前还不可一世,如今只能以战败国身份在门外传递纸条的德国,日本已经算“好”了吧?
自我安慰的作用并不大,西园寺和牧野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就在日本人翻来覆去,彻夜难眠时,展长青和美国总统威尔逊进行了一次私下会晤,白天还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英国首相和法国总理也坐到了一起,房间的门关着,没人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二月八日上午十点,日本代表西园寺和牧野“昂首挺胸”的走进会议室,貌似底气十足,实则虚张声势。列席会议的他国代表也分别就坐,会议于十点十五分开始。
展长青起身,宣读对日本的“指控”,并提出对日本的制裁要求。同时不忘套上威尔逊的十四点纲要,尽管大家都知道这十四点就是个幌子,表面上还要做做样子。
华夏提出的条件,总结起来可以归为以下几点:
日本必须对清时发动的不义战争进行赔偿,并对死伤的平民进行赔偿:日本退还包括马关条约,庚子条约在内的所有清时战争赔款;
日本承认琉球独立;日本军队撤出所有占领地;
将千岛群岛割让给华夏,将日本北海道岛及附近岛屿租借给华夏,期限九十九年;
削减日本军备,常备陆军不得超过十万人,十五年内不得增加海军吨位,现有海军吨位也必须削减。
详细列出的共有三十一条,逐一念完,日本代表西园寺和牧野的脸已经由白转绿,由绿变黑,再从黑变得惨白。
“以上,便是我方要求。”展长青施施然的收起手中的几页纸,落座之前,还向西园寺和牧野友好的笑了笑。
展长青刚坐下,美国总统威尔逊就站了起来,他还有几点需要补充。
威尔逊一开口,西园寺和牧野就浑身冰凉。
美国对德国的战争赔款没兴趣,却打算从日本身上要求赔偿,理由很充分,赔偿被击沉商船和保护国菲律宾的损失。
当然,威尔逊知道日本肯定没钱,他盯上的是日本仅有的几艘无畏舰。
尽管航空母舰已经出现,此时在海军界占统治地位的依旧是巨舰大炮理论。华夏要求削减日本海军军备给了威尔逊“灵感”,有了这些日本战舰,菲律宾便可以成为美国的海外军港。菲律宾不只距离日本近,离华夏也不远。
在英法紧盯欧洲时,美国却意识到了华夏的威胁。
双方在欧战期间就开始竞争,华夏的崛起速度和各方面发展足以引起美国警惕。
可惜的是,战后,美国孤立主义再次盛行,威尔逊在总统选举中败下阵来,海外计划戛然而止。等到美国人再次意识到华夏的威胁时,东方的巨人早就不是任何国家能轻易撼动的了。
华夏和美国的主张与英法意的利益并无直接冲突,三国都没提出“异议”。西园寺差点当场中风,手一直在哆嗦,显然是被气得够呛。在被允许发言时,牧野针对华夏和美国的每一条“指控”进行了激烈反驳,甚至还提出华夏-虐--待日本战俘,强迫大量战俘去挖矿,企图转移与会者的视线,无奈效果甚微。
在英国人宣布会议结束,明天继续时,牧野连走出房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显然,哪怕他说得再多,再有理有据,结果都不可能改变。华夏与美国绝对达成了秘密交易,没有足够的利益交换,法国和意大利不会站在日本一边。
至于日本的昔日“盟友”英国,刚在三天前通知日本,借款到期必须还,利息一份不能少。
“西园寺阁下,我们该怎么办?”
西园寺沉默的摇了摇头,明治维新仿佛就在昨日,打败清国水师的狂喜,联军出兵清国京城时的荣耀,华夏东北几乎就要被日本抓在手中,这一切,都是从何时开始改变?为什么日本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被人宰割的该是支-那,不该是日本!
一阵剧烈的咳嗽,西园寺捂着胸口倒了下去,牧野惊呼一声,“阁下?!”
第二天,西园寺没有出席会议。
在第三天的会议中,华夏和美国提出的大部分条件都被通过,牧野就算想“撒泼打滚”都没有机会。
消息传回,反应最激烈的不是华夏,也不是日本,而是朝鲜。
在华夏紧锣密鼓筹备阅兵,日本被苛刻的条件砸懵,不明白为何身为战胜国,却“享受”到了战败国的待遇,朝鲜救国军已经开始行动,大量的传单在民间散发,总督府下令封锁,抓捕相关人员,却来不及了。
不只是普通朝鲜人,连之前投靠日本人的朝--奸-都开始摇摆不定。
朝鲜不是没尝试过向西方人求助,却没有一次能成功。这一次,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
救国军的李东道等人趁机宣扬“华夏人是朝鲜最值得信赖的朋友”,几次三番躲开背后子弹的金正先瞬间失去了“立场”。
金正先和支持他的人,宣称华夏会在日本被赶走后占领朝鲜,可事实证明,华夏却是在帮助朝鲜“独立”。
二月十三日,朝鲜爆发了规模浩大起义活动,起义者者高喊着“为国王复仇”,“朝鲜独立”,“侵略者滚出朝鲜”的口号,冲向了汉城的朝鲜总督府。
日军第二十师团和第十九师团奉命镇-压起义,但这次不同以往,起义者中有为数不少的朝鲜救国军成员,在枪声响起后,更多的救国军成员从四面八方涌出。
汉城乱成一团时,日本控制下的朝鲜各地相继出现规模不同的起义,男人,女人,甚至是一部分之前投靠日本的-朝-奸,都出现在了起义的队伍中。
局势开始失控,当驻扎在新义州的北六省第三师荷枪实弹出现时,朝鲜人发出了阵阵欢呼:“华夏万岁!”
第三师师长赵越坐在装甲车里,挥手敲了一下开车的兵哥,“行了,有什么好感动的,这就是一帮两面三刀的,看着吧,等日本矬子滚了,这群肯定翻脸。”
“师座,那咱们还帮他们?”
“帮,为什么不帮?”赵越冷冷一笑,“帮人也有说道,受了咱们的恩惠,总要给点表示不是?”
“师座英明!”
“得了,少拍马屁。”
“是!”
兵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脚下一踩油门,装甲车立时加快了速度。
关北
欧洲和朝鲜的消息接二连三传来,楼少帅和京城的电报一直没有断过,李谨言却时刻关注西伯利亚方面的情况。
不久前,白军攻入莫斯科,苏军溃败。经过整顿却依旧散乱的军纪,使白军错失了剿灭残敌的机会。苏俄的援军很快抵达,联合之前退出莫斯科的军队,一同向白军发起进攻。
援军的指挥官是布琼尼,骑兵出身,一脸浓密的大胡子,骁勇善战。为鼓舞士气,托洛茨基也亲临前线,反攻迅速有力,白军溃败的速度超乎想象。
高尔察克接到战报,立刻询问派往喀山的队伍是否回来了,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的,继续派人显然是来不及了。他只能祈祷派去运送黄金的队伍只是暂时失去联系,黄金还在自己人的手上。
不过,连高尔察克自己也觉得希望不大。
白军从莫斯科一路逃跑,沿着西伯利亚大铁路,一直被赶向乌法。白军之前占领的下诺夫哥罗德,切博客萨雷等地全部全部丢失,到了喀山,布琼尼的骑兵队伍遇上一支经过血战的苏军队伍,询问过后,才知道这支队伍的指挥官,是基洛夫身边最忠诚的朋友喀山。
“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急,城内只有我们还在战斗,师长说,敌人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向东撤退,这才成功从城内突围。”
“我们遇上了匪军的,人数是我们的一倍,师长下令进攻,我们是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战士,很多战友都死了,但我们战胜了敌人!”
听过战士的报告,再看向伤势严重,昏迷中的喀山,布琼尼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即便这支队伍撤退的方向十分奇怪,可被他们打死的敌人却摆在眼前。
布琼尼的队伍继续向东追击,喀山和他率领的师,沿着西伯利亚大铁路返回莫斯科。
在车上,喀山从昏迷中短暂醒来,之前向布琼尼报告的上尉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放心,一切顺利。”
喀山困难的眨了一下眼,再次昏了过去。
看着昏迷过去的喀山,苏军上尉站直身体,望向火车窗外掠过的风景,目光坚毅。
他和喀山一样,都是打入布尔什维克内部的情报人员,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们不是没有机会脱身,在战场上“失踪”,但他和喀山都没有这样做。
那批黄金的存在不会是永远的秘密,白军,干涉军,哥萨克,各方都会紧追不放。不能让人知道黄金流进了华夏,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苏俄背上这个黑锅。
白军从喀山国库中运送黄金,恰好有一支苏军出现,还和对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白军全部死亡,黄金不翼而飞,战斗后的苏军却“安全”撤回了莫斯科。
怀疑的目光会落在谁的身上,不言而明。
他和喀山很可能会受到严厉质问,甚至会被送进契卡,他们在下决心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准备。
“回去送死。”
他们死了,自然会有人把消息传出去,“杀人灭口”,会让布尔什维克彻底背上这个黑锅,再也甩不掉。
火车在前行,苏军上尉闭上双眼,或许到死,都没有人会知道,他是一个华夏人。
但是,他死得其所。
与此同时,另一辆装在有黄金的列车已经穿过白军控制区,进入中西伯利亚,抵达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杜豫章和第二师戒严了整个车站,许二姐从车上下来,看到了袖着双手,立于站台前的哑叔,叫了一声:“师父。”
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和颤抖。
离国两年,她终于回来了。
“师父,徒儿回来了!”
哑叔难得笑了,在他身后,孟二虎穿着一身短打,咧开大嘴:“二姐,一段日子没见,漂亮得咱都不敢认了。咱们那群人,可是日夜都想着你做的包子!”
“孟二虎,我看你是皮痒痒了!”许二姐咔吧两声握了握拳头,“姑奶奶给你松松骨?”
孟二虎一缩脖子,不敢再出声,朝许二姐身后看了两眼,浓眉一皱,“二姐,就你自己?”
