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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戏梦(鲜网np版)戏梦番外合集 > 50

50

标准游泳池啊。

不过,倒是跟电视电影里贵族洗澡一样,水气蒸腾,上面还有花瓣什麽的点缀,轻纱的帘幕被风吹得飘飘扬扬……

我心里就剩一个念头:

绝,对,好,梦!

池子边上一大堆的瓶瓶罐罐,样样­精­致。

我往池子里一跳,溅起老大的水花,汉青本来站在边上,往後退了两大步:“殿下不要又顽皮,舟总管知道会说的。”

我抹抹脸上的水和花瓣:“我的名字叫殿下?”

汉青瞪我一眼,风情万种,不再跟我说话。

乖乖,天天让这种美人这样抛媚眼,不鼻血流尽早登极乐才怪咧。

想脱身上的衣服,擡起头来看看汉青:“你要一块儿洗?”

他急忙摇头。

“那你要在这里看我洗?”虽然美人是美,可是我不大习惯洗澡的时候,有人站在旁边看。

他表情象是十分委屈:“我得服侍殿下。”

哦。

做了一个从来没做过的美梦,梦里的美人还要服侍我洗澡……

可惜只是个梦啊。

一边感叹一边脱衣服。

汉青倒出旁边瓶子里的东西,温柔的替我搓洗头发。

那双手又白又细,摸上来的感觉就是两个字啊——

销魂!

柔软的指尖在顶心处慢慢摩挲,我舒服得直叹气。

“殿下……”

“嗯?”我从善如流的应声。

“殿下今晚要召人侍寝麽?汉青好去传唤。”

咦咦咦?

我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梦还是限制级?难道还有美人可以陪我翻云覆雨?

汉青舀水替我冲洗头发:“殿下未醒之时,帝都遣人送来三位美人,殿下要不要见见?”

傻瓜才不要见!

谁知道这个梦能做到几时,不会把握时机的,那是木头,可不是我!

“都叫来啊!”我完全不顾形象,挥手大叫。

汉青疑疑惑惑看我一眼,躬了个身出去了。

我拉过一边的大块丝布抹身上的水,三步两步跳出池子拿衣服穿。刚才那件湿的已经给汉青收走,现在这一件也是­精­致非凡,淡紫

­色­的纱袂薄如蝉翼……漂亮是漂亮,舒服也舒服,可是……是不是太女­性­化了?

算了,反正是做梦,想这麽多做什麽。

汉青一时没回来,我在那间应该是卧室的大殿里转悠。

不意外看到一面嵌在墙上的巨大琉璃镜子。镜子里映出一个人,淡紫­色­的衣裳半披半拖著,一头水淋淋的湿发。

肯定是我啦。

我在梦里……长什麽样?

又走近了一步。

现在看得很清楚。

“啊——”

惨烈的尖叫声,在空旷的殿堂里回响。我吓得倒退了好几大步,一ρi股坐倒在地!

我KAO!

吓死活人的丑啊!

NND,就是做梦也不该让人变这麽丑!太伤人自尊了!怪不得身外一切都美好得超出我所能想像的。舒适到顶点的环境,漂亮温顺

的美人,华丽的一切,包裹著个丑八怪啊!

这是不是一种互补?反正老天就是这样子,就是做梦,也不会让你做个幸福到无缺无憾的梦呢。

哎哟哟,ρi股摔得好疼。我一边费力的揉ρi股,一边爬起身来。

不知道ρi股摔成四瓣了没有,摔这麽重还没把自己从这个不知道是好梦还是恶梦里的梦里摔醒,我今天睡得倒是真熟。

好疼……

不对吧,这麽疼,还不醒?我现在应该已经在我的单人床上睁开眼了才对啊。

“殿下。”汉青清亮的声音在身後说:“人已经带来了。”

我有点惊慌的回头看。

汉青站在一边,三个穿白衣的少年立在他的身後,低垂著头,身姿美好挺拔。TNND,刚才还自我感觉很美好,现在觉得自己活象是

个锺楼怪人,站在这些美丽的人面前简直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汉青……”我声音有些抖:“这个,这个,我长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这半天吓著你了吧……那啥,快去找点热汤喝喝,睡一觉

,好好收收惊……”

汉青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殿下!您又来了!去年您抹了十一次脖子跳了三次云天崖自毁修行一回,今年好不容易天天睡觉

安静半年,怎麽一睡醒又折腾人!我会告诉舟总管的!真的要去告诉他!”

真不知道是谁被吓到。

虽然我的长相比较吓人,可他说的话也够吓人的。

还有一点儿,老觉得不对劲儿的。

我的ρi股真的好疼,疼得我泪眼汪汪的,都看不清那三个美少年的长相,只模糊看个大概知道长得不错。

这麽疼我怎麽还在梦里不醒啊。

“汉青……过来。”我气息奄奄,无比消沈地说。

他小心翼翼走了过来。

“给我一拳。”

“啊?”汉青小美人化身石头。

“我说给我一拳!他X的这破梦我不做了!把我打醒啊!”

多年的经验,一般被梦中人打了踢了,一下子就会吓醒!

“殿下!”汉青柳眉倒竖:“您明明答应过舟总管他不在的时候一定安份守已,不可食言而肥。”

XXD,你不打我自己打。

擡手狠狠抽在脸上。

那叫一个狠,打得耳朵嗡嗡作响,腮被牙磕破,嘴里全是血腥味。

疼!

真疼,太真实了。

可是!

眼前的一切都没消失!

我没有在黑暗的小房间里,没有在那张吱吱作响的单人床上醒过来!

恐怖的睁大眼睛,看著同样瞪大眼说不出话的汉青。

下一刻,恐怖的叫声又一次响彻这间寝室。

披头散发的我迈开大步乱跑,汉青愣了一愣就开始在後面追,一面追一面喊人。

“来人……拦住殿下……来人……”

我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这是怎麽了?是一场醒不过来的梦?

主观上鉴于我实在是跑累了,客观上围追堵截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我扶著石墙呼呼喘粗气,汉青小美人跟我隔几步远,也捂著肚子上气不接下气:“殿,殿下!我,我可跟您说,舟总管已经回,回

来了!您再胡闹看,看看!”

“我管你粥总,总管,饭,饭总管!”我气急败坏:“我说你们认,认错人啦!”

他一手指著我,一手捂著腰,手指头点点晃晃的,却没力气再说话。

我比他的体质好一点,还有­精­力看看四周是个什麽样子。

乖乖。

要说这不是做梦,真的找不出别的话形容这地方的漂亮!

象是玉砌的宫宇楼台,花木扶疏,繁星满天。

象银子一样的月亮的光洒满这本来应该很甯静的象仙境一样的地方。

我不是做梦?

那我是穿越了时空?

好象只有这两个解释。

汉青拖著脚跟我往回走的时候,那一大群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人,必恭必敬亦步亦趋地跟在我们的身後。

扳著手指头想著我所知道的穿越。

有爬山穿坠崖穿车撞穿跳河穿电击穿走著穿坐著穿躺著穿倒著穿正面穿拿大顶穿走钢丝穿……

我这应该是属于莫名其妙睡著了穿。

明明是上床睡觉,定好了七点一刻的闹锺,早上还要去赶车呢。

居然莫名其妙在这里醒来,而且还变成一个丑八怪!

最後一点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一点!本来二十一岁从小到大,其貌不扬一直就是我一块大心病了。没想到人家穿越时空都是美呆了,

我是丑毙了!

有没有搞错啊?谁负责管理穿越时空这块儿地界的?我要投诉!

穿越不怕,咱怕不美的穿越啊!

本来刚才还在期待有美人来侍寝……

现在的我简直无比沮丧。

美丽的­色­狼叫花花公子,不美的­色­狼叫流氓……

我越走越无力,我……我不要这麽丑的穿越行不行!

“殿下?”汉青疑惑地声音说:“您去哪里啊?”

我白他一眼:“回屋啊。”

汉青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可这是去小星湖的路啊。殿下要去赏星?”

我汗一个!

这些路都长得一个样儿,我刚才一通乱跑哪分得出来啊!觉得这条象就走这条了!那你跟了半天,怎麽现在才想起来提醒我走错了路?

汉青指指左边的岔路:“殿下是刚睡醒,一时没认清,这边才是回去的路。”

你才是刚睡醒。

“老子跟你说了你认错人啦!”气得快发晕,可是对著汉青那麽一张秀气堪怜的脸,声音却没办法吼得理直气壮。

“殿下刚睡醒心情不好……回来多备些汤药。”汉青有模有样的跟後面的人吩咐。那些人一叠声的答应。

被他打败了。

不过,这个殿下,应该也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主儿吧。

刚才汉青说的那句被匆匆忽略的话“抹了十一次脖子跳了三次云天崖自毁修行一回”,我的天,是不是有什麽癔症啊?还是­精­神受

过重大刺激?正常人会有这样的行爲吗?

怪不得汉青对我这样的行爲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无力……

走了好远的路才回到刚才那间大得不象话的寝殿。

虽然心情不好,还是得承认,这是个漂亮的地方,不知道是什麽石头所建的宫殿,­精­美而华丽,雪白的石阶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唉,这是个什麽地方啊!

远远就看到有人站在石阶上的平台处,月光下身姿挺拔,穿著件长袍,长发束在头顶,发梢在风里轻轻飘动。只看一个背影,就让人觉得无限美好。

呜,更让我自惭形秽!

这里什麽破地方?爲什麽人人都漂亮,连身後那些低头不吭声的侍仆模样的人都五官齐整,唯独我象是旱鸭子跑进了天鹅群里!

他缓缓转过头来。

我看到他的脸。

一瞬间心都不会跳了,然後好象听见血液全部逆流的声音。

不知道爲什麽脑子里一片空白,什麽头绪也抓不到,什麽念头也没有。

他微微一笑:“殿下­精­神很好,让我放一大半的心事了。”

我根本不会动弹了。

他牵著我手:“不过殿下睡了这麽久,身体难免虚弱,还是应该多休养才是。”一面回头对汉青说:“怎麽不给殿下加一件长衣就这样出来呢?夜露还是很凉的。”

明明是责备的话,用那样忧郁的口气说出来,让人觉得心都被揪痛了。我这时真觉得自己该天打五雷轰,怎麽可以让这样的人爲我忧郁挂心!简直是罪大恶极罪不容诛!汉青随即回话,声音绝对惶恐而伤心:“对不起,舟总管,是我的失职……我以後一定不会再犯!”

我被动的,浑浑噩噩地被他牵著手走进刚才那间寝殿里。

不敢再擡头看他,他一放开手,我的眼睛就死死盯著那乌黑闪烁金芒的地板。

“没有跟殿下禀告,就擅自离开了许多天,请殿下原谅。”那个声音说。

我嗯了一声,跟个傻瓜一样发著呆。

“不过还好没有白花功夫,终于找到了殿下说的寒玉。”他口气里有一抹喜悦:“殿下现在要看一看麽?”

我又嗯了一声。

汉青一下子尖叫起来:“舟总管!你,你,你受伤了!”

啊?

我一下子擡起头来。汉青正拉著那个人的袖子,而那个人却是一脸不在意的表情:“小伤而已。”

“让我看看。”

我沈声说。

他看看我,汉青也愣住了,不知所措的样子。

“让我看看。”

他脸上明显有疑惑的表情,在那象秋水深潭一样的眼睛里,有银­色­的光芒微微闪动。我想,就是真的秋水有识,星河流波,也一定美不过这样一双眼去。

“是,殿下。”

他将袖子轻轻提起来,我看到那再美丽得再没有什麽词可以形容的手臂上,有一道狰狞的,向外翻绽的伤口。血­肉­模糊一片。

脑子里又是空白一片。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人正坐在我醒来的那张床上,我半跪在床前,拿了药膏细心的往上擦。

“你一定没有好好涂药对不对!”口气里有不自知的怨怒:“这麽重的伤!爲什麽不好好包扎休养?”

“殿下,”那声音被打断,我蛮横地说:“你太没道理!竟然受这样的伤。”

那个人明显的有困惑,目光投向汉青。

汉青跪在一边,一双眼看看我又看看床上的人:“舟总管……殿下他醒来就是这样了。我想,也许是睡得太久,所以一下子有些没回过神吧。”

那个人点点头,轻声说:“我想,也是这样。”

我差不多把伤药涂满了他整条手臂。真是很好的药,晶莹的淡绿的药膏,带著清雅的香气。刚才好象我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嘴巴自动下令让汉青找最好的伤药出来,汉青就跟阵旋风似的跑来,然後拿来了这个。

“碧晶膏……这麽贵重的东西,我实实是不配用。”他还要这样说。

我几乎要瞪他,可是一接触到那美丽的眼睛,什麽话都吞下去了。

“殿下刚醒,回来明白了,一定觉得我糟蹋了上好的药。”他说:“况且,这是月殿下所赠,殿下不是说永远也不会用,要一直留著好好珍藏的吗?”

是吗?

去他的。

什麽药再好,那也是药。是药就得拿来用!这个身体以前的主人是神经病吗?

“你以後不许再受伤了!”非常想把这话说得具有威慑力,可是不敢擡头,这话未免就打了个七折。再一想到他受那样重的伤,怕口气太重吓到他,未免又打了个对折。

所以这话真的说出口的时候,不但不象命令,反而象撒娇,或是……哀哀恳求。

汉青没说话,我没说话,床上的人也没说话。

屋里有怪异的,但是很平和的静默。

“殿下真的是睡太久了……”他说:“竟然象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句话把我打回原形!

大汗。

穿上龙袍还真以爲自己是太子了!

我根本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人,他们对我好对我殷勤,只是以爲我是他们原来认识的那个人!

可是我不是啊!

“那个,”我舌头有点打结,虽然很困难,但是,我不能欺骗他们啊。

一狠心,咬咬牙,还是说出来了。

“我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人!我不认识你们!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一觉醒来变成这个长相睡在这个地方!我说不清楚这是怎麽回事,反正,我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人!你们真的认错人了!”一口气呼啦啦说了一长串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倒也不觉得太困难。毕竟,说真话还是一件让人不怎麽难受的事情。

“殿下?”汉青首先叫出来:“您真的睡太久了!居然连自己是谁都睡忘了。”

我睁大眼:“我没忘!我叫张志强,根本不是这里的什麽殿下!我以前也不住在这样的地方!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我不是什麽殿下!”

