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个人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关键是白总这一关,恐怕很难心。”花铃说完,眼圈发红,不好意思地用纸巾擦泪。
“这个事到这一地步谁也不能怪,怪只能怪中原媒体的竞争太恶劣了,怪中原人太多了,做什么都要比别的地方惨烈,包括媒体。像成都、广州这些地方都是两三家媒体活得不错,前三名的广告收入相差不大。可是我们中原呢!《大风报》一枝独秀,年广告收入好几个亿,能进入世界百强。第二名《家庭报》,做好几年了仍是赔钱。第三名《中原观察报》的日子更是好过不到哪里去。”此时我发现老菜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他说话一是不耽误他吸烟,二是不耽误他干活。他说着吸着,还不停地用手敲着电脑键盘。
“这种老大通吃不是一方面造成的,也不是竞争造成的,而是中原文化,中原人的帝王心态造成的。像《大风报》,只要别的媒体一招聘,他们挟资金之优势也立即招人,把中原报界那几根像样的葱都以重金招去,不重用却用重金养起来。用他们老总话说,花钱养士。发行上做的更卑鄙。他们的报纸加版加到报纸零售五毛钱一份,可是一份报纸当废纸卖还能卖六毛六。许多订《大风报》的老头老婆级的忠实报纸订户,不仅可以免费看一年报纸,还能当生意做的赚一点盐钱,何乐而不为。”我看着花铃与老蔡,想起了我在单位研究文化产业营销时自己的独特发现,今天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可能真是这种情况,别看我和他们的头头都很熟,却好久没有看过他们这几家的报纸,也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老蔡很是深沉地看着我说。“我这是平头百姓的视角,而蔡老师早就不是平民百姓了。”我谦逊地说。老蔡没有立即接话,深深地一口接一口地吸烟,见我们俩没有再接话的意思,他接着往下说:“我可以这样说:这一次的扒粪事件绝对是《中原观察报》处心积虑谋划好的。像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与这么多媒体为敌的事,必须是总编点过头的,编委会集体同意才能做的事。我敢百分之百地保证,这个报道调查做得这么的仔细、严密,肯定是《中原观察报》的总策划屠龙亲自操刀了,否则,不会做得这么无懈可击。”老蔡说着,一脸的沉静。
老蔡说完看了我一眼。花铃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蔡老师放心,张也也是多年的朋友,铁哥们,非常有才,他的文笔是我见过的记者中为数不多的非常有高度的。”“有机会,把你的作品让蔡老师给你指导一下。”花铃向老蔡解释了,忙给我使眼色。
我第一眼见老蔡时就觉得他是一个高人,可是他的言语,他的轻蔑态度让我本能起了一些排斥心理,特别是他掏出来烟时的旁若无人,我异常的不舒服。听了花铃的话,我正想说什么,花铃桌下的脚轻轻地踢了我一下。我对老蔡苦笑了一下,没有再吱声。
“吴坚新到《中原观察报》之后,第一把火把巨能钙就给整趴下了,后来的潼关收费站猛批,是他的第二把火。这一次烟厂的事应该是他的第三把火。这个新闻斗士,真是把一生的心血都献给了中国的新闻事业,献给了他一生追求的正义与*。”老蔡说罢,轻叹了一声,室内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压抑。
“蔡老师,我知道你有办法,这一次一定要帮忙,否则白总这一次会因为这件事就完了。我也成了烟厂的罪人,几千万元新做的一个品牌因为我们一时的不慎给打水漂了。”花铃说着,几乎是哀求的声调。老蔡手里的烟一直地攥着,他不是在吸,而是一点一点地看着烟在自己燃烧,并且在我一点点的注视下,直到烟烧着手,他轻蹙了一下眉头,才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世事难料呀!不过,钱是一个好东西。”老蔡说完又看了一眼我,花铃也看了一眼说:“放心吧,张也绝对没事。你们没有接触过,我保证从今以后你们就会成为好朋友。”我也明白了老蔡的担心,笑着说:“蔡老师,如果担心我一不小心也做一个《中原观察报》的内幕揭密,我回避一下。”
“这倒不必。”
“如果是这样,那我只有对不起吴坚新老兄了。”老蔡说完,站起来要到洗手间。刚走两步,花铃对我示意了一下,也跟过去了。
事后,我和老蔡成为莫逆之交,只知道烟厂为了老蔡的铁杆小秘范晓青的画展赞助了三十万,而老蔡对我从来不提到洗走间后,和花铃说了些什么。
