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年的正月,康熙刻意地举办了一场家宴,刻意的没有传召八阿哥。不久之后,还停发了八阿哥的俸银。
从前一年十二月开始,八阿哥的身子就不见好,康熙这道谕令一下,自然是更加不堪。据说,已经是病的起不来了。
这消息,是魏珠带来的。据他所说,九阿哥在议事堂发了好一顿脾气,不仅仅是挤兑了四阿哥,连十四阿哥也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九阿哥,竟也会这样不识体统。”自打进了二月,康熙就一直是这样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魏珠其实是担心的,真是三天两头就传太医过来瞧。闵敏却知道,这是康熙的心病。他这一番算计显然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没个把月必然是好不了的。甚至,大概要等到某个契机,让他可以和八阿哥坐下来说说话,才能恢复过来吧。
魏珠道:“九贝子和八爷素来交好,而今八爷又在病中,有些气急也是常情。”
康熙点了点头:“老九确实是这样的性子。”
魏珠道:“听下头的奴才说,八阿哥的病势又重了些,已经闭门谢客了。”
“没有力气见人了吗?那估摸是真的病了。”康熙满满都是心不在焉的语气。
魏珠微微一愣,低声道:“怕是真的病的不轻。”
“那就歇着呗。”康熙这一次连眼皮都没抬。
魏珠噤声了,他的表情虽然不见一丝涟漪,但是闵敏还是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的某些变化。
他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稍许,魏珠又道:“宗人府呈报,漕运总督郎廷极故,其家人求谥同时,望圣上赐姓牛胡鲁。”
康熙瞄了他一眼:“这事情怎么是你来呈报?”
魏珠道:“听说折子原是递到了四贝勒爷这里,但是被他驳回去了。方才奴才出去办差的时候,遇到了郎廷极的公子郎鼎声,他说四贝勒爷不许改姓,让奴婢代为说两句话。“
康熙冷冷道:“使银子了?”
魏珠打了个哈哈:“郎公子封了银包,奴婢没好意思收。”
康熙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魏珠的尴尬连闵敏都察觉了,这情况也太不对了,魏珠素来是最谨慎的,今儿怎么跟撞了邪似的……
“魏珠。”康熙又发话。
“奴才在。”
“传召三阿哥、四阿哥和……”康熙忽然顿了顿,“叫他们申时过来见驾。”
魏珠领命下去了。
康熙看着魏珠的背影,哼了一声:“终于还是藏不住了。”
闵敏一愣,本能要接话却又咽了下去。
康熙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你当我每次召见十三阿哥时候,为什么都让魏珠退下去?”
闵敏摇了摇头。
“这厮,不知从老九那里得了多少好处。”
闵敏一愣,这个是什么意思?康熙明知魏珠是九阿哥的眼线还把他留在身边?
“他并非老九的人。”康熙哼了一声,“他本是钮钴禄氏的家生奴才,生的聪慧又谨慎,才被梁九功选中。虽然得了好处,可是还是知道分寸,所以并没有什么过失。朕身边有个体己的人也不容易,便睁只眼闭只眼了。这一回,怕是八阿哥的事情让九阿哥觉得着急,才逼的紧一些,让魏珠说这些话。”
闵敏眨了眨眼睛,道:“奴婢只是觉得,师傅说话时候好生尴尬。”
康熙笑道:“魏珠是什么人?他的精怪岂是你这个丫头瞧得明白?他故意说的尴尬,是让朕觉得他根本不精于此道,只是面上抹不开,才来做这些无用功的。不过,这个也说明他不过是贪些银子而已,心里头还是把朕放在第一位的。”
闵敏的脑海里忽然划过了一些怪怪的片段,看着康熙一副大局在握的样子,忍下了没有说。
可是康熙的视线已经扫过来了,她轻声问:“万岁爷,可要奴婢去瞧瞧八阿哥?”
康熙似乎是想点头,又似乎要摇头。
闵敏又道:“或许,等十四爷来见奴婢的时候,奴婢私下去瞧瞧?”
康熙看了她一眼:“月中时候出巡,你就不用随驾了。”
闵敏道了一声,心想,这个皇帝也真是,估计十四阿哥也不会去了。
果然,这一趟康熙巡幸畿甸,只带了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
留在京中的闵敏,好似故意一般,依旧住在畅春园,没有回紫禁城。
二月时节,春寒料峭,纵然有太阳,也是意兴阑珊的样子。
这天正午,闵敏吃过午饭,瞧太阳还算舒服,便提了手炉,坐在园子一角,随便翻些杂记消遣。
一个影子冷不防投在了闵敏的书页上,她抬头一看,果然是十四阿哥。
“十四爷吉祥。”
十四阿哥拉住了闵敏的手:“又没有旁人,何必拘礼。”
闵敏左右张望了一下。
十四阿哥又道:“皇阿玛都不在京里,这园子里的人自然是疏懒了不少,这个时候都忙着午休躲懒,哪里还会有人巡园子。”
闵敏看了一眼十四阿哥:“谨慎些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