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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主公,臣妾恭候多时 > 90 点绛唇:乱鸦啼后

90 点绛唇:乱鸦啼后

檀九重亲取了件披风,将秉娴裹住,丫鬟捧了伞上来,他取过交予秉娴手中:“等会儿撑开。”秉娴道:“你究竟要带我去何处?”檀九重微笑道:“片刻就知道了。”

不知为何,秉娴觉得这样的檀九重很奇怪,几许陌生之意。

原本,她跟他打了这么长交道的过程中,他的样子,多半是邪恶,狰狞,令人又恨又怒,明显地一览无余……但不是现在这个。

这个带着笑的人……他本该只能冷笑邪笑或者……更邪恶的那种,而不是现在这种淡淡地,有种温柔宠溺味道夹杂其中……

先前的他坏得一览无余,就算是刻意接近她嘴里说些蜜语甜言,她都看得通通透透,但是现在这个人……秉娴看不透,因此竟生出一种恐惧的感觉。

檀九重却未曾在意,只是将她轻轻抱起来,走到门口,门扇打开,冷雨扑面吹来,秉娴看他一眼,急忙将手中的伞打开,犹豫片刻,撑在他的头顶。

檀九重笑道:“乖。”迈步往外,出了门,才见马车早就备好,檀九重抱着秉娴上车,将伞收起来。

秉娴心中忐忑,檀九重始终将她拥在怀中,外头苦雨冷风,秉娴竟觉得身子阵阵发热,幸喜他并无有其他动作,马车一晃一晃地,秉娴困倦起来,便靠在他怀中睡。

大概行了一刻钟,便到了地方,秉娴悠悠醒来,檀九重道:“我抱你下去。”

马车停下,檀九重抱着人,双脚轻轻落地,秉娴正将伞撑开,那一把漆黑油纸伞从面前往上高高撑起,同时面前那一座巍峨宅邸,也缓缓地显现于眼前。

本是沉静的心忽然猛地跳起来,秉娴的双眸睁大,几乎不能相信眼前所见。

昔日相府,就在眼前。她从小长到少女时代所居住的地方,高墙里头封印着过往所有的梦跟场景。

在下决心入朝之前秉娴曾同将离来过此处,当着府门口的飞檐兽首立下誓言,必讨回昔日血账。当时,他们面前门可罗雀,杂草丛生,几乎将台阶都给淹没,一副生人勿近,荒凉凄惨景象。

但是此刻不同。

­干­­干­净净地街面,不知是被雨水冲刷过还是怎地,显得格外洁净亮堂,更无一根杂草,巍峨的门首厚重的门扇,门头上高高地挂着两个红灯笼,在荡漾的雨丝之中,挑一抹洋洋喜气。

手一松,伞飘然落地。

眼中的泪迅速聚集,又飞快跌落。秉娴呆了呆,转头看檀九重,正对上他一眼不眨看着自己的眸子,那蓝眸,在灯笼的光照之下,是漆黑­色­。

“放我、下来。”所有言语,换作这一句。

檀九重道:“地上有积水,留心些。”轻轻将她放下。

秉娴站稳身形,重抬头去看,迫不及待地迈步踏上台阶,手抚摸过门墙,这熟悉地一砖一瓦,被雨淋湿,沁凉而熟悉的触感渗入手心,久违的旧日时光,纷纷扰扰,如流光一般极快舞过……一瞬间,心头滋味,倒海翻江。

手推在门扇上,略微用力,半掩的门扇开启,恭候的奴仆们急忙出来行礼,檀九重一摆手,众人悄然无声站着。

秉娴看也不看众人,只是怔怔地看着浸润在雨丝之中、处处灯火的府邸,就仿佛是海市蜃楼,旧日梦幻,似真似假,却如此诱人。

秉娴迈步越过那高高地门槛。

檀九重默默地将那把油纸伞捡起来,跟在秉娴身后,她只顾望着面前,或许心神震惊,下台阶之时踩错了,几乎跌倒,亏得他从旁及时扶住。

秉娴看看檀九重,星眸盈盈地,又有些怔然空蒙,缓缓地将手臂抽回来,一步一步望内。

檀九重将伞撑起,不声不响跟在身后。

她穿行在这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大宅之中,如一道游魂。

有些地方,刻意被修缮过了。

当初抄家之时,有些地方难免毁损,此刻也都被修葺一新,秉娴一路走看,最后脚步匆匆,直扑一个房间进入,檀九重自知道那是兰修的卧房。

秉娴在屋内呆呆地留了半个时辰,檀九重站在门口,望着她倒在兰修的床上仿佛睡着之态,心里倒宁肯她睡着。

“娴儿……”轻轻唤了声,将手放在她的肩头。

秉娴身子微颤,眼皮不抬,模模糊糊唤:“爹爹?”

那声音一停,而后道:“你乖,不要哭了。”

秉娴默然,檀九重道:“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隔了会儿后秉娴才起身,一时有些头晕站不住脚,檀九重半抱着她,往后而去,片刻到了地方,却是后花园所在,秉娴不解,放眼看去,却见在花园正中,有个巨大的土堆,堆放着些石块之类,不知是个什么未完工的模样。

“这是什么?”秉娴问道。

檀九重将她抱紧了些:“当初你父亲是在宫内遇害,我帮你在此处替他修个衣冠冢……以为念想。本想等一切都完工了后再叫你来的……”

秉娴木然站着,檀九重道:“乖,先去行个礼罢……等完工了,再来郑重祭拜。”

秉娴看看那未完工的衣冠冢,双眸再度发热,泪一涌而出:“为何要这么做?”檀九重却不回答,只说道:“你喜欢么?”秉娴道:“嗯。”檀九重将她抱了抱:“这就好。”嚎啕强忍未出,泪却尽数被他兜揽入怀。

回来路上,秉娴凝眸望着檀九重,道:“先前我问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未曾回答。”檀九重道:“其实我回答了,为了你喜欢。”秉娴道:“为什么要为我喜欢?”檀九重不答,只是笑笑,在她脸颊上一吻,道:“明知故问。”

秉娴抬头看他,马车内光线越发昏暗,他的样子,显得有些模糊,秉娴问道:“你当初对我那么……何以现在对我这么好?”

檀九重道:“这个问得倒好,我也想问问自己。”

秉娴道:“那就是说你也不知?”

檀九重笑着看她:“小丫头,我只是相信直觉。”

秉娴道:“哥舒九……”顿了顿,“你原先的名字是叫这个,为何要改?”

檀九重道:“这意思,便宛如你还叫蓝贤一般……只不过,我厌恶我原先的真名,至于现在这个名字,你可曾听说过,九重天劫的传说?”

秉娴怔然:“我不知。”

檀九重道:“传闻,不管是妖是魔,只要经历过了九重天劫,便能成仙了道。”

秉娴忍不住一笑:“哈,原来你是想成仙。”

檀九重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捏,才笑道,“我尚未说完,我以九重为名,说得却不是历经天劫,我的意思是,我人便在这九重之中,历经劫数,如此而已。”曾有人云: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阴­阳为炭兮造化为工。而人类,便在此中煎熬反复。

秉娴心头一凛,隐隐明白,低声道:“你这样说,倒是有些意思了。……那你为何姓檀?”

檀九重道:“这个是我尊敬的一位高人的姓,我拿来是为纪念之意。”

“原来如此。”秉娴点点头,“我也曾说过,你这人,不像是人,倒宛如魔,今日听你这一番解释,倒更合了我先前所想。——唔,或许你真的是天魔,来人世渡劫的呢?”换来他一阵大笑。

檀九重笑罢,便道:“小娴儿的名,我却是知道的,秉娴,秉­性­娴淑温良,不管何时,都不会改。”双眸一片温柔地看她。

秉娴却摇头道:“我是女人,你也曾说过,最没用的便是女人了,­妇­人之仁,­性­子软弱,下不了狠心,做不得大事。——或许你说的对呢。”

檀九重仍旧微笑:“你还记得我些什么?”

秉娴道:“只怕是关于你的,我什么都忘不了……”幽幽一叹,目光也变得幽幽地。

檀九重心下一跳,他何等聪明,自知道这句意思,将秉娴往怀中一抱,道:“不得乱想!”秉娴道:“你能看穿我心中所想么?”马车顶上雨打更急,劈里啪啦之声,乱了心神。

两人一阵沉默,秉娴却又笑了笑,道:“有件事,我想问你,你不可动怒,如实回答,好么?”檀九重道:“嗯。”秉娴望着他的眼睛,道:“你……又不是个长情的人,百媚千红经历无数,上回,也得偿所愿了,那你能不能……”话未说完,檀九重的目光变得极冷,道:“不能。”清冷一声,如掷寒冰。

秉娴心头一梗,仍笑着说:“我还未曾说完,你又知道什么?”

檀九重冷冷地说道:“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得手了就厌烦了、能不能放你走么?我的答案便是不能。”

秉娴怔怔看着他:“……如果我说我不喜欢这样呢?”

檀九重没来由地恼道:“总之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应你,自也有法子让你欢喜。”此刻,才重露出几分旧日狂态来。

秉娴只是叹息,檀九重斜睨着她,心里的那几分恼意竟按捺不住,一手搂着她的纤腰,一手捏了她的下巴,低头便吻下来。

秉娴病着,更是抗不过,便由得他去,幸亏路途不远,檀九重意犹未尽之时,马车已经缓缓停了。

秉娴脸上带红,也不看他,檀九重倒替她整理了一番衣襟,看她嘴­唇­微微嘟起,又轻轻亲了口:“别总是要惹恼我,好么?”这样骄傲的人,竟带一丝相求的口吻。

檀九重将秉娴抱下车来,刚要望内,震木已经迎了出来,上前道:“主人,玉先生来了,等候多时。”

檀九重道:“已经来了么?”声音里有一丝淡淡喜悦。

秉娴闻声,就看檀九重,不知是何人来到竟叫他如此高兴,却听檀九重在耳畔道:“有极好的大夫给你看诊……”说话间,人已经被抱着进了门。

秉娴皱眉,顺着檀九重目光转头看去,却见在厅内,有一道影子卓然不群站着,见檀九重到了厅门处,此人便几步迎过来,道:“玉衡见过九哥!”躬身行礼。

作者有话要说:又晚了,唉不好意思。。

曾有人问⑨为何有两个名字,这回明了。。。感觉这章⑨渐渐地化身二十四孝妻奴了的感觉(惨惨!

另外看过花好孕圆的大概会记得,熟人出现了。。XD

91、点绛­唇­:归兴浓如酒

厅中的男子迎了出来,双手拱起,躬身行礼。

秉娴看得分明,这男子生得倒是出­色­,眉眼温润,嘴角始终挑着和暖地笑,于这样潮湿­阴­冷地雨夜里头,看来十分耀眼。

同身边的檀九重,一冷一热,却似两个世界之人。

檀九重道:“不必多礼。”上了台阶,才将秉娴放下。

秉娴站定身子,恰那叫玉衡的抬起头来,清亮目光便在她身上扫过。

被他一看,总觉得那笑容满面背后,双眼中藏着若­干­莫名情绪,秉娴心里有些毛毛地,便垂眸道:“我累了,先回去了。”

檀九重探手轻轻捏住她的手腕:“不急。”又道:“先让玉儿诊个脉。”

秉娴皱眉:“不必了,我又没什么大病。”

檀九重道:“一连几日都未有起­色­,不妥。玉儿的医术高超,只一探便知道究竟,也不用每日吃那么些苦药。”

秉娴看向檀九重,他却一笑,拉着她入了厅内。

玉衡也跟着进内,檀九重落座,道:“昭一向可好?”

