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中原观察报》突然长篇连牍地刊发出了姚远的署名文章《民工受雇与记者封口》，用两个整版把烟厂如何招聘民工做烟托，这些民工如何到卫生路10元店按摩嫖娼时钱被调包，如何与卖地摊的打架被派出所的公安­干­警抓获。民工供出烟厂受雇的事实后，中州市的二十余家媒体如何去烟厂采访，烟厂为了使烟托的事不致于曝光，如何开新闻发布会给记者封口费的等等，写得一清二楚。

报道烟厂雇用烟托在当今这个社会并不是什么新闻，最多算违反了商业道德。可是，中州市二十多家媒体的记者以曝光的名义收受烟厂的封口费，引起人们的哗然议论。报道刊发出一个小时后，烟厂办公室的电话被打得发烫，北京、上海、广州的许多媒体向烟厂求证此事。烟厂的办公室人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密集的采访阵势，吓得不敢接电话。同时，这些神通广大的记者不但找到花铃的手机、白总手机、座机，连烟草集团总栽宋大礼的手机号也未能幸免。一时间烟厂的头头脑脑们的手机座机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百口难辩，一个比不一个不知所云。事态并没有因为这些记者的采访未果而不了了之，相反的是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天助自助之人。政商两届风云叱咤多年的宋大礼岂不知其中的厉害，马上召开中层以上会议，烟厂一时如临大敌。

和宋总相处多年的老职工也没有见过宋总如此失态过，仅用二分钟的时间宣布二条纪律：第一，烟厂的任何职工不得向任何媒体透露任何有关烟厂的任何信息或做任何解释，职工与职工之间也不得议论，一经发现交集团纪检部门处理。第二，所有参与此事的烟厂工作人员这两天不得擅自行动，特别是白总要在集团办的统一指挥下与《中原观察报》沟通协调，并随时和中州市的宣传部门保持畅通的联系。散会后，宋总又把白总叫到办公室，把《中原观察报》摔在桌子上，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情朝着越来越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烟厂的封口令下达后，全国数十家擅长负面报道的媒体记者开始与中州市的宣传部联系。中午时分，互联网上开始出现了关于此事的贴子，对记者收封口费一事的议论短短的一个下午就多达五六百条。最初的议论是关于此事的真伪争论，渐渐地记者收封口费被达成了共识。同时，议论朝着发散的方向发展。开始是一些零星的贴子对中原人开始攻击，接着这些贴子开始发挥扩散效应，有一个名为“冷血”的贴子对中原的媒体记者发飙，紧跟着是几十个贴子围攻中原的媒体记者，质疑记者的素质。一个叫“冷眼看中原”的贴子开始对中原历来发生的大事件总结归纳——“蚂蚁上口罩，苍蝇带避孕套，导弹上螺丝帽，记者要大礼包”。“要想丢钱，请到中原，要想丢光，请到许昌”。几个小时候后，这类贴子雨后春笋般地挤了上去。

这时，有一些在外地媒体的中原籍记者也在上面发贴子，说《中原观察报》这篇报道是假的，是中原媒体相互恶意竞争的结果，是一些不负责任的记者为了报纸的发行量捕风捉影地编排夸大。新闻界不可能出现几十家媒体记者同时收受一家企业的封口费的事，数量之大，参与人之多是闻所未闻，这也根本就不符合行贿收贿的基本常识。这个贴子刚贴上不到几分钟，下面的谩骂潮水般地涌了上来，一个叫“一箭穿心”的贴子说：报道是真实的。别说这事，去年中原一家煤矿发生矿难，还发生过四五百半真半假的记者到矿上领封口费的荒唐事。随后贴子又开始一边倒。网络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江湖，从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子，一针见血的留言，机智幽默的话锋可以看出江湖水之深……

我是在下班的时候接到花铃的电话的。她在电话中问：“在哪儿？“我说在办公室。她说十分钟到我楼下，让我在楼下等她。从她急促的话语中我感觉到事情的非同寻常。

刚下楼，她在车里向我招手。上车后，她的脸少有的凝重，向我苦笑了一下，猛一个转弯顺着纬五路向西蹿。一路上花铃什么话也没有说，递我一份当天的《中原观察报》。我一看，愣了！“怕处有鬼，痒中有虱。”以前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到了会铭轩茶楼，她才说：“蔡老师在楼上等我们。你先上去吧，我停好车立即上去。”

“我只是听说过老蔡的大名，没有见过他的人呀！”

“你上去看谁的头最亮，谁就是老蔡。”花铃说着倒着车。我等花铃停好车，和她一起上去的。

进了包间，见一个光头呈亮的家伙正在笔记本电脑上画什么东西。一看我们过来了，也没有站起来，微微欠了一下身子说：“过来了，坐吧。”花铃忙很谦虚地说：“我介绍一下，这是著名的独立艺术家蔡老师。”随后指着我说，这是《策划世界》的大才子张也。我向老蔡伸手，他头也没有抬地说：“我看就不要来那些客套了，正事要紧。”

服务生把茶上来后问：“您自己泡，还是让我们给您泡，我们这儿的服务员可以免费做一些茶艺表演。”“谢谢，我是你们经理的好朋友，今天遇到一点事，没有心思让朋友看你们的茶艺表演了。你先去吧。”花铃面无表情地对服务员说。等服务员离开后，花铃才将事件的前因后果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特别提醒地说，张也以前就问过我，那天去的二十多家媒体哪家媒体的红包没要。我也查了，是《中原观察报》。转念一想，有那么多媒体都发了正面的报道，就一家《中原观察报》，会如何？没放在心上。如果当时我及时和他们沟通不致于这么被动。“你当时和他们沟通也不行。《中原观察报》，我太了解他们了。”老蔡冷冷地说。“大不了投些广告，他们的目的不就是要钱吗？其实，我们以前也曾经考虑到在《中原观察报》上投放广告，可是他们联系广告的人不是很活跃，找我们拉广告的媒体排队，躲都躲不及了，也就没有当回事。同时，我们把媒体维护的重点放在《大海报》上了，想到它的发行量大，影响力强。没有想到，电线杆子撞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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