许二姐神色一黯,转向哑叔,“师父,他们……”
话没说完,已被哑叔抬手止住。喀山的决定,他早就猜到,刘老五时常和他念叨,鼎顺茶楼的跑堂伙计,这两年雇的不是少点机灵劲,就是做事毛躁,还是老人用得顺手。哑叔知道刘老五想说什么,可他没办法给出答案。
“师父,要不我再去莫斯科一趟?”许二姐咬了咬嘴唇,“再想想办法。”
哑叔摇头,从口袋里取出早就写好的纸条交给许二姐,看到上面的字,许二姐攥紧了拳头,掌心被指甲刺破,都毫无所觉。
列车再次启动时,哑叔和孟二虎等人都上了火车,几天后,一行人抵达满洲里,楼少帅早两天抵达,戍边军严阵以待。
五百吨的黄金,一克不少的从俄国运进华夏,每只装黄金的箱子都被木条密封,除了杜豫章和哑叔等人,就算是押运的兵哥们也不知道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只觉得看似不大的箱子,却都沉得要命。
在满洲里,黄金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装上卡车,运往关北,另一部分继续沿铁路运往京城。
京城的楼大总统推迟了前往巴黎的日期,白宝琦干脆住进总统府,整天守在电报机旁,就等着电报机中传来好消息。至于华夏国家银行的工作,早就被白总办丢到一边,碰巧在京的任午初被抓了壮丁。
二月二十五日,四百五十吨黄金运送进京,余下的五十吨,全部进了北六省官银号的地下仓库。
这五十吨黄金过了楼大总统和楼少帅的明路,其中一部分将用来作为战死军人的抚恤。
三月一日,参与阅兵的各省军队再次陆续进京,这一次,各省督帅非但亲自前往,少帅们也一个没落。
新疆的李佳才刚把帕米尔高原北部的地界给抢回来,正值春-风-得意,在几个儿子里扒拉过来,扒拉过去,严格挑选,上次错过了,这次李家人绝对要好好露把脸!
云南的龙逸亭表面呵呵笑,背地里叮嘱龙少帅,要是被人给挤下来,别怪老子不客气!
四川的刘抚仙,广西的唐广仁,山西的阎淮玉……总之,上次的阅兵让这些大帅们记忆犹新,加上在欧洲打了胜仗,法国的那个什么和会也出了风头,这次阅兵,自己家的儿子必须当仁不让!
最绝的还属西北三马,在京城阅兵前,三个马大胡子就凑到一起,在一个排的儿子里高个再拔高个,马庆祥拍拍肚子,“论起儿子多,谁敢和老子比?”
马庆瑞和马庆放深有同感。
年龄不一的马少帅们有志一同的抬头望天,有这样的老子……幸好他们都像娘。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三月六日,联合政府突然宣布,将阅兵式推迟,同时下令已进京部队返回原驻地。
政府对外宣称,推迟阅兵式的原因,是巴黎和会中途出现变故,楼大总统需亲自赴欧。消息一出,国人的视线再次对准了欧洲。
“不会是洋人要出什么幺蛾子?”
“八--九不离十,就没一个好东西!”
京城一家茶馆里,几乎桌桌都在讨论政府放出的消息,跑堂的伙计肩膀上搭着毛巾,隔几步停下,给客人斟茶的当,也能--Сhā--上几句。
“没什么好担心的,大总统一去,那帮洋人再多花花肠子也没用!”
“是这个理,现在可不是清朝那会了,挂上洋字就到咱们这地界耀武扬威。”
“对!”
同桌的人拍手叫好,另有人接言道:”依我看,肯定是那帮东洋人在捣鬼,没见报纸上登出来的,又是赔款又是割地的,好像还有个什么岛?”
“再蹦跶又能怎么着?还以为是甲午年那会呢?”
茶楼里议论纷纷,茶楼外,一辆黑色的华夏产小汽车驶过,径直向总统府开去。
后座上,今井一郎和一名穿着黑色洋服的男人并排而坐。男子年近古稀,满头白发,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神色颇为激动。
“尚先生不必紧张。”今井一郎笑着说道:“此番必能得偿所愿。”
“是,还要多谢今井先生。”
“说过了,我姓钱。”今井一郎纠正老者,脸上的笑容更深,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恢复原本的姓名,回到故乡,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华夏人。
这一天,盼了多少年?
欢喜之后,胸中却涌起一股悲凉。
他是幸运的,更多和他一样的人却是不幸的。就像死在明治葬礼上的小山庆。伴随着岁月流逝,没人会记得,这个原名蒋庆山的人,为了国家,为了民族,顶着一个日本名字,死在了异国他乡。
从生到死,都是一个日本人……他们最希望的,或许就是能大声的说出来,“我是华夏人!”
简单的愿望,却永远无法达成了。
车子停在总统府前,总统机要秘书和两名副官迎出来。
今井一郎和捧着木盒的老者跟在他们身后,穿过一楼大厅,步上二楼,在总统办公室门前,几人停下脚步。
“钱先生,尚先生,请。”
门被推开,华夏总统楼盛丰,副总统宋舟,监察院院长司马君,均在室内。
今井一郎摘下头上的帽子,弯腰行礼,捧着木盒的老者却无语泪流,扑倒在地:“琉球尚氏,拜见上国……”
没等他双膝触地,楼大总统几大步走过来,托住老者的双臂,老者的泪流得更厉害了。平静片刻,老者恭敬的将手中木盒奉上,里面装有琉球前代国王尚泰临终遗言,以及尚泰之子,王子尚典写下的国书。
“蒙华夏天威,得以复国。愿效先祖,为华夏之属国。“
国书中还写明,琉球复国之后,请华夏派遣官员,与王室一同“治国”。
四十年前,琉球被日本侵占,末代国王及王子被迫移居东京。虽有伯爵头衔,一举一动却都受到监视。琉球诸岛也被日本改设冲绳县,派遣知事管理。
虽未身陷囹圄,却与囚徒无异的琉球国王,境遇和朝鲜前国王李熙算得上半斤八两。
尚泰比李熙早死,琉球王室却比和朝鲜王室幸运,同样是“独立”,琉球王室可以“复国”,朝鲜却不会再有国王。
送上国书的老者也是尚氏子孙,属王室旁支,正因如此,才没有随末代国王一起移居东京,行动也算得上自由。
为了和被严密监视的琉球王室直系取得联系,今井一郎除了用钱开路,别无他法。
现如今的日本,身份和地位都是虚的,没落的华族同样要举债度日。钱,尤其是华夏的大洋和约翰牛的英镑,比首相亲自签署的通行证还有效。
获悉巴黎和会上的消息,琉球王室成员再也按捺不住,复国,脱离这种牢狱一般的日子!
“我们没有军队,可以请华夏派遣驻军!”一名王室成员说道:“就像祖先做的那样。”
“可……”
“没什么好犹豫的,至少我们可以回到出生的地方。”
“无论如何,都比在这里做犯人强!”
经过几次密谈,加上今井一郎的运作,前代国王的遗言和新“国王”的国书才会送到华夏。
只要有一丝希望,王室成员就不会放弃。
楼大总统郑重接过国书,又好生“安慰”了痛哭流涕的老者,很快便有人带他和今井一郎下去休息。房门关上后,楼大总统和宋舟,司马君商量了一番,决定计划提前。
“既如此,便如了他们的愿。”
“大总统此行之后,怕是该叫人重新绘制一副华夏地图了。”
“没那么容易。”楼大总统摇头,“没见长青在电报中说,洋人吵得拍桌子跺脚,我去了也未必能马上定下来。”
“洋人如何,与咱们无关。”司马君说道:“到底先将日本的事情定下来,还有朝鲜。”
“恩。”
楼大总统点头,华夏军队联合朝鲜救国军,在朝鲜南部的进攻十分顺利。两个师团的日本驻军,一个早在平壤被打残,对上华夏军队的飞机大炮和朝鲜救国军的人海战术,就算全都绑上手榴弹以命换命也不管用了,况且,也没那么多手榴弹给矬子们绑。
解决了日本人,接下来就要成立朝鲜政府,总统候选人和政府权力层早就明摆着,有李东道在,旁人休想上位。
华夏不打算在朝鲜殖民,却也不会白做好人好事,朝鲜总要有所表示。
新一届国会中,不乏能人和狠人,在展长青赴欧之前,便有人提出联邦这一概念。简言之,将附属国换个名字,再从政治和军事上抓一抓,经济上卡一卡,另在当地设立学校,不纳贡,不“剥削”,名义上保持独立,再由对方主动提出加入,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攻下汉城之前,李东道和他的支持者,就和华夏政府派遣的代表签订了相关协议,华夏可在朝鲜驻军,在朝鲜建设军港,朝鲜保有主权,保持政治上的独立,在经济,军事等方面与华夏开展多项合作。
在李东道等人看来,签署这项协议并无不妥。被日本刮地三尺的朝鲜,的确需要借助外力才能恢复元气,比起日本在朝鲜的所作所为,华夏人简直就是“活雷锋”。
何况,朝鲜只是加入华夏联邦,并未改变朝鲜“独立”的事实,李东道相信,没人会给他扣上卖-国的帽子。
华夏代表拿着双方签署的协议启程返京,李东道率领救国军继续进攻汉城。
金正先身边的支持者越来越少,即便对华夏始终抱有怀疑,此刻也不是唱反调的时候。
三月十六日,汉城终于被第三师和朝鲜救国军攻破,朝鲜总督长谷川好道给大本营发出最后一封电报后切腹自尽,第二十师团一路向海边撤退,第十九师团师团长下令士兵放下武器,向华夏人投降。
日本人也不傻,就算被华夏人送去挖矿,也比落进朝鲜人手里强。他们清楚自己都在朝鲜做过什么,想到朝鲜人可能的报复,矬子们就不寒而栗。
赵越下令,接受日本军队的投降,在中西伯利亚又发现了一处煤矿,挖矿的劳力那是越多越好。至于那些找不到华夏军队,落在朝鲜人手里的日本矬子,就不关他的事了。
三月十八日,以李东道为首的朝鲜临时政府在汉城成立。日本政府得到消息,气得跳脚也无计可施。美国大西洋舰队的一支分舰队正在日本岛附近出没,华夏军队也开始在库页岛南部集结,显然在为“租借”北海道做准备。
天气好时,云层中还能看到华夏的飞机,日本渔民出海时胆颤心惊,生怕回来后,自己家的房子就被飞机上扔下的炸弹给炸没了。
三月二十日,朝鲜临时政府宣布收回大田,改名为政府军的救国军分头向釜山和木浦进军,残余的日军盘踞两地,正等待大本营的支援。
就算没有支援,派几艘船来接他们回国也好啊!