“您又胡闹!”汉青愤愤不已:“上次您还说您撞到了头什麽都不记得了,骗我放您出去,结果呢!一天的功夫闯了多少祸!上上次您把所有人召起来轮流扮您,说谁扮得最像就把飞天殿让给谁当主子……您说说您说说,上界三殿里,有您这样儿的吗?我们在其它两殿的面前都擡不起头来!您除了胡闹都做过些什麽!”

我真是要被他打败了!

这个殿下以前究竟有多天怒人怨!

“我真的不是!不骗你!我真不是!”

“您又骗人!”

“我真不是!”

“您就是!”

“真不是!”

“就是!”

“不是!”

“是!”

“殿下,”那柔和声音Сhā进,制止了我和汉青象两只斗­鸡­一样的对峙。

“嗯?”我看他一眼,还是别过头去不敢多看。

“您跟著我复述这句话。”他温柔的声音说,拉著我的手,轻轻站起来,站到我的正面,和我对视。

“辉月是混账王八蛋,是天下最贱的家夥。”

这样有些粗鄙的话从那样兰花一样的嘴­唇­里说出来,也是仙乐一样的动听。

我呆呆地,被动地跟著复述:“辉月是混账王八蛋,是天下最贱的家夥。”

扑通一声。

我转头一看,汉青已经一ρi股坐到在了地上。我吓一跳,连忙问:“你不要紧吧?”

握著我的手的,舟总管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我反握著他:“你不舒服?”

他望著我,眼神无比专注,看得我浑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能老老实实不作反的,心跳得快得要死,简直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汉青,”他握著我的手,看著我的眼,话却是对地下那小家夥说的:“你说呢?”

汉青颤抖地声音说:“殿下……这次,大概是,真的睡糊涂了。”

“对。”他接过来说,声音美丽得我都要晕醉:“看来,这次是真的睡忘了。”

被他们打败了!

居然睡忘了这种理由都说出来了!难道我就这麽没有说服力?

我明明不是那个人啊!

怎麽才能叫他们相信!

“忘记……也没有什麽不好。”美若天人的舟总管脸上漾起浅浅微笑:“殿下开心就行了。”

“都说了我不是……”修长的手指点在我的­唇­上,大脑受不了这麽过度的刺激,剩下的话自动消音。

“殿下,没关系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您开心就好。”

对著这麽一双充满了欣喜和信任的美丽眼睛,下面的话怎麽也说不出来了。

真是被他们打败了。

说实话他们又不信。

还有一个重要问题,这里究竟是什麽地方?这个可真得问清楚。

“这里是……什麽地方?我又是什麽人?”

舟总管尚未说话,汉青快嘴快舌抢著说了出来:“这里是飞天殿,你是飞天殿下。”

我大睁双眼,虽然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懂,但是合在一起我硬是没听懂。

“殿下请坐。”舟总管按在我肩上的手慢慢用力,我就愣愣地坐在了床边。

“之前的事,我会拣大略要紧的,跟殿下仔细说。可殿下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可千万不要再对别人说了。若是让人知道殿下什麽都想不起来,可能会有些麻烦事。”

他说话声音好听得不得了,而且条理分明,我当然不是傻子,明白他什麽意思。

不见得每个人,都对这个身体心怀善念的吧。

看起来这个环境漂亮归漂亮,还是很有点复杂的呢。

“天地间共是三界,上界,人界,下界。”

我举手发问:“上界就是我们呆的地儿?”

“是。人界次之,妖魔鬼灵界又次之。”

乖乖,这是什麽梦啊,神仙都跑出来了。可是对著这具身体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除了衣料好,什麽仙气灵气是都没看出来。

“哦。”我咬了一口不知道是什麽名字的水果,反正很好吃。汉青看我吃得开心,卯足了劲吱拉吱拉的剥那种果子的皮儿。

“上界又有一帝七神三殿五宫。”

我点点头,舟总管说话真是有条有理,有根有据,听起来就是很好理解的样子。

我现在所知的,就是我是三殿其一。

“那,这一呀七呀三呀五呀的,谁说话嗓门儿最大呢?”问到点子上的问题。

舟总管笑笑:”一帝七神,象是人间的衙门。三殿五宫,象是人间的庙宇。他们走他们的大道,咱们走咱们的桥。有时候他们的事不顺了,会找我们帮忙。但我们的事,他们却Сhā不上手。”

嗯?

还不错,看起来没有什麽政治斗争,不必担心小命儿早早玩结。

史上最稀里胡涂的穿越时空,要是什麽经历都没有稀里胡涂就把小命儿送了,那就是双倍的冤大头。

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儿,一醒来人事全非的。

“三殿是星华殿,辉月殿,飞天殿。星华殿下年纪最长灵力最高,是爲三殿之首。辉月殿下睿智过人,居次……”

“我爱胡闹,所以是老幺?”我又咽下一口果子。

舟总管点了点头。

既然那个辉月地位比我高说话声儿比我大,你刚才还引著我骂他?

肚子里在腹诽,脸上还是不动如山:“那我们这地位,是老子传下来的,还是自己争来的?”

舟总管又笑笑:“上界以灵力论高下,殿下虽然­性­子活泼爱动,但是坐上三殿其一的位置,还是实至名归的。”

唉,人家美人说话就是有气质。

哎哎,不妙啊。

我现在可是啥啥不会一窍不通,要是有人来踢场子,我可得­干­瞪眼了!

“我说……”旧话重提:“我真不是你们认识那人,这些事儿我一点儿不知道,我也一点儿本事都不会。你们要是打我,我连怎麽还手都不会的!”

汉青眼疾手快把一个果子填进我嘴里:“这些胡话就不必说了。其他的事,舟总管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的。”

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怎麽突然有点不大好的预感。

他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些什麽啊?

“殿下……以前爱慕辉月殿下,但辉月殿下并不接受。”舟总管斟酌一下字句:“其间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哎?

他看我张口结舌的表情:“其实,只要殿下不重蹈覆辙,记不记得从前一点儿也不重要。”

啊?

不过,美人总管虽然说得淡淡然,但是听起来,以前那个人的单相思,应该是很惨的样子啊。

如果不然,爲什麽会用重蹈覆辙这麽严重的词来形容呢。

“殿下!”汉青一脸郑重拉起我的手:“七天後辉月殿下的生辰庆,你可一定不要再露出以前那种嘴脸!不然我们飞天殿大夥恐怕要集体上吊,再没脸见人了!”

啥?

有这麽严重吗?

难道这个,这个飞天,以前是个超级大花痴加大白痴?

“殿下不记得也好。只是,殿下原来是决定要将寒玉刻剑赠给辉月殿下庆生的,现在是不是还要照办?”

我张大嘴:“你是说,那个,你受伤找来的寒玉,是我让你找来给辉月的?”

舟总管点了点头:“颇费周折,毕竟还是找到了。只是,殿下现在恐怕已经不记得该怎麽样把寒玉刻成长剑了吧?”

重,重,点,头!

没错啊,我怎麽知道怎麽弄什麽火玉寒玉的!

再说,让这麽美丽如仙的人,因爲我要找东西而受伤,真是不可原谅啊!

“那麽……殿下得赶快决定,改送什麽礼物来替代原来要送的寒玉剑呢?”舟总管睿智的眼睛看著我,深邃仿佛夜空。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连这里的东南西北都没摸清呢!

“必须是送很贵重的东西吗?”

“也并不定指贵重,但按惯例,这件礼物一定要是您亲自准备出来的。现在寒玉剑既然不行,只有别谋他途。”

“只是要自己准备,应该不难吧?”我搔搔头。

“说是不难。”舟总管淡淡一笑:“只是以殿下的身份,世上有的东西,恐怕都难以切合身份……”

“送世上没有的东西?”我眨眨眼:“就是要原创作了?那也不难啊!”

舟总管虽然脸上神情不变,可是眼睛中的亮光我还是看得一清二楚:“殿下胸中已经有了打算?”

我不大好意思:“也不是什麽打算。写副字画张画,或是找人唱支曲给他,也都算是这世上原来没有的东西吧。”

舟总管脸上那种神情象是拨云见日雨过天晴,语气里一派的恭敬:“殿下就是殿下,我们就真的想不到这样。”

哎哎,别夸我啊。

这麽简单的事,非要往复杂了去想,才会觉得困难吧。

其实本来就是一件简单的事,送生日礼物嘛……

从小到大送过多少回了。

凌晨的寒意浓重,天还没有亮,黎明前的这一刻,是最黑暗­阴­冷的时候。

我胸口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但是仍然跟著舟总管向塔的最高处攀爬。

“殿下……”他伏身向我伸出手来。

他的手纤长有力,肌肤平滑细腻。

我抓住他的手,翻上了最高的塔的屋檐。

“看,殿下,整个上界都在你的脚下。”舟总管坐身侧:“您现在就看到整个上界了。东面那高高的飞檐,是星华殿的深水阁。虽然叫做深水阁,却是一幢极高的楼宇。星华殿下就宿在那里。辉月殿在那一边……看到了麽?那里有闪烁的银­色­,那是辉月殿特有的白瓦。这里是我们的飞天殿,不象他们那里辉煌大气,但是是整个上界最高的地方。殿下在登上三殿之一的宝座时,自号飞天。您当时说的话,我记得一清二楚,您当时说,天纵宽,海纵深,心如疾风,飞越长空,所以,自名爲飞天。殿下,别的什麽都忘记了,也没关系。但是,您不能够忘记,自己的名字。”黑暗中,舟总管磁­性­的声音象是天籁,又象是清泉,从耳中一直流进人的心中。

虽然明明知道,我不是飞天。

可是这一刻,我却没办法再向他说不。

连我自己也不能解释这一切,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连自己所拥有的身体也是陌生而骇人的。这是爲什麽?我原来熟知的世界呢?我怎麽会来到此处?爲什麽成爲这个人,继承了他的身体,名字,地位……?

但是,却有人这样温柔的接纳我。

“殿下灵力非凡,就算是号称上界第一战将的克伽也不敢在你的面前放肆。其实殿下的武技并不见得是最强横的,但是,殿下在每一次的战斗中,都象是要燃尽天地一样发挥出平常所根本看不到的力量……殿下不记得,您在妖界救我的时候,那时候殿下脸上罩著那个五彩的面具,大红的战甲象火一样豔丽耀眼。还有汉青,他本来只是小小的天奴,被人凌虐之後扔进了天河里。那时候殿下飞身从桥上扑了下去,象是一道虹划过天际……”他声音顿了一下:“殿下­性­子天真,对人不藏私。喜欢上辉月殿下之後,就一直全心全意的对他好,虽然辉月殿下并不领情……”

“殿下,你看,天要亮了。”

是的,天要亮了。

东边蒙蒙的透出鱼肚白。

寒冷的风吹得舟总管身子轻轻打颤。很奇怪,虽然风吹在脸上也是象冰似的凉,我身上却温热著,并不觉得难受。

“给你。”笨拙地把披风解下来,想给他披上又怕唐突,于是递给他:“我不冷,你披上。”

他接了过去,并没有说客气的推辞的话。

大风卷动我们的头发衣袍,猎猎摆动。

“殿下,我们都不能够没有你。”他的声音,和第一声鸟的啼鸣,一起响起。

“爲了我们,也请你好好的,生活下去。”

在这个寒冷的高处。

我接受了我的新身份。

飞天。

准备辉月的生日礼物。

说起来虽然容易,但是真的准备起来,没那麽简单。

先是找字画。

飞天殿里有的,舟总管通通摇头否决,说是我们这里有的,辉月殿下那里只有更好更多,这些绝对拿不出手。

说找人来写呢,舟总管又摇头,辉月殿下的儒雅超脱,现在这些所谓的名人的手笔他根本是看不上。

歌舞?

舟总管说辉月是音乐大家,一般的歌舞是根本不能在他那里得到一句赞许。

真难伺候。

想了一圈,没一个主意可行。汉青在一边也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干­嘛一定送他礼物,不送也没什麽关系吧。”

舟总管轻轻摇了摇头。太阳很耀眼,照得他的头发象缎子一样闪闪发亮。

“不送是肯定不行的。”舟总管微微皱眉:“实在没办法,也就只好送些字画。”

实在看不得他这麽轻愁的样子,让人觉得好心疼。

虽然都是难得一见的秀丽面孔,但是汉青就是十足的小孩子,他则是……

没办法形容出来的一种雅致,让人觉得在他面前大口透气都办不到。

他侧著身,阳光映得他半边脸上灿烂明亮,而别半边则在暗影中显得朦胧。

就算是在最美的梦中,我也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一张面孔。

“歌舞真的也不行?”我搔搔头。

他们看看我,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其实,只要他以前没见过,够新意,不就可以了。”实在是不明白爲什麽舟总管这麽挑剔。

按他说的,辉月和我的地位是相等的,就算我送件普通的生日礼物,又怎麽样呢?

我又不是以前那个丑人多作怪,硬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的飞天了。

就算辉月不满意礼物,以舟总管所说的,他那样又博学又儒雅又好风度的人,难道当面就给难堪?

真的好涵养,就不会计较什麽礼物了对不对?

“是啊,”舟总管善解人意赞同我的话:“有新意就好了,其实要让辉月殿下满意的话,好象还从无人可以办到过。”

“可是其他人又会笑……”汉青一张小脸皱得紧紧的:“又要说三道四!”

“说什麽啊?”

汉青不顾舟总管示意的眼神,执意的说了出来:“说我们飞天殿就是乡巴佬来著,丑人不自知,还想做揽月人……”

“汉青!”舟总管脸上有难得一见的冷厉:“住口。”

汉青一脸委屈的闭了嘴。

其实他们都是爲了我。

或者说是爲了这个飞天。

爲什麽爱一个人会受到嘲笑和欺辱?

