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子。
闵敏却摇了摇头。
十四阿哥也不勉强，他伸出手，在袖子里握住了闵敏的一只手，声音里倦怠的很：“闵敏，我好累。”
“爷怎么了？”
“八哥病的厉害，府里的事情虽有八嫂掌管，可是外头的那些个事情，还是要靠九哥、十哥和我去张罗。只是，九哥对我始终心有芥蒂，即便是八哥为我说话，他还是当我白眼狼。我去找额娘诉苦，她却道，不理便不理，公道自在人心，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和四哥说也一样。可是四哥那个样子，而且……”十四阿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
“雍亲王怎么了？”闵敏脸上满是不解，手还是从十四阿哥的袖子里抽了出来。
十四阿哥压低了声音：“九哥疑心海东青的事情，是四哥为十三哥出气。”
闵敏这回是真的不解了：“又关十三爷什么事？”
“你不知道，一废太子的时候，八哥曾经给十三哥使了绊子，所以他才会被皇阿玛圈禁。明面上四哥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但是那个时候十三哥被圈禁，多多少少还是对他办差有些影响。加之后来四哥渐渐与九哥疏离，九哥便觉得他定是因为十三哥的事情恼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约便是这般模样。”
闵敏忽然明白康熙为什么选了十三阿哥做那份差事，是啊，八爷党给他使了绊子，太子党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可真是如假包换的“身家清白”啊！
“雍亲王真的这样小心眼？”闵敏迟疑地问道。
十四阿哥摇摇头：“我倒不觉得四哥是这样的人，可是九哥这会子连我都不信，我又哪里说的上话。”
闵敏眨眨眼睛：“八爷的病可好些了？”
十四阿哥叹了口气：“我最近事情多，也不得闲，只去瞧了三两次。你知道，八哥本就消瘦，这一回，真真只剩下骨架子了。八嫂和府里的庶福晋预备了流水的补药，偏偏八哥就是一点吃不进去。九哥甚至还费了心思，去寻了乾清宫小厨房出去的沁儿来做点心，还是不行。”
说到这里，十四阿哥看了一眼闵敏：“我本想来寻你想法子，看看能不能让八哥好歹吃一些，只是皇阿玛毕竟还在京里，什么都瞒不过的。”
“所以万岁爷一离京，你就来寻我了？”闵敏挑了挑眉毛。
十四阿哥有些尴尬：“我也知道，这不合规矩的。只是想着，皇阿玛不在京里，魏珠也不在，你大约能够偷偷帮个手。”
闵敏摇了摇头：“皇上和师傅虽不在京里，可是我若是有个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们吧。”
十四阿哥道：“那就全赖我不就得了。况且我们俩这些事，皇阿玛又不是不知道，他又那么疼你，不会怪罪你的。”
闵敏还是摇了摇头：“沁儿的手艺，只在我之上，若是她做的八爷都没胃口，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可是，另一样本事，沁儿却是没有的。”亭子后头，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吓了闵敏一跳。
九阿哥一身常服，慢悠悠地踱步出来。
“贝子吉祥。”闵敏赶紧后退了一步，认认真真行礼。
“免了。”九阿哥走到闵敏先前坐着的地方，拿起了闵敏的茶盏，看了看，问道，“怎么没见你的冰糖蜂蜜山楂茶？”
闵敏皱了皱眉，这个九阿哥，自从被他撞见一次自己给废太子准备东西，就一直拿这个说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回贝子，只是奴婢今儿想喝红茶罢了。”
“哦。”九阿哥放下茶盏，在十四阿哥身边坐下，“你倒不问，哪样本事是沁儿没有的？”
闵敏抿了抿嘴唇，半天才道：“奴婢愿闻其详。”
“先前四嫂因丧子之痛一病不起，何止是药石无灵，你不过去说了一番话，四嫂便开始乖乖进食，身子也日渐好了。南山一案，戴名世像个石头一般冥顽不堪，还是你过去说了一番话，他便自愿赴死，保全朝廷颜面。”九阿哥直瞪瞪地看着闵敏，“这直逼人心的三寸不烂之舌，在今儿这世上，只怕你称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闵敏手心有些出汗：“贝子说的哪里话，奴婢不过晓得一些粗鄙道理，都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伎俩。”
九阿哥摇摇头：“皇阿玛如此宠信你，决非小伎俩三个字可以言说。”
闵敏皱起了眉头，她觉得有点辛苦，康熙应该不会算到，九阿哥会和十四阿哥一起来吧。
十四阿哥见闵敏如此窘迫，站到闵敏身边，语气里对九阿哥免不了有些不满：“九哥，我们今日所求，本就不合规矩，闵敏为难也是在情理之中。”
九阿哥哼了一声：“你嗦半宿，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她若是已经知道你我所求之事，单凭你二人两情相悦，便可开诚布公，一味虚与委蛇，唱的又是哪出夫唱妇随。”
“九哥！”十四阿哥听九阿哥所言越来越不像话，赶紧打断了。
“贝子。”闵敏在这个时候往前走了一步，绕过十四阿哥，福了福身子，“奴婢并不知十四爷想要吩咐奴婢做的事，前头和十四爷说话，不过是觉得得了闲唠唠嗑而已。贝子若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只是奴婢身份微贱，未必能帮得上。”
九阿哥站起身，一手轻轻推开本能要挡在他和闵敏之间的十四阿哥：“我，想让你去和八哥聊聊。”
闵敏只是抬眼看了一眼九阿哥，她知道，九阿哥的意图她应该早就估算到，若是一脸错愕，反而做作：“奴婢和八爷有什么可以聊的？”
九阿哥道：“让八哥振作当作何言，你必能寻出说辞。”
闵敏道：“即便奴婢能够寻出说辞，奴婢毕竟也是在万岁爷身边当差的人……”
“正因为你是皇阿玛身边当差的人，这些话才会只有你说方见功效。”九阿哥道。
闵敏看了看转过头望着自己的十四阿哥，又看了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九阿哥，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容奴婢想想。”
九阿哥看了一眼十四阿哥：“今天晚些时候我会差人过来，你准备个单子，一应物事我会为你准备妥当，明儿给你送来。大后天巳时三刻，会有车来接你。”
闵敏还要说什么，九阿哥已经拂袖而去。
十四阿哥面上有些懊恼，他握住闵敏的手道：“我不知九哥会这样霸道。”
闵敏轻轻摇摇头，她心里却想，八阿哥落得如此田地，九阿哥居然还会这样为他筹谋，这份情谊，真是不简单。她又想，四阿哥登基以后对九阿哥多有刁难，大概也是怨恨他亲近八阿哥疏远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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