因巴黎和会,日本国内掀起更大规模的罢工游行,原敬内阁就像被架到了柴火堆上烤,尤其是原敬首相,绝对的外焦里嫩。卸任的寺内正毅暗自庆幸,辞呈递交得简直太及时了。否则,此刻头大如斗满眼红血丝的就是他了。
西园寺公望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回国内,山县有朋也大惊失色。
少了西园寺,牧野根本无法独撑大局,日本在巴黎和会上的“败局”,几成定数。
日暮西沉,山县有朋拿起一块白布,一遍又一遍擦拭着手中的武士刀,刀身映出他苍老的面容,布满阴霾的双眼。
三月二十二日,楼大总统在青岛登船,前往欧洲。
楼少帅奉命同行,提前两天乘火车南下,李谨言亲自送楼少帅到车站,牵着楼二少的小胖爪,挥手道别。
“少帅,一路顺风。”
楼少帅没说话,大手拍了拍李谨言的脸颊,侧头,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李谨言下意识捂住耳朵,楼少帅已然转身大步离去。转身时,一抹笑意在唇边转瞬即逝。
“言哥?”楼二少拉了李谨言一下。
李三少略有些僵硬的侧过头,“睿儿,你在啊。”
“恩。”楼二少诚实点头。
“刚才都看到什么了?“
“看到了……”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李谨言望天,使劲磨牙,楼老虎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三月底,李谨言接到任午初从京城发来的电报,华夏第一套纸币即将在六月正式发行。简言之,他至少还要在京城停留三个月。
“三个月啊。”李谨言放下电报,重新研墨,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任大局长想从京城“脱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不说肉包子打狗,也差不了多少。
没见任大局长一去,白总办就开始三天两头旷工。
坐在一旁的楼二少见李谨言只是磨好墨,迟迟不动笔,放下手里的画册,认真道:“言哥,外祖父要查功课。”
李谨言:“……”他只是走神,没打算偷懒。
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明显不相信。
李三少无奈,一家子都是人精,他果然是掉进猛兽群的兔子!
四月初,已在瑞士安定下来的尼德突然给李谨言发来电报,电报上提及了一个新兴的意大利组织,“战斗的意大利-法-西-斯”。
欧战期间,尼德没少和意大利人打交道,刻意提及这个组织,其中肯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看到战斗的法-西-斯和墨索里尼,李谨言摸摸下巴,原来,在法-西-斯的道路上,墨索里尼比小胡子元首的“资格“更老啊。
没有小胡子元首,没有德国,现在的墨索里尼只能在米兰闹腾。等到当凡尔赛合约签订,意大利没得到想要的土地,德国也因苛刻的条约怒火中烧,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如果历史没变,二十五年后,欧洲的战火会再次点燃,但在亚洲,李谨言眯起了眼睛,日本矬子,还是哪
凉快哪呆着去吧。
四月二十三日,楼大总统一行尚未抵达欧洲,意大利首相奥兰多就气冲冲的退出和会,离开了巴黎。
究其原因,不外是英法不愿意兑现战前承诺,一点解释都没有的把意大利给涮了。
参与和会的中-东国家也没落下好处,英法同样对他们背弃了承诺,说好他们在后方起义,给奥斯曼土耳其捣乱,等到战争结束就给予他们“民族独立”和“民族自决”。结果和会一开,非但对此一字不提,反而将阿拉伯世界再度归入了可以划分的蛋糕范畴。
后世的阿拉伯土豪们相当愤怒,于此时却毫无办法。在战争期间,促成阿拉伯大起义的英国军官劳伦斯,也拒绝接受政府颁发的勋章,以此来表达对英国政府的失望和不满。
不只是被盟友战后Сhā刀的意大利和阿拉伯世界,就连美国也被大不列颠和法兰西里联手给阴了一把。
国联的概念,最初由美国总统威尔逊提出,但在和会讨论期间,英法却将美国的意见抛到一边。以至在和会第五次全体会议通过《国际联盟盟约》之后,作为发起人的美国却拒绝加入。
美国人这才真正意识到,想要让他国按照自己的步调走,光有钱是不够的。
就算成了英法的债权国,这些老牌的欧洲国家,依旧不将新兴国家放在眼里。华夏之所以没像美国这么郁闷,是因为展长青一开始就表示出,华夏不会Сhā手欧洲事务,也对争夺世界霸权没有兴趣。
美国总统威尔逊相当郁闷,可以想象,回国之后,国内媒体会如何形容他。
在来年的总统大选,他的竞争对手又会如何攻讦他。
比威尔逊更郁闷的则是日本人,西园寺公望眼看就要去见天照大神,牧野对五国会议的决定撼动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又一条不平等条约以正式文件被记录下来。
牧野羡慕起西园寺,如果他也能昏迷不醒该有多好,至少不必想着是在巴黎上吊,还是回国切腹。
五月,华夏联合政府大总统楼盛丰一行抵达巴黎凡尔赛宫。在意大利退出和会之后,五国会议正式变为四国会议,和会“四巨头”也正式聚首。
随着楼盛丰的到来,华夏民主共和国即将成立华夏联邦的消息也传播开来。包括朝鲜,东西伯利亚,中西伯利亚,缅北,帕米尔高原北部,以及正式递交了国书的琉球,都将成为联邦成员。
“华夏爱好和平,奉行民主,不会以殖民的方式侵略任何国家。”展长青在全体会议上发言,字字有理有据,铿锵有力,“华夏会本着互不干涉内政,不侵犯主权,平等互利的原则,对待联邦内的所有成员。”
华夏只是“通知“各国,并没打算征求各国意见。
展长青的发言无懈可击,“民族自决”本就是巴黎和会对外打出的一块招牌,华夏的所作所为,都没有违背和会的主要“精神”,想挑毛病,也要找出理由才行啊。
英法考虑过后,还是欧洲的事情更重要,美国在日本的事情上和华夏达成私下交易,此时也不好翻脸,俄国压根没被邀请参加和会,此时的东南亚各国更不用说,还被英法殖民中。
至于日本……不需要再提,牧野上吊的绳子和切腹的刀子都准备好了。
华夏和日本的事情过后,和会讨论的重点重新回到欧洲,尤其是对战败国的惩罚上。
华夏谈判代表只参与了国际联盟盟约的签署和制裁日本相关条约的表决。
在制定对战败国条约,尤其是对德合约的过程中,华夏谈判代表很少发言,只在削减军备时提出,德皇威廉二世曾用十艘巡洋舰抵偿华夏商品的货款,希望制定条约过程中,将这一点考虑进去。
至于德国的战争赔款,华夏一分不要,相反,在楼大总统抵达欧洲后,一批华夏援助物资也送到了欧洲。不只是德国和奥地利,比利时和法国也有份。
“以人道主义的名义。”
这批物资是李谨言送上船的,后世的世界警察不总是把“人-权”和“人道主义”挂在嘴边吗?
李三少撇撇嘴,既然要人道,那就人道个彻底。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五月中旬,战胜国对德合约最后草案拟定,文本交给德国政府代表。
草案内容极其苛刻,依此合约,德国将失去百分之十的领土和百分之十三的人口,以及全部的海外殖民地。半数的钢铁产业交由协约国代管,发达的军-火工业被勒令停战,现有的火炮,飞机和坦克必须全部损毁。公海舰队将被英法瓜分,同时,德国不得实行义务兵役制,常备陆军不得超过十万人。莱茵河西岸由协约国占领,东岸一定范围内不设防区。莱茵河几乎成为一片不设防地带,为今后法国和比利时军队占领鲁尔区埋下了伏笔。
另外,合约还要求德国废除君主制,德皇威廉二世和德国的将军们必须接受审判。
草案内容激起了德国人极大的愤怒,德国报纸公开宣称:德国的军队并没有举手投降,德国不接受这样无理苛刻的条约!有必要,德国军人会继续拿起枪战斗下去!
因运送援助物资短暂停留在德国的华夏大兵,亲眼目睹德国人在政-府前大声抗-议,举着横幅游行,亲耳听到了反-对-党-派对政-府-不-满的演说。
“看着吧,这事肯定没完。”
“团座,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团长坐上桶车,拍了拍方向盘,“这样的条条框框,落在谁头上不火冒三丈?就算签了,早晚还得打起来。”
“德国人都快吃不起饭了,还有能耐再打仗?”
“有几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骑驴看账本?”团长向椅背一靠,“也不对,总之,你记着我今天的话,德国下边埋着火药,早晚都得爆。”
桶车和紧随其后的卡车在柏林一路前行,车身上的五色旗为兵哥们免去不少麻烦。
在华夏人大张旗鼓送上援助物资之后,就算不是朋友,德国人的敌意也会减轻不少。
因游行的人群通过,车队被迫停在路边,兵哥摇下车窗,看到几个穿着德国军装,却有没有肩章也没戴军帽的德国人,猜到他们应该是退役军人,拿出一包香烟,朝几人友好的笑笑。
香烟,罐头,成包的饼干,都是“友好”的表示。兵哥看到一个男人身边还带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又从后座的口袋中摸出一个苹果,眼前的小姑娘让他想起了家中的妹妹。
当年,他们一家逃荒到关北之前,别说是苹果,连口干粮都吃不上,如今生活好了,往昔的岁月却如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想抹也也抹不去。
不想再回到那样的日子。
很多北六省大兵都和他有同样的想法。他们拿起枪,为国而战,到欧洲打仗,为的就是不让子孙后代再过自己经历的苦日子,不让任何人再骑在华夏的头上耀武扬威。
“谢谢。”
小姑娘的声音打断了兵哥的思绪,兵哥摇摇头,又掏出了几块糖果。游行的队伍终于散开,车子重新启动,兵哥朝之前说话的几个德国退役军人摆摆手,貌似想起什么,从车窗探出头,说道:“华夏正在招聘退役军官,几位若是愿意,可以到我军临时驻地去看看。”
退役军官?