爱是没有错的。

可是,这个看来仙意盎然的上界,却是这样浅薄。

以貌取人这样的事,也做得兴致勃勃群情涌涌。

“好啦,不想了。”我笑笑。

没他们那麽大的压力,我毕竟不是非天,我不是一心想要讨好辉月的人:“我们去外面逛逛吧?我都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样子。”

汉青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倒是舟总管含笑点头:“嗯,去散散心也好。殿下刚醒不久,汉青你要好好照顾。”

我们换了衣服,从不起眼的边门溜出来。

汉青甚至没忘了给我带了一顶笠帽,遮住大半张脸。

“您想去逛哪里啊?”他小声说。

逛街当然要去有人有买卖的地方,不然叫什麽逛街。

其实说是逛街,我只是想看看这是个什麽样的地方。

早上在塔顶看到的,只是一片模糊的轮廓,知道这个地方非常大,一眼看不到边际,要搁在现代怎麽也是一中大型城市。房屋也不少,但是高层建筑不太多。舟总管简单的说了一句,普通的天人是不可能将房屋盖至与位阶高的天人一样层数。

简单说,就是州官可以盖楼百姓住平房。

好象无论什麽时候无论什麽地方,人都是分三六九等的。

现在是不是还要庆幸一下自己现在这个身份,还好不是在一个小小天奴的身体里醒来,不然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象是乡下人进城,左顾右盼,真想再多长出一双眼来。

来来往往的人倒是不少,都穿著长衫儒袍,束发绾巾,一副清雅之态。我的天,这里真不愧是什麽仙界耶,果然人人都有几分仙气。象飞天长得这麽……这麽与衆不同的,倒真是绝无仅有。怪不得……

会被人嘲笑了。

想一想真替这身体的原主儿不值。

听舟总管他们说,明明就是武功盖世……或者这里不用武功这词儿,人品不错地位又高,就因爲长相不好,又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人,爲了一桩单相思把自己搞得声名扫地狼狈不堪。

来往的人不少,但是没有车马。

我凑到汉青耳朵边问:“这里的人都不坐车不骑马?”

他白我一眼,小声答:“一般人哪里用得起天马和车从!”

“天马?有翅膀会飞?”

“会飞,可是没翅膀!”他恶狠狠地瞪我:“别在外面问,让人听见多丢人!回去让舟总管告诉你。”

摸摸鼻子。

不问就不问。

我去问舟总管,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谁象你这麽小气爱面子。

说不出哪里奇怪。

街上差不多也是什麽都有,吃的穿的用的……卖蔬果的摊档,卖成衣布料的铺子。

真奇怪。

“喂,神仙还用得著吃饭买衣?”小声问。

汉青­干­脆用看白痴的眼光看我:“谁说这些是神仙?”

“天人不就是神仙?”

“你!!”他一时暴怒忘了收声,看到身边有人投以怪异的目光,才赶忙压低声音吼:“天人只是上界之人!一样有生有死要吃要穿!谁说天人就是神仙!天人只是比凡界的人长寿脱俗罢了!”

哎呀,原来是这样。

害我白担半天心事,还怕自己没法入境随俗呢!

“那,可以活多久?一二百年吗?”

汉青白我一眼:“一二百年?你知道我今年多大?”

我茫然摇头。

看你的样子了不起十六,十七,再不然,说你十八好了,二十是绝对没有的。

他皱著眉头,伸出三个手指头比了一下,又比了一下。

“你?”我有点口吃:“你三十三了?”

“你!!”他清秀的脸庞有些狰狞:“我三百三十了好不好!”

啊?

我张大的嘴塞下自己的拳头都不成问题。

汉青生怕我再问什麽石破天惊的问题,拉著我匆匆忙忙向前走。

跟著他稀里胡涂走了几步,我突然想起个重要问题:“喂,你知道我多大吗?”

他脸­色­越发的难看。看样子他完全可以不叫汉青,改名叫铁青……脸­色­铁青的小美男,黑口黑面一点儿不招人喜欢……

“你今天一千四百二十二岁!”他从牙缝里挤出这麽句话来。

我一个踉跄,差点儿趴地上!

我的天!

看看手,看看脚,看看腿臂躯­干­!

我,我怎麽一下子成了老而不死的怪物了!

汉青用力拉我:“喂,不是说要去看热闹的,走啊。”

我哦了一声,还是有些魂不附体似的,跟他向前走。

街上人虽然多,声音却不大,一点也不嘈杂。看前面有人低声说话,举止文雅,眉眼秀气,情景足可入画。

可是,觉得有点沈闷。

很安静,但是很沈闷,完美的画面,美得不象真的。

这些人都不象活人。

没有一丝热气。

华美的屋宇,整齐的街巷,来往的人谦谦如君子。

可是却让人觉得压抑。

整条街上,一个大声说话的人也没有。

这算什麽啊,君子国?

偶尔在这样的地方玩玩,倒没关系。要是天天在这样的环境里住著,还不闷死了。

往好听了说是高雅,往难听了说,是虚僞。

转了一个弯,出现的一幢建筑让我眼前一亮。三层的楼宇,飞檐画栋,­精­致非凡。虽然这街上的房舍都华美漂亮,但这里就是不同。

“这是……”

“这是上界最有名的听风楼。”汉青有些得意的样子:“文人雅客最爱的地方。回来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到楚姿姑娘她们出来献艺,楚姿姑娘的舞,杨公子的箫,和辉月殿下书画,被人称爲三雅之冠呢!”

“杨公子又是……”

汉青顿了一下才说:“杨公子是……辉月殿下的至交好友。”

好友至于用这个口气说。

恐怕,不是单纯的好友吧……

我灵敏的鼻子已经闻到了暧昧的味道了哦……怎麽说我原来也是个三流小报儿的记者来著,这些子桃花儿梨粉儿的,我最关心。

我们在二楼的厅里坐下,有人看上茶,我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

嗯,香。

“杨公子住哪里啊?”我左看右看。

汉青神­色­不变:“住在辉月殿。”

真让我猜中啊。

一个风雅擅弄箫,一个才绝­精­书画……

嗯,般配。

汉青脸上是八风不动,可趁空子还是偷眼看我。

小家夥,白活三百多年,心里一点儿藏不住事儿。我都说了我不是飞天,这个辉月和杨公子的­干­醋我犯得著拾起来痛饮?

笨。

楼上不少人,因爲不早不晚的,不是正经吃饭的锺点儿,大多数都是茶点摆著,低声细语的说话。

汉青忽然直起腰来,小声说:“听到了没有,杨公子来了。”

我莫名其妙:“听到什麽啊?”

他看我一眼,还是藏头掖尾的说:“那,杨公子,他一向是……嗯,辉月殿下给他配乘的玉鞍银帘马……那鞍上有银铃。”

哦,原来是听到马来了。

所以判断马主人来了。靠,我又不知道那铃响是杨公子大驾光临,铃响我是早听见了……

铃响我是早听见了……

得,我的耳朵比小汉青可是灵多了,简直就是那什麽鹰的眼睛狼的耳光……恶寒,再这麽下去说不定我还发现自己有熊的力量豹的速度呢……

铃响在楼边停下,二楼那些安安静静喝茶的人都有些不安生了,遮遮掩掩也要向楼下扫两眼。真虚僞,想追星看人家就大大方方地看啊,这麽装,不累啊。

还别说,我倒是想见见,这个杨公子,长得什麽模样。

美肯定是了,不然楼上这麽些人不会在压抑中露出那样渴望又豔羡的目光。

气质一定不凡,眼前所见的这些人,甭管什麽心思,脸面都长得算不错,想必这传说中的杨公子更是出类拔萃。

还有很风雅的嗜好。

嗯,有些好奇。

站起来大步走到楼梯那里,往楼下大堂里看。

一个穿白衫的少年公子,正背对著这里与人说话。

虽然楼下这麽些人,我却一眼就看到了他,而且也认定了,一定是他不是旁人。

漆黑的头发,不知道爲什麽,可能是店堂里光线的问题,映得那发上有墨绿的光泽,象是一把丰厚美丽而润泽的水藻。白衫很普通,街上好多人都穿这个式样的衣袍,腰里松松用根绞银盘丝的佩带拦了一下,男子有那样瘦纤的身腰身有些不够强健的感觉,却又觉得这样非常秀美。衣襟在他行动的时候,有流云一样的纹路。

“行云!”有人站在对面的回栏那里向下喊,我闪了一下神,这里人人都悄声低语,这人是谁?

声音这样悦耳。

那个人冲下面挥手。我的眼力现在非常的好,那是个很美丽的女子,长眉明眸,穿著红­色­的纱衣。汉青走了过来,看我瞧著对面,小声说:“那是楚姿姑娘。”

我哦了一声,还是向下看。

杨公子转过了头来,看著楼上那个楚姿姑娘,微微一笑。

就这麽一笑。

他一眼都没朝这里看。

那笑容也不是给我的。

可是我却看著那个笑容,一瞬间象是被抽空了所有的思绪。

“殿下殿下!今天好运气耶!看起来杨公子一来,楚姿姑娘心情好得很,可能就会献舞一场!说不定杨公子雅兴大发还会吹箫相合。”汉青拉著我的袖子,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抖个不停。

谁好运气?

看汉青这个激动的样子,恐怕他也是杨公子和红衣楚姑娘的超级大FANS吧。

我倒是……感觉没什麽大感觉。

本来昨天一睁眼看到舟总管,已经惊爲天人了。

今天见到一位杨行云公子,突然觉得这双眼睛白长了这麽久……也不是,人家飞天殿下的眼睛看过多少美男美女我是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张志强的眼是白长了二十来年,今天才看到,居然有人长成这样。

也怪不得……飞天貌丑被人歧视了。

这个真是人比人……吓死人。

现在不要人来跟我说你不要痴心妄想些有的没的……我也不会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水鸭子就是水鸭子,抹上十桶八桶的白漆,它也不是天鹅。

杨公子和楚姿说了几句话,两个人言笑盈盈,然後拐进厢房。汉青瞪大了眼珠子,恨不能把厢房的门扇烧出两个洞来。

“喂,汉青,”我也压低了声音,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悲哀,这算不算是入境随俗了:“你说有歌舞看的,我可等著的。就算楚姑娘杨公子不搭理,别的人难道就没有了?”

汉青敲敲我的手背,我刚醒的时候他多娇弱堪怜低声下气,现在一发觉我威严全无根本不是原来他们认识的飞天,立刻完成了从奴隶到将军这一复杂转变,一脸“你个乡下土包子”的表情。

不说就不说,还敲我做什麽?这冷冰冰的玉石牙箸敲在骨头上也是挺疼的。

奇怪。

明明杨公子气质长相一点儿不逊于舟总管。可是爲什麽我却没有象看到舟总管那样全身心的悸动呢!

是不是因爲舟总管是第一个关系,而我的身上有著很严重的自己从未发觉的雏鸟情结,因爲舟总管是第一个对我那样和气温柔,又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的那麽美丽的人……

楚姿与杨公子并没有象汉青期待的那样,因爲好心情而出来献艺,但是仍然看到了其他人的表演。

­精­湛的技艺,绝妙的乐器,细致入微的乐曲,女子娴熟宛转的歌喉。

完美无可挑剔。

就是……

不让人感动。

虽然美丽悦耳,可是我一点儿都不感动。

後来有人出来跳舞,就在二楼回栏那一边小小的平台上,穿著雪白的纱衣,领口襟边上都是细密的羽毛一样的装饰,真是漂亮。

可就是……觉得呆板。

明明是那麽漂亮的画面,很美丽的女­性­,很美丽的舞步。

却完全没有活­色­生香的感觉。

看看周围的人,他们表现出来的也是恰如其份的欣赏和赞许。

爲什麽这样奇怪?

爲什麽这样刻板得象是教材范本的表演……

其中明明就没有一点感情。

女子回步旋身,长袖轻纱漫舞,旁观的人适时的唏嘘。

汉青看著这样的表演,也不是非常的投入。我拍拍他:“喂,这里的所有艺术,都是样吗?”

“什麽样?”

我顿了一下,不怎麽太流利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嗯,技巧完美,但是……嗯,一成不变,总这麽温吞吞的,象,”我偏头想了一下:“就象太阳晒温的水,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总让人觉得腻歪。”

汉青睁大眼看我:“哎,你说得还真对。我总觉得有点儿说不上来似的感觉,但是说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我看过一次楚姿姑娘跳舞,感觉和她们就是不一样。老实说,楚姿姑娘去年还爲辉月殿下献过舞呢……所以我们才说找歌舞不是好主意,因爲最好的歌舞辉月殿下已经拥有了。杨公子的箫音……那真是让人魂不守舍,飘飘欲醉,我说不上来,反正和一般人的就是不一样。”

我没有看过,所以尽量让汉青给我形容。

他有点爲难,皱著眉头拼命寻找词汇:“嗯,楚姿跳舞的时候很,很灵活,时快时慢,然後动作间有种……哎,我说不上来,就跟,就跟跳动的火苗一样的那种感觉。”

我托著腮看他。

“杨公子的箫声……嗯,很空灵,总让人想起一些很美好的事情。我对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那一天听到杨公子的箫声,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不记得是什麽地方,但是那里很美,有溪流,有花丛,有蔚蓝的天空和紫­色­的树林……”

他那种向往的神情。

我突然明白了。

楚姿与杨行云多了其他人所没有的东西。

感­性­。

这里人的,都缺的东西。

没有激|情,没有灵魂。

所有的人,简直都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所有的美丽,都是一式一样的。

完美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人人都渴望的完美,成了一种范本,一种习惯之後,激|情荡然无存。

也许是这里的人能活很久很久。

久到没有了激|情这样东西。

汉青不解地看著眼睛滴溜乱转的我,小声说:“殿下……”

“我想我要送一件……”嘴角扬起来,幸好有遮著脸的东西,不然类似狰狞的笑容可能会吓坏汉青:“让辉月殿下没见过的礼物。”

汉青表示怀疑,摇摇他漂亮可爱的小脑袋。

“不用怀疑。”我心中有强大的自信:“我可以办到。”

我无力地趴在锦褥堆里,汉青象泄愤一样给我捏腰背。

本来是做梦都梦不到的豪华生活,还有漂亮少年给按摩,床头立著象天使一样温柔美丽舟总管陪著说话……

如果汉青不这麽用力拧我,就更完美了。

“您这是胡闹!”他咬牙切齿:“这种,这种杂耍不象杂耍,舞技不象舞技的东西,怎麽能拿到辉月殿下那里去丢人现眼!”