玉衡仍旧站着,闻言便道:“天枢向来极好,去年夫人又给添了个小小姐,玉雪可爱,着实令人欢喜。”

檀九重双眸一阵怅惘,身不由己看了秉娴一眼。

秉娴只觉得茫然,对上他的眼神,就定定地看。

檀九重极快一笑,转开头去,秉娴觉得他的笑中竟似有几分勉强,待要细看,他却已经对玉衡道:“昭真是个聪明之人,倒叫我……”沉吟着说不下去。

玉衡却是个极能言善道的,便道:“天枢一向也颇为记挂九哥,此番得知……九哥讯息,便急忙叫我来看一看,天枢交代,本来他也是想亲自过来的,只可惜公务繁忙,到底是脱不了身的,但若有机缘,定会亲自来探望九哥。”

檀九重道:“嗯……知道他好,我便放心了……你来替娴儿把把脉罢。”

秉娴有些不愿,却听檀九重又道:“替她诊过之后,我还有一人,想让你看一看。”秉娴听到这里,就看檀九重,却见他蓝眸正也瞧着自己,秉娴心头一跳,便不肯出声问了。

当下玉衡便上前一步,道:“冒犯了。”伸手轻轻搭在秉娴手腕处。

秉娴垂眸,瞬间心跳如擂,玉衡的手指搭在她的腕上,片刻眉睫一动,抬眸看向秉娴面上,面上露出几分犹疑神­色­。

秉娴皱着眉,微微抬眸,正对上玉衡双眼,却见他笑了一笑,道:“姑娘似有些紧张?”

秉娴淡淡说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玉衡笑道:“大夫看病,不必有许多顾忌,而且我看姑娘也非是个拘礼之人。”说话间,便将手指撤回。

檀九重问道:“怎样?为何病了这许多天,换了些大夫,都不中用。”

玉衡笑眯眯地道:“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忧思太甚,抑郁成疾,故而有些不能对症,……方才姑娘说累了,不如且先进去歇息。”

秉娴同檀九重听了,各自变­色­。檀九重若有所思看了玉衡一眼,才若无其事地对秉娴道:“娴娴,你先进去歇息罢,片刻我再去陪你。”声音极是温和。

玉衡在旁边听着,一瞬只觉得遍体都麻了,却仍袖手不动。

秉娴也不言语,起身入内去了。一直道她离开,檀九重才又看向玉衡,问道:“玉儿,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原来他极为聪明,听玉衡那么说,就知道有些话,不便当着秉娴的面儿说出来。

玉衡笑道:“九哥,这位姑娘便是你的心上人了么?”

檀九重哼道:“关你何事?”一副不屑一顾之态,却又紧接着道,“既然知道是我的心上人,还去摸她的手?”

玉衡哈哈笑道:“九哥,醋不是这样儿吃的,我是大夫啊,不如此怎么看病……嗯,想起来此番天枢叫我来,还正合适,不然的话,怕也没人能看出这位姑娘的了何病,九哥也要一直都忧心下去了。”

檀九重心头一紧:“你说什么?娴儿有事?”

玉衡见他如此紧张之态,面上笑虽犹存,却又有些狐疑,望着檀九重道:“九哥,你当真对这位姑娘动了心了?”

檀九重哑然,却道:“说正事。”

“我便是在说正事。”玉衡道,“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极为重要,对那位姑娘……也是,还望九哥答之。”

檀九重皱眉看着玉衡,任凭他多聪明,也想不通其中玄妙,沉默片刻,才道:“当初昭为了一个女人,宁肯不顾我们二十年兄弟情分,我一怒之下,同他恩断义绝,但他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我至今仍记得。”

玉衡道:“天枢说过什么?”

檀九重道:“昭说,或有一日,我会遇到这么一个人,那时候才知所谓情爱,究竟是什么滋味……”

玉衡心中一动。

檀九重道:“我本来不以为然,更嗤之以鼻,但如今,才真正懂得……”沉郁的声音到此,忽地又道,“是啊,我对她动了真心。”

一瞬间,如尘埃落定,他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玉衡叹了口气:“九哥,这便麻烦了。”

檀九重心头复一沉:“哪里麻烦了?”

玉衡道:“九哥,这位姑娘,是个奇特之人,据我所见,好像……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檀九重只觉自己的心被人一刀刺中,面上却仍淡淡地,道:“你说什么?”

玉衡道:“九哥你别恼,或许是我猜错了,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你说这位姑娘病了数日,见了几位大夫,病情都没什么起­色­,你以为是为何?”

檀九重深深看向玉衡。

玉衡道:“据我诊脉所见,这位姑娘在给自己下毒。”

只听得“咔嚓”一声,檀九重的手本放在桌上,听了玉衡的话,那手一抖,桌面儿顿时凹陷下去,断了一个桌角。

“何以……见得?”他的声音里头都带了涩,似是染了黄连。

玉衡道:“这种毒先前是在炼制丹药中所用的,少些服用,看不出身子有碍,但却会致病……且寻常地药石无用,因为它本也算一味药,并不单纯是毒。——九哥,我不懂的是,她明知有害,为何还要如此?”底下的潜台词玉衡并未说出,但檀九重已经知道。

玉衡不知他同秉娴之间的过往,他自己却最是心知肚明的,秉娴如此,他怎会不知道。

玉衡见他的面­色­变得有几分邪狞,急忙道:“九哥,你切勿焦急,我说过,或许其中有许多误会也说不定。”

“误会?什么误会?”檀九重的声音凉凉地,同方才对秉娴说话的温柔简直判若两人。

玉衡顿了顿,终于道:“九哥,有些话本不该我说的,可……我跟着天枢这些日子,也看了好些,稍微明白……像是天枢同夫人,他们两个之间,也有许多的误会纠葛,曾经我们众兄弟还很是不满夫人……只以为她不识抬举,又名头不好,天枢却始终对她一往情深,可到最后,终究证明,天枢他并未看错人,看错了的是我们这些……不懂情滋味之人,九哥,这段日子我们从未往来,虽不知这位姑娘同你是何­干­系,但若是九哥你心仪的……必定也是个不凡的女子,她如此做,必定也有她的用意,……九哥若真的对她动心,也当好好地珍惜,切勿意气用事。”

檀九重心中本若油煎,忽地听玉衡说了这番话,有些惊讶,抬头望向玉衡:“你怎么……说出这些来了?竟要你来劝我……”

玉衡道:“虽然曾跟九哥不相来往,现在大家的身份也各有不同,但到底众兄弟同九哥在边漠也有数年相处,曾情同手足……我这些话虽然逾矩,但也是因看了天枢同夫人之事有感而发,不想九哥受情字折磨……”

檀九重沉吟看玉衡。

玉衡却又笑道:“或许真个是我多话了,九哥是个厉害不过的,又怎会不明白这些道理?这位姑娘的病,我可以替她根治,但她不能再服毒了,若是继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檀九重闭了双眸,深吸一口气,道:“好,有劳你了。”

玉衡躬身:“九哥不必客气。”

檀九重稳定心神,又道:“对了,那个人……还好么?”

玉衡一怔,而后又是一笑:“极好的,身子已经调养无碍,天枢也让我带话给九哥,让你放心。”

檀九重点点头:“如此甚好。”

玉衡道:“那我便去开药方抓药,事不宜迟。”行礼便欲走。

到了门口,檀九重唤道:“玉衡。”

玉衡站住脚,缓缓回身:“九哥还有何吩咐?”

檀九重双眸缓缓抬起,望着玉衡,道:“方才那些话,多谢,你有心了。”

玉衡眉头一挑,而后绽开个灿烂地笑,躬身深深地行了个礼,才又转身离去。

秉娴心头乱跳,回到卧房,爬上床去欲睡,不知多少时候,模模糊糊身边多了个人,不由分说将自己抱入怀中。

秉娴心惊,可喜他不乱动,只紧紧地将她抱着,依稀在她脸颊上蹭了两蹭。

到了半夜,秉娴却听得他道:“娴儿,起来。”

秉娴怕有事,便装睡,却被他轻轻地推了两下,秉娴咬牙不醒,忽地那声音冷冷地道:“再不起来,我就脱你的衣裳。”

秉娴一惊,猛地便爬了起来,翻身对上檀九重带笑的眸子,一时脸颊发红。

檀九重一把揪住秉娴肩膀:“我倒是希望你继续装睡下去。”一边说着,一边探手,从旁边端了碗热腾腾地东西过来。

秉娴怒道:“这是半夜,不好好地睡觉,起来折腾什么?这又是什么?”

檀九重道:“这是药,喝了再睡。”

秉娴扭开头:“白日喝过许多了,做什么又喝?”

檀九重道:“那些不管用,这个才是好的,快点喝了。”

秉娴咬­唇­,檀九重道:“你若是想让我一口一口地喂你,我是极为乐意的。”

秉娴握拳,终于将药碗取过来,望着那黑乎乎的药,皱着眉一口气喝光,只觉得苦的整个人都皱了起来,一时咂嘴咋舌,只恨不能满地翻滚。

正在难受,却被檀九重抱住,他的嘴压过来,一条舌强横霸道探了进来,搅住她的,将她嘴里残存的药汁跟唾液都吃得­干­­干­净净。

秉娴本正苦的无法,这样倒是爽利了些,只是被亲吻住,未免又有些害怕。

檀九重凶狠地吻了会儿,才将她放开,望着她人面桃花之态,道:“好些了么?”秉娴无语,翻了个身道:“我要睡了。”檀九重从后面贴过来,将她搂着:“乖。”

秉娴绷紧身子,如砧板上的鱼,他的刀却始终不曾落下。

秉娴偷偷地松了口气,正有些困意袭来,耳畔檀九重忽地说道:“玉衡是个很好的大夫,他说你会好,你便会好。”

秉娴不做声。

檀九重问道:“娴儿,你说你会好么?”

秉娴仍旧不做声,只当睡着。

檀九重也不管她听到了无,自顾自道:“明日,我会叫玉衡去给少王看病。”

秉娴身子猛地一缩。

檀九重却仿佛未曾察觉,道:“玉衡说他会好,他就会好,说他会死,他就会死。”

秉娴伸手捂住嘴,虽不做声,呼吸却急促起来,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虚空。

檀九重又轻声道:“娴儿,你说,少王会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吸取经验。。我今天更得早一点。。所以存在着那么一点。。如果。。也许,说不定的可能­性­。。

⑨:唉,我的命真是苦

雅风:听到这句话我舒服多了

⑨:不好好躺着就把你的床拆了。。

92、浪淘沙:把酒祝东风

檀九重的声音很低,三分­阴­沉,七分蛊惑,秉娴缩着身子不动,檀九重叹了口气,手往上爬上来:“娴儿,难道你当真不懂我的心意么?”大手在她胸前轻轻地揉了几下,随之向上,摸到她的­唇­边,手指下那­唇­绵软之极,又想到其中香甜,一时爱不释手。

秉娴只觉得那手指在­唇­上抚摸几下,缓缓地便入了双­唇­之间,她心里头滋味难明,瞬间恨意上涌,一张口便将檀九重的手指咬住。

刺痛感自手指头上传来,檀九重却笑起来:“原来你心中到底是恨我的……”并不挣扎,只是越发抱紧了她。

秉娴死死地咬着檀九重的手指,似乎咬出了血,咸咸的液体在­唇­齿中散开,好不难受。本以为他会狂怒的,结果他竟丝毫不动,隔了片刻,秉娴终于松开牙齿。

檀九重带着笑意问道:“不咬了?”

秉娴低声道:“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檀九重道:“我要你……好好地,不许伤了自己,不许胡思乱想,就这样陪着我。”

秉娴道:“雅风会不会好?”

檀九重道:“你说呢?”

秉娴不说话,缓缓地转过身来,同他面对面:“我若说好,他就会好么?”檀九重垂眸看她:“你觉得呢?”秉娴道:“我留在你身边,好好地,他会好么?”檀九重不语,秉娴眨了眨眼,又道:“我心里只念着你,他会好么?”檀九重凑近了,问道:“真的?”

秉娴道:“真的。”双眸望着他的眼睛,并不退缩。

“要怎么,我才能相信?”顷刻,檀九重问道。

秉娴呆了呆,抬手抚在他胸前:“是啊,要怎么才能叫你相信?”手在他的衣襟上来来回回,檀九重面上却露出几分不安之­色­,垂眸看着她的手来去,最终握住秉娴的手腕。

秉娴道:“怎么了?”

檀九重将她的手拉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吻着:“娴儿,你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么?”

秉娴眨了眨眼,道:“我同他非亲非故,只不过他落得如此,到底跟我有些­干­系,……大概如你所说,­妇­人之仁而已。”

檀九重道:“真的……没了其他?”

秉娴道:“我如今人在这里,还有什么其他?还是你觉得……假如他好了起来,会有什么其他么?”

她的眸子里陡然多了一丝挑衅之­色­,檀九重看得分明,双眉一簇,断然道:“自然不是!”

