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鹃心神不宁,恐慌不安,大清早就跑到木器厂的门口喊叫山河。惹得正干活的工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愣愣地看着水鹃。
“哎呀,乖乖,长恁俊的闺女,山河你好福气!”
“山河,小媳妇是陕西的,给咱也介绍一个对象咋样?”
山河没理这些挤眉弄眼的工友的话茬,就直走到大门口,不悦地说:“又有啥事?你能不能消停点,我要干活,要吃饭,要养活你,懂不懂?”
“我要回家,我要回我老家!”
“天哪,你咋说风就是雨?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又突然要回老家,小鹃,你是大人了,能不能省点事?别胡闹好不好?我要干活,一会儿领导来了准批评我,现在找份工作多难!唉——”
“我不管,我就要去!”
“去去去,你要走就走,还跑来给我说啥?”山河生气地转身去干活,他没想到水鹃真的走了。
水鹃就是这脾气,说走就走,连家也没回就直奔车站回娘家去了。
山河晚上下了班回来看到冰锅冷灶,他又急又气,急的是水鹃的身体最近虚弱,气的是水鹃总是这样不负责任地任意胡来。他以为水鹃早上是一时胡闹,他有些不相信水鹃敢回去面对金鹃,直到找遍了所有水鹃能去的地方没有看到水鹃的人影,他才确定水鹃真的走了。他连夜倒车也回了陕西,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让自己的骨肉因为水鹃而失去。
水鹃经过一天的折腾总算到家,可还是迟了一步,姚娘在她进门的三个多小时前断了气,临死没看到水鹃,眼睛还睁着,是穿寿衣的人边说边用手给合上的。人们知道她不闭眼是没看到俩女儿。银鹃坐月子不能越过别人家门槛,情有可原。水鹃就说不过去,她妈病了那么长时间也不回来看看,真是不孝!
“妈——”水鹃扑在她妈身上,哭得死去活来。也许是亲人之间的心灵感应,水鹃刚起床就觉得心里扎痛,焦慌不安,突然想妈的情绪很强烈,于是不顾一切地跑回来。她无颜埋怨大姐不通知她,她恨自己不懂事,欠妈的养育之恩没有回报,现在为时已晚,哭也无用。
金鹃冷冷地看着小妹,没有扶她,也没有劝她,甚至用手示意要劝慰的邻居,意思是由她哭去吧。姚家本来就是独户,和姚娘差不多大的人们,已是儿孙满堂,如果不是蛋蛋强充个人数,只怕连个摔纸盆的都没有。金鹃除了悲伤,还要打起精神操办姚娘的丧事。
按照习俗,尸体穿戴整齐放在木板上,脸上盖一张纸比喻阴阳只隔一张纸。设灵堂摆供品的大方桌放在死者前边,地上铺上麦草和席子,放一个不可缺少的瓦盆供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来焚纸吊念,劝孝子节哀顺变,然后就帮忙做事。第二天,择吉时入殓装棺,棺盖没有扣死,供没到的亲人最后看一眼。第三天起丧时才钉死择吉时入土为安。
村里人都来帮忙,大家念叨着姚娘的为人,好像都承认姚娘是个德才兼备、乐善好施、通情达理、难得的好女人。对她的病逝深表同情和惋惜,抱怨上天的不公平,也都尽心尽力的帮忙。尤其对金鹃的孝顺大家赞不绝口,更是佩服金鹃在姚娘断气的时候,喉咙憋得难受,是金鹃用嘴吸出那口痰,她妈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连几个老人都反胃得想吐,真的是血浓于水的感情无人替代。这个平时干净、讲究的女子为她娘做的这件事,在高窑村史无前例,众相传颂。使人们对姚娘的教育深深敬慕。女儿在她妈身边一直伺候,把姚娘收拾得干干净净,房间里没有难闻的气味。三个女儿只有金鹃养老送终,他们赞叹金鹃才是姚娘命中的亲人。
山河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赶到,掀起棺盖看了姚娘最后一眼。她躺在棺材里像睡着一样,安详、慈善。山河哭叫着,喃喃自责。对女婿的哭声,人们不为之动容,对山河的归来都抱着异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