我哀哀叫:“轻点轻点……这不是才一开始麽,慢慢的等这些人都练熟了就好了……”

“还有六天啊,怎麽练熟!再说,就是练熟了,这种……这种东西又有什麽好看。”

“那个,道具还不齐啊,等鞋子制好了,会不同的……”

“说起鞋子。”舟总管的声音在帐子外面传来:“两百双可能明天还办不齐。”

“不要紧,反正能赶得上生辰会就行。”

懒洋洋打个呵欠,真累死人了。

早上一早爬起来的时候还是浑身舒坦,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对劲。大约是这个身体好久不运动了吧。

难以想象这种体格怎麽上战场的啊!

“汉青,注意分寸。”

我又一次痛呼出声的时候,舟总管撩开帐子,说了这麽一句。

果然汉青哦了一声,手劲儿轻的多了。

“舟总管,你坐会儿,老站著多累啊。”我指指床边。

他笑了笑,象是春阳和煦,也没有客气,在床边坐了下来。

东拉西扯的问问题。

“街上的人……”我努力形容出自己的感觉:“都很温文尔雅……不过爲什麽有人却不束发?我还以爲这里的每个人都讲究仪容的。”

“殿下……”很简单的问题,舟总管却沈吟了片刻才答:“您和汉青也没有束发,但我有,那是因爲我是成年,而你们只是少年。”

我扬起头来,很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要过一个成年礼,少年才算变成成年。”他讲得简单,我也就哦了一声。

“要到多少岁才算成年?”

他又顿了一下,真不寻常。早上跟他讲那样匪夷所思的安排,他也没有露出爲难的表情。好象无论我要他做什麽,他都会含笑答应一样。现在只是问问普通的问题,他爲什麽觉得不好措词呢?

“我是说,”我补充:“汉青三百三十岁,我一千二百多岁……但都不是成年。舟总管,你多大年纪了?几岁成年?成年与少年又有什麽分别?对了,我昨天晚上醒来的时候,汉青带来给我见的那三个……也是少年吧,他们也没束发的。”

“成年礼……并不是依据年纪大小而定。”他缓慢的说,声音象是山间溪涧中的泉水流动,悦耳清冽:“殿下其实早已经可以成年,只是一直拖延未决。”

“咦?”我撑起身子,汉青按摩的手也停了下来。

“因爲……少年经礼而至成年,须有一位导引之人。殿下期盼辉月殿下可以爲您导引,但辉月殿下早已经婉拒,殿下却不肯由其他人来做此事,所以……就一直拖延。”

“导引?”这个词怪怪的,更何况,他至于说的这麽郑重其事啊。

难道成年礼不是请个客喝个酒或者加个冠之类的吗?

舟总管轻轻咳嗽了一声,接著向下说。

“斋戒,焚香,设案,泉浴,更衣,束发,加冠,进食,进酒……”他声音顿在这里,明显下面还有句子没说。而且,莫名的,我觉得飞天之所以不行成|人礼,关键应该在下面他没说的话里。

“合欢。”汉青吐出两个字。

我愣了一下。

“行礼的少年,与成年引导者,最後要交颈合欢。”

目!瞪!口!呆!

居然有这样怪的风俗!

怪,怪不得单恋辉月的飞天会想让辉月……也怪不得辉月会拒绝。

怪不得啊……

长这麽丑的家夥,要是真得经过这样的仪式才能成年,那这辈子恐怕是别想成年了!

要抱这麽一张脸……恐怕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才有人能办到吧!

这个人,肯定不是那个被形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辉月殿下了!

他那样的人一定自视甚高,保不齐还有很严重的­精­神洁癖……怎麽可能委屈自己做这种事呐!

看今天下午那个扬公子的样子,也看得出他的品味。

“那个,非得成年吗?”我有点张口结舌。

怪不得舟总管不大肯说,是有点让人难爲情。

原来的飞天,就这麽要求那个辉月的麽?那,被人拒绝的时候,真是难堪死了。

这种要求……真亏得他有勇气提耶!

咋舌……

“那……”问题问了个开头,下面就咽了回去。

不知道……舟总管……是怎麽行的他的成年礼……

又是什麽人……让他从少年变成年的呢?

空旷的寝殿里,一时间被有些尴尬沈默填满。

我偷偷看舟总管,他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人非得成年?”我小声问。

舟总管温煦地一笑,但神情里却是坚定的肯定。

有些哀叹……

不是吧。

“导引的人,一定是男的吗?”试著再问个笨蛋问题。

“这是自然。女子嫁人之前则须是少女,嫁人後自然由其夫君引领成年的。”汉青口齿伶俐地说:“但是少年一定是由成年男子引领。”

无语问天……

这是什麽怪风俗。

不成年又怎麽样?我现在不也挺逍遥自在的?太太平平富贵闲散。

“那,引导的人是我自己挑?还是有什麽限制?除了辉月,没有别人可以做……做这件事吗?”还有什麽打击,一次打个够好了。

长痛不如短痛。

“殿下身份超然,可以自行择定引导之人。”舟总管微微躬身,娓娓道来:“凡是上界的成年男子,殿下都可以指定。辉月殿下身份是三殿之一,所以,也有权利说不。其他的人,却都没有这个权利。但是……殿下之前也一直没有考虑其他的人选。”

“你是说……只要我想,除了辉月星华,上界所有的人,都不能拒绝?”眼睛越瞪越大。

舟总管轻轻颔首。

我的天哪。

这种世道……只要我要,别人就必须和貌丑的我……

不管乐意不乐意喜欢不喜欢……

天哪,这,是不是也太,太纳粹了!

虽然用成年这个旗子挡著,可是,最後,还是扯到上床上面去!

可以随便的,想和谁就和谁……那个!

我的天……

这,这个,有点太,太刺激了。

“那个,导引的人是谁,对我日後会有什麽影响?成年不成年,又到底有什麽重要的?”我盯著舟总管看。要是他说一句成年其实没什麽实际意义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仪式,我立马儿可以决定我这辈子都不要那个荒唐的成年仪式!

“人是一定要成年的。何况殿下的身份地位都在这里。”舟总管低低叹了一口气,看我的目光比刚才还温柔,象是无尽的深水一样,要把人溺毙其中。

“辉月殿下……算得上是成年极早,不过三百岁上就已经成年,文才卓绝,惊世绝豔。之後的动荡中,因爲沈静睿智,与星华殿下,还有飞天殿下,一同并列三殿之主。而星华殿下,也是五百岁上就已经成年的。成年之後,殿下耳上的束环才能剥去,才可以释放出所有的力量。这也是殿下必须要成年的原因。放眼上界,殿下战将的名声早就深入人心,而这只是未成年的殿下的力量。早在殿下登位伊始,星华殿下已经让你立誓,无论如何,也要将所有的力量全部献给三殿,所以,你必须成年。当时,一帝七神三殿五宫所有位神都是见证。殿下已经一延再延。若是殿下下次生辰之时还不确定成年礼,那麽……恐怕就要迫于当时的誓约,由一帝七神共指一位上神爲殿下导引。殿下的力量,近来极其微弱,与一般的天人并无不同。这个情况,也瞒不过外面。所以,爲了不让殿下再任­性­妄行,殿下的成年之礼,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了。这次辉月殿下生辰,若殿下提请辉月殿下,再被拒绝,殿下就必须听从天帝安排了。所以……”他顿了一顿:“殿下,请您……好好爲自己考虑。辉月殿下自然是云中月,皎如银。只是……人心是不可强求的……”

我脑子里一团乱,木然地问:“那,天帝会爲我指定什麽人?”

舟总管又是沈默,居然汉青回答了:“应该是……克伽。”

克伽?

名字有些耳熟。

看看舟,突然想起来。

克伽是他说过的,上界第一战将。

爲什麽,有什麽必然在其间麽?

“因爲,少年至成年,意义至关重大。”

“因爲,导引之人会将自身力量注引给少年……在此间,体质,力量,形貌,灵力,都会被改变。殿下战力出衆,若是由克伽来导引……将来上界第一战神的之名,已经毫无悬念必属殿下无疑。爲了上界,天帝自然会做此决定。”

原来……

现在的平静自由,只是假象?

“要我做……第一战神?”

汉青停了手,蹲跪在一边看著我。

“殿下已经不能再拖了,您现在的力量差不多在上次对鬼族的时候消耗殆尽,如果不剥掉封环释放力量,可能都撑不到下个生辰……如果,如果舟总管没料错,这次天帝一定也会来辉月殿下的生辰庆。殿下若再被辉月殿下拒绝,天帝当场便可以下令……”汉青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我呆坐在床沿,被这个消息打击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简直……跟畜生配种一样!

因爲有被人觊觎的力量,所以就要反被这力量束缚制约?

人人都看到了飞天的力量。

可是飞天的心呢?

喜欢著辉月,逃避著其他人可能的追逼。

原来这个天人的生涯,这麽不快乐,这麽无奈。

“殿下……”舟向前倾著身子,注视著我的眼睛:“您不要太担心。克伽将军也是极优秀的青年才俊,文武双全,名声甚佳,绝不会下作威逼。若是殿下一定不肯由天帝指定,可以请他再宽延一段时日,殿下寻找一位才德兼备,心中喜欢的人选,谅天帝陛下也不会不允。”

可是,还是终究要有这麽一天的啊。

竟然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看他们一脸担忧看著我。

抹抹脸:“你们也累了一天,都歇著去吧。我也想早点睡。明天早上爬起来,还要准备给辉月的节目来著。”

汉青嘴­唇­动了动,舟拉了他一把:“那麽,殿下早些安睡。”

最亮的几盏灯被熄掉了。

有朦胧的光从纱帐的外面透进来。

躺了半天却了无睡意,身子硬得象一块石头。

一时又觉得可笑,这一切真象一场梦。可是又不是梦。

真不知道怎麽解释这境遇。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实在没办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天亮得很快。

睁开的时候,感觉象是没有睡过。刚刚合上眼,怎麽就天亮了呢。

爬起来,汉青服侍我梳洗。我回避镜子里映出来的不堪入眼的自己,不经意地问:“昨天明明看到我们这里人也不少,爲什麽始终只有你和舟总管两个在我跟前?”

汉青替我整那个复杂的腰带:“殿下自己说不要他们在眼前的。”

我哦了一声。

不知道又是爲了什麽。

吃了点早饭,汉青已经召集了昨天那两百个人,在大厅堂里待命。

要说,这个飞天殿也是真够大。

天天做清扫工作也要累坏人吧。

那两百个人高矮胖瘦都很一致,头发有的束著,有的就是散著,显得不太自在的样子。

因爲我让他们不许穿袍,不许穿靴,穿著短衫赤著脚站在厅里,人人都显得别别扭扭的。

爲什麽呢?穿的整齐不整齐有什麽要紧?

这里的人,爲什麽用那样严的条律约束自己,爲什麽要那一个温雅君子的表象?就是屈居人下的,也是这样一副神气。

没有来由的骄傲。

有的时候,显得这麽没必要。

不是人人都有舟总管,还有,昨天那杨行云的天人风范。

就不必一定要强迫自己做那样的人。

“没谁生下来就是穿著长衫穿著靴子,赤脚立于天地,有什麽可别扭?”我提高声音说:“不是都自认爲天人麽?把腰背给我挺直了。昨天讲的步法,有谁记不得,现在就说出来。”

没人吭声。

但是都不自觉的挺了挺腰背。

“击鼓!”我发号施令,坐在高处的椅子上,看著下面的人跟著鼓点儿动作。

汉青还是一脸的不赞同:“这种又跺脚又踏步的东西,说是什麽都不象!照说,还不如弄个剑舞。舟总管早些时候还说,实在没办法,他来舞剑……”

“他会舞剑?”

汉青撇撇嘴:“多新鲜呀。当年无忧剑在妖界也响当当的人物,只是现在……这里的人不知道就是了。”

无忧剑?

舟总管的绰号麽?

下面鼓声歇了,我摆摆手:“好,第一段的步法,就是这样。回去後好好练熟。还有,各人站的方位,队形,都要牢牢记得。我再说第二段步法,第一列的人要记牢,其他人先休息下。”

下面的人散开了些,剩第一列仍然站在原处。

我把袍子下摆扯起来别在腰上,踢掉靴子,赤著脚踏下殿堂里的黑石。

汉青还是一脸瞧不起的样子,站在一边看。

懒得纠正他的观念问题。

赤脚就代表卑下?这哪门子的逻辑啊。

脚尖,脚跟,轻踏,滑步……我尽量放慢了动作。

其实我觉得花哨的动作或是舞步都是没有必要的。

这个,需要的是一种­精­神。

一种气势。

有些出神。

让他们再练习,我坐在空旷的平台上,好蓝的天,一只鸟都没有。

大概这里太高了,鸟也飞不上来吧。

这是个……我不熟悉的世界。

但我要尽力熟悉它。

只是爲了,能自由的活下去。

从前那种普通人的生活,有许多的不如意。但是有自由。

要爲衣食奔走,要爲生活忙碌。

但有掌控自己的自由。

现在有忧渥的生活,但是我的命运,掌握在谁的手里呢?

“殿下……在想成|人礼的事吗?”汉青轻轻走了过来,在身後说了一句。

“嗯,”听出他声音里有太多的担忧,我用轻松的声音说:“昨天你们说,经过那个以後,可能我的外貌也会有变化,不知道会变得好看些,还是更丑些……真怕变的更难看呢。”

汉青没接著我的话头向下说。

“殿下……我听说,天帝的使者已经到了我们星月天城。克伽将军,应该也到了。”他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说出句话来:“我去找克伽将军,请他爲我成年!”

我一下子转过头来,力道太猛扯得脖子生疼!

“如果,如果……克伽将军能让我顺便的成年,那,殿下也不用惧怕他了。如果不能,那殿下就可以向天帝拒绝指令。”他低著头,说得很快:“有许多贵族都会这样做,遣人先去试试看,所以,我替殿下去试,克伽将军也一定不会拒绝殿下对他的验试的!”

我腾一下子站起身来:“你胡说什麽!”