秉娴道:“那能救的话,便救一救好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的声音温柔之极,眼眸之中,半是温柔,半是惆怅:“我常遗憾,这世上没有能够令人死而复活的法术,才失去最疼我的爹爹……可是对我来说,雅风,便如我的兄长一般,我不想他出事。”

檀九重听到此处,便道:“以后我会疼你,最疼你。”

秉娴道:“怎么个疼法儿?”眼波一转,竟有几分媚意。

檀九重心一跳,喉头也跟着微微一动:“你做什么?”秉娴凑过来,细看他的脸容:“只要你别要个没够,我还是可以的。”

这话对檀九重来说,却似最有效的春-药,几乎是同时,腰下之物已经大为反应,将秉娴抱入怀中:“你……如今还病着,你这是找死么?”声音也低低地,按捺着。

秉娴道:“那你要不要?”

檀九重道:“要。我当然要。”

这一回不比从前,极快地将她衣裳解开,檀九重只觉得如热火焚神,无法自控,伏身下去,几乎不等前戏做足,便试探着顶弄进去。

秉娴闷哼了声,檀九重吻过她的­唇­,舔弄着那雪玉般的脸颊:“疼么?”

秉娴摇头:“不疼……我喜欢……”

檀九重闻言,腰一摆入得更深:“娴儿有多喜欢?”

秉娴细细喘息:“嗯……再用力些,便更喜欢……”

檀九重身子本就绷得紧紧地,闻言更是如弓在弦上,心神激荡之下,差点儿便丢了……急忙停了动作,大大地喘了口气:“小丫头,怎地如此放-荡了……你想让我一世英名败在你身上么?”

秉娴疼极,闻言却偏笑道:“就是想让你败,如何?”

檀九重咬牙,爱恨皆入了骨:“那便试试看……”平素里对待女人,用足调弄手段,他总是进退自如,随心所欲,但遇到她,便乱了章法,像是毛头小子一般,竭力自控才能施展三分手段,其余皆是凭着本­性­而为。

此番才知道,原来先前所经历的,真真不过是戏,如今,却才是真正的红尘情事,令人彻底沉湎其中,不愿醒来。

忘乎所以地冲撞,隐忍,汗滴顺着脸颊流下来,听着身下之人呻吟声,望着她迷蒙的星眸,一瞬间天地万物都化成虚无,只有自己是真的,她是真的。

秉娴抬手,手摸过檀九重的脸颊,一路往下,掠过他的颈间,在他衣领处摸索片刻,便慢慢探了进去。

而他凝视她的双眸,惊地浑身绷紧,前所未有的惊悸,加上已经接近巅峰的欲望,随着那拼死一般的几下大动,顿时化为滔天洪水,越过那意志的堤坝滚滚而出,酣畅淋漓。

他无情的薄­唇­微微张开,蓝眸之中水光潋滟,却兀自有些不能相信。

秉娴深吸一口气,抬头吻上他的­唇­,悄声道:“如何了?”

心中忽然涌起恼火之意,檀九重将她用力一推,压在身下,抬手握住她的双手,牢牢地压在床上。

秉娴呻吟了声:“你弄疼我了。”声音软软地,带着一股馨香,却无责怪之意。

檀九重醒悟自己的失态,略放轻了力道,只望着秉娴,半晌,便贴在她身上,轻轻地吻她的脸。

蓦地听秉娴在耳畔道:“上次你未曾脱衣裳,为什么?”

檀九重动作一僵,转过头去看她。

秉娴望着他深蓝的眸子:“为什么?是故意为之,还是忘了?”

檀九重僵硬道:“我不喜欢。”

秉娴的目光往下,看着他的领口处:“不喜欢?我不信,难道你以前也都不脱衣的?”

檀九重放开她的手,默默地卧在她旁边:“嗯。”

秉娴静了一会儿,才靠过来,问道:“为什么?”

檀九重竟不看她:“没什么。”

秉娴道:“你曾经说,只要我喜欢,便什么都答应我的,对么?”

檀九重身子一抖。秉娴轻声道:“那我想让你脱了衣裳,你答应我么?”

檀九重眸­色­几番变化,终于翻过身来,将秉娴用力压下:“兰秉娴!”

秉娴道:“怎么了?”

檀九重的双眸之中闪着怒意,二话不说便吻落下来,一手压着她的腕子,一手将她的衣裳尽数扯落,身下昂扬挺身再度没入,狂风骤雨般地大动起来。

这一番折腾,便又是半夜,到最后秉娴果真便求饶起来,檀九重听着她微弱地叫,用力压着她,眸光狰狞,一厢大动一厢沉声道:“以后不许这样了,说,不许这样!”逼得她连连答应,才放过,将人一抱,沉沉睡去。

次日玉衡来把脉看秉娴有无起­色­,秉娴还自昏睡着,玉衡一看她神情,又诊她脉搏,吓了一跳,神­色­诡异之极,便匆匆出来外头。

檀九重折腾了半宿,一早却又出去议事,便是想早些回来,此刻见玉衡神­色­有异出来,便迎上去,问道:“如何?”

玉衡道:“九哥,昨晚你给她喝了药了么?”

檀九重道:“亲自喂她喝的,如何?”

玉衡听“亲自”两字,噗嗤一笑,忙又正­色­道:“咳,九哥……这就怪了……”心念一转,神­色­便又见诡异。

檀九重道:“玉儿,到底如何,你卖什么关子?”

玉衡咳嗽两声,手笼着嘴,低声道:“九哥,你昨晚是不是把人……那……什么了?”

檀九重呆了呆,而后反应过来:“怎样?”

玉衡道:“这……唉,她体内的药毒,容易叫人体虚才多病的,本是该好好休养的,你这样折腾下去……虚上加虚,我开的那药补力有限,都给你折腾了去了,哪里有用……”想笑又不敢笑,忍得极为辛苦。

檀九重目瞪口呆,脸­色­也有点异样,幸好他素来厚颜,便道:“那我以后……节制点便是了。”

玉衡扫了他一眼,将身子一转,偷笑起来。

正在说话,里头有丫鬟出来,道:“爷,姑娘醒了,听说大夫来过,想见大夫呢。”

檀九重自知道秉娴何意,便同玉衡说道:“去罢。”想到秉娴定是为了雅风之事见玉衡,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快。

且不说玉衡去给雅风看病,只说秉娴躺着养身子,先前那些毒药自不敢再乱吃,只是被檀九重折腾的极为耗神,虽有玉衡妙药,仍旧提不起­精­神来,昏昏沉沉睡了半晌,只到下午才醒来。

问了一番,听说那位“玉先生”已经回来,檀九重却还未归,秉娴道:“去请先生来。”

片刻玉衡前来,见了礼。秉娴道:“先生去给少王诊过了么?”

玉衡道:“已经是诊过了。”

秉娴道:“不知如何?”

玉衡说道:“据我所查,这位少王爷中毒颇深,本来若是及时服送解药的话,该是无恙的,只可惜解药未到,其他各­色­的药却吃了一堆,是药三分毒,有的药甚至会跟毒药起冲撞,因此一直到现在都未醒。”

秉娴呆呆问道:“那可有好法子么?”

玉衡说道:“先开了几味药试一试。究竟如何,还得再观察数日。”

秉娴幽幽叹息道:“只要有希望便好。”

玉衡本垂着眸子,闻言却抬眼看向秉娴。秉娴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么?”玉衡笑道:“未曾,只是觉得,姑娘的这话,有些似是我认得的一位女子。”

秉娴道:“啊?是谁呢?”

玉衡道:“是我们天枢哥哥的夫人。”

秉娴道:“天枢?我隐约听闻,似是北疆有个司命七君,大有来头,你说的,莫非就是这个……大家叫你玉先生,难道你是廉贞星玉衡么?”

玉衡道:“姑娘竟知道我们的薄名,惭愧,正是在下。”

秉娴道:“我只听闻过司命七君的传奇故事,具体如何,却不太清楚,原来天枢有了夫人……却怎么跟……跟檀将军有­干­系呢?”

玉衡道:“九哥未来南楚之前,曾同我们一起在边漠待了数年,因此交情匪浅。”

秉娴道:“是么……我都不知这些。”

玉衡望着秉娴,迟疑片刻,道:“玉衡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秉娴道:“什么话?反正闲着,你说便是了。”

玉衡道:“不知为何,看到姑娘,令我想到一些往事,不知姑娘可曾听过东明花相爷家的一些故事?”

秉娴思索了会儿,道:“你是说东明的花醒言花相爷,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我自是听过的,曾经,有人还拿我爹爹跟他做比……”说到这里,略有伤感,“只可惜,我爹爹的运道不好。”

玉衡在玉都几日,也知道了秉娴的身份,因此并不惊讶,当下道:“只能说是天意难测,姑娘莫要太过伤怀了,往事不可追。”

秉娴点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对了……我听闻花相爷有个女儿,仿佛是一段离奇的故事……”原来市井所传,那东明花相之女,在东明嫁了人的,风评却甚是不好,最后竟又随着一个护院武师私奔到了北疆……再最后,居然又成了北疆靖边王王妃……一些不解真相的市井之人,便添油加醋,口耳相传,弄出一个荒谬之极、离真相万里的故事来。

玉衡笑道:“世上最离奇的,便是流言,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按照自己所想的编造,谁也不知好好地真相道最后会变得如何匪夷所思,别说是那些未曾见过真人的,就算是连我们这些见过真人的,先前还都错怪了她呢。”

秉娴道:“噫,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衡望着秉娴,道:“不瞒姑娘说,这些日子,我也知道了你的一些经历,说起来,我们那位王妃,跟姑娘倒是有些相似,都是敢作敢当,痛快爽利的奇女子。”

当下,玉衡便将楚昭同花相之女花季淑的故事简单说了一遍。秉娴听得出神,眼睛竟有些湿润,末了道:“世间竟有如此曲折之事,还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玉衡见她一副大为安慰之态,忍不住又是一笑,道:“以局外人看来,不过是赞一句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对局中之人来说,每一步,走得不对或者走得极对,却都是煎熬。”

他这一句大有深意,秉娴怔怔望着玉衡。

玉衡又道:“说起九哥来,素来我们众位兄弟对他都是敬而远之的……只因他天­性­凉薄,跟谁都是淡淡地,尤其是对女人上面……从来也见过些女子为他要死要活,却不曾见他为谁动容分毫,这点上,又似我们天枢哥哥……只是,我们天枢哥哥如今娇妻爱子,是无上之好,九哥最后又是如何?”说到这里,两只眼睛就望着秉娴。

秉娴对上玉衡双眸,一颗心怦怦跳了两下,转开头去,黯然道:“你看着我做什么?你若是知道我的身份,听说我的经历,就该明白我同他之间……”

玉衡叹了口气,道:“有情皆孽,我也说过,天意难测,只不过……我还是希望姑娘能够顺自己的心意,不必……太过执着,姑娘是外柔内刚的­性­子,但过刚则易折……既然有赤手空拳也要报仇雪恨的韧­性­坚决,为何不肯为自己好好谋划着想?过去再怎样都好,­阴­差阳错造成的误会,非人力能及,姑娘也明白这个道理。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两人说到此,外头有人进来,只听得檀九重的声音道:“你们两人倒是说的投契。”声音竭力地冷,却忍不住散发出一股淡淡地醋味。

玉衡一时又是想笑,同檀九重说了几句,便先行离去。

秉娴方才听了玉衡说那些话,心中也知道他是在开解自己,此刻见了檀九重,便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他,只好缩了缩身子,垂了头不做声。

檀九重坐到床边,轻声问道:“今日好些了么?”见秉娴不答,就笑道:“昨晚上对我还好好地……怎么现在又冷若冰霜?”

秉娴转过头看向他,冷笑道:“说起来我也想问,你昨晚上也好好地,怎么后来就也变了个人?”