几个德国人都愣了一下,直到车队离开,香烟烧到手指,才嘶了一声。
“里奥,要去碰碰运气吗?”
“去。”里奥牵住侄女的手,他的兄长在战斗中死去了,妻子也在去年爆发的疾病中丧生,临时政府三个月没有发下薪金,大量的军人被迫退役,为了养活家里的几个孩子,任何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里奥很快回家,找出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和几个朋友在约定的地点汇合,等到了华夏军队的临时驻地,他们发现,来“应聘”的人早就排起了长队。
物资不是白送的,东西也不是白给的。
李谨言之所以会送出这批物资,除了广结善缘,主要是为了方便向各国人才下手。俄国的“资源”被挖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朝欧洲下网了。
物理,化学,医药,重工,轻工。大范围普遍撒网,管他大鱼小鱼,先捞起来再说。
德国的退役军官是搜罗的重点,尤其是空军和海军。凡尔赛条约签订,德国大量军人都要失业,尤其是空军和海军。在魏玛政府时期,各反对党派都曾雇佣这些退伍军人,如今,李谨言打算先一步下手,择优录取。
北六省三所军官学校对上一批德国教官的评价很不错,这么好的捡漏机会,李谨言自然不能错过。等到小胡子元首的冲锋队成立,再想捡漏就没那么容易了。
德国以外,还有法国。法国的步兵暂且不论,空军和炮兵都相当不错。别看法国是战胜国,但法国的北部工业区在一战中被毁个七七八八,国库空虚,工人失业,三天两头游行,德国的战争赔款和美国的借债也没能让经济完全恢复,国防削减是肯定的,大批军人失业,也是肯定的。
其他专业型人才就要靠运气了。德国的化学和机械工业相当发达,真正的“井喷”还是在二战之前和二战最初两年,主要是因为战胜国对德国的各种“封锁”和“制裁”,造成德国资源紧缺。如果英法提前得知会有这种结果,不晓得会做出何种反应。
除了德法,还有比利时的铁路工程师,奥地利的……吔,音乐人才?
总之,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嘛……
李谨言在这边披着“人道主义”面纱挖各国墙角,凡尔赛宫中的磋商也进入了尾声。
甭管德国人怎么抗议,怎么游行,战胜国也不会放弃即将到手的利益。
在正式拟定的合约中,英法两国基本如愿以偿。英国成功削减德国的海上力量,维持了海上霸主地位。法国获得大量的战争赔款,还将得到德国公海舰队中的大部分舰船,华夏放弃德国的战争赔款和海外殖民地,唯一的要求,是德皇威廉二世承诺的十艘巡洋舰。
作为和会四巨头之一的美国,既没有在拟定的对德合约上签字,也没有加入国联。这一决定,是美国国会投票产生的,威尔逊总统也不能违背。对日条约的签署,美国国会却以大多数赞成表决通过。在美国人的观念中,欧洲是个是非之地,一旦沾上就会麻烦缠身。不值得为这团麻烦继续浪费美国人宝贵的生命。
日本则不然。美国注重贸易,在太平洋地区,日本舰队是美国大西洋舰队最大的威胁,尽最大力量削弱日本海军,是符合美国利益的。
同华夏贸易上的摩擦可以稍后解决。威尔逊总统提出警惕华夏,遏制华夏的发展,也被孤立主义占据上风的国会否定。
六月二十八日,凡尔赛宫中,《参战各国对德合约》正式签订。德国外长穆勒等代表德国签字,出席和会的大部分战胜国代表也在合约上签字。
代表华夏在合约上签字的是联合政府大总统楼盛丰,一颗亮闪闪的光头成为了镜厅中最醒目的存在。很多热衷于华夏商品的欧洲人恍然明白,华夏的香烟包装和罐头盒上,那个亮闪闪的光头标志出自哪里……
楼少帅立于楼大总统身后,一身戎装,帽檐压低,武装带,白手套,绷紧的下颌,一身铁血杀伐之气尽显。
就算是政治人物,也会有八卦兴趣。
很多人都对楼氏父子很好奇,从长相,身材,气质,再到头发的浓密程度……最终得出结论,年轻的楼将军,应该更像他的母亲。
日本代表出席了当天的签字仪式,却没有在对德合约上签字,摆在日本代表面前的,是由华夏和美国共同拟定的对日条约,林林种种,加减之后,一共一百二十一条。
这份条约的苛刻程度,相比《对德合约》有过之而无不及。牧野脸色苍白,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拿不稳手中的笔。如果躺在床上的是他而不是西园寺,该有多好!
签署对日条约的不是楼大总统,而是展长青,待到展部长签字用印之后,日本代表牧野却一动也没动。
直到楼少帅冷冷的“提醒”牧野,签字,日本人才艰难的在条约最后落笔,他完全可以肯定,如果他拒绝签字,不用自己上吊,华夏人就会主动“帮忙”。
美国代表签字之后,对日条约正式生效,楼少帅俯身,在楼大总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楼大总统点头。
六月三十日,华夏代表团启程回国,对其他同盟国成员的谈判与条约签署,华夏表示没兴趣参与。
七月一日,两架华夏轰炸机和十六架战斗机组成的飞行编队,突然飞临北海道稚内市上空,投下大量传单,隔日,飞临函馆,再次投下传单。
传单正面印有华夏语,背面是日文,内容是巴黎和会上签订的对日条约。在传单的末尾,重点注明,自条约签订日起,琉球群岛即从日本脱离,北海道即为华夏租借地,生活在此的日本人可选择离开,也可留下,留下者,必须遵守华夏法律,违者必将严惩。
传单上另外注明华夏军队进入租借地的时间,七月七日。
留给日本人的时间,不多了。
华夏飞机不只光顾了北海道,还到长崎和下关上空转了一圈,投下的不只有传单,还有两颗十磅的炸弹,恰好落在停靠在长崎的一艘日本巡洋舰上,引起了不大不小的一场火灾。
对找上门来的日本公使,华夏联合政府的回答是“误炸”。
虽然展长青不在,外交部的一干人等,以副部长为首,依旧能气得林权助想吐血。
如今的世道,谁拳头硬,谁说话算。
华夏的一套组合拳挥出,早就把矬子揍得内伤,说是误炸,就是误炸!说不是?简单,飞机再去一趟,重新演示一下“误炸”的全过程。
日本公使林权助,当真被气得吐血了。
七月七日,华夏四艘巡洋舰和美国大西洋舰队的分舰队,出现在东海和鄂霍次克海的洋面上,最后通牒的时间到了。
驻扎在北海道岛上的日本军队早就撤退,岛上的日本居民大部分没有离开,见到华夏和美国的军舰之后,主动拉起了长长的白布,沿海的每座渔村中,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白旗。
舰船驶近,华夏士兵开始登陆。
起初,日本人战战兢兢的看着荷枪实弹,戴着钢盔的华夏大兵,很多都跪在地上向天照大神祈祷。
随着登陆的队伍越来越多,岛上的人看到了一支奇怪的队伍,说奇怪,是因为这支队伍里的士兵,军装和武器都有些不同,从个头和长相来看,他们和华夏士兵也有所区别。
很快,岛上居民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这是一支由日本战俘,侨民,以及部分朝鲜侨民组成的警察队伍。
警察局长不是旁人,正是川口怜一。副局长则是个朝鲜人。用日本人对付日本人,再用朝鲜人牵制日本人,所谓的“平衡之术”,可是华夏老祖宗发明的。
“租借地需要管理。”
这支特殊的警察队伍,将为华夏治理北海道带来更大的便利。
至于另一个投靠华夏的重量级人物大岛义昌,则被派去了中西伯利亚,监管大量日本的矿工队伍进行劳动改造。
从“华夏商船被德国潜艇击沉”事件中侥幸活下来的几个日本人,也成为了矿工队伍的头头,抱着日本女人,压榨着日本矿工,他们的日子过得是相当滋润。
琉球独立,琉球王室后裔,尚氏子孙也陆续从东京离开,日本人没有阻拦他们,想拦也拦不住。
软的不可能,来硬的,直接一句:“琉球是华夏的属国,难道你们不怕华夏报复吗?!”
不怕?当然怕。
日本就像个赌徒,赌赢了,可以张扬到连姓什么都忘记,若是赌输了,还一输再输,那就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对于华夏“租借”北海道的行为,日本国内也爆发了大规模的游行和抗议,但在抗议之中,却出现了另一个声音,“为什么华夏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强?日本输在了哪里?”
另有言论称:“效仿先祖派遣遣唐使,向华夏派遣留学生!”
就像甲午战争之后,大量的华夏留学生进入日本,如今情况颠倒,一部分日本人希望能从华夏身上寻找“救国”之路。华夏和日本自古一衣带水,只要真心“悔过”,比起西方-鬼-畜,华夏肯定会愿意帮助日本!
当美国大西洋舰队开进日本海,美国领事正式向日本政府提出按照条约规定,交付战舰时,这种声音几乎变成了主流。
李谨言得知日本的情况后,愣了半天。
这些日本人的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他们以为现在的华夏还是过去的那个“老好人”,说两句好话,哭天抹泪一番,就既往不咎,前嫌尽弃?
胸怀博大也要看对象。傻子才会和一只时刻想从自己身上咬块肉下来的白眼狼称兄道弟!