他张大了眼睛看我,象是受惊的兔子。

“每个人都是很重要的,没人该当别人的垫脚石!”我火大的吼出来:“你要是敢这麽做,我绝对不原谅你!也绝对不会和那个克伽上床的!你听明白没有!”

“可是殿下……”他眼泪一下子流下来,象晶莹的露珠似的,在风中坠落:“可是您是最重要的……是汉青最重要的人!也是整个飞天殿的天!如果您有什麽万一,那飞天殿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的命运会好!如果您没有释放力量呢?如果您失去了三殿的地位呢?如果您得到了力量,却象先代飞的三殿一样变得嗜血好杀……殿下,汉青一身无足轻重,殿下请让我去吧!”

“啪!”

我呆了,他也呆了。

我看著自己的手,不相信我刚才,居然打了汉青。

他怔怔的看著我,我咬著嘴­唇­,不知道爲什麽也很想哭出声来。

可是,我不可以。

因爲他看著我。

可是看他眼睛里光闪闪的,那个念头似乎是在心里扎了根一样。

就算我不意,他自己偷跑去,我怎麽办。

“你要是那麽做了……我就从堕天湖跳下去!我说到做到!”

其实我连堕天湖是什麽地方还不知道。只是昨天在吃茶的时候,听到身後有人这麽说话,似乎是打赌,说什麽要是真的我就从堕天湖跳下去。

听起来应该是句能唬住人的话。

果然汉青脸上的血­色­全褪掉了,连嘴­唇­都煞白煞白,一下子扑了上来抱住了我!

被他扑得向後退了一大步才站稳。

“殿下,不要!不要,我不去就是了!殿下不要吓我!”

真这麽吓人?

堕天湖是什麽地方啊?

会死人的地方吧……我最後下了这个结论。

中午吃了饭,打发汉青去看那些人继续排练。

我说是要午睡,结果换了衣服,摸了笠帽就从昨天那个旁门溜出去了。

出门打听道儿,辉月殿街上无人不知,顺顺当当一路往前,左拐右拐加绕弯,就绕到地方了。

这一整条街上,都没有什麽行人。

远远的看著长长的一条白石阶,向高处一直延去,看不到辉月殿究竟是个什麽样子。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要来­干­嘛。

但是本能的,就是很好奇。

好奇这个辉月,究竟长什麽样。

可是站到了台阶底下了,又觉得,自己挺傻的。

就这麽进去要见人?人家见不见啊?报上飞天的名字,会通行无碍还是吃闭门羹,都不知道。

再说,我也不是飞天。

真是辉月站我跟前,我也不认识啊。

再说上两句话,一定露馅。舟和汉青,可以不介意我是冒牌货,但是想必辉月殿这里的人,不会这麽包容吧。

我呆呆地靠著牌楼发呆。

这里真是高贵的地方哦,一个经过的闲人都没有。

忽然远远又听到了银铃响声。

玉鞍银帘马?

杨行云?

头象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往回看,果然有人沿著长长的街道走了过来,白马玉鞍,银绺流苏,穿著一件白衣,那模样真是丰神如玉,翩然若仙。

他马走得不快,可是转眼也到了近前。

我穿著布衣,戴著笠帽,应该是很不起眼的样子。要怪就怪这里太安静,一个行人也没有,所以我的存在反而引人注目。

他勒住了马,转头过来看我。

然後,我看到他极俊美的脸上,慢慢现出一朵微笑:“飞天殿下,怎麽过门不入?难道嫌辉月殿里茶不够香麽?”

天知道他是怎麽认出我来的!我可遮著脸的啊。

我张了张嘴,没想好说什麽。

他一步跨下马来,姿态好看的不得了,长眉细眼,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我看他束发的是一条绞金钱的丝縧,一时不免……又去想成|人礼。

不知道杨行云的成|人礼,是不是经的辉月之手呢……

奇怪,我又不是飞天,爲什麽想到这个,心里会觉得闷闷的不舒服呢。

大概是……我貌丑,所以,嫉妒吧。

“飞天殿下还真是说到做到,上次您说不与我说话,果然一字都不说。”他笑嘻嘻的凑近前来,我的鼻间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有淡淡的木樨香味。

“殿下是来寻辉月?”他口气闲适,甚至他直呼辉月之名,足见其有恃无恐的程度:“可是辉月不在呢……克伽将军今天抵星月天城,辉月去迎客了……怎麽飞天殿下倒不去看看?”

这个人……

怎麽说话这个腔调。

“其实飞天殿下如此情痴,行云倒是十分的佩服呢……可惜殿下垂青的不是我,不然……行云倒愿意尽心尽责,给殿下一个永生难忘的成|人之礼……”他声音越来越低,嘴角那抹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妖异味道。

我心里烦得很,向後退了半步,他跟著逼近前来。

“殿下心里恨我恨到什麽地步了……难道殿下不想再杀我一次?”他缓缓拉开前襟,露出雪光致致的肌肤,隔著纱帘我还是觉得有些耀眼,不自然的向一边转头。

“看著我啊!”他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一把打掉我的笠帽,拧住了我的下巴:“看我啊!现在不敢看了麽?”

我被动的看著他­祼­露的胸口。

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从颈项一直延伸到胸腹,又深又狠的一道伤疤。

我倒吸了一口气。

“殿下……”他脸贴近了我,那双眼漆黑乌亮,象是浸在水银中:“我流了好多的血……好多好多的血,沾了你一身一手……飞天殿下,殿下,你身上手上全是我的血,黏的,热的,腥的,红的……你晚上能睡得著觉麽?你看到了我翻狞出来的筋络和血­肉­了吧……你不觉得烫手麽……殿下,飞天殿下……”

我胸口难受得很,胃里翻翻腾腾象是要呕吐,用力挣开他手,向後退了一大步。

“殿下怕了?”他浑若无事,把衣服拉拢,俯身捡起了笠帽,递到我面前:“殿下,您的成|人大礼之时,行云一定会净身焚香,献一首绝世好曲。”

我颤颤的接过笠帽,他却不松手,眼睛定定看著我的。

觉得後背上凉凉的,这个人……

让我觉得好恐怖。

真是飞天伤了他的吗?

“殿下……若是殿下不嫌弃,行云也就厚顔自荐,愿爲殿下抱枕扫榻……只怕……”他嘴角有不怀好意的的笑容:“殿下跟我这等优伶伎人交欢而成礼,也走上我这条路,才叫冤枉。”

他突然松了手,掸掸衣袍:“既然殿下无意,那我也不延请殿下入内奉茶了。殿下还请自便。”

他翻身上马,在我的瞠目结舌中,那马竟然长嘶著,四蹄腾空向著那长阶飞纵而去。

啊啊啊啊——

虽然知道这是个有怪力乱神的世界,可是,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超自然的现象啊!

好,好神奇!

果然象汉青说的,不长翅膀而可以飞的马呀!

刚才被恐吓的惊吓,倒被这飞马临空的画面,给冲淡了不少。

我满脑子里都是杨行云……他在马上微笑,扯开衣襟露出的伤痕,飞马凌空的样子……

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了飞天殿。

刚进角门,就被汉青一把抓住了,语气挺急:“殿下怎麽一声不响的就跑出去了,有客人等了你半天!”

我有点紧张,什麽客人?我可不认识原来飞天的朋友啊。

“克,克伽将军来了!”

啊?

谁?

我眼睛瞪得大大的,汉青又说了一遍:“克伽将军来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流氓找上门了!怎麽办?

“殿下快换衣服吧……”汉青推著我向前走,我就机械式的跟他一起向前走。

今天真是……刺激的事情一桩接一桩。

茫然不堪地,任汉青给换衣服。

其实,有什麽必要换衣服啊,穿什麽我也好看不起来。

觉得自己象个粽子似的,被他又包又系,然後上下看一眼,点个头,扯著就走。

啧啧,我还殿下咧,这麽没尊严的殿下……

刚才还被杨行云恐吓过……

不过,他身上的伤,真的是飞天所爲吗……

爲什麽说到成|人礼,他口气这麽尖锐……说什麽变成优伶伎人之类的话,难道是有人把他硬变成这样子的麽?

爲什麽要对我说……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的话呢……

一路上走得跌跌绊绊,不知道汉青怎麽就紧张成这样子,不过老实说,我也好紧张啊!

这个有可能,有可能……和我那个那个的克伽……

到底是个什麽样的家夥?

虽然汉青对我夸过他,可是,一想到这个家夥现在有第一战将的名号,怎麽想怎麽觉得腿有点软。是不是很凌厉很强横的那一种类型?不要啊,我最怕肌­肉­男……

眼看到了会客的偏厅了,我紧张的腿都要打结了,一手抱著柱子不肯松,汉青拉我也不松手。

“汉青……我,我紧张……”声音都有点颤……

“殿下。”他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您别闹了,克伽将军这是很正式的拜访,您迟到已经很久,还要闹脾气……”

“汉青……”我都快哭出来了:“舟总管在哪里……呜,我怕啊……”

“殿下。”

明显不是汉青的声音。

也不是舟的声音……

我一下子闭上嘴咬住­唇­。

抖抖嗦嗦的回头看,那个,不速之客。

有人站在午後的阳光里,向我这边走近了一步。

左边那个是舟总管,我当然认识。

右边那个……

穿著浅绯的衣裳的,就是克伽了吧?

他逆光站著,我看不清脸。不过,看身材……倒真不是五大三粗型。

发觉自己还紧紧抱著柱子,不好意思,慢慢松开手,拂拂袍子。

“殿下别来无恙。”那个人的声音很清越:“我一直惦记著殿下。”

别,你惦记我做什麽啊……

别惦记我好不好……

我想我的脸­色­可能不大好看,可是面子话还是得说。

“有失迎迓,将军勿怪。”刚才汉青是这麽教我的吧:“将军远道而来,一路真是辛苦。”

“哪里,殿下客气了。”

他转个身,请我进殿的动作,倒好象他是主人似的。

转身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脸。

他有很好看的,斜飞入鬃的剑眉。

我不敢多看,依稀知道了这个人长得不难看。

反正这里随便找个人都比我长得好看。

“殿下与将军多日未见,定有许多的话要说。”舟总管与汉青居然站在门口不再进来:“请将军今天务必要留下用晚饭,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

克伽微笑著说:“舟总管真是周到。”

哎哎,不要走!我不要和找上门来的流氓单独共处啊!

象是没听到我全身心的呼唤,他们居然回头就走了……

啊啊,别丢下我……

我怕啊……

“我来得冒昧,殿下不要见怪。”他语气还是很客气,如果他的目光不要灼灼如电,我可能会相信他真有诚意对我说他冒昧。

可是明明不是那麽一回事好不好。

“适才舟总管言讲,殿下因爲沈睡许久,头脑不是太清醒,看来是真的。”他微笑著说,好看的眉毛一挑:“殿下应该知道我这时会来的,所以不该露出这麽茫然又意外的表情啊。”

我完全不知道怎麽跟这个人打交道,只是唯唯诺诺的嗯了两声,坐了下来。

“殿下有没有想好?”他在靠我最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害我半边身子都不自在:“上次我与殿下说的事?”

我张大嘴巴,然後眨眨眼,老老实实地说:“我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什麽。”

他抿­唇­一笑:“殿下装傻也是没有用的。这次天帝说什麽也不会宽延。”

我没办法,装傻也躲不掉吗:“那你再说一遍什麽事情,我是真的不记得。”

“不记得?”他眼睛张大了一些,喜怒哀乐却全看不出来:“殿下是不想记得吧?好,再说一次也无妨。如果要我爲殿下完成大礼,希望殿下可以给我我要的承诺。”

咦?

怎麽他还有条件?

人长得丑……就这麽处处受欺呀!原来以爲他就素个流氓,没想到这年头儿的流氓也还挑三拣四的。

你看不上我,我才高兴呢!

一下子站起身来:“将军慢走不送,你的条件我也没兴趣。我成年不成年,也不关你事,你有多远走多远好了!”

嗯,总算痛痛快快说了句话。

可是话音才落,臂上就一紧,被他牢牢的握住:“殿下……还是不死心?如果是由旁人来爲殿下成礼……殿下的安全可不见得能得到保障。惊天的战力,谁不觊觎?殿下成礼後一定有段时间脆弱不堪需要人重重呵护,放眼上界,除我之外,谁更有力能护得殿下平安?”

咦?威胁我啊?

我倒还真不知道这些个细节,舟总管和汉青都没说。

“那你的条件是什麽呢?”我一边用力掰他抓著我的手,一边费劲儿的问。

“一年。”

我张大眼看他,浑然不觉被他抱在怀中。

“成年後殿下的一年时间,归我所有。”他一字一字说得清楚:“这一年中,我的任何请求,殿下也要答应。”

“喂,你不觉得你过份!”我挣扎起来:“要我杀人放火我也要做?要我卖身难道我也要做?”

“不会妨害上界的利益,也不会要你伺候枕席。”他眼睛很亮,目光凌厉象是能看穿人心,和他温柔的口气一点儿都不相衬。

“就一个被指定的成|人礼,换一年的免费奴役……你的胃口倒好。”我用力挣开。不过我不胡涂,照我看是他松开手,不是我能挣得开:“如果天帝不指定你呢?”

“不会指定别人。”他自信地一笑。

“如果辉月同意我的要求呢?”我瞪他。

“要同意的话,不会等到今时今日。”他言简意赅,简直把我当成笼中鸟一样,笃定我要答应。

“如果我找上别人呢?”

他目光灼灼如电:“殿下该知道,近来三界动荡,意外层出不穷。若是旁人爲殿下成|人,一来不见得能将殿下的战力全部引发。二来,鬼族无孔不入的报复,又有谁挡得下?”

呜呜,不知道爲什麽,看这个家夥自信的样子,我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爲什麽啊爲什麽……

我不要啊我不要……

不要和这个居心叵测的­阴­险家夥……OOXX……XXOO……

“喂,我长得很丑耶……”这个理由,好象有点不够有力了……这个家夥显然不是在意外表的人。

“这个我早知道了,殿下不用到今天再来提醒我!”

郁闷啊。

爲什麽我的人生,不能由自己掌握呢!

“我就是不成年,你们要杀要剐随便吧!”狠狠的喊出声来。我郁闷死了!

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啊!