檀九重一怔,见她目光望下,在自己颈间逡巡,忍不住喉头发紧,凑上前道:“原来小娴儿是怪我这个……”

秉娴皱眉道:“我才懒得同你说话。”

檀九重在她脸颊边上轻吻:“我不是要故意瞒着你什么……以后有机会,我……”

秉娴躲了开去,他却如影随形,秉娴恼了,伸手抵在他脸上,掌心摊开,遮住他的嘴同半边脸:“那等有机会的时候你再说罢了。”

檀九重也不恼,反而握住她的手,又放在­唇­边亲吻,秉娴道:“脏呢!做什么……”檀九重道:“想吃掉。”秉娴看他认真之态,忍不住便白了他一眼。

目光转动间,望见他的手指:“你的……”语声一顿。

檀九重见状,便抬起右手来,昨晚上被秉娴咬伤的手指上,牙痕宛然,他竟连包扎一下也未曾,靠近了看,伤口深深,竟已经肿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玉衡是个好东风啊。。。

嗯嗯,于是这是美好地第二更,有点肥肥地,而且很好吃,吃完了记得擦擦嘴边的油。。然后发表一番长长地感慨,不许老霸王啊XD

93、浪淘沙:且共从容

秉娴看着檀九重手指上的伤,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为何不好好上药、包扎起来?”

檀九重笑道:“为何要那么麻烦,何况我喜欢这样,——还愁留不下呢。”

秉娴道:“留不下什么?伤么?你嫌不够疼?”

檀九重探手抚上她的脸颊:“是啊,若是你给的,我求之不得。”

他靠得如此之近,蓝眸之中波光荡漾地,似能将人吸入其中,长醉不醒。

秉娴心头一慌,便转开头去。檀九重笑了笑,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口:“我是说真的……”

这数日之间,外头的情势已然起了变化。却未曾有过大的波澜。檀九重仍是不愿继位,只是在此混乱时局出面掌控大局,众臣子松了口气,除了少数观望者,个个唯他马首是瞻。

当初楚帝的遗诏一出,群臣震慑­色­变,在朝为官,基本上这些臣子都也认得这位桀骜不驯的檀将军,此人是公主同御皇子跟前的红人,且从来杀­性­重又极为狂傲,虽得皇族青眼,朝中却没什么朋党故交,只因他懒得折腰结拜罢了。

因此众臣对檀九重的印象到底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因情形紧急,故而也顾不上挑三拣四,只要有人出来安抚大局便是,若真的闹得不可开交再做打算……事实上,朝中已经有几位重臣开始怀了异心,只等个绝佳时机,最好是这位遗诏上的皇位继承人胡作非为,闹得朝中­鸡­飞狗跳,到时候便可顺理成章地起事了。

谁知道,这位皇子将军出面,竟把诸事处置的妥妥当当,平日里看他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暗地里竟对时局把握的极为通透,一出手,便命人拿下了两个嚣张跋扈祸心外露的将军,削了两人的兵权,将认罪之人软禁,狡辩之人枭首再诛九族。

两位将军的手底下兵将均不知消息,知道消息后已经是晚了,大内钦差领“皇子将军”的命令,胁从者只要主动出首,便赦免其罪,既往不咎。蛇无头不行,当下兵败如山倒,兵权都归了檀九重手上。

当下,檀九重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了几方安排,一方面在同西罗交界之地加派重兵,另外又派个能言的文臣出使西罗,这一招恩威并用,西罗女皇果真未曾再有动作。

至于朝中,众大臣皆是人­精­,最能察言观­色­不过的,第一场的朝中会议,众人双眸同那皇子将军的蓝眸对上,个个战栗,又被他雷霆手段先拿下两个大将,就算有人心中曾暗存异心,此刻也乖乖地熄了那把火。

又有人不服檀九重,朝堂上议事,虽不曾出言顶撞,却偶尔做冷言冷语,有人便抱着手臂袖手旁观,一问策略便三不知,本是想给这位皇子将军的好看,谁知此人根本不讲这些重臣放在眼里,一句“在其位谋其政,既然无任何政略可言,那便恩准告老罢”,顿时又贬了数人。

群臣这才知道此人的厉害,当下个个抿耳垂首,不敢应付而已。

但这还只是初初而已,真正的厉害却更在后头。

檀九重削了十名官员职位,却从昔日少王雅风麾下挑选了十位门客上来,授以“代官”之位,补了那些官员的缺,且言明,若是在位时候做得好,三月后,便可转为正职。

简直是石破天惊,闻所未闻,消息传出,朝野更为哗然。

那些门客都是少王雅风麾下,对雅风忠心不二,本以为这位忽然异军突起的檀将军会极力排斥打压他们,谁想到此人竟不避嫌,反而提拔?

众人感激感叹之余,又有些两难,虽这些人投奔雅风,便是想谋个高位,光宗耀祖,在得知雅风中毒,继位另有其人之后,众人莫不感叹,有几分沮丧,以为前途从此绝了。

但如今檀九重如此,却如柳暗花明,重获新生一般,大好机会就在眼前,正是建功立业时候。

可又有一宗顾忌,若是受了这官职,似有些对不住少王……因此便有一些人犹豫两难,却被檀九重道:“少王是个心怀家国天下之人,他若是会拘泥于私欲,便不是名闻天下仁义为怀的少王了。你们为国效力,难道少王反会恼怒么?——这南楚,便是少王的家,你们替少王当好这个家,少王虽病中若是感知,亦会欣慰。”

众人听了此言,又不是不晓事之人,当下个个涕零,跪拜檀九重,受了官职。

这帮被“皇子将军”破格提拔的新进官员们,宛如一股新血,注入南楚木朽许久的朝堂。

这些人都是少王看重的­精­锐,若是雅风继位,他们个个也迟早会成国之栋梁,如今却被檀九重接手,又将檀九重那一番话记在心里,于是个个奋勇争先,不敢怠慢,因此非但他们做出了一连串的政绩来,就连那些原本不思进取只求明哲保身的官员,也开始务正事,生怕被这些人给比德不堪。

半月之后,南楚原本初现混乱的朝局已是完全安稳下来,且又隐隐露出一番新气象来。

但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众人经过这番,深知了檀九重的识人之能,也暗自钦佩楚帝的英明,当初只以为是个狂傲不羁的嗜杀将军罢了,面上虽不敢言,暗地里都想此人有些来历不明,但如今看他那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的气质,简直如另一个楚帝重生,……哪里更有半分怀疑?便个个诚心诚意地想让檀九重继位。

此月十五过后,群臣聚集起来,一商议,便齐齐上了奏折,恳请“皇子”继位。

秉娴在这段日子,便只在别院养病,她被檀九重一番旁敲侧击,不敢再自伤,加上玉衡一直在侧,因此她的身子也极快地调养回来。

秉娴得闲,也会出门行走,前几日便撑着回了昔日相府一趟,兰修的衣冠冢已经修好,秉娴带了些纸钱,支护的白马、童女童男之类,一身素衣,跪拜着行了礼。

未免又哭了一场,幸好玉衡从旁劝着。

这几日天气更热,秉娴呆着极闷,便在窗口透风,只听得随风传来隐隐约约的吵嚷声,起初还以为是听错了,后来那本趴着吐舌的小天真也吠了几声,秉娴才起身,出来听了听,听出那声音来自何人。

秉娴便迈步往外,这别院本就不大,几步出了远门,果然见在门口,有人站着道:“我要见她,让她出来……你去同她说,我是她亲生妹妹,为何不能见我?”竟正是兰容嫣。

秉娴静静站了片刻,兰容嫣已经是看到了她,急忙叫道:“兰秉娴……姐姐!”

秉娴望着她的脸,只觉得这声姐姐,极为刺心,双眸一闭,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得兰容嫣又叫道:“姐姐别走,求你见见我,我有句要紧的话要跟你说。”

秉娴站住脚,道:“你忘了我跟你说什么了么?我同你再无­干­系了,你可记得?也不必再以姐妹相称。”

兰容嫣向前,却被人拦住,逼于无奈叫道:“你千不念万不念,念在爹爹的面上……我再怎么招你的恨,也是爹爹的女儿!”

秉娴听她提到兰修,便想到兰府里头兰修那个孤零零地衣冠冢,一时眼中又是湿润,缓缓回过身来,望着容嫣道:“你口口声声说爹爹,那我问你,爹爹的衣冠冢,你可去拜过?”

容嫣怔了怔:“衣冠冢?什么衣冠冢,我不知道。”

秉娴一笑,心道自己果然是傻了,莫说容嫣不知道,就算她知道,难道她会去?明知故问。

“你回去罢,”秉娴垂眸,淡淡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每一回相见,哪一次不是吵得翻天覆地?上回你还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何苦?”

容嫣心头发颤,眼睁睁地望着秉娴,这数日不见,她的样子却更好看了些,依旧是粉黛不施的容嫣,但却更有一种天然风流姿态……

怪道……那人自见了她,便从未正眼再瞧她一次了。

心酸且涩,容嫣咬了咬牙,哀声道:“姐姐,我知道你不是这么狠心的,先前是我错了,如今我知道错了,我来向你认错……爹爹去了,你我都没了娘亲,天底下,数你我最亲了……你竟这么忍心?你不管我,我便要死了!”

秉娴听了这一番话,心中又怒又哀,半晌,终于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来向我道歉的……这些甜言蜜语的,说来有何用?”心如死灰地摇头,转身欲走。

身后兰容嫣忽地大叫一声:“兰秉娴,你竟这么狠心……你不信是么?那我便死在你的面前,地下同爹爹相见,看他会不会说你做的好做得对!”

秉娴皱眉:“死­性­不改!”只以为她说说罢了,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只听得身后一声惨叫。

到底是骨血连心,秉娴心头一痛,急忙回头,却见兰容嫣的身影在门边一闪,缓缓地挨着墙倒下,——她竟是撞了墙了!

秉娴大惊,她心里头不认容嫣是一回事,但天生姐妹,又怎可能眼睁睁地望着兰容嫣死在面前而不管?当下急忙奔出去。

此刻玉衡赶到,见状将她拉住,说道:“你不要去,我去看看。”

秉娴焦急站住,玉衡出外,将兰容嫣抱进来,对秉娴道:“放心,还有一口气。”

秉娴见兰容嫣额头上带血,污了半边面孔,一时浑身有些发凉:兰容嫣竟来真的?从小到大,她最知道自己这个妹子,天生地凉薄,事关别人,便如浮草般轻贱,但关乎自己,就算是一根头发丝,也值千金。

因此秉娴赌她绝对不会自伤。

谁知事情竟是如此,秉娴是万想不到她竟有如此血­性­的。

玉衡见她急得变了面­色­,便笑着安抚道:“放心罢,绝计是死不了的。”秉娴深知他能耐,才安了心。

玉衡将容嫣抱入屋内,几番忙碌下来,容嫣面­色­渐渐缓和,人也清醒过来。

玉衡在旁看着,面上有些疑虑重重,看看容嫣,又看看秉娴,欲言又止。

秉娴亦同站着,望着兰容嫣发白的脸­色­,不知说什么好。容嫣眨了眨眼,望见玉衡同秉娴,便想起身,秉娴不愿靠前,便叫个丫鬟过去扶着。

丫鬟将容嫣扶起来,容嫣滴落两滴泪,道:“姐姐,你终究肯见我了么?”

秉娴沉默了会儿,道:“究竟是出了何事,你要如此?”

容嫣抬手擦泪,闻言看看秉娴,又看玉衡同那丫鬟,秉娴见她如此,就知道是不便启齿的,心里有几分烦恼,望着她额头上的伤,到底道:“玉先生,烦劳你……”

玉衡也是个聪明不过的人,点点头道:“那我在门口等姑娘。”同丫鬟一并出外。

两人离开,秉娴才淡淡想:“究竟何事,可以说了么?”

容嫣抬手,一把攥住秉娴的衣袖:“姐姐,我求你了……求你救救我……”秉娴道:“你语焉不详地,我怎知道发生何事?”容嫣看看左右,忽然小声道:“姐姐,我求你不要将此事说给别人,我才能说。”

秉娴皱眉看她,见容嫣握着自己衣袖,眼中带泪眼巴巴看着自己之态,忽地想到小时候之事,当时她亦是如此无赖,想求什么了,夺不过去,便会如此,兰修总说让秉娴让着她,秉娴便听话乖乖让着她,一路至此。

沉默之后,秉娴冷然道:“你能说就说,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以你曾经所作所为,还想我同你一路?”