转念一想,日本人万一不要脸的贴上来,狗皮膏药似的,光靠堵,是肯定堵不住的。
李三少琢磨半晌,一拍桌子,当即派人去请沈和端,另外找来三四个擅长做思想工作的情报人员,想来华夏留学?先读两年语言学校,华夏语成绩优良,再上两年的思想政治品德教育课,考试合格再说。
至于思想政治讲什么,品德教育学什么……李谨言冷笑两声,早晚让日本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华夏忙着“租借”北海道,解放琉球时,停战八个多月的欧洲依旧不消停。
继法国大罢工之后,退出巴黎和会的意大利也发生了全国总罢工。粮食和食品的价格居高不下,加上被英法当傻子耍的不满,意大利人彻底愤怒了。
生活在阜姆的意大利人和法国人爆发了几次流血冲突,情况严重到双方差点出动军队,墨索里尼的战斗法-西-斯组织趁机鼓吹主张,走出米兰,开始向意大利最高政权发起进攻。
德国的魏玛政府颁布了号称最民主的宪法,却依旧无法巩固手中的政权。
英国和法国因财政所迫,接连开始削减具备,尤其是法国,在最困难的时期,发给军人的薪水,整整减少了十分之一,国防预算也减到了不能再减的地步。
美国开始推行禁酒令,作为依据的宪法第十八条修正案即将生效,赫赫有名的美国黑帮,即将走上历史舞台、
战争结束了,世界却依然不平静。
八月中旬,华夏试制成功第一架水上飞机,由大连造船厂和江南造船厂合作制造出的第一艘轻巡洋舰下水试航。以德国潜艇为原型制造的华夏潜艇,改进了动力系统,携带的鱼雷增加到了十二枚,潜伏在水下的时间,最多可以达到十六小时。
九月上旬,楼大总统一行乘坐的轮船抵达青岛港,大量的记者和迎接人员聚集到港口。当轮船靠岸,楼大总统和楼少帅等人露面时,欢呼声响彻云霄。
五天后,联合政府正式宣布,将于十月举行阅兵,各省部队再次集结,此时,楼少帅已经坐上返回关北的火车。
在此期间,德国水兵和另一个历史时空中一样,在法国接收舰队之前,凿沉了公海舰队中大部分战舰。
同时,挂上华夏旗帜的十艘巡洋舰,却从比利时港口起航。
☆、第二百四十三章
九月十一日,楼少帅专列抵达关北。下了火车,却没见到李谨言。车站外,只有大帅府的车子和司机在等着。
回到大帅府,李三少依旧不见人影。
“少帅,言少四天前去了大连,说是船运公司的事情。”管家留心观察楼少帅的表情,说话都带着几分小心。
“外祖父呢?”
“在二楼书房。二少也在,还有宏云少爷。”管家暗地松了一口气,这算是过关了吧?
楼五家的小胖墩,大名戴宏云。
在京城时,戴国饶亲自为孙子启蒙,到了该上学堂的年龄,楼五提议把孩子送到关北。
“陶老都推举关北的学堂。”楼五剥好一只橘子,放在碟子里,让小胖墩自己吃,擦擦手,道:“况且,娘把睿儿都送去了。”
一席话说完,戴建声没有出声,戴国饶沉思起来,戴夫人想说不舍得,可看丈夫的样子,话到嘴边也没出口。
考虑再三,戴国饶拍板,送小胖墩去关北。当然,小胖墩不可能直接送进大帅府,楼五到底是外嫁的女儿,小胖墩也姓戴不姓楼,就算李谨言点头,戴国饶也未必愿意。
楼五早就和楼夫人提前通了气。按楼五的想法,她是要和儿子一起在关北生活的,至于戴建声,就随他去好了。
没想到,戴建声直接辞掉了之前的工作,和楼五呣子一起动身不说,到关北之后,还到中学去应聘了俄语教员。
等李谨言得知消息,楼五夫妇已经在关北安置好了,一家三口登门拜访时,连小胖墩的入学手续都办完了。
“不是见外,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楼五对李谨言说了小胖墩入学的事,还有戴建声去关北中学应聘了教员,期间小胖墩坐在楼二少身边,一起看画报,有看不懂的,就开口问,楼二少也不认得的,只能问李谨言。
“言哥,这是什么?”
“这是航空母舰。”李谨言指着画报上那艘样子有些奇怪的大船,说道;“咱们还没有,外国人有,等到睿儿长大了,咱们也有了。”
楼二少点点头,小胖墩也似懂非懂,李谨言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小胖墩的脸蛋,下手之后才想起,人家的娘可就在一边坐着。接着捏也不是,收回手也不是。
“言弟喜欢他,是他的造化。”楼五一边笑,一边伸手捏了小胖墩的另一边脸蛋,“云儿,是不是啊?”
小胖墩非但没恼,反而笑了。
楼五一家三口拜访过大帅府,隔日又独自带着小胖墩去拜访二夫人。李谨言知道了,没说什么,去学校接楼二少的时候,时常顺便带上小胖墩。以至于小胖墩在关北的“求学生涯”,除了在学校,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在大帅府度过。最直接的影响,在一众外甥外甥女之间,楼二少和小胖墩的感情最好。
书房内,白老正靠在躺椅上,楼二少和小胖墩坐在一旁,收音机中放着说岳全传,正讲到岳家军大破金兀术一回。
楼少帅敲门走进来,楼二少站起身,小胖墩也跟着起来,白老睁开眼,楼少帅恭敬的叫了一声:“外祖父。”
“回来了?”白老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示意楼少帅坐下,“京城诸事都已妥当?”
“是。”
“那就好。”白老点头,“日本之事……”
白老和楼少帅说话时,楼二少坐正,认真听着,小胖墩却始终是一副懵懂的样子。
不过,这种懵懂也只是表象,当坐到游戏房中的沙盘边时,小胖墩立刻会变成“杀伐果决”的……小胖墩。
傍晚,楼五和戴建声来接小胖墩回家,见到楼少帅,楼五笑容得体,戴建声却十分拘谨。
楼少帅颔首,态度有些冷淡。
带着儿子走出大帅府,戴建声总算长出口气,楼五看了他一眼,就这点胆子,当初还置外室,和个外国奸细搅合在一起?
见楼五的神情,戴建声有些讪讪,只得抱起儿子大步朝前走。小胖墩搂着他的脖子,朝后望,向楼五招手:“娘。”
楼五笑了,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隔日,一封电报从大连发回关北,看过电报,楼少帅也动身去了大连。至于安排军队进京参加阅兵一事,全权交给了钱伯喜和从西伯利亚返回不久的杜豫章。
原来,李谨言此番前往大连,主要是为了从俄国新“买”的几艘船。
实际这只是个幌子,船身外形和舰上搭载的火炮,都明白昭示出这些所谓的“商船”压根就是一艘艘战舰!
三艘重巡洋舰,六艘轻巡洋舰,两艘驱逐舰,甚至还有一艘战列舰!
这些战舰大部分来自黑海舰队,其中的阿芙乐儿号,曾在十月革命中打响第一炮。
这些战舰为何会从苏俄“叛--逃”,李谨言隐约能猜到答案,却不敢完全确定。毕竟,对于十月革命的历史,他也只知道一些皮毛。印象最深的,大概只有苏维埃士兵攻占冬宫,秘密灭掉沙皇一家,以及高尔察克的那批黄金。
按照战舰上官兵的说法,他们对布尔什维克政权失去信心,曾想投向在水兵中具有一定声望的高尔察克,但在鄂木斯克看到的一切,让他们再次失望。
俄国国内,布尔什维克和白军正在打仗,从莫斯科到鄂木斯克,枪声一直没有停过。
布尔什维克开始实行余粮收集制,白军在占领区横征暴敛,俄国人推翻了沙皇,生活却没有得到根本性的好转。贫穷,饥饿,战乱,依旧笼罩在俄国人的头顶。
出走的水兵,除了失望,还感到迷茫。
他们不知道什么样的道路才是正确的,如何才能真正挽救俄国,甚至不知道下一次太阳升起时,是否还能活着。
在两次出走之后,舰上的水兵从寻找救国的出路,转向挽救自己的生命。无论被布尔什维克还是白军抓到,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愿意为国家而死,却不愿意糊里糊涂的死去。可是,国内的路走不通,想欧洲国家求助更不可能。
最终,通过水兵代表和军官们的表决,这支临时凑成的舰队决定尝试同华夏接触。
一名水兵自告奋勇,他有亲戚在约翰的船公司中工作。在此之前,他曾千方百计隐瞒这件事,生怕契卡会因此找上门,现在,这却成为了舰队中所有水兵的救命稻草。
当时楼大总统和楼少帅都不在,接到消息后,李谨言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之前一直都是楼少帅“冲锋在前”,他只需要搞好“后勤”,如今楼少帅不在,事情又拖不得,时间长了,俄国人调头走了,或是出来个截胡的怎么办?
最终是白老给了他建议,“既然找上了你,就该你出面。”
他出面?
“这样的事以后会更多,事事要等逍儿回来?”
言下之意,事到临头,李谨言必须出面,推脱不得。
李谨言一拍脑袋,终于开窍。凡事都有第一次,论起来,这和做生意也没多少区别。说不定比和洋人谈生意还要容易些。而且,就像白老说的,事无常态,难道都要等到楼少帅回来?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和俄国人谈不拢,也能留住他们,顺便摸摸底细,等谈得拢的人接手。
想通之后,李谨言不敢再耽搁,仔细叮嘱过楼二少,把大帅府中的事情安置妥当,就启程前往大连。除了哑叔和其他随行人员,还带上了在海参崴投靠华夏的一名俄国舰长。
楼少帅抵达关北时,俄国人的舰船已经开进了大连港。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同俄国人接触几次之后,李谨言发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容易。
俄国的谈判代表是名海军中尉,光荣号战列舰的舰长。起初得知的他的军衔和职位,李谨言颇为吃惊,联想到俄国如今的情况,恍然大悟。
1917年,沙皇被推翻,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又被布尔什维克取代,国内动-荡,军队自然会被波及。
在克伦斯基政府时期,如高尔察克等高级军官,大部分“出国考察”。到了布尔什维克时期,待遇还不如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有的因地主和贵族身份被处决,有的追随白军和皇室后裔出走,余下的多是碌碌无为之辈。
战争期间被德军俘虏,战后返回俄国的军人,同样感到茫然。宣誓效忠的政府被推翻,新成立的政府他们完全不了解。加入白军?他们中的很多人同样不愿意。
苏军和白军内部都存在大量的军官缺口。一名展露-出军事天赋的下士,转眼就能为尉官,甚至校官,这并不稀奇。
在这种情况下,一名中尉舰长完全说得通。从水兵对他的态度,以及率领十二艘战舰组成的临时舰队躲过苏军和白军的围捕,就能看出这名海军中尉不是泛泛之辈。
但也仅止于此。
军事上的才能,不代表在政治上也能占据优势。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高尔察克,他战功卓著,在政治上却存在幼稚的一面。另一个时空中的高尔察克被“盟友”出卖,以死亡收场,在这个时空中,与皇室后裔结盟的白军会走向何方,还是个未知数。
但有一点,无论哪个时空中的海军上将,都没能保住那笔数额可观的黄金……该说是历史的巧合?