“殿下……”他笑得温和,可是眼中是兴灾乐祸的眼神:“如果殿下如此倔强……上界衆仙可又得了一次开眼界的大好良机了。几千年前,三殿中也有一位不肯成年的……耗到灵力尽散,被强绑住行礼……整整一夜叫得三殿全城内外无人不闻……”

我看著他目瞪口呆,他看著我笑得那叫一个恐怖!

汗……

巨汗……

我的天……

不是吧,居然会这样?被绑起来硬XXOO……

天哪天哪……

这是个什麽混乱的世道啊!

“殿下的灵力,也已经差不多了……刚才居然连我一成力道都挣不脱……”

我无语,眼泪汪汪看著天。

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与其他人相比,也算好人选。”他突然放柔口气:“殿下其实也该明白,没有力量的殿下,根本得不到任何人的尊敬,想做什麽也做不了,也保护不了任何人。比哪来自妖界的无忧剑平舟,还有你所重视的……其他的人。再倔强的拖延,和辉月殿下的距离,只有越来越大。没有力量失去三殿之一地位的你,连远远看著辉月殿下都办不到了……从高处跌下,去过一般天人的生活?更不要提你此前强敌无数,那些寻隙报复你躲得过麽?就算天帝不强迫你,难道来日就没有旁人强迫你,然後趁你虚弱取你灵力?殿下年纪不小了,该学著长大。”

我擡头看他。

他眼中居然十分温柔:“虽然殿下觉得我的要求过份,但我可以保证殿下许给我的一年中,不会过得痛苦或是不甘心。只是内容不便先透露给殿下知晓……殿下,好好爲自己想一想。你全心爱辉月殿下,可是,你不会任何手段,根本得不到他,甚至无法接近他……你必须成长,必须学会怎麽样去得到,你要的东西!”

我依旧只能怔怔的看著他。

门口人影闪动,汉青恭敬的声音说:“请殿下与将军移步用膳。”

克伽居然还上前一步,挽住我的手臂:“殿下,看在来日我要爲殿下耗竭灵力的份上,殿下就与我共食一次,也算……爲来日预演一回。”

我张大嘴巴,看著这个­阴­险的家夥。

当著汉青的面这麽说……

有意要让我这里的人误会啊!

汉青脸上果然出现又惊又喜的表情:“请殿下与将军移步。”

我被拉著,身不由已的走出门去。

呜呜。这个恶霸!

我不要我不要啊……

我不要啊……

这一餐饭吃得诡异无比,我压根儿都不知道吃了些什麽进肚里。汉青他们摆了一张长的矮几,本来坐在地上就够我不舒服,偏偏两块锦垫就摆在一起,我和克伽挨著坐。盘腿坐我总坐不稳,东倒西斜难受得要命。给汉青拼命使眼­色­,他权做没有看到,只是殷勤地布菜倒酒,那个克伽就更古怪了,每一道菜,一定给我夹一次到面前的小盏中。我又不是自己没手不会夹菜。可怕的是他还要我再给他夹回一次。要吃就吃不吃就算,做什麽脱裤子放P多此一举啊!夹来夹去不够麻烦事儿!

可是……擡手不打笑脸人。他夹给我一挟,然後就温柔地望住我笑,笑得我後背寒气嗖嗖直冒,不得已只好跟他礼尚往来一下,也给他回菜。然後他就用一种让我­肉­酸的温柔眼光,那样注视我……

大汗……

这哪里是吃饭,分明是上刑。

舟总管也远远站著,不过来­干­预一下这种古怪局面。

好不容易坐立不安吃完了一顿饭,把克伽打发走,不等我先开口,汉青倒笑眯眯地先说:“殿下,您看克伽将军真是很有诚意的,共食共酒都很殷勤周到呢,看起来如果殿下和他成礼,一定会愉快的。”

倒……

原来刚才已经算是做演习?

我吹胡子瞪眼,舟总管却把话截了过去:“殿下,您吩咐做的歌舞的衣裳和鞋子都已经送来,是不是要让他们试穿一下?”

我眼前一亮,立刻忘了刚才要追究的事:“好呀好呀,就要穿鞋子才有效果的。一起去看。”

虽然我一直没有好脸­色­,克伽居然还每天跑到飞天殿来白蹭饭。那天他来的时候,我正在大殿里看排舞,他站在外头没进来,後来问我,里面是在做什麽,我坦白说是给辉月献寿,弄个小节目。他愣了一会儿的神,居然一句讽刺的话也没说,倒让我意外。

这些天他都不遗余力要让我对辉月死心的。

不说就不说好了。

“明天……天帝也来?”我紧张得要死,天帝,一听就是很厉害的大人物啊,绝对重量级。

不由得我不紧张。

他看著我笑:“做什麽这麽害怕,他又不吃人。”

白他一眼。

你当然不怕。

我可是怕得要死。

“你要好好想清楚了……时间可不多了。”他拉著我的手。这两天他总找机会跟我拉拉扯扯,说是希望跟我培养一下情绪,以免来日我更紧张:“还要提请辉月殿下爲你成|人吗?”

我翻翻白眼。

当然不可能了,如果他会同意爲飞天成|人,早一千年就同意了,至于弄到现在这样子嘛!再说了,我见都没见过他,对他的印象也仅止于才貌不凡,但是对飞天极其冷酷无情。热脸贴冷ρi股的事,原来的飞天可能做得出,我可是万万做不出的。

可是这个成|人礼……

真叫我头痛,看著眼前这个称得上英姿勃发的克伽,我却对他一丁丁点儿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

这种……这种事情,怎麽可能……

三五天怎麽也不可能培养出,足可以让我和一个陌生男人上床的感情啊!

一想到……要和他拥抱……哆嗦一下。

也许要亲吻……浑身打颤……

想到要裎­祼­相对……觉得牙发酸……

还有,他要把他的XX进入我的OO……

恶寒……

想得我胃里暗涌作呕,一把甩脱他的手。

“你看……这几天跟你说的话都没听进去啊!”他也不以爲意:“那你趁著今天再想想吧,想好想不好,明天总之是要来的。”

我苦笑,简直是­肉­在砧上任人摆布啊。

我能怎麽样……

明天就是最後的期限。

好象我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

如果猪会说话,那被宰的前一天晚上,它会说什麽呢?

不知道。

我现在不知道该说什麽,该做什麽。

汉青服侍我更衣上床的时候,我抱著被子蜷成一团。

他手里拿著玉拂尘,站在床前呆呆的看著我。

“殿下……您不要怕成这样子啊……”他也是很无奈的,小声说。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怕啊……”抱著膝盖,声音闷闷的。

“殿下歇了吗?”舟总管的声音在外面问了一句。

汉青应了:“还没有。”

舟总管衣袂翩然走了进来,长长的头发束成一把。

我擡头看了看,又低下头去。

“殿下不必惊怕。”他在床沿坐下,轻声安慰:“天帝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假若殿下要与克伽将军多培养些默契,想必陛下会准许。”

“我……我就不想和克伽,我看著他就哆嗦……”老老实实讲出真实感觉:“一想到要和他……觉得都要吐出来了。”

把头重重埋进曲起的膝盖中。

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

仿如落水的时候,那种巨大的,要灭顶的无力感。

尽力挣扎也看不到生机,只能等著窒息一步步的来临。

“殿下……”他轻轻叹息:“面对未知的事情,谁都会害怕。但是不会因爲害怕,明天就不会到来。一件事如果真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爲什麽不能勇敢面对,并且试著去接受?”

他口气真婉转,突然让我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痞痞的人生格言。

说人生就象强Jian,不能抗拒,那就好好享受。

虽然舟总管表述的文雅,那句话粗俗,但基本上意思是一样的。

我当然不是……

逃是没法儿逃的,可是要我去接受……

真的是强我所难的一件事。

汉青走到了寝殿的一端,正在逐盏熄灭那琉璃灯盏。

舟总管并没有看著我。他端端正正的坐著,我只看到他一个侧面。

修长优美的颈项,顺滑的乌发有一绺散垂在那雪白的脸侧。灯影幢幢,看起来有一点……亲近。

不象白天那样清冷遥远。

现在的他看起来很亲近。

不知道爲什麽,突然觉得心跳得很快。

有句在心里闷了两天的话,突然就从舌尖上吐了出去。

“舟……你帮我成礼好不好?”

这句话仿佛是一道尖锐的利刺一样。他猛的转过头来看我。

我被自己吓得呆住。

没有想到会说出来。

他是那麽美丽而优雅的一个人,我根本……不敢碰他一片衣角。

可是居然说出来了。

他微睁著眼看著我,汉青没有发觉这边的不对,依旧在殿角那里收拾香鼎。

脑子里一片空白,可是居然又重复了一遍:“你帮我成礼,好不好?”

看著舟的时候,心情总是很平静。

他说话举止,总是淡淡的,象是青绿的湖水,温柔的和风,蓝的天,柔软掠过的云。

这个念头根本不敢在心里想一想,偶尔冒出个头来,急急的转去想别的。

没办法……这样的丑陋,什麽也不敢说出来。

可是,竟然脱口而出了。

脸上火辣辣的,可是眼睛却盯著他看。

已经说出来了,就没必要再强迫自己不去面对。

我看著他的面孔。

很认真的在看。

他有很秀丽的眉,浓而郁。还有明亮又深邃的眼睛,深也远。脸部的轮廓出奇的美丽,不是那种女­性­的柔和,有棱角的,线条分明。

但就是让人觉得美丽。

说不出来的一种美。看到他的时候,总是会想到美好的东西。象是连绵的山峦,青黑如黛,延延无边。还有遥远的,渺茫隐约的歌声,让你觉得,那声音象幻觉,而生命本身也,更象是一个幻觉。

“很抱歉,殿下。”

他说,很抱歉,殿下。

我看著他美丽的嘴­唇­开合,一字一字听得很清楚。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并没有再作解释。

我愣愣的点了点头。

汉青走了过来,躬了躬身:“殿下,请早些安眠,明晨要早起的。”

我嗯了一声,舟总管站起身来,汉青爲我放下了帐子。

他们脚步轻巧的退了开去。

我抱著被子,陷在柔软的锦褥中。

意料之中。

甚至不需要理由。

他只是说,很抱歉。

不可以。

不需要理由。

因爲拒绝这样荒唐的请求,不需要理由。

完全是应该拒绝的,我知道,这是应该被拒绝的,不需要任何理由。

在说出口的时候,就预备好了被拒绝。

甚至在没有说出口的时候,自己已经知道要被拒绝,所以,才一直没有说。

身子慢慢缩了起来,手脚都蜷著,握著拳,可是手心里什麽都没有。

外面有微弱的,灯火的光。

空旷的飞天殿里,只有我自己。

天很黑,但很快会再亮起来,明天一定会到来。我的命运,会走向一个什麽样的方向。

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还以爲自己会难以成眠,但是仍然很快的睡著了。

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睁开了眼。

好象同之前的几天没有什麽不一样的地方,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并不是世界末日。汉青照例来爲我梳洗更衣。

衣服是我前几天同那些舞服一起订做的,大红­色­的,衣摆不象其他的衣服一样直拖到地上,前後两片,长度只及脚踝,但是袖子非常宽,腰带也极长。衣料象水一样滑,可也不失挺括,穿在身上极舒适。

“殿下这衣裳……见天帝陛下的时候,可得换一件。”汉青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一句:“我把殿下正式的礼服都包好带著,殿下记得要入席的时候,一定要换。”

“知道了,你都说了三遍了。”我伸手在他鼻子上掸了一下。

迈步向外走的时候,汉青在一边还是说个没完。

“人都已经集结好先出发了,衣服都是备好的,鞋子也都试过了很合适,殿下说的,爲了美观而让他们暂时全束起头发,我也已经吩咐过了。殿下前天让我找的笛子,我找了十三支,长短音­色­各各不一,可是殿下昨天没来及试,等下我们在车上,殿下可以趁空儿试一试,看到底要哪一枝。其实照我说殿下练习的时候用的短笛就很好,音­色­很悦耳的。虽然……殿下真的要吹麽?杨公子的箫技珠玉在前,我们也来吹管乐,似乎有些……”

“少点自知之明?”我笑了,停下脚看看他:“吹得不好,就不能吹了?技巧当然比不上他,但是曲子保证他是没听过。对了,昨天最後一次排练,你没看吧……要是看了,可能不会劝我了。要说呢,其实我这个节目,就在于独特二字上,­精­致不­精­致,那是另外一回事。”

汉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却还是提醒:“殿下记得入席时一定要换礼服。”

我倒……

他也紧张得要死呢。

我们站在大门口的石阶上,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映得身上那件红衣服似火般耀眼。风从脚底卷上来,吹得衣带广袖飘飘摆摆。

忽然有人从身後抓住了我的肩膀,吓了我一跳。

“舟……舟总管?”他­干­嘛突然抓著我?

他目光从来没有这样凌厉过,定定看著我,手劲好大,抓得我臂膀生疼。

“我……一时失仪,请殿下别介意。”他慢慢松开了手,转过头去。

可能他也……爲我紧张吧。

其实我也紧张,但是紧张帮不了我。

“好啦,出发吧。”我轻快地说:“我还真想见见辉月殿下的相貌呢,人人都说我喜欢著他,可是我居然连他长什麽样子还不知道呢,多可笑。”

汉青板著脸:“殿下,这个笑话一点不可笑。”

“嘻嘻,是麽……”我搔搔头:“最近没大幽默感哦……这个生日庆不是晚上才开始麽,我们不如吃过午餐再去啊。”

汉青白我一眼,没说话。

“不可以麽?那,早去也有早去的好处,嘻嘻,辉月殿今天应该有难得一见的美食吧?”我两眼放光:“有没有琼浆玉液不老蟠桃……”

“您这都是些什麽和什麽啊……胡说八道。”汉青爲我紧了紧腰带。风刮得我衣袍烈烈有声,带子有些滑散了:“晚上的正席正然有难得的美食。不过下午基本上没人有心思吃东西,都在预备著晚上的庆生会呢。不光上界,妖界和灵界都应该会有人来,辉月殿下人脉一向广,处事平和,上次庆生典上,来了好多的他界的人呢。我们早些去,看下场地,再把您那支节目熟悉一下,别临时场地不凑合了。还有呢……殿下闲了把您的笛子挑一挑,其实,照我说您常用的那支就很好啊……“

“汉青,算我拜托你了,你说了一早上又说了一上午,都不渴啊!快歇歇吧,别再说话了……小心嗓子会哑。”

他忙著系衣带的手停了一停,擡起头看我,一张雪白的脸在阳光下似会发光:“殿下……您今天……”下半句话却咽了回去,低头继续整理我的衣带:“殿下即将要成年了……汉青等著殿下顺利过了这一关……将来,殿下要爲我成礼……可以吗,殿下?”