容嫣见秉娴竟拒绝,眼泪又冒出来:“我现在谁也不能靠了,只有姐姐……就算我再有不是,也是你亲妹子,我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我只是……”她的手在腹部摸了摸,低低说道,“我有身孕了。”

秉娴脸­色­陡然而变,双眸如寒星看向兰容嫣。

容嫣哭道:“我有身孕了,可是檀郎不要,他还不许我告诉任何人,是以我才求姐姐你替我保密,若是给檀郎知道我同你说,他饶不了我……姐姐,你是最好心的,从小儿时候,什么猫儿狗儿也都往家里捡,我不喜欢,说你很是古怪,你反倒说我无怜惜之心,说他们好歹都是一条­性­命……我知道,我先前做了许多错事,说了许多伤你的话,但是如今……我跟我腹中的孩儿,都危在旦夕,姐姐,如今全指望你了。”

七八月,炎热天,秉娴却似身披冰雪,半晌才反应过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容嫣说道:“檀郎他如今喜欢的是姐姐,他怕姐姐你不高兴,故而想打发了我……且他也知道姐姐心善,姐姐若是知道我有了孩儿,必定会护着我的……故而他越发容不得我……姐姐,我求你……我不跟你争了,也不敢怪你,一切都是我错,只盼你念在我跟腹中孩儿的份儿上,求求檀郎,让他……让他许我跟着他……自古以来,亦有娥皇女英,两姐妹共事一夫,姐姐,我求你,容我、容我跟孩儿一线生机……”

秉娴听到这里,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似有什么要吐了出来,眼前也是阵阵发晕,急忙忍住,伸手撑着床柱站稳。

容嫣泪涟涟地,道:“姐姐,你可别跟檀郎说我求你了,更别提孩儿,我怕,我真的很怕……我从未有这么怕过……”伸手竟将秉娴牢牢抱住。

秉娴费尽力气才将容嫣推开,后退两步,无法言语。容嫣还要再求,秉娴道:“行了,我知道了。”伸手将她制止,又看她一眼,转身往外。

门口玉衡见秉娴出来,道:“姑娘?”秉娴摇头:“我无事。”径直去了。

玉衡目送秉娴离开,沉吟片刻,反而迈步往内,进了里屋,见容嫣靠在床边,嘴角微微挑着。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没想到吧。。

我看到有人很是想念二姑娘,哈,二姑娘岂是等闲之辈……每次出场,都会掀起腥风血雨有木有……

对了,油菜花地db同学又写了新评了,“爱情买卖之⑨⑨归一”,速度围观。。我已循环了数遍……捂胸……

94、浪淘沙:垂杨紫陌洛城东

容嫣见玉衡进内,皱眉道:“你是何人,无故进来作甚?”

玉衡注视着容嫣,略拱手见礼:“在下玉衡,乃是一名大夫。”

容嫣听得“大夫”两字,心头一跳,却又微笑道:“原来是大夫,檀郎对姐姐真是好的没有话说,我却也跟着沾了光了。”

玉衡道:“姑娘当真这么想的?”容嫣皱眉看他:“你这话是何意思?”玉衡道:“在下虽只是名大夫,却有一句话,想送给二小姐。”

容嫣道:“你说。”

玉衡道:“我对两位小姐之事皆有所耳闻,但却同两位小姐都无深交,对在下来说,整个玉都甚至南楚,能称得上是故交最懂之人,便是檀将军。”

容嫣双眸之中透出狐疑同警觉神­色­。

玉衡却仍旧面­色­如常,道:“檀将军……也就是我们所称的九哥,是在下除了我们王爷之外所最佩服之人,九哥绝非等闲之辈,是个最通透不过的­精­明之人。——二小姐好像也跟了九哥不短的时间,应该会懂得这个道理罢?”

容嫣嘴角微微牵动,片刻沉声道:“你莫非……是在警告我么?”

玉衡说道:“我只是奉九哥之意过来医治秉娴小姐,原本不该多话,早先得知消息,听闻九哥对个女子上心,我们诸兄弟都是不信,只因九哥是个最薄情不过之人,但当我见了秉娴小姐之后,才懂九哥为何会为她倾心,恐怕这天底下,也仅秉娴小姐一人能令九哥如此。”

容嫣隐忍着,齿间却传来轻微地格格咬牙之声,手握成拳:“是啊,南楚的天下无双,又岂是等闲。”

玉衡面不改­色­,道:“九哥让我照料好秉娴小姐,我自当遵从,以九哥之能,既然对秉娴小姐倾心,就绝不会让她有丝毫伤心。因此二小姐若无他意,也就罢了,但若是别有用心的话……在下想送给二小姐的一句话是:玩火者,终将自焚。”这一番话,说得直白了。

容嫣隐忍不得,厉声喝道:“你这是何意!你是觉得我会害我姐姐么!”

玉衡道:“二小姐当然不会,秉娴小姐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但一切对九哥来说,怕会不一样,二小姐应该也懂。好了,在下言尽于此,请二小姐好生歇息罢。”

玉衡说罢之后,略低头,便转身出外,留容嫣在内,半晌抬手,用力捶在旁边被褥上,眼中透着滚滚恼意,却不做声。

秉娴趴在窗边,正在出神,身旁人影一动,抬头却见是檀九重,一身玄­色­朝服,还未曾换,望着她便笑。

秉娴道:“笑什么?”檀九重道:“困了的话便去床上睡,在这里留神着凉。”秉娴道:“我不困。”檀九重进门,丫鬟们素知道他的习惯,早急急打了水送上。

檀九重背对着秉娴清理了一番,本还要换下朝服的,望着秉娴静寂身影,却一摆手,命丫鬟退下了。

檀九重慢慢走到秉娴身后:“有心事么?”缓缓地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

秉娴望着他环抱住自己的手,道:“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檀九重道:“你说。我听着。”

秉娴一笑道:“想必你也知道了,容嫣来了。”

檀九重不置可否:“你的意思是?”

秉娴道:“她想留下,那便让她留下罢。”

檀九重默不作声。秉娴道:“你不做声,便是答应了?”

檀九重道:“为何……你忽然想她留下?”

秉娴道:“开始是你留她在身边的,总不能始乱终弃?她若不来求我,便跟我没有­干­系,如今她来求我……”

檀九重道:“又心软了?”

秉娴也不否认:“有些。”

自此檀九重便未开口。一直到秉娴又问道:“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你能如实回答我么?”

檀九重道:“是何事?”

秉娴道:“我听说,你身边儿的女人,多是呆不了几个月的,容嫣却不同,你留了她两年。”

檀九重道:“嗯……她是有些不同的。”

秉娴道:“为何不同?”

檀九重迟疑片刻,才道:“是因为小天真。”

秉娴望他:“我不明白。”

檀九重垂眸道:“当初她跟小天真见了……小天真素来是不喜亲近别人的,却不知为何,跑到她身边儿去了。”

秉娴心中一动,却不动声­色­道:“当真么?真是匪夷所思。”

“我便知道你是这个反应,只是,这是真的。”檀九重道,“我并未骗你。还有,我……之所以疼小天真,是有个缘由的。”说到这里,便定定地看着秉娴。

秉娴微微一笑:“什么缘由?”

檀九重此刻才显出几分迟疑,同秉娴目光相对,望着她盈盈地眼神,涩声道:“同我一件往事相关。”

秉娴只是看着檀九重,心中却又出现那一场雪后初晴的场景,无边无际的白­色­大地,跟头顶碧蓝如海的晴空,那小小的身影蹒跚雪中,忽地站住脚,仰头看天:“真美啊……”

那样洁白的山川,无瑕的天­色­,还有……

耳畔却传来一个声音:“你想知道,我便跟你说……”

雪原同晴空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秉娴回神,生生将檀九重的话语打断,道:“罢了,有关你的往事……我却没什么兴趣。”

檀九重有些意外,呆呆地看她。

秉娴却又笑道:“据我所知,你的往事,多半会跟女人有关。我不爱听。”缓缓地转开头去,掩了面上那一丝不自在神­色­。

檀九重这才苦苦一笑:“虽然……不是你想得那般,但……的确是涉及一个女子。”

秉娴莞尔:“总之是被我猜中了。但……”她抬手,抚上他的胸前,“有件事,你得老老实实跟我说。”

檀九重见她如斯,温声道:“何事?我无有不从。”

秉娴瞟着他,轻声问道:“你实话跟我说,上回你同容嫣……是在什么时候?”

“你的意思……”他有些明白,又有些迟疑。

秉娴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檀九重靠近了她:“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秉娴道:“我只是想知道,行么?你肯说么?”

檀九重道:“你若是不喜欢……我便将她……”

“我别无他意,只想听你说。”

檀九重哑然,无奈道:“是在磬城城破……”

秉娴很是意外,眸中透出疑问之­色­,檀九重道:“当时因得不到你,我就……”

这答案当真毫无意外的……秉娴咳嗽了声,又问:“那……此后呢?”

檀九重说道:“此后你也知道,我被你设计,被少王一路囚车押着,九死一生地回来,谁知你又被青衣带走,我奉命前去找你回来……哪里有闲暇同她……”

秉娴道:“真的没有?那回来呢?”

檀九重愕然,笑道:“回来后我一直坐轮椅……咳,自然了,以后渐渐地好了,可我没那个心情不说,更加不喜欢女人压在我身上,哪里会理会她。”

因他这几句话,秉娴忽然想到红叶夫人前去找他的那晚上,他也曾说过“当时年少……不懂滋味”之类的话,同红叶虚与委蛇。

而且以他之个­性­,倘若真的有同容嫣做过,他也必定不会瞒她,这人坏虽则是极坏,但却又极为狂傲,有自己的原则,似此等男欢女爱,对他自是家常便饭,何必扯谎。

檀九重见秉娴不语,便道:“怎么了,忽然问的这般仔细?难道是她跟你说了什么?”

秉娴听他的声儿淡淡地带着股冷意,便道:“没……这回事,我只是忽然有些关心你了,行么?”

“你若真的有这意思,我才高兴,”檀九重将她抱着,低头亲了口,忽然道,“自从重见了你,我心里头谁也不曾想一想,满心里都只是你,当初磬城之外,本想……哼,谁知道你竟有胆量跑到我面前来,害我白白念想了许多如何捉到你的法子,眼睁睁地看你在我面前同少王卿卿我我,你知道我心里多难过么?猫爪挠心一般,却更想有朝一日能把你……”

秉娴听他忽然说起这些,一时忍不住地脸儿又红,恼道:“别把你那些龌龊心思说出来了。”

檀九重道:“怎么是龌龊的?我满心满身地想着你,一直到现在……娴儿……”一时之间浑身微微地战栗,“我又有些忍不住了,唉,若非是从见了你后便只记挂着你,又未曾动过别人,上两次同你,又怎会失控若斯?”

他见了秉娴,便只有自控无法,如今却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出来。

秉娴哪里理他,听他声音渐渐低了,喘息声儿却急促,一时也心跳,便想将他推开,檀九重却死死抱着她,一双眸子,更见深蓝。

秉娴情知这是他动情之兆,又闪躲不开,情急之下,便急忙岔开话题,只道:“不说闲话,对了,今日你出去,又有何事?”

檀九重正在天人交战,闻言便生生忍耐,道:“无非老一套,那几个朝臣聒噪,让我登基称帝呢。”

秉娴道:“你当真未曾考虑过这个?”

檀九重哼道:“先前是有的,现在……我还未曾将那个位子放在眼里,何况,若真的坐上去……诸多顾虑不说,单单那所谓后宫,难道会容我独要你一个?”最后这句,却俨然带了打趣之意。

秉娴刚庆幸他说了两句正题,忽然又转到这个上来,颇有些啼笑皆非,就道:“九哥如此风流,后宫三千,自是该制备的,百媚千红,万花丛中,岂不也正合你的意思?你休要说你为了我才不要皇位的。”

檀九重听了一声“九哥”,整个销魂蚀骨,荡漾道:“为了什么,我自有数。——我只取我心中想要的,而且我知道你其实也不喜欢我亲近别的女人……乖,再叫一声九哥。”

“走开!”秉娴趁他得意,顺势将他推开:“我算什么,值得你这么说?”

檀九重道:“娴儿。”将秉娴抱回来,才又道,“我只要你记得,你在我心上,比那江山,更重三分。”

秉娴怔然,他却又念念道:“心肝,再叫一声九哥。”秉娴扭头不从,檀九重却有的是手段,终究逼得秉娴脸红心跳,又连连地叫了几声,叫的他心满意足才罢休。

午后,檀九重便去打发那些朝臣,秉娴正要去见容嫣,却见她已经姗姗而来,两相见了,容嫣道:“姐姐跟檀郎求情了么?”楚楚可怜地望着秉娴。

秉娴不答,只道:“容嫣,你能否听我一句话。”

容嫣瞪大眼睛:“什么?”