李谨言对俄语的认知,只停留在简单的问候,以及俄国兵在冲锋时的”乌拉“声。俄军中尉勉强能说几句简单的华夏语,互相问候之后,正式谈判还是需要一名翻译。
在尘埃落定之前,为了保密,约翰船公司的员工和大连市政府的人员都不方便在场,随同哑叔一起来大连的许二姐成为了翻译的不二人选。
一身男装,黑发编成辫子,没用胭脂,干净爽利,却有着一股天然的妩-媚。这样的许二姐,让俄国人在交谈过程中几次晃神,被趁机套了不少话。
李谨言很快摸清了俄国人的底,过程简单得让人无法相信。
回到房间,李谨言拿起一个苹果上下抛了几下,送到嘴边咔嚓一口,脆甜。咔嚓声不绝,很快,苹果就剩下一个果核。
擦擦手,李谨言往床上一扑,底细摸清,相当于知道了低价,杀价会变得相当容易。
电报已经发出去了,接手的人这两天就应该到了,楼少帅应该回关北了吧……在那之前,他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双方再次坐到谈判桌前时,俄国人开门见山,提出了条件。
“我们可以为华夏打仗。华夏需要付给我们一笔薪水,为我们安置住所,保证在俄国动乱平息前,不将舰队中的任何成员交给俄国政府,无论是布尔什维克还是西伯利亚政府。”
李谨言没点头,也没马上否定,只是笑了笑,“这就是全部?”
俄军中尉想了想,又补充道:“另外,希望不要将我们分开,我们也不会攻打自己的国家。”
许二姐翻译完他的话,李谨言脸上的笑容未变,”薪水,住所,不移交舰队人员,这些都没有问题,至于其他,还需要考虑,暂时不能答应你。”
俄国人提出的价码不高,仔细想,却能发现其中留下的“漏洞”。
在动乱平息前他们会为华夏海军效力,那动乱平息后呢,难道任由他们离开?不和俄国军队作战?他们之前做的不就是在打内-战吗?
李谨言决定,必须让这些俄国人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他们投靠华夏是为“逃命”,不是还有讨价还价余地的雇佣军。
如果华夏不接纳他们,他们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日本?
摇摇头,这些老毛子能从乱局中脱身,证明他们还没傻到那个份上。
俄国人坚持不肯让步,双方一直没有谈出结果。
李谨言不着急,面对俄国人时始终一副笑模样。若是照一照镜子,李谨言会发现,他此刻的笑容,与展长青竟然有一两分的神似,
在双方谈判期间,大部分俄国水兵都留在船上,一直没有上岸。
李谨言很大方,面包,罐头,还有烈酒,全都没少往船上送,按照李三少的说法,他是个生意人,最讲究和气生财,买卖不成,也要仁义在嘛。
在海上漂泊有一段日子的俄国水兵,看到送上船的补给品,最先拿起来的不是罐头也不是面包,而是一瓶瓶的烈酒。
两箱酒很快被分完,数量不够,干脆几个人围成一圈,一瓶酒轮流传过每个人的手,马上见底。罐头也很快吃完,剩下的肉渣都被水兵抠出来抹进嘴里。
吃饱喝足,俄国水兵紧绷多时的神经变得放松,一个水兵吹起了口琴,两个年轻些的水兵伴着音乐跳起了踢踏舞,随着欢快的拍子,越来越多的水兵加入进来,甲板上响起了口哨声和笑声,来送东西的华夏兵哥们看得新奇。
一群胡子拉碴的大汉在甲板上围成圈圈跳舞?
“这帮老毛子乐什么呢?”
“谁知道。”另一个兵哥耸了下肩膀,“估计是吃饱喝足,傻乐,”
兵哥回去复命,隔日,又给船上的水兵送了毯子和少量药品。
这些东西都是李谨言自己掏钱,不走“公-帐”,就当他再发挥一次“人道主义”精神。不过在送东西的过程中也留了心眼,吃的,喝的,用的都没问题,但是燃料除外。自始至终,兵哥们一块木柴,一颗煤块都没往船上送。
船上的人下来买?不好意思,港口也没有卖煤的。
想去城内?谈判还没出结果,此路同样不通。
就算让他们买,也得有钱,一路逃命,口袋中早就空空如也,哪里来的钱?
舰队中的一些军官也注意到了这些细节,但是,李谨言就是光明正大的玩-阳-谋,俄国人想破脑袋也没辙。
从和华夏接触到现在,大部分水兵都不愿意再回到海上继续过“流浪”和被追杀的日子。他们要躲着着苏俄的舰队,白军的舰队,干涉军的舰队,一个不小心就会葬身海底。
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他们全都受够了。
李谨言一直按兵不动,俄国人有些急了,他们提出条件,也等着华夏人还价,却没想到李三少一句需要考虑就把他们晾在这里了。
随着时间过去,燃料问题,水兵的情绪问题,加上食物补给,都摆在军官们的面前。最明显的,就是水兵们的心态变化。军官们的态度不能太过强硬,一旦引起反弹,被水兵捆上石头扔下海也不是不可能。在国内最乱的时候,很多人就是这么“消失”的。
在同李谨言带来的前俄军舰长谈过之后,军官们主动降低了要求,可李谨言还是没露面。
“还不着急。”李三少笑眯眯的说道:“还差点火候。”
低价都知道了,不压到满意的价位,李三少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当夜,李谨言心情颇好,晚饭多吃了一碗,消食之后痛快的洗了个澡,走进房间,就见一个人正背对他站在窗前,眺望远处的海景。
肩宽,腿长,一身军装。
腰间勒着皮带,双手负在背后,听到开门声,转过头,帽檐之下,下颌,嘴唇,鼻梁,直到那双漆黑的眼睛,逐一落入视线。
李谨言必须承认,有那么几秒,他再次因为这个男人心跳加速。
都这么多年了,丢不丢人?!
“少帅?”
“恩。”楼少帅离开窗边,走到李谨言身前,单手梳过还滴着水珠的发,眉心皱了一下,抓起李谨言肩头的毛巾直接罩在他的头上。
“少帅,我自己来。”
若是会被李清行说动,就不是楼长风。
“别动。”
话落,一条胳膊箍住了李谨言的腰。
李三少没辙,干脆往楼少帅身上一靠,等着头发被擦干,手指梳过发间,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累了?”
“恩。”李谨言点头,“和老毛子打交道不是一般累人。少帅,你什么时候回关北的?”
“前天。”
”看到我的电报了?”
“恩。”
“估计再过两天,这事就结了。”李谨言又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给大总统发电报,还是咱们自己留下?”
楼少帅没说话,一把捞起李谨言,迈步走到床边,站定,把怀里的人扔到了床上。
李谨言顿时清醒了,单臂支起身体,看向站在床边的楼少帅,好像事情有点不妙?
“少帅,”李谨言扯了一下嘴角,“沉默未必是金,出个声?”
楼少帅还是没说话,摘下军帽,放到床边的桌子上,解开腰间的武装带,金属卡头撞击地板,发出一声钝响,李谨言的心也随之咯噔一下。
修长的手指触及军装领口的铜扣,一颗一颗向下。
半敞的军装,雪白的衬衫。
从心惊肉跳到口干舌燥,不过只有几秒的时间。
楼少帅正在解衬衫的袖扣,李谨言出声了,“少帅。”
“恩?”
“你要做什么?”
“睡觉。”
“……”名词还是动词?
没等李谨言话问出口,已经被按倒在了床上,微微仰起头,李三少确定了,楼少帅口中的“睡觉”两字,动词无疑。
☆、第二百四十五章
呼吸变得沉重,声音亦变得沙哑。
汗水浸湿了额发,疼痛和愉悦交织在一起,唇擦过方寸的肌肤,火热与兴-奋却传遍四肢百骸,十指交握,睁开双眼,眼前却模糊成一片暗色。
床帐垂落,遮住了壁灯的光和窗外吹来的海风。
视线在不停的晃动,昏沉间,李谨言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着,抑或只是本能的做着回应。
记忆的最后,只余下拂过背脊的大手,和触及脸颊的那片温热。
熟悉的气息拂过耳际和颈项,低沉的声音带着在白日不曾有的沙哑,像是风在耳边的低喃,抓不住,听不清,亦不觉得焦躁,只有安心。
有力的心跳,像是最古老的旋律,伴着熟悉的节奏,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太阳已经高悬。
半开的窗,带着咸味的风,还有海鸟的叫声,李谨言恍然记起,这是大连,不是关北。
坐起身,腰还有些酸,身上却很清爽,另一侧的枕头,还留着睡过的痕迹。
连日来的疲惫,焦虑,似乎都在此刻一扫而空。
简直像有了定海神针。
摇头轻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掀开被子,抻了个懒腰,刚拿起长衫,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人和昨天有些不一样,长裤,衬衫,马靴,没穿军装。
“少帅,早。”
“醒了?”楼少帅走到床边,李谨言才看到,他手里还拿着马鞭。
“少帅去骑马了?”
“恩。”楼少帅俯身,凝视了李谨言一会,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腰,吓了李谨言一跳。
李谨言扶着腰,瞪着眼睛,“你干嘛?”