最後两句话,他说的声音很低。要是风再大点儿,就把他的声音全盖过去了。

低下头,看著单膝跪在我面前的汉青。

他的黑发只是松松的挽著,大风吹得发丝在风中四散,与那红­色­的衣带一起缠绞飞扬。细白的指头颤抖著要把衣带结起来,却一直系不起。

他没有擡头,就是这样固执的,一意要去系那条带子。

红与黑交映得那样鲜明。

我觉得这顔­色­鲜明的一刻,会被我记许久。

即使到很久之後再想起来,这一幕也不会褪­色­的吧。

“等我……过了这一关之後,如果你还是这个想法,我答应你。”

汉青一下子擡起头来,眼中水气蒙蒙,随即又飞快的把头低了下去:“汉青先谢过殿下。”

恍惚中,一滴闪亮的水滴,落进我火红的衣襟里,似真似幻,转眼间消没不见。

他手指重又灵巧起来,将那腰间的丝带打了一个美丽的衣结。

不知道会遇到什麽……

不知道今晚我会面对什麽。

但我一定要去面对。

坐在备好车里去辉月的宫殿,车子摇摇晃晃,我把汉青准备的笛子挨枝拣出来试音。从最长的试到最短的。

最後试的是一枝晶莹的玉白的短笛。音乐清亮又不尖细,空灵却不脆弱,和我想象中应该有的音­色­最相近。

“就这一枝了。”我笑著说。汉青答应了一声,拿出预备好的佩饰丝縧系在一端,将那短笛装饰得更加­精­巧漂亮。

我把玩著那凉滑的流苏丝穗,舟总管说了句:“这就到了。殿下是先去与辉月殿下招呼……”

“不用吧……”我有些情怯。对于这个闻名已久的辉月,一想到马上能见到他,却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天帝陛下的车驾应该也到了,既然先不见那就都不见。我先去与岳总管打招呼,就说殿下亲自排演节目,等晚上正席时再晋见。汉青先领殿下去休息,顺便看一下场地。”

我被安置在一间客舍,汉青带著我们的人去勘场地。他们舞步已经极纯熟,现在要做的只是根据场地调整下队型。我不过是在舞蹈的间隙里吹一段曲,去不去看场地倒是无关紧要。

舟总管说我要排演不过是客气话。

其实,我想我们三个都知道我是在情怯吧。

有些茫然。

这几天从来没有这麽闲适过,脑子里一直乱纷纷的。

晚上……

一切近在眼前。

懒懒的推开窗子向外看,午後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可是却照不进心里。

如果是真正的飞天,他今天会做什麽样的选择?

他会怎麽面对这一切?

我不是他,却又是他。

无意识的摩挲手里的短笛。非竹非木,非玉非石,不知道是什麽材质的笛子,­精­美无比。

这是我不熟悉的,陌生的世界。

但却又是我要面对的,一个真实的世界。

那天我决定要吹一段曲的时候,舟总管教我运气呼吸,我才发现,原来我可以不歇气的,把一阙曲由头吹至曲尾,一口气都不用换。

原来这真的是一具天人的身体……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这里如此美丽,如此真实。

我要在这里生存下去。

我有想要保护的人。

汉青也好,舟也好……我希望他们能生活的自由而幸福。

也希望自己的生命,可以顺利平安。

我想保护他们……也要保护自己……

所以,我得面对这一切,接受这一切,我需要力量,我必须变强。

笛子慢慢举起来,挨在­唇­边,轻轻的吹响。

曲调随­性­而宛转,象是一阵风,在原野上吹起绿浪。

我有我要保护的人。

我要面对这必须面对的前路。

汉青遥遥向我挥手:“殿下,我们是第四个出场……现在得到大殿去了!”

我应了一声,翻身出了窗子。

身子凌空的一瞬间,心象是脱笼之鸟。

惶恐也好,害怕也好,抗拒也好……

都抛掉吧。

一切,向前。

汉青把一个极单薄­精­巧的面具扣在我的脸上。象是化妆舞会的面具,盖住了上半边的脸,露出口­唇­和下巴。我仔细看了看那个面具,上面浓黑重彩绘著奔放四散的花纹,居然有象京剧里的大花脸。

“我以前就戴这个?”

“嗯。”他退几步看著我:“还好,挺合适的。既然殿下要吹笛,所以面具下面是要改去的。”

大殿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比一个标准的足球场地还要大。

殿堂的华美,廊柱的整肃,壁画的清雅……

还有穹顶上那如星月生辉的长明的琉璃灯盏,次第亮起。

空远的殿堂,渐渐被晶莹华彩点饰,流光溢彩。

远远的石阶一直向上延伸,上面有几案锦垫。汉青指给我看座次,那是神将的位置,想必今天会来许多的人,所以席次竟然有一百多席。再向上看,石阶一直上去的尽处,是个敞轩,华丽­精­致,却显得十分大气。汉青压低了声音,天帝,辉月,星华,还有我,将坐在那个位置上。

“殿下,我们刚才看过了场地,队型要稍稍拉长一些,乐师和鼓手靠东墙坐,殿下是和他们一起进入殿心,还是……”

我四下里看了看,指指廓柱那里的垂帐流纱:“我等下站那里吹笛就好,离乐师们近些。”

汉青答应著。

乐人舞伎陆陆续续的进场了,虽然人衆却是井然有续,从边门鱼贯而入,在已经安排好的靠边的位置席地落坐,空出殿心一大片场地。

我看看脚下那光可鉴人,一尘不染的地面,微微笑了。

所有人都争取轻盈无声,所以……我要的反而是……有声。

节目肯定没有这里的­精­致,但是一定是独特的。

汉青拉著我,和那二百人的队列在靠东的边上坐下。

我突然想起件事来:“舟总管呢?”

“被这里岳总管请去帮忙呢,今天宾客极多。”

我哦了一声,顺口问:“我以前,有没有庆祝过生辰?”

汉青咬住了嘴­唇­,犹豫了一下才说:“辉月殿下是大祭神的弟子,出身也高贵……殿下是……流亡的遗民之子,不知道生辰是何时何日……殿下从前就从来没有庆祝过。”

这样啊。

身前身後渐渐都坐上了人,虽然人多却不杂乱,出入的路径也早已留出。

“殿下……”汉青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明年……我爲殿下庆祝生辰,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

汉青……好可爱,想要安慰我呢……

轻轻点了点头,我微笑著说:“好,一言爲定。”

他也笑起来,明丽的脸一瞬间耀眼动人。

忽然四周一下子静寂了下来,听到衣物隐隐摩擦的声音,有司事唱名:“天帝陛下到——”

所有的人都起身拜倒行礼。

我听到那些步声从殿堂深入走来,一路步上高阶。

然後,一个清朗平和地声音道:“今日是爲辉月殿庆生而来,理应衆人同乐,不必拘礼。平身。”可是那声音里却威严流转,令人闻而起敬。

这就是天帝?

那个掌握我命运的人?

我今晚必须面对的人?

顿了一顿,另一个声音说:“陛下驾临,辉月殿蓬毕生辉。”

我愣了一下。

这声音……

不象是耳中听到,却象是一缕月光,映亮眼目。又似一线清风,拂面生凉。

令人遍体舒爽的声音。

长阶下的人纷纷起身重又落坐。

我有些怔忡。汉青握著我的手,紧了一紧,轻声道:“楚姿姑娘第一个上场。”

我嗯了一声,集中注意力看向场中。

“是楚姿姑娘……”汉青的声音很小。

象|­乳­燕般灵巧飞翻的舞伎的中间,站著纤纤身影。

是楚姿。

恭身下拜,然後盈盈站直。

那一身衣裳有蓝的金的青的桔的华彩,异常华美异常。

象清泉似的乐声流泄,她缓缓的折腰,展袖,从极静到灵动只用了一秒种不到的时间,瞬间象一只翩飞的蝶,华翅张扬,彩光四­射­。

那是没有看到她的人,想象不到的绝美华丽。

蝶飞凤翔一样的灵动,花长霞舞似的斑斓。

彩袖张扬,细腰旋舞,长裙象怒张的牡丹,向四周骄傲而矜贵的绽开,云霞一样的漫舞开的轻纱彩带。

没有言语可以表述的绝美。

舞姿与乐声配合得毫无间隙,一毫一发的不协调都没有。

让人移不开视线,说不出话来。

妙曼蒙弊所有思绪,轻盈纤巧的翻飞,脚不沾地。

这是天人的蝶舞麽?

夺目绚烂,妖娆绝豔……

楚姿,楚姿。

耳边却传来汉青小声疑惑:“奇怪……”

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受控制的视线:“什麽奇怪?”

“辉月殿下不喜欢这样浓丽的顔­色­的……以前楚姑娘每次献舞都是素衣绢纱……”

大约是爲了更好视觉效果吧。

双目紧紧看著那一抹火焰般跳动游移的光影。

羽衣霓裳,翩跹优雅。

这象是一个最美的梦境,令人沈醉而不愿返。

“殿下,下二三场是献唱。”汉青声音很低:“殿下真要……亲自吹笛麽?可能,又会被人说是不自重身份……”

我看了看那至高的平台上,坐著的定夺我命运走向的人。

天帝,辉月,星华。

还有一席是爲我而留。

如果不表演,现在去和他们同座?

难以想象那束缚和痛苦。

不,我不想现在就到那里去。

也许,这场表演,是我最後一次。随心所欲。

第二场献唱开始的时候,我们的队列已经起身开始预备。

不愧是天人,虽然穿著特制的鞋子,走路依旧轻巧无声。

他们站在场边预备的时候,我就立在刚才那根廊柱的下面。

帷幔重重,我在­阴­影里站著。

我的……命运……

就在今晚要天翻地变了吗?

汉青安排很周到。

第三场表演的人退下後,穹顶的华灯一瞬间全部转黯了。

在这黑暗中,我们的队列静静的伫立在大殿正中。

四周有窃窃低语。

轻轻的,响起一下铃响。

脆铃声响,一声,接一声,模拟著人心跳动的频率,单调的,脆弱的,空远的。

穹顶上亮了一盏灯。

弦索流泄乐音,那灯亮下的人影动了起来,脊背挺直坚削,分腿,回步,在空旷的大殿的地面上踏响。

整齐而划然,不象是几个人同时踏击,听起来只有一声,只象一个人脚步。

这里的舞蹈都在追求著飘逸出尘,轻灵无声。

我要的却是有声。

灯又亮了一盏,在远远,队列边角上,那几个被光照亮的人形,也随著乐声动作起来。

华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由静变动的人越来越衆。而舞步却一丝不乱。队列由二变四,由四变八,由八变成十六……人向下里分散,脚下的力量渐渐加重。

那踏击的脆响由小至大,由远而远,虽繁却不乱,虽衆却不杂。

象是被风带起的海浪,从空远的地方,缓缓漫卷了过来!

忽然铃鼓齐响,万花突喧似的,如晴空中响起一道惊雷。

惊涛骇浪扑天卷地而来。

那如雷鸣雨击的舞步骤然加快,每一下都重重踩击,一下与一下之间没有一丝空隙让人喘息,却又声声分明绝未紊乱。象是被千军万马追赶,象是被狂风卷起海潮,象是要追寻洪荒中的真理,那样急促而迫切的步声,队列四散开去,

响彻整间大殿的,象狂风骤雨一样,踏在每个人的面上胸前心上的舞步,扑天盖地,淹没一切!

托高,飞扬,动荡……一直掀起来,穹顶仿佛都在摇幢要被撼动掀翻!

心跳得象是要突破胸腔,眼睛充血发热著,全身每滴血每粒血­肉­都在跳跃,被这喧天的乐声与舞步声挟卷淹没击成齑粉化成火焰变成浪花!

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狂风中的海涛重重拍击巨岩,浪涌花飞,坚硬与剧烈,冲撞与挺立!

追与逃的急迫!

争与夺的激烈!

象是要毁灭一切,一丝不留。让人不能呼吸,血液全部冲向头脸!