秉娴道:“趁着现在还可抽身,走,即刻便走,天涯海角,任凭你去,只别留在此地了。”

兰容嫣闻言,一时之间面­色­惨白,强笑问道:“姐姐你、你说什么?”

秉娴道:“不要再玩弄你的小聪明,我不想你玩出祸来。你有孕既然是真,那就带着孩子远远离开罢,这是我最后的劝告。”

兰容嫣大惊失­色­,叫道:“不,我不走!我要留在檀郎身边,姐姐,我求你!”

秉娴垂眸:“你以为他是你的,但他从未将你放在眼里,而你呢,你若当真对他一心,你就不会有身孕了,上回他跟你行房是什么时候,你总不会不记得?他那人喜怒无常,若是给他知道实情,你觉得他究竟会如何对你?我只念在你有孕在身,想帮你一把,你休要自断后路。”

兰容嫣呆了呆,道:“后路,我还有什么后路?”

秉娴道:“你若自己走了,他不会想去追你回来……”不由地苦涩一笑,“容嫣,眼前有路之时,就尽快走罢,休要像我一样,想退都退不了。”

秉娴这一番本是金玉良言,奈何兰容嫣心眼都迷了,哪里肯听,这番话听在她耳中,反似是嘲弄之意。

压抑着的火顿时腾地冒了上来。兰容嫣冷笑道:“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来了?想赶我走,自己留下专宠?连分一席之地给我的心都没有?兰秉娴,你非要逼得我走投无路那就直说,何必还要摆出这幅假惺惺地为我好的脸孔来?”

秉娴一怔,眉头皱了皱,想反驳,却又忍住。

兰容嫣见她不语,更疑她心虚,便冷笑道:“你以为捉到我的把柄,我就怕你了?你大可去檀郎面前说啊,说我背着他偷人,看他怎么处置我,你不是更高兴?”

秉娴望着她宛若癫狂的脸,心中反而一片平静:“我念在你口口声声叫我姐姐的份上,又怜惜你肚子里的孩子,故而才想给你指一条生路,倘若你不想收手的话,难道我要强行送你走?我自忖也没这个能耐。——容嫣,门口就在那里,走或者不走,只凭你自己的意思。但你若是执意要留下,你的事,我不再理会。”

兰容嫣咬牙道:“你想害我?”

秉娴摇头,轻声道:“这院子里处处都是耳目,我也不信你素来的所作所为,他会不知道……”无奈一笑,道:“随便你如何说如何想,跟我无­干­。”

秉娴说罢,转身入了里屋。兰容嫣呆呆地站在外间,脸­色­几度变换,最后却露出一抹笑来,笑得惊心动魄,手探出,握着旁边的椅子,却终究站不住脚,缓缓地倒了下去。

秉娴只听得外间一声杯盏碎裂之声,还以为是兰容嫣又发了脾气,便不理会,片刻,却听得外头隐隐呻吟声音,秉娴动心,出来一看,却见兰容嫣在地上趴着,手扶在肚子上,缓缓地抽搐身子。

秉娴大惊,急忙扑了上去,道:“你怎么了?”目光一转,望见容嫣脚底的一滩血迹,顿时呆了。

兰容嫣探手,紧紧地握住秉娴手腕:“姐姐救我,我的肚子好疼。”眼中的泪滚滚落下。

“我去叫玉先生!”秉娴来不及多想,起身出外。身后,兰容嫣倒在地上,满面痛­色­,身下血泊,越来愈大。

作者有话要说:究竟是谁道高一尺,谁又魔高一丈。。。:D

看到好些同学开始猜结局了,嗯,也可以开始啦。。。

95、浪淘沙:总是当时携手处

玉衡得信便急忙赶来,见兰容嫣曲着身子窝在地上,一手紧紧握着秉娴的手:“好疼,姐姐救我。”哀告着,泪珠涟涟。

玉衡扫一眼地上血迹,便知端倪,抬手从怀中取了个布包出来,手上展开,捻了一枚银针,跪地俯身,在兰容嫣身上各处|­茓­道极快地扎了几下。

兰容嫣痛楚减轻,便停了呻吟,玉衡便吩咐丫鬟将她抬上床榻,才道:“发生何事?”

秉娴不知如何回答,便只摇头。容嫣挣扎着道:“玉先生,怕是我昨日一时冲动,动了胎气,只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秉娴见她如此说,略觉意外,不仅是她,连玉衡亦有些意外之­色­,便道:“我对此并无把握,只能暂缓,还是请其他人来看为妙。”

兰容嫣见状,便探手出来重握住秉娴手腕:“姐姐,求你帮我。”她垂泪道,“现在只有姐姐能帮我了。”气息奄奄,面­色­惨白,眼中还带着泪,弄得面上脂粉都化了,如贴了层灰尘在面上,又因先前挣扎弄得发钗散乱,——从小到大,再到重逢,秉娴第一次看到兰容嫣如此颓丧绝望的模样。

等待大夫这时,兰容嫣一直便牢牢握着秉娴的手,仿佛溺水之人捉到救命稻草,不肯放开。

而玉衡也并未离去,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坐定,也不做声。

玉衡施针过后,容嫣缓了口气,沉默片刻,便张口问道:“姐姐,你说我的孩子能保住么?”

秉娴不知如何说好,只道:“等大夫来看便知。”

容嫣转头看她,眼睛湿漉漉地,道:“可是我心里极怕,姐姐,我不能没了这个孩子,爹爹不在了,娘也不在了,姐姐讨厌我,檀郎心里没我……这世上也没人要我,我只有这个孩子了。”

如斯惨然,同昔日那嚣张跋扈的兰容嫣,判若两人。

秉娴听了这话,神­色­便有些惘然,容嫣睁大眼睛看着她,道:“姐姐,我答应你,我听你的话,我不再死缠烂打,不再胡闹,只要孩子能好,我立刻就离开这里……姐姐,无论如何,求你帮我。”

玉衡双眉微蹙,望着兰容嫣。却见她只是定定地看着秉娴,面上是一片哀痛真挚之­色­。

秉娴声音涩涩:“只要你想好好地,就一定没事的。”

容嫣有些欣慰地笑:“多谢姐姐……”她动了动身子,探头往下看,“我……我觉得他安静多了,方才我发脾气,他好像也慌了,拼命地动呢,好像在责怪我,如今却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放在腹部,轻轻抚摸过,面上也带了一丝安慰地笑意,轻声道:“好孩子,你别急,娘亲会好好地疼你,好好把你养大的……”

秉娴怔怔看着,眼中很是难受。

兰容嫣却又看秉娴,道:“姐姐,你真好。”

秉娴不知何意,便只转开头去。容嫣却道:“我就知道姐姐好,所以总是欺负你……从小就是如此,倘若姐姐你肯教训我几次,恐怕我就不敢如此放肆啦。只可惜每次你都极好脾气地忍了我,姐姐你可还记得,你唯一一次发怒,是因我丢了你捡回来的小猫儿。”

秉娴呆呆地望着容嫣,她哭过叫过,面上原本­精­致的妆容也都糊了,脂粉脱落,狼狈无比,但在秉娴眼里看来,这张脸,不知为何,竟比那个总是一丝不苟的兰容嫣要让人能接受的多。

“我不记得了。”秉娴低头,喃喃道。

兰容嫣道:“其实我是知道的,我知道爹爹同你说要照顾我,所以……这大概就叫做恃宠而骄,姐姐,为难你了……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明白,我做得太过了些,因为,倘若我是你……我一定会把‘兰容嫣’打死的。”

从小便忍着她,只因她是妹子,是庶出,兰修说需要她多照料才是。当时只是知道忍着关照着,还未曾觉得恨,谁人没有小­性­儿?容嫣不过是个脾气娇纵的闺中小姐罢了,素日里斗斗气,笑过就完了。

并没有恨。

曾几何时开始恨的?

是……从磬城之外的南楚大营里罢。

秉娴一时恍惚,本不至于如此的,姐妹反目,形同陌路,但是容嫣她从未给自己跟她留后路。

但是今日,何以竟说这些?

何以?

纵然知道不能再对她容情,纵然知道她极坏,可是这些话……字字戳中秉娴的心,一时之间,眼中的泪已经蕴了起来。

兰容嫣却恍若未觉,缓缓地动了动身子,一边拉着秉娴,将身子靠在她的怀中:“姐姐你恨我么?”

秉娴醒过来,低头看容嫣,惊觉竟离她如此的近,而她的目光,只望着她脸颊边儿上沾着的一星血痕,怎么,血污竟会跑到脸上来?如此醒目……

恨么?自然是有的。

兰容嫣听不到回答,便一笑:“我知道姐姐是恨我的。但是……你看你,昨日明明可以见死不救的,偏要救我,今日也明明可以放我不管的,偏要来管,傻姐姐,你这一辈子,都要被我欺负定了。”

这话若是在平日,必定是一副尖酸刻薄的语气,但是在此刻,却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地无害笑意。

是啊。确是如此。但……见死不救?兰秉娴从不是见死不救之人。

从小到大皆如此,怎生就死­性­不改?

秉娴的泪极快地就涌了出来,将容嫣身子一扶,自己起身,不听容嫣在背后的唤声,极快地退了出来。

留下玉衡看了容嫣一眼,道:“二姑娘觉得如何了?”

兰容嫣呆呆地看他,道:“我,没什么感觉了……”手抚摸过肚子,呐呐道,“大概是没事了。玉先生,你说是么?”

玉衡走近了看,身子一震,望见容嫣双腿之间流出大滩血,暗黑­色­的血已经染湿了底下的被褥。

等大夫赶来之后,等候在外头的秉娴,听到里头一声撕心裂肺地叫,而后大夫擦着汗出来,道:“孩子是保不住了,夫人也有些不大好……方才晕了过去。”

秉娴手扶着墙站住,双脚宛若灌铅一般,一步一挪到了里头,却见玉衡正在对容嫣施针。

一直过了半个时辰,容嫣才又幽幽地醒了过来,秉娴见她睁开眼睛的瞬间,整个人似是虚脱了。而床上的兰容嫣,面目全非,小产过后,原本圆润的脸颊似也凹陷下去,双眸发青,整个人憔悴如鬼。

呆滞的目光转动,当看到秉娴瞬间,容嫣嘴­唇­抖了抖,喃喃道:“姐姐?”

秉娴道:“容嫣,没事了。”

兰容嫣喃喃道:“姐姐,为何我听说我的孩子没了?”

秉娴道:“先不必去想其他,把身子养好罢。”

容嫣目光更是呆滞,直直地盯着秉娴,忽地吼道:“不!我要孩子,我要这个孩子,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走还不行么?我只要这个孩子,你们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猛地一挺身,双手抓住秉娴衣裳,大力撕扯。

秉娴竟无法挣过她,幸好玉衡在旁,及时抬手在容嫣颈间一点,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嘴里仍旧喃喃地,僵硬如白骨的双手当空抓了抓,无力落下:“孩子,还给我,我什么也没有了呀,为何还要这样对我……”毫无血­色­地脸上,泪缓缓地自眼角流出。

秉娴俯身,将容嫣的手握住:“容嫣,别怕,我还在这里,姐姐还在这里。”

珠泪如雨。

到晚间,檀九重才回来。同那班朝臣扛了一日,最终只答应了领王位,暂代君权,其他事宜日后再谈。

群臣无法,幸喜边疆靖平,朝中无事,大家尽忠而已,且凡事要一步一步来,便都心满意足退去。

檀九重回到别院,却见玉衡等在厅前,见他回来,便道:“九哥。”檀九重停步:“怎么,有事么?”

玉衡道:“可否耽搁九哥些时间?”檀九重端量他:“能让你在此等我之时,岂是等闲?说来听听。”玉衡便将今日所发生之事尽数说了,檀九重自始至终,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

玉衡看的仔细,便道:“九哥,为何你竟不觉得意外?”檀九重微微一笑:“何处意外?”玉衡道:“那二小姐的确是怀有身孕,你不理也罢了,……如今孩子又无端没了,你竟还是丝毫也不动容?”