“精神不错。”
“……”
不知为何,听到这四个字,李谨言心中又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第一反应,是以最快的速度跳下床穿衣服,甭管是不是还腰酸腿软,也不论其他,总之,这样会让他更有“安全感”。折腾一晚上,煎鱼似的翻来覆去,早上再回一次锅,他估计得瘫在床上。
李谨言的反应被楼少帅看在眼里,他没出声,坐到床上,双臂向身后一撑,衬衫的领口自然敞开,露出了一小截锁骨,漆黑的眼睛微合,难得隐去了军人的严肃,显得有些慵懒。
窄腰,长腿,这个姿势……
李谨言暗地里磨牙,就算和楼少帅生活了几年,也没法完全了解这个男人。都该X年之痒了,却还是会因为他心跳加速。
这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系好长衫领口,转过身,视线在楼少帅身上扫过,应该是正常吧?面对这个发光体,想保持一颗平常心的确相当困难。
李谨言刚换好衣服,就有下人来报,早餐准备好了。
这里是楼家在大连的一处房产,两层的西式建筑,布置得十分舒适。
餐厅在一楼,楼家人都习惯吃中式早点,粥,鸡蛋,包子馒头,再加上几样小菜,很普通,却相当可口。
一碗粥,两个包子,一个鸡蛋。
李谨言放下筷子,自然而然的拿起一个鸡蛋,剥好递过去,楼少帅张嘴,一口咬去一半。
两人有几个月没在一起吃过早饭了,从成亲到现在,也是第一次没在一起过年守岁。忙的时候还察觉不到,一旦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李谨言就会发现,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所以,自己还会看着楼少帅心跳加速,也就不难理解吧?
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李谨言又拿起一个鸡蛋剥了起来。
一餐饭,两人都没说话,看到他们相处情形的丫头却忍不住有些脸红,退出房间,拍了拍脸颊,少帅和言少爷也没怎么样,可站在他们身边就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正想着,肩膀被拍了一下,回过头,叫了一声:“兰姐。”
“想什么呢,叫你两声都没回我。脸怎么这么红,着凉了?”
“不是,就是……”丫头捏了捏衣角,凑到兰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话落,脸更红了。
“我当是什么事。”兰姐轻笑一声,“少帅和言少爷都是人中龙凤,不奇怪。不过我可提醒你,看看也就罢了,不该有的心思可千万别有,有些事更是不能想的。”
“哪能啊!兰姐当我是什么人。”丫头连忙摇头。
“那就好,好好干活,楼家给的工钱本就丰厚,丢了这份工,可是后悔都来不及。”兰姐捶了捶肩膀,“我那还有活忙,你这边收拾好了也过来帮忙吧。”
“哎。”
两人的对话只是个小Сhā曲,在楼家做事的丫头下人,凡是新来的,总是会被提醒一两次,对于还转不过弯来藏着心思的,大多会发一笔工钱后辞退。
外边想往大帅府送人的也不是没有,就算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可有句话怎么说,富贵险中求。
时至今日,楼逍的威望和名气丝毫不逊于楼大总统,在欧洲更是一战扬名,这样的男人本就是个发光体。李谨言也是个引人注意的,只不过在这些事上,他的神经一向有些粗,媚眼和抛给瞎子无疑。而楼少帅,远远看着还好,靠近了,一眼就能冻死人。
前赴后继是有条件的,若是连边都摸不着就被冻成冰块,也该好好思考一下这样做值不值得。
又有楼夫人在,很多麻烦,没来得及沾上楼少帅和李谨言的边,就被消弭于无形。
至于楼大总统……若是没有楼二少,或许还会有人想试试,事到如今,但凡不是傻到冒烟的,就没人会去触这个霉头。楼夫人不论,楼家那几房姨太太也不是吃素的。花骨朵似的的女儿送进去,谁知道会不会没开花就打蔫?
眼瞅着楼家的路走不通,凡是想通过联姻更进一步的人家,开始转移目标,宋家,司马家,白家,展家,各省督帅 ,甚至是一介商人的廖家,上门说亲的人都络绎不绝。
西北的三个马大胡子家门槛差点被踩平,无他,儿子多啊。
可惜,马少帅们和一般人的审美观有点不一样,长相随了母亲,挑媳妇的眼光却随了父亲。
骑马打枪,舞刀弄剑,英姿飒爽,鞭子甩得虎虎生风,揍倒一两个汉子不在话下。这才是马少帅们心目中的贤妻标准。三个马大胡子举双手表示赞同,这样的媳妇好,这样的媳妇才能生养,能旺夫!马家的媳妇就该这样。
光这一条,不少名门闺秀和新女性就被打了回票,也浇灭了不少还没燃起的火苗。
归根结底,各省的督帅府不是想结亲就能结的。这些老兵痞子哪个不是眼光毒辣的老油条?真心实意想结亲,还是单纯想从他们身上捞好处会看不出来?少帅们也不是什么善茬,不管有媳妇还是没媳妇,都不是看到个美人就迈不动腿,走不动路的。
当然也不乏有这样的,可这样的人,十有八--九站不到高位。
汲汲营营的大多成了笑话,不过倒也传出几桩喜讯,少帅们李谨言不熟,廖祁庭的喜帖却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廖祁庭的岳父竟然是孙清泉!
据说这门亲事还是宋舟亲自保媒,背后有没有宋武的手脚,不得而知。
孙夫人和宋武的母亲是姐妹,孙清泉又是宋舟手下的得力干将,按照这个时代的观念,宋家和孙家联营算是亲上加亲,之前也传出了一些风声,可宋家没结这门亲,却把廖家扯了进来……廖祁庭是楼氏商业集团的副总经理,他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相当“敏--感”的。
这件事可好可坏。
好的话,会将楼家,宋家,廖家,再加上一个孙家,彻底绑到一起。
坏的……李谨言就不得不为楼氏商业集团另外寻找一位副总经理。
李谨言不想深究,但就像是停靠在大连港的俄国舰队一样,事到临头,想装鸵鸟都不成。
楼少帅抵达大连的第二天,就接手了同俄国舰队谈判的事。李谨言无事一身轻,兴致来时,会海边走走,踩在沙滩上,眺望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心也变得开阔起来。
海浪声,海鸥的鸣叫声,远处轮船的汽笛声,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思绪放空,这一刻,他什么都不再去想。
有人走过来,站在他的身边,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
李谨言突然笑了,“我不是第一次看大海,却是第一次发现,大海原来这么美。”
“哦?”
“我说真的。”李谨言转过头,眼中都盈满了笑意,“很美。”
楼逍凝视着他,片刻之后,拂过他被海风吹乱的额发,在他的额际落下一个轻吻。
李谨言闭上双眼,没等他“感动”一下,“罗曼蒂克”一下,楼少帅的声音将刚冒出粉红泡泡的气氛一下敲碎。
“试过在海边骑马吗?”
啥?!
睁开眼,一个兵哥正牵着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走过来,不用靠近看就能知道,这匹马有多么的神骏。
李谨言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少帅,能不能打个商量?”
昨晚刚被折腾过,不到一天就要骑马,不是腰肌劳损也会腰间盘突出。
“怎么?”
楼少帅接过缰绳和马鞭,拍了拍马的脖颈,高大的黑马摆动了一下修剪过的鬃毛,打了一声响鼻。
“少帅,我真不成。”李谨言摆摆手,“腰酸。”
“那好。”
没有勉强李谨言,楼少帅踩住马镫,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靴上的马刺轻磕,骏马嘶鸣,先是一阵慢跑,速度渐渐加快,马蹄踏进了涌上沙滩的海浪,溅起一阵阵浪花。
碧海,蓝天,黑马,骑士。
李谨言看得出神,下一刻,马头调转,径直朝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到了近前,楼少帅俯底,侧身,长臂一捞,李三少就像个娃娃似的被捞到了马上。
“少帅!”李谨言被吓了一跳,紧靠的胸膛却传来阵阵震动,耳边响起了一阵笑声。
李三少磨牙,笑什么笑?!
“不用担心,抱紧!”
笑声渐歇,马的速度再次加快,李谨言没敢开口让楼少帅放他下去,这个速度,一张嘴准咬舌头。
他早就学会了骑马,却从没像此刻一般策马奔跑,唯一的一次,同样是楼少帅带着他,只不过,那一次不是在海边,而是在关北的城外的雪地上。
被熟悉的气息包围,海风,海浪声,全部隔绝在外。
马奔跑的速度更快,骑在马上,仿佛是在飞翔。
渐渐的,速度慢了下来,展眼望去,天际变得更加辽阔,极目远眺,仿佛能看到大海的另一边。
楼少帅翻身下马,却将李谨言留在马上,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突然握住李谨言的脚腕,沿着小腿向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熨帖在皮肤上,李谨言动了动,却被握得更紧。
最终,视线被那双漆黑的眼睛纠缠,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驻。
松开手,楼少帅牵着缰绳,沿着海岸走了一段路,中途停下,抬头看向李谨言,“凡事,一切有我。”
没有原因,只有六个字的承诺。
李谨言张张嘴,他想说些什么,脑子里却组织不出任何成形语句。
他想说,事到临头,他不会推脱,也想说,、很多事,他能够处理。
可最终也只吐出一句:“能让少帅牵马,我是世上独一份吧?”