撒了一泡尿的老蔡回来后状态好多了。花铃又让服务员从前台要回来了一些水果,我们边吃边分析当前的局势。“目前,对于烟厂的第一个关键是必须让媒体找不到你们最初花钱雇的“烟托”。因为,所有的事都是从这儿引起的。今后所有的新闻媒体采访、调查组调查的第一个对象也会是这些烟托。第二个关键是,事件发展到这一步了,已经超出烟厂的能力范围了。这件事不能捂了。不但不能捂了,而且还要往大地闹,闹得越大越好办。”老蔡说这话时,半眯着眼,一脸的深沉。
花铃在一旁听得一会儿喜形于色,一会儿紧蹙双眉。其实,老蔡说完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中国历史上这种操作手法太多了,谁要是想了解阴谋,《二十五史》读不完,读一读李宗吾的《厚黑学》就可以毕业了。不说别的,二月河的皇帝系列你认为是老百姓在读吗?不是,多是一些达官政要。他们在读什么,不是在读历史知识,人情世故,是读其中的权谋斗争。想到这儿,我就接着老蔡的话说了下去。
“蔡老师说的一点也不错。这件事有两个关键,第一个烟托。烟托好说,想让媒体与调查组找不着也容易。我估计这些民工经过派出所的那场事之后一个也不会在中州市了。媒体与调查组的惟一线索就是派出所。我们需要做工作,无论花多大的代价要把派出所那天的出警记录修改一下,把他们与烟厂的联系一笔抹去,这样这件事就会成为一个不实的传闻,或者说是一个不实的新闻。外地的媒体或者调查组在第一个事实上受阻之后,就会产生一种本能的怀疑,同时,把以前的媒体报道当作佐证,只要他们找不着这些民工,整个调查采访也就陷入一个僵局。第二个关键是把事件闹大。现在烟厂不是闭口不谈这事,而是要写材料,措词一定要强烈,找媒体的主管部门、省委宣传部门反映《中原观察报》报道严重失实以及歪曲真相的严重后果,同时要把烟厂这些年来交纳的税,为中州市做的贡献一一写出来,把这些事上升到一个高度,上升到企业的经营环境,中原的媒体形象,甚至和当前党中央提倡的和谐社会结合起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相信,在我们精心的操作下,一环套一环的运作。事件就会发生不可相信的逆转。”我边构思边讲述。
“纸里什么时候也包不住火。事情闹大后,如果上面派调查组一一核实调查,那还不露馅。”花铃担心地说。“那是事不够大。古往今来,中国的外国的,你见有多少大事最后能弄得一清两楚。别说这事,美国总统肯尼迪遇刺那么大的事,美国那么*的国家半个世纪都过去了,还向全世界的人民说不清楚呢!何况这!什么事大到不能收拾的时候,自然就不了了之了。”老蔡听得一脸的自信与悲戚。“什么是政治,政治就是两权相衡舍其轻,两害相比避其重。你想一想宣传部门的领导见事件到了这一地步,最后会因为维护一篇报道让整个中原的媒体形象受损吗?哪怕最后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得不得已而为之。”我说完又看了看老蔡。
“事件不能这么简单。在写材料的同时:第一,要和上一次参与的媒体记者结成同盟,让他们在材料上署名,‘中州媒体不能因为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第二,给省委宣传部门再写一份言之切切地材料,说‘烟厂是召开过记者会,是为了表彰为中州市的城市建设付出汗水的农民工。为了达到良好的宣传效果,也给参会的记者车马费了,每一家到会的媒体是二百元,不是《中原观察报》说的两千元。关于车马费的事不仅中原省有,其他省份的新闻媒体也都收。对于这种潜规则大家都心知肚明,见怪不怪了。并且,在材料后面一定要写上《中原观察报》的经营人员曾经到烟厂拉过广告,由于广告投放计划的原因,没有合作成功,就不明不白地出来这个报道。最后一点最为重要,一定要在宣传部门找一个得力的关系,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许多事咱们看起来是天大的事,在领导眼里或许就是小菜一碟。他们集体讨论或许两三分钟就决定好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命运。因此,这时如果有说得上话的人,在领导的研究会议上给你力争,事件就会有不同的结果。”老蔡说完后,把手中的烟用力捏灭后,双手抹了一下脸,久久不再说话。
“我估计这一次吴坚新要坐萝卜了。什么事,也经不住这个整法。”我忧心忡忡地对花铃说。“许多话,放在心里比说出来的威力大得多,如果你在材料上直接写《中原观察报》为了广告费的事打击报复,矛盾的交点立即为成为调查广告费的问题。你写得模棱两可,大家一看就明白,这等于让他们百口难辩,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听完补充,我知道了老蔡的话外之音。姜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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