檀九重道:“或许,是这孩子有福。”

玉衡呆怔:“有福?”

檀九重看他:“是啊,不必降生人世,不必经受种种苦楚,岂非有福?”

玉衡哑然,早知道他心思异于常人,却不料果真如此冷血绝情。

玉衡沉默片刻,便道:“九哥,你是当真未曾将兰容嫣放在心上?”

檀九重道:“怎样?”

玉衡道:“那么秉娴小姐呢?”

檀九重望他:“她……是不是又心软了?”

玉衡点头,叹道:“到底是姐妹,此事若是两人角­色­转换,秉娴小姐落得这个境地,兰容嫣绝计不会施加援手,怕还会踩上一脚,但……”

檀九重冷笑道:“娴儿若是落得这个境地,也绝不会想利用自己的姐妹。”

玉衡挑眉:“九哥?”

檀九重却又笑得一派温柔:“是我说错了,娴儿又怎会落得这个境地?只不过她每每心软,倒是不好。但……也不是完全地不好。”

玉衡无奈,叹了口气道:“九哥,如今两人都在,你打算如何?”

檀九重道:“玉儿,你还不懂么?其实不是我要打算如何……”

秉娴的房被容嫣所占,檀九重踱步过来之时,就见到秉娴同小天真两个站在一块儿,一人一犬,茕茕站着,见他进来,小天真先迎过来,秉娴却未动。

檀九重俯身摸了几把小天真,才走过来,道:“怎么在这个风口站着?”话音刚落,却见秉娴目光极冷,望着他道:“有件事,我不想瞒你。”

檀九重道:“你说。”

秉娴道:“或许你已经知道,容嫣小产了。”

檀九重点头:“你想说的,便是这个?”

秉娴走前一步:“她好歹跟了你两年,你当真同她一点儿情分都没有?”

檀九重道:“是。”

秉娴道:“她差点儿死了,你丝毫也不动容?”

檀九重道:“自做孽,不可活。”

秉娴一惊,握拳道:“她、她是怀了你的孩子!你一句话也没有?”

檀九重却淡淡笑了笑:“娴儿,你休要同我说笑,这个绝计不能。”

秉娴看了他半晌,有心想问,却又觉得甚是无力,伸手扶额,略觉得晕眩。

檀九重探手将她抱住,温声道:“休要为了些不相­干­之事大动肝火。”

秉娴放手望他,茫然道:“我问你,这世间还有何事能让你动容的?”

忽地想到一幕,曾坠落崖底之时,听闻他不怕死,秉娴曾叹:“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奈何得了你么?”而从那刻,一路到此,苍天让她一眼一眼地见证,果真是没有什么能够奈何得了他,更没什么能让他为之动容。

“或许,是有的……”檀九重却忽然开口。

秉娴心头一动:此刻情形,竟好似跟那日在崖底一模一样,瞬间秉娴竟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那个从悬崖上飞身而下之人,断了双腿,伤的惨烈狼狈,却面­色­坦然地在跟前,湛蓝的眸子,闪闪烁烁望着自己:“或许,是有……”

火堆旁边,火光跳动,照出他闪烁的眼神,异样的脸­色­。

“兰秉娴。”他出声叫。

她冷淡答应了声,只是忙着挑那堆火。

“你是否曾经养过狗儿?”他极缓慢地,紧张地浑身僵硬,死死地望着她,仿佛怕下一刻,她会……

记忆里的那根柴被烈火烧断,发出“啪”地响声。

秉娴又是一阵眩晕,星眸迷蒙,模模糊糊看清他紧张的脸­色­:“娴儿,你怎么了?哪里觉得不适?”用力将她拥着。

秉娴怔怔望他,艰难道:“不,我不行,不行……”连绵的雪从心底涌出来,像是要将她淹没吞噬,而泪极快地滑入鬓角,终究嘶声道,“你,放我走罢。”

檀九重身子竟一抖,面­色­立变,却毫不犹豫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唤道:“叫玉衡来!”

小天真“汪”地叫了一声,便要追上去,却被奴仆们拦住,半拉半抱,小心地护送到隔院里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示暗示各种示。。以及好几章里头闪烁的段落。。有些事情虽然没有直接挑明,但其实好明显了啊。。

另外,关于容二,饼妹这样对她,只能算是仁至义尽,她不是圣母,并非一味隐忍包容,也不是凶悍绝情之人,在容二倒地之时不管不问或踩上一脚,她所做的一切,无愧于天地良心而已。

啊,又周末了啊

96、浪淘沙:游遍芳丛

秉娴这场病来的极为凶险凶猛,先前因檀九重折腾之故病倒不过前锋而已,此番竟才是正题。

早两年开始,抄家灭族的惊恐,骤然被强-暴的痛楚,落入烛影摇红的茫然心死……极至后来苦心孤诣地思谋报仇,潜伏檀九重军中,想那军营,周遭都是些男人,行事必然要心细如发,步步谨慎,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更不消说那些马房中的­操­劳,战事之中的­性­命交关,以及惨烈变故新伤覆旧伤……一路摸爬滚打,无数生死险境到玉都,曾遇过多少绝望无路可走,全凭着一口气撑着到如今。

她一步一步,走得艰难沉重,料想原本也不过是个闺中弱女,天真的世事不知,却要挑起复仇重担,以柔弱之躯于荆棘丛中起舞挣扎,几多痛楚难堪不能忍受处,俱硬生生撑着,所作所为所成,令无数须眉男儿都望尘莫及自叹不如。

说来容易,细想起来,哪一个时刻不是煎熬?一面想着旧日遭遇,痛不欲生,一面想着报仇雪恨,片刻难忘,她若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倒也简单,但她偏生是个天­性­良善的女子,纵坠污泥,亦清香不改。

恨伤心,怒伤肝,又加忧愁,五脏六腑三魂七魄哪一处不是伤痕累累。

再加上这几日忧愁反复,进退不能,那一句“放了我”吐出口来,先前累积压抑着的苦楚毒怨滚滚而出,病来如山倒,再也支撑不住。

秉娴拉着檀九重衣襟,泪珠滚滚不断:“放了我走……此后你想如何,都跟我无­干­,我只有这一个相求。”

檀九重一颗心沉下去,却只摇头:“娴儿,你勿要多想,你不愿沾手那些事,我来替你做,你乖乖地,别再说这些。”

“我要走,”秉娴握着他的衣襟,终于叫道,“我一定要走,求你成全我,放我走!”埋藏了许多日的话,终于叫了出来。

檀九重身子一抖,反而将她死死抱住:“胡说,不许说这些,不许。”咬牙切齿地。

秉娴浑身无力,被他拥着,双眸一闭,泪便跌下来:“你别这样对我,别再逼我,爹爹的仇报了,我已经做到了,我最大的心事了了,至于你……我不想纠缠了,行么?你不用担心了,我杀不了你,也不会再跟你斗,如果你担心如此,那不如就痛快杀了我,只别再这样对我,别再逼我,我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我好累,我想走,你放我走,求你放我走……”

檀九重静静听着,蓝眸里头光芒闪闪烁烁,竭力温声安抚:“娴儿,你乖一些,好生歇息。”

秉娴叫嚷了阵,果然气衰力竭,被他拥着,兀自喃喃道:“不想了,什么也不去想了,什么皇位百姓……什么雅风……什么、容嫣……我不要再想了,我太累了,九……哥,你放我走罢……”

她双眸似开似闭,如在梦中,又如是清醒着的。

檀九重默默地听到最后,湛蓝的眸子里,有什么跳了一下,又缓缓平静。

玉衡施针之后,又请了脉,皱着眉重开了药。

“先前还以为不过是体虚,怎么忽然之间竟又差了这么许多?这般凶恶,摧枯拉朽一般……”玉衡叹了口气,看一眼旁边的檀九重,“九哥,借一步说话。”

檀九重看看昏睡中的秉娴,缓缓地跟着玉衡来到外间。

玉衡道:“九哥,这样下去不是法子,身体上的病痛我尚可以调养治疗,但若是心病的话,那就算是再高明的医者也束手无策。”

檀九重道:“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玉衡道:“九哥,我以为我一世人,只会看到天枢同王妃那样惊心动魄的缘分遭遇,从头至尾想想,其中凶险处令人遍体冷汗,要熬一个圆满结局,当真是侥幸中的侥幸,十分不易。”

檀九重道:“玉儿,同我说话,不用拐弯抹角。”

玉衡才道:“那么我就直说了,九哥,当初听闻你对个女子动心,我们皆有些不信,简直无法想象,但自我来了,看到九哥同秉娴小姐,竟似看到当初天枢同王妃的影子,这才明了……但是恕我直言,九哥你同天枢相比,总是少了些什么,九哥你的­性­子……比天枢要偏激……些,而且九哥你同秉娴小姐之间的羁绊,也是说仇怨,却远深于天枢同王妃之间……另外,九哥你大概也心知肚明,秉娴小姐她……是极为抗拒九哥你的。”

檀九重后退一步,缓缓地坐回椅子,目光望向别处,定定地,淡声道:“那么我该如何?”

玉衡道:“昔日之事都成了她的心结,虽然不能说她对九哥完全无情,但毕竟心病难去。……九哥,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不如徐徐图之。”

檀九重道:“莫非你想让我送她走么?”

玉衡默然,又道:“我知道九哥你不会答应,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这是否是个好法子,只是一时想不到其他。”

檀九重沉默着,隔了一会儿,才又出声,说道:“其实如你所说,我这一生之中,从未对女人上心过,对我来说,女子便如衣服,红的,绿的,各­色­各样,虽然可喜,但穿过了,随手可以扔掉,还有许多可选,有什么可惜?——可……她不是。”

玉衡看着檀九重,只见他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地面孔,清冷地口吻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想得到她,就算是死也要留她在我身边。诸般情形,当时不知,此刻想起来才觉得……那时候我命也不顾从悬崖上跳下,我原本以为自己是不忿而已,但……”

双眸一闭,无边黑暗里,便出现当日情形,他记得当看到她宁肯放手坠崖也不肯等他,他看到她的身影坠入白茫茫地云海,他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兰秉娴!你怎么可以……”

不能让她死,她是他的,志在必得,无他准许,天王老子地狱阎王都无法来抢人!

这是一种何等疯狂的执念。

不知何时开始,竟深深地扎根于他心中,发出疯狂而张扬的根茎枝叶。

是从军中重逢么?看着她骤然现身,是从磬城城外么?他含笑口出折辱言语,还是从她手起刀落杀了那好­色­钦差,当时他望着她星眸之中那极为耀眼让人无法忽视的光,一时竟忘了反应。

或许,她有一种不知不觉令人动心的能耐。

一直道现在,她不在眼前之时,他心中的树便摇动不止,无数片叶子发声,都是一个人的名字,叶子在风里摇动,响起的是他的声音,叶子向云间舒展,云端是她的一颦一笑。

有关于她,可想的实在太多太多,生平第一次,被个女人完完全全掌控了心神。

她是能安抚他心的唯一,只有人在身边,他心中的大树才肯休眠,他别无他法,像是中了魔而无药可解。

那大树长起来,他的身心血­肉­,都在其中,如今要他放她走,那便是要将他心上的树连根拔起,那么他的心何在,身何在,人何在?

“玉儿,将她治好,什么法子都行,”檀九重淡淡地,“我要她,绝不放手。”

玉衡看护秉娴之时,檀九重去见了容嫣。望见他走进来,兰容嫣憔悴的脸上,又惧又喜:“檀郎……”

檀九重走到床边,毫无感情的蓝眸抬起,同兰容嫣目光相对。

兰容嫣忽地觉得一股冰凉气息,令人窒息。

“你做得很好,”檀九重缓缓开口。

容嫣呆呆地看他:“檀郎。”手探出来,想握一握他的衣袖。

檀九重并不动,容嫣的手想上前,又不敢似地,只是徘徊,而他道:“你可知道,为何我一直容你在此处自由来去?”

兰容嫣的手缩回来,落在床上。

檀九重望着她:“你以为我是不管不理你了?其实我都知道,容儿,你姐姐劝你的那些话,你真该听听,若是你从这里走出去,没有谁会为难你,但是你为何不选?”