楼少帅:“……”
看来,不只李谨言搞不懂楼逍的脑回路,很多时候,楼长风也弄不明白李清行都在想什么。
九月十六日,楼少帅和俄国人达成了最终协议,停靠在大连港的十二艘俄国战舰,全部并入华夏海军,舰上的俄国水兵也可选择继续服役,或是从事其他工作。
服役的官兵,华夏会比照本国士兵的待遇,发放薪水和福利,选择其他工作的水兵,也会相应的做好安排。
协议中写明,华夏保证不将他们移交布尔什维克政府和西伯利亚政府,前提是这些水兵遵守华夏法律,不做出任何有损华夏利益或是刺探华夏情报的行为。
同时,在继续在海军中服役或从事其他工作之前,这些水兵必须进行为期一年的语言学习,期间会穿Сhā一定数量的思想教育课程。
在接收“友邦”留学生之前,这些水兵可以作为试点。
李谨言很想看一看,沈和端和几名情报人员联手打造出的“思想教育”课程究竟效果如何。这些水兵中,有不少都曾是布尔什维克,若是能在他们身上取得成效,再用相同的手段教育友邦学生,绝对是事半功倍。
俄国水兵们的落脚点,暂时定在大连的原日本战俘营。
这里的日本矬子已经没剩几个,表现好的,大多跟着川口怜一去北海道做警察,表现不好的,基本都在西伯利亚的煤矿和铁矿中进行劳动改造。
战俘营也进行了改建,铁丝网和围墙都被拆掉,房舍也进行了部分修葺,食堂很干净,活动的操场也进行了平整。
俄国水兵们入住时,每人发了毯子和一应生活用品,另外还有两套从内到外的换洗衣物。
他们身上的那套,不说生虱子,经过长久的海上流浪,也和咸菜干差不了多少。
沈和端接到李谨言的电报,带着制定好的教案乘火车前往大连,对于能给这些俄国人上思想教育课,沈先生表示很激动。
九月二十日,李谨言和楼少帅乘坐的专列抵达关北。
回到大帅府,李谨言将自己在大连的行事一丝不漏的向白老“汇报”。
白老听后,给出评语“尚可,仍需努力。”
能得到这六字评语,足够李三少乐上几天了。
隔日,楼大总统的电报从京城发来,十二艘战舰,可谓一笔“横财”,就算行事再低调,也会传出风声。
“父亲的意思是,编入华夏海军。”
“都要?十二艘?”
“恩。”
李谨言拿起一个苹果,狠狠咬了一口,他还想留下几艘巡洋舰给商队武装护航,这下估计要泡汤了。
“不能留下几艘?”李三少不死心,“三艘,要么两艘?”
楼少帅摇头。
李三少无语,靠在沙发背上,无奈,他就是个过路财神,之前从俄国倒腾来的金子也是,这些主动送上门的战舰也是,到手还没捂热,都发扬风格得送出去。都有了德国的十艘巡洋舰,这些俄国船就不能给他留一艘?
坐起身,对着手里的苹果又是一大口,没关系,白得的船不归他,他自己造!
不造过时的战列舰,他造航空母舰!
李三少斗志昂扬的一握拳,随即一拍脑袋,话说那艘改装成航母的白眼巨人号,是哪国的船来着?英国还是美国?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战后期出现的航空母舰,大多是由其他用途的船只改装,采用常规动力,在舰体上加装飞行甲板,主要用于搭载飞机,进行海面侦查。无论是海上威慑,还是战斗能力,都远远落后于战列舰和重巡洋舰。
直到二战时期,随着造船技术和飞机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各国才看到航母在海战中能起到的作用。
财大气粗的美国,也终于找到从英国手中夺取海上霸权的机会。大力发展航母,造出了企业号这样的巨无霸,以及比企业号更霸气侧漏的尼米兹号,标准排水量七万多吨,不只用核动力取代蒸汽动力,还采用了更为先进的飞机起降技术。
企业号的横空出世,彻底拉开了美国海军同其他各国海军的距离,连昔日的海上老大英国,也只能咬着手绢,不情愿的被抛在后边。
唯一能和美国扳手腕的就只剩下苏俄,但在造船技术上,却始终是略逊一筹。
在美国佬忽悠星球大战,又死命在经济上下刀子之后,苏俄再没能力和美国较劲,加上国内矛盾集中爆发,最后只得以解体收场。
李谨言对航母的了解,主要来自于后世。那时,航母已经成为衡量各国综合实力的标准。但在当下,1919年,海军强国普遍持有一种观点,拥有巨舰大炮才是王道。排水量一万多吨的航母不过是“雕虫小技”,和侦查舰与运输舰划等号。
三年后各国签订的《华盛顿海军条约》严格控制了战列舰的建造,对其他种类战舰的吨位和舰炮口径也有严格的限制,却允许各国采用停建的战舰改装航母。
可见,在这个年代,造航母易,造战列舰难。
不可思议?
但这就是现实。
造航母,李谨言绝不是说说便罢。不趁着航母技术刚起步加大发展,难道要等到企业号惊艳世界再想方设法的追赶?
另一历史时空中的1919年,华夏正掀起帝国主义瓜分狂潮,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被拦腰截断。南北对峙,军阀混战,别说造航母,造艘炮艇都困难。
但在此时,李谨言不需要再面对这些,对他来说,造船厂有了,材料有了,资金也不缺,唯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技术和人才、
大连和江南造船厂联手,造出潜艇和轻巡洋舰,但是改装航母……李谨言仔细斟酌,打算在进京前和大连造船厂的负责人好好谈一谈,
廖祁庭和孙家联姻,在没弄清宋家的企图前,李谨言不得不慎重考虑和江南造船厂接下来的合作问题。现在国内一片祥和,经济政治欣欣向荣,一旦出现问题,再打起内战,几年的努力很可能化为乌有。
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就只能让自己改变。
“少帅,我想迟些进京。”
“大概多久?”
“最长不超过十天,”对楼少帅,李谨言没有必要隐瞒,将造船计划和对宋家的想法和盘托出,“我想先和魏厂长沟通一下,至于宋家那边,少帅就帮帮忙吧?”
“我把季副官留下,有事吩咐下边的人去做。”
“我知道。”李谨言点头,“事情处理好,我会尽快动身。”
不久前,第一批欧洲打工仔乘船抵达,船上除了退役军人,还有一些学术方面的人才和工程师。乔乐山和丁肇的实验室要添人,李谨言也想看看,能不能从里面为造船厂挖出几块金子,没有的话,银子也行。再没有,铜块也好。
求贤若渴,绝对是李三少心情的最真实写照。
“这种船……”楼少帅拿起李谨言翻给他看的画册,上面是画师按照大兵们的形容,加上一点想象,绘制出的航空母舰。
总的来说,这艘船更像巡洋舰,只有船上加装的飞行甲板格外醒目。
楼少帅擅长军事谋略,对于新式武器的嗅觉也相当灵敏,例如坦克和飞机。眼前的这艘“怪船”却让他皱眉。
这样的船,除了运输和搭载侦察机,还能做什么?火力比一般的巡洋舰更弱。海战中,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李谨言能看出楼少帅的疑惑,可他没办法解释得更清楚。现在的海战,要发现对手才能打起来,半个世纪后,海战的模式和概念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战,他勉强懂得些皮毛,海战,边都沾不上。解释不清,说不定会让楼少帅以为他在异想天开。
“少帅,相信我,这船绝对有大用。”李谨言也只能这么说。等船造好下水,才能给楼少帅更直接的印象。
“恩。”
楼少帅没再问,李谨言提起了另一件事。
“外祖父会和少帅一起进京吧?不如把睿儿带上,我这几天肯定忙不过来。”
“好。”
与此同时,在游戏房中和小胖墩进行沙盘对战的楼二少,突然感到有些冷,放下手里的指挥棒,脸上带出了一丝不解。
小胖墩已经布置好防守队伍,见楼二少没什么反应,疑惑的抬头,“小舅舅,怎么了?“
“好像有点冷。”
“有吗?”摸摸地上厚厚的毯子,小胖墩更加疑惑了。
小豹子尽量把莫名的感觉甩掉,继续投入战斗,可“不安”还是萦绕心头,久久不去。
临睡前,楼老虎出现在小豹子的“地盘”上,告诉他,两日后一起进京。
“言哥不一起动身?”
“他要迟几天。”
咔嚓一声晴天霹雳,小豹子再次五雷轰顶。
抱着枕头出现在门口,打算到楼二少地盘上蹭睡的小胖墩,看看面无表情的大舅,再看看冷眉冷眼的小舅,果断转身,此地危险,早走为妙,他还是回自己房间睡吧。
楼少帅和楼二少关起房门,谈话还算“愉快”。
预定的出发日子,李谨言在车站送别了白老和楼氏兄弟,站台上整齐站着即将赴京的大兵,经过数次血战的部队,只是持枪而立就显得杀气腾腾。
楼二少原本是被李谨言从车上抱下来的,白老难得视而不见,楼少帅也没说什么。走进车站,看到这些大兵,楼二少却一定要自己走。
“言哥,睿儿可以自己走。”
穿着一身定制的军装,戴着大檐帽,简直就是缩小版楼少帅的小豹子一出现,顿时吸引了站台上的大部分目光。
小豹子身上的衣服,从衣料到款式,都是李谨言拍板,被服厂的老师傅亲手制作。
不只有陆军军装,还有空军,海军,以及改良后的作训服。
随着军队的发展,军种的细化,军装的款式也有了区别,从颜色到样式,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最先换装的依旧是北六省,有李三少在,北六省的大兵们总是会成为“时尚”的先头部队。
其他地方部队就算得到消息,也还没看到“实物”。不过,北六省的部队一进京,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少帅,新增的两节车厢里都是军装和物资。”李谨言把一张清单和价目表交给楼少帅,“数量和价格我都写在上边,还有十辆挎斗摩托也是。上次的军装全都白送,这次可不行了,一口价,绝对不能打折!”
楼少帅接过本子,表情严肃的点头,一旁的副官和几名军官,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白老早已坐在车厢里,拿出几册古籍的抄录本,自得其乐的读了起来。
楼二少身板笔直的站在一列兵哥面前,在大兵们好奇的目光中,郑重鞠了一躬。
兵哥们愣住了,打头的营长更是吓了一跳,忙要上前,手伸到一半,犹豫起来,这么一个瓷器样的娃娃,他这力气,给碰伤了怎么办?
“叔叔们都是英雄。”楼二少直起身,端正表情,小脸上一片严肃,“没有叔叔们,华夏便不是今日之华夏,睿儿长大了,也要和叔叔们一样扛枪保卫国家。”
没等兵哥们开口,楼二少便又像模像样的敬了个军礼,转身朝和楼少帅说话的李谨言跑了过去,这时,他才更像一个七岁的孩子。
在他背后,营长和兵哥们同时大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