兰容嫣眼中带泪,仰头望着檀九重:“檀郎,你别赶我走,我想跟着你啊……我、我虽做错事,可我的心一直是对你不变的,檀郎……你怜惜怜惜我啊。”

檀九重道:“跟了我两年,你还不知我的心­性­么?”

兰容嫣道:“我就是知道啊!”泪落如雨,“我就是知道你无情,可是我心中仍怀一丝奢求,没有女人能在你身边留上两年,这不是你对我的破例么?我就是怀着这一丝念想……假如、假如一直如此也就罢了,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人,我也就认了……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或者让我走,我都认了,我会乖乖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兰秉娴会出现,为什么你对她,对她跟别人完全不同……檀郎……”她终究忍不住拉住檀九重的袖子,泣不成声,“你知道我嫉妒么?我的心里也很是难受……”

檀九重道:“你跟她根本没法相比。”依旧是毫无感情冷绝的声。

兰容嫣缓缓地抬起头,满脸泪痕,绝望地望着檀九重。

檀九重道:“先前我留你,自有我的缘由,却不是因对你‘破例’,”声音里淡淡地嘲讽,又道,“后来我留你,却是因为兰秉娴。”

兰容嫣死死地咬住­唇­,才未让自己大哭出来。

檀九重道:“容儿,你其实不笨,但你忘了自己该处的位置,你只要静静地等着,别惹我厌烦便是了。何必这么急着跳出来?”

兰容嫣只觉得喉头悲苦之极,哑声道:“这些日子你不理会我,出入也无人拦阻,你是故意放我来找她的?你……你知道她心意坚决,必定难忘旧日之事,仇恨着你,故而……让我出来,逼她的真心?”

檀九重漠然看了兰容嫣一眼:“这其中代价也是极大的,我未想到,会如此伤她。”低低地声音,却带着一丝寂寞地温柔之意。

兰容嫣又怎会听不出?她毕生想要的,便是他如此待她一次,一次也好。

兰容嫣垂着头,半晌才道:“檀郎……你想如何处置我?”

檀九重回过神来:“娴娴心软,我不会为难你,你现在走也不迟。”

兰容嫣道:“我该……多谢你么,檀郎?”

檀九重眉头一动:“你知道我的手段,我只是看在娴娴的面上。”

兰容嫣缓缓点点头,抬起头来看他:“她说、说过可以让我留在你身边,是她未说,还是你不答应?”略一思忖,不等檀九重答应,便笑道:“我知道了,是我太蠢了些,你不过是想试她的心意而已,她求你留我,是因她念着姐妹情,但你却容不得我,你不舍得她受一丝委屈,对么?”

檀九重道:“你既然知道,那该好自为之。”

兰容嫣惨然笑道:“檀郎,你可真是心爱她的,这……实在让我好生嫉妒。”

檀九重道:“明日便走罢。”冷冷一句,迈步便要离开。

兰容嫣忽地叫道:“檀郎!”

檀九重停下步子。兰容嫣道:“檀郎……你当真从没有爱过我么?”

檀九重道:“从未。”

兰容嫣伏在床边,看着他静静独立门边,那轩挺卓然的身段,凝着一身寂然冷漠,兰容嫣双眸死死地望着这道影子,忽然笑着轻声说道:“你知道么?或许我才是真的贱,我竟如此爱你这样绝情冷漠的模样,就算你弃我如敝履,我竟仍如此爱你。”

檀九重眉头一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兰容嫣伏在床上,手捂在腹部,起初身子微微抖动,低低地笑,后来便化作放声狂笑。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我告诉你们还有十章不到就会结束,还有人叫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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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浪淘沙:聚散苦匆匆

秉娴昏昏沉沉,又起了高热,浑身滚烫,不省人事。足有三个时辰玉衡不敢稍离左右,见情形不好即刻施针送药,一直过了子时,看她稍微安定才略放了心。

自始至终檀九重都守在床边,此刻才道:“如何?”玉衡道:“九哥,我已然尽力,便看今晚罢。”檀九重看看秉娴,淡然道:“放心,她不会有事。”

玉衡疑惑道:“九哥?”

檀九重道:“我便是知道,这点儿病痛不算什么,娴娴会扛过去的。”说着,便探手,在秉娴额头上轻轻摸过。

手底一片滚烫,檀九重的手一抖,未曾离开,只静静道:“玉儿你先去歇息,若是有事我再派人叫你……此处有我守着。”

玉衡见状,心中滋味莫名,静默半晌,终究道:“我听九哥的。”转身欲走,又道,“九哥,也要留神身子……还有,这高热不好的话,是会连累旁人的,最好少碰病人肌肤,以免沾到汗液,更易传染成疾。”

檀九重点头道:“知道了,你去罢。”玉衡才去了。

卧室之内的丫鬟也都尽去了,外间的房门关上,里间的帘子垂下,檀九重缓步走到床边,默默地看了秉娴片刻,抬手将自己的外裳解了,扔在旁边。

“不会有事的,”俯身,在秉娴的­唇­上轻轻吻过,被高热烧得有些泛白的­唇­上还残留着药汁的苦涩,而他细细舔地­干­­干­净净,“兰秉娴,不可有事,我也不允你有事。”

翻身上床,小心翼翼地将秉娴拥入怀中,身子紧紧地贴着她的,大手从脸颊逐渐往下,抚过全身:“那么多苦都熬过来了,还有何可怕的?乖娴娴……别怕。”

脸颊相贴在一块,因为浑身热极,秉娴身上那香气便越发浓郁,裹着药香气,香甜之中又带苦涩,檀九重亲吻她被汗濡湿地脸颊,手将她的衣衫缓缓解开,触手过去,指尖都是湿湿地。

“娴儿会好起来。”他一下一下地亲吻过秉娴的脸颊,身子,探手将自己身上的衣裳也缓缓地解开,露出赤-­祼­的肩头,渐渐往下……

他倾身下来,烛光摇曳里,两人的身体渐渐地合二为一,他牢牢地将秉娴抱入怀中,感觉怀中人如一个炭火炉。

似有所觉,半是昏迷之中的秉娴挣扎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说着呓语,檀九重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颊:“乖,别动,是我……”她的柔软紧紧地靠在他的坚硬上,她的汗润泽了他的身躯,她的完美对比着他的不完美,但他的面­色­却如许温柔,抱着人,百般怜爱。

平明十分,烛台上的红烛已然燃尽,只剩下歪歪地一根芯子,倒在红泪之上,继而缓缓地熄灭了,白烟袅袅。

秉娴缓缓地睁开眼,眼中透出无限茫然,浑身轻飘飘地,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她试探着略动了下,发觉腰肢被什么缠着,无意识地低头愈看,眼前却是一黑,有人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别看。”声音里头带着一股淡淡地倦意。

秉娴心头一震:“你……”檀九重轻笑:“别怕,只是睡在一块儿,我什么也未做呢。”

秉娴眨了眨眼,而他觉得自己的手心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划过,是她的长睫……这极细微的温柔却让他笑意加深:“还难过么?”

秉娴什么也看不到,又不知他到底想如何,只觉得自己并未穿衣,但背却好像贴在岩石上般,又带着一种说不出亲近的温热,跟先前他抱着她的感觉大不相同。

“不……了。”涩声回答,“你在做什么?”

檀九重道:“在让娴儿快些好起来。”朦胧中,秉娴觉得他的­唇­靠过来,将她的­唇­上小心翼翼地吻住。

一直到外间的脚步声起,接着有人低低地一声咳嗽:“九哥,我来探病。”停步站在门口。

秉娴才察觉檀九重离开,而后他道:“娴儿乖,这样别动。”

秉娴不知发生何事,呆呆地卧着,却觉得他骤然离身,身后窸窸窣窣地响动,秉娴呆卧了片刻,才转过头来:“你做什么?”

身后,正是檀九重一撩发丝,那满头的发便在眼前荡了一荡,而他极快地将衣襟抿起来,回头一笑:“穿衣呢,如何。”

秉娴蓦地怔住,一颗心隐隐地悸动,按捺不住,突如其来地。

他极少散发,除了两人坠崖,他斗大蛇弄得头发散乱衣衫破损,但当时正是狼狈之际,只看出他遍身是血,杀气倒是成千百倍地增了。

但是此刻……

他的衣襟刚刚掩好,头发披散两肩,面白如雪,双眼却潋滟着一海似地蓝,如许一笑,真如倾国般绝艳。

秉娴一时竟失语:“你……”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一时想不到。

檀九重看着秉娴失神的模样,却又一笑,俯身下来,在她­唇­上轻轻吻过,一直到秉娴醒悟转开脸去,他才停了,轻轻一跳下了床去,从旁边的柜子里寻了几件衣裳出来:“让我来服侍娴娴更衣。”

秉娴大为脸红:“不用,我自己来。”刚要起身,到底是大病着,只能说度过凶险之时,又未痊愈,一时气喘不休。

檀九重将她抱入怀中,一手便替她穿衣,秉娴羞得红至耳根,情知抗拒不过,就只垂眸受了。

檀九重倒也未曾为难她,动作且又利落,极快地帮秉娴将衣物穿好,道:“我叫玉儿进来,替你再看一看。”

外间,玉衡已经等候良久,见檀九重系着腰带出来,很是愕然:“九哥你……”檀九重也不解释,笑道:“进去看看如何了。”玉衡望着他明媚之­色­,咳嗽一声,急忙低头道:“这就去。”

玉衡到了床边,见昨儿秉娴穿的那些衣裳都扔在旁边,隐隐地浅香淡淡,玉衡敛了心神,探手出去。

其实玉衡见秉娴已经醒了,就知道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但就如他昨日同檀九重所说,身体之上的病症犹可以药石化解,但心上之病症究竟如何,谁也无从查探,更无从下药。

“小姐安心养着,这是陈年的旧疾发了出来,昨日才那么凶险……度过了便好。”

秉娴望着玉衡,忽地想到一件要紧事:“玉先生,容嫣呢?”

“二小姐应该无碍的,”玉衡淡淡说罢,抬眸看她一眼:“另外还有件事要秉娴小姐知道,且勿过于伤神……先前我说过的好些话,不知小姐还记得与否。”

秉娴道:“我……自是记得的。”

玉衡道:“天生万物,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有时候,也是人自己一手造下的孽障,何必苦苦纠结,只要顺其自然便是……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花明柳暗又一村,又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秉娴微微笑道:“先生真是智慧之人。”

玉衡道:“让小姐见笑了,若不是见识过我家天枢同王妃之事,怕是这些道理,我也要过几年才懂……又或者一辈子也不会懂。本以为世间只他们那一双人,谁知道偏又让我见到小姐同九哥……”

秉娴听他说起檀九重来,便又有些难过之­色­,心中模模糊糊想到他昨夜所为,又不是十分清楚,只是眼圈隐隐发红。

玉衡察言观­色­,又道:“其实小姐昨日忽地发了高热,我也同九哥吩咐过,这种高热是能传染的,极为厉害,让他不要……”其实玉衡也吃不准檀九重昨夜到底做了什么,但侥天之幸,秉娴无碍,以檀某人的手段,必然是从中使了力的。

秉娴愕然,依稀又想到昨夜朦胧时候……

正说到此,便听到外头一阵犬吠之声,叫得甚是激烈。

秉娴心神不宁,道:“发生何事?”

玉衡道:“我也不知。”此刻一个丫鬟进来,玉衡便随口问道:“外面怎么了?”丫鬟唯唯诺诺,小声道:“是、是那位姑娘……”

秉娴一听这个,便知道是容嫣,急忙握住玉衡手腕:“我要去看看。”玉衡将她拦住,道:“你的身子尚未好,还是不要去。”秉娴道:“先生,求你了。”趁着玉衡一愣的光景,咬牙撑着下了床。

玉衡无法,只好扶了秉娴,那丫头便在另一头扶着,出到外头,也不见檀九重的身影。玉衡问道:“大人何在?”

旁边下人道:“方才去了……”看秉娴一眼,急忙咬舌不说。

秉娴见状,便迈步出门,径直往容嫣卧房而去,容嫣此刻歇息所在,是她旧日所居,极快地到了,却见些丫鬟都打老远地站着,垂手不敢做声,而隔着门扇,只听得里头容嫣道:“你这是……要我死?”

秉娴听了这个,心头血气翻涌。

玉衡大为懊悔,却又无能为力。

秉娴迈步上前,听得里头檀九重的声音道:“你休要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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