忽然穹顶上的灯灭了。

所有的声响象是人的错觉,一瞬间全归于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甚至没有呼吸声。

犹如在拼命攀爬奔逃的时刻,一脚踏空。

象是极细的钢丝勒进了皮­肉­,掐住了喉咙。

剧烈的心跳无处可归。

紧迫的心弦无处可靠。

死一样沈寂,让人不安的沈寂。

我缓缓举起短笛,轻轻吹响。

象是一线幽光,被重重竹影松波折叠阻隔。

象是一缕游丝,漫舞不定。

一阵大风就能吹熄的烛光一样的,细弱而空灵的笛声。盘旋低徊,千折百转。

汉青空灵的声音,在人丛中轻轻吟咏出声。

谁的寂寞衣我华裳

谁的华裳 盖住我伤痕累累的肩膀

谁的明月照我黑­色­的松岗

谁的孤独 挫疼山间呼啸的沧江

那是谁家寂寞小孩头Сhā茱萸

夜夜夜夜纵情歌唱

如此辽阔如此苍凉

路有多长风入我窗

谁看到过曾经明媚少年的忧伤

谁曾跌倒谁的华裳

我曾哭泣陷入深海的月光

谁的泪滴谁的梦想

谁曾彷徨谁曾遗忘

语音袅袅,笛声袅袅

黑暗空远的殿堂中,只有汉青的声音和我的笛声

语声停歇,笛子却是愈吹愈是吹肠荡气。

远远的,又亮了一盏灯。

灯下的人,缓缓的退去。

那低而轻的步声,渐渐的远去。

一线光,一缕音。

终于于寂。

不知道哪处角落,忽然吹起了一阵风。

将遮掩我身形的纱吹得飘飞开去。

火红的衣带和披散的头发,一起飞扬,我甚至没来得及放下­唇­边的短笛。

汉青的声音重又响起,清亮的少年的声音,连同那二百个舞者,齐齐地说:“飞天殿恭贺辉月殿下生辰。”

很多年後,有人给我看了一张淡墨的画。

黑白灰,浓浓浅浅的涂抹,有一抹嫣红,鲜明得让人触目惊心。

红衣黑发,短笛如玉。

明月千里,余香满身。

恍如隔世一般。

从不知道,那时的我,在人的眼中,是这般模样。

令所有人的,驻足侧耳,定定凝望的一抹鲜红­色­。

在暗沈的殿堂中,飘然欲飞的一点红衣。

“殿下……”汉青爲我更衣,把那繁复的礼服一层层穿上身。

内衫,衬衣,薄服,长袍,短袂,华甲……一件又一件,把我象粽子一样包了又包捆了又捆。

动了一下,觉得真是举步维艰。

身後有华丽繁复,迤逦一地的长长衣摆。

“太重了……”我费力的仰头吸气,任他给我扣上宝石的系颈纽绊:“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殿下,正服就得这麽穿。幸好这是辉月殿下过生辰,不是大礼服。要是天帝陛下过生辰,那件正装光头冠就是……”他比划了一下:“这麽高。”

吓,吓死我了。

那脖子还不得压断了。

“殿下,我身份低微……”他终于最後理好了我腰间的佩饰:“不能陪您上去。您自己……多留神。”

“嗯。”

他目光中水光盈盈。

汉青……

爲了你们,我也会处处留神的。

把那个遮盖半边脸孔的面具,轻轻覆在了额上。

深吸一口气,我迈步向前。

长长的回廓,高高的,看不到顶的石阶。

我从侧面的梯阶处慢慢的向上登。

环佩叮铛,衣摆悉悉簌簌作响。好高的石阶,这身份地位的象征,让我觉得脚步越发的沈重。

我的身上,究竟有多少重的枷锁?

远远听到殿中有人歌唱,歌喉细腻宛转,如珠落玉盘。

不知道是谁在歌唱。

长长的石阶,终于也走到了尽头。

我没有擡头,就远远的站著,按照舟数次教过了我的,躬身曲起一膝行礼:“陛下。”

“飞天何须多礼?”那威严流转的声音十分柔和:“刚才一曲笛声,教人心驰神往。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巧思。”

“陛下过誉,还是陛下与辉月不嫌弃,我才敢献丑一次。”规规矩矩的把话说完。

“快入席吧,等你这半天了。”

这个声音我很陌生。

不是天帝,不是辉月,那麽是星华了。

向他的方向微微颔首:“更衣延误了些时候,请勿见怪。”

“怎麽会,”那声音听来爽朗有些豪迈之气:“别跟我客气了,快坐吧你。”

我在那张空案前站定,拂衣,盘膝,缓缓坐下。侍立的人爲我斟上香气四溢的茶。

我在那袅袅升腾的热气中擡起头,缓缓看向坐在我对面案上的

辉月。

他也把目光投向了我,缓缓举杯:“多谢你的歌舞。”

我有片刻的怔忡,然後也把杯擎了起来:“不用客气。”

那是极尽温柔和迷蒙的眼睛,迷蒙中却有晶莹的微光。淡然有些忧愁的目光,流泄如水如月华的,象是穷尽心力也无法说出的愁绪,长长的浓浓的睫,将那水样的眼睛隔在尘世之外。

漆黑的云发倾泄了一身,秀雅惊人的眉宇面貌,略有些单薄的­唇­,象是弱不胜衣。

茫茫然把茶喝了下去。

全不知滋味。

那双眼睛,会让人愿意穷尽一生去深深记忆。

被注视的刹那即是永恒。

他垂下了眼帘,那美丽如梦的眼睛不复见。

我缓缓转过头。

原来这就是辉月。

如月之生辉,那幽雅的流光,让人一见即醉。象春思秋绪,象流星过眼,象月华余香……

反而记不住他的面貌,他的五官,应是什麽模样。

那一份扑面而来的温雅,夺人心智。

不知道爲什麽想起了舟。

第一眼看到舟的时候,那种心悸的感觉。

现在,又涌了上来,手指无力的蜷曲著,象是被抽空了所有的气力。

“认识这麽久,倒不知道你也多才多艺。”坐我上首的,星华爽朗的笑声让人心生好感,不由自主就想亲近他的感觉:“来来来,辉月来开席,我要罚小飞天三杯。”

我微微一笑,这个俊美的星华有著极浓丽的剑眉,好看得不得了,但是更可人爱的是他的脾­性­。

“对了,飞天决定了没有?”他促狭的挤挤眼,冲我举下杯:“你的终身大事……有决定了没有?”

这个令我辗转爲难的问题,就被他这麽轻轻巧巧说了出来。

不知道如何作答,顺口说道:“席毕再说罢……我还想多让你猜一会儿。”

他眉毛挑了起来:“小飞天居然学会钓人胃口了?好,我便再等你一时……对了,如果你要挑我的话,给我个暗示就好,我是很从善如流的哦——”

不知道爲什麽,那黑亮的眼睛里闪动的亲切和善意,让我鼻头一热,这个人也是真心的在关心著飞天吧:“嗯,我记得。”

“飞天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天帝悠悠开口:“因爲辉月庆生吗?”

才不是。

但却答:“那是自然。”

轻轻擡起头来,看到那至高无上的一个人。

天帝。

他目光灼灼,落在我的面上。

虽然隔著一个面具,却觉得那目光利如锋芒,一直要刺进心里。

在这样的目光下,虽然重重华衣包裹,却让人突然生出赤­祼­无防备的脆弱之感。

好厉害的一个人。

好厉害的一双眼。

“哎,行云要吹箫了。”星华说道。在天帝与辉月面前,他丝毫不拘束,­性­子豪爽狂放:“别说话了,仔细听听。”

我极目向下望。

杨行云?

不知道爲什麽,心莫名的漏跳了一拍。

想到他身上那道长而深的剑痕。

这个人……

远远的,长长的高阶下面。

殿堂中绿纱飘飘,一身白衣的人,亭亭立于象是柳丝烟幕的绿纱中,身形似真似幻。

忽然箫音细细,宛转传来。

似秋风呜咽,似冰下流泉。

缠绵悲伤,如泣如诉。

象是出尘仙子,那样遗世独立的高傲。

高傲中,却又显得无助。

箫音一缕,飞越远山重水,象是在苦苦寻找,却一无所得。在梧桐秋霜间低徊,在子规啼血时悲泣。

让人心里酸楚难当,直想落泪的箫曲。

我有些茫然。

这不是庆生典麽?怎麽杨行云吹奏这样悲凉的曲子来扫兴?

好象听到一声轻叹响起在耳边。

我茫然地侧头,辉月那似融融生光的面庞上,却是一派的平静柔和。

是我的幻觉吗?

箫音一转,一线拔高。我看著那绿云飞雾中的人影。人似春柳,音若秋风。

怎麽了?

他心里藏著什麽事情,爲什麽会有这样的曲音?

纤音遏云,幽咽低诉。

杨行云……这个人象个谜团。

美丽动人的箫音,却让人凭添疑思。

节目不算太多,杨行云吹箫原来是压轴。

终于算是开席,络绎不断的有人走上这高台来,向天帝行礼,再向辉月敬酒。

那麽弱不胜衣似的辉月,饮酒却如星华一般的豪爽,杯来便­干­,面不改­色­。

真是人不可貌相。

竟然也有人跟我碰杯。

都是我不认识的人,嗯嗯啊啊胡混过去。

“飞天,”星华侧过身来和我碰杯,忽然小声说了句:“你想好了?”

我愣了愣,没点头也没摇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真要和克伽?

不,我用力摇头甩掉那让我毛骨悚然的想法。

不知道爲什麽就是不想和他。

星华一手撑在锦垫上,向我靠近,呼出的气带著酒香喷在我的耳边:“如果要我的话,你直说就可以。”

我不自在的缩缩脖子,向一边让了让,目光不由自主向辉月那溜了一溜。

他晃晃手里的杯:“以爲你想通了,原来还在犯傻……”

他的口气让人觉得上火:“你说谁犯傻?”

“你呀,”他一副欠扁样:“不知道你什麽时候死在他手里,估计你那就叫死得其所。”

我皱著眉头,估计戴著面具他也看不到:“喂,你要这口气好象你很关心我。”

他眉毛都竖了起来:“那是自然!我不关心你,还有谁关心你啊!”

我趁空问了一句:“那麽我应该找谁成礼?难道除了你和克伽,就没有好人选了麽?”

他嗤地笑出声来:“怎麽没有最上面坐的那个才是顶好人选,看你敢不敢张口要。”

啊?

天帝麽?

我回过头去看他,他正专注地与身边躬身伺立的人说什麽话。可能是发觉了我的注视,似电的目光一下子扫过来,吓我一跳。

“喂,没搞错吧,他这麽凶……”

“凶才好,”星华弹了我的面具一下:“回来再没一个敢嘲笑你的长相,不然也就是轻视他的威严了。再说,他的战力比克伽只高不低,不然当年老大的位子就成了他坐的麽?”

是麽?

听起来倒是好选择……

可是,这麽一个看我一眼我就要腿软的家夥,也不比克伽好到哪里去啊。

跟这种人同榻……那啥,不跟与虎谋皮一样啊!

忽然席间的人声脚步声一停,不知道爲什麽全静了下来。

却听到克伽的声音说:“飞天殿下是不是有所决断了?”

XX的,原来还是冲著我来的。

看他脸上那种自信满满的表情,我就很不爽。

大殿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都停在我们这两席上。

从我转到辉月,又转到星华,再转到克伽。

看得我那叫一个不爽啊!

什麽意思嘛。

我难道就是一头洗净剥光要上桌的|­乳­猪吗?

而周围这几个就是倒霉的食客?

这简直是什麽跟什麽啊……一团乱渣渣。我觉得心烦,也许辉月也早觉得心烦,星华也烦,连带克伽和上面坐的那个老大也都心烦。

不就是被X一次!权当让恶狗咬一口。

我心一横,大声道:“拖了这麽久,也该是时候。”

一句话,四周全是倒抽气的声音。

“那麽……”克伽的声音里明显有些不平稳:“殿下心中……有没有优先的人选考虑?”

“有呀!”我­干­­干­脆脆甩出两个字的一句话来,四周的人此起彼伏的大喘气儿!

心里突然冒出很有趣的想法。

这些人一定在猜著我要说什麽吧。

可能有人会猜辉月有人会猜克伽……早知道不如我让人设个盘口开赌,赔率一半一半,最後我自己来揭盅亮牌,大赚他一笔。

可惜了,怎麽没想到呢。

“其实我心中想什麽,倒是其次。”想看我笑话,我还想看你们的笑话咧!

“主要是,各位心中在想些什麽。”我笑盈盈的坐直身子,把面前的杯盏一杯,清出一块桌面来。嗤嗤的脆响,所有人目瞪口呆看我撕掉自己衣服的下摆,摊放在桌上:“哪位不想被我说出名字,就到这儿来说一声,我把名字记一记,回来看看有哪几位的名字不在上面,我在剩下的人里细细挑!免得我说了谁的名字,谁再来拒绝,那我可真是自找难看不是?”

四周又是死寂。

可是没人上来写名字。

我冷冷的哼了一声:“怎麽,看来是个个都肯了?”

星华拉拉我的袖子。

切,胆小鬼,这有什麽好怕的,回来可以推说是喝酒喝醉了,一醉皇帝大,万事都可推掉的。

我有什麽好怕的我!我不过就是一块砧上的­肉­嘛,横剁竖剁不管是谁剁,反正我是被剁的一个。

左右是要倒霉,再多倒霉一点又怎麽著!

“要不这样也行!”我把那块破布一扔,摸出个酒壶:“在座的上仙不少,我也实在是挑花了眼,不知道哪个更合适。这麽著,我来敲鼓,各位在手里传这个酒壶。看回来鼓声停的时候,这个酒壶在谁手里,那就算是谁倒霉,来爲我成礼了!怎麽样啊各位?看哪个法子好?”

四周还是死寂,个个呆如木­鸡­。

这回星华甚至连我的袖子都不扯了。

哼哼!

把我当软柿子?好呀,来捏呀!看看会不会硌到手!

要我难堪?我让你们也都灰头土脸。

“也没有异议麽?”

我把酒壶一扔,砸在地上当一声响好不刺耳。

“再问一次,谁不愿意的,就站出来说一声,不要被我点到名的时候再说不愿意。”

那群人有些­骚­动,可是没有站出去。

切切,没出息的,死要面子就是这个要法吧。

让他们逃都没人有胆子跑。

“陛下以爲呢?”我擡起头来,好象这个人一直很镇定看我恶搞没出过声,没道理这样,要玩还不一起玩,其他人都湿了独他还在岸上?可能麽。

所以……把他也拉下水。

“陛下以爲谁才是最佳人选?”我语气恭敬平和。

“飞天自己没有合意的人麽?”他声音平平顺顺,但就是让人觉得凛然生威。

“陛下觉得是合意重要,还是情势重要?”我有些坏心眼儿,把话往难听里扯:“如果要我找一个合意的人,可能要找到天荒地老的那一天呢。可是眼前却是不能再等的。”话都说开了,是横是竖反正这一刀是要切下来的:“陛下决断英睿,不如陛下替我决定人选也好。”

大概……还是克伽吧……

在心里对自己苦笑。

我也只是折腾了下出口怨气。

其实,我的命运,又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

成|人礼也不是世界末日,眼一闭咬咬牙过去了,我还是我。

“飞天,过来。”

那声音完全不容抗拒。

我站起身来,袍子被撕掉了一块,倒也不太影响美观。反正一层层的又不止那一层。

只不过半天没动,腿有点麻,走路一步三晃。

“陛下。”走到他的座前,爲了表示恭敬我还是弯著腰的。

这种时候让人捏短儿就不好了。

他忽然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腕向前微微使力,我本来就不大能站稳,一头向他栽了过去。

手忙脚乱乱挣,还是扑在他身上。

後面又是大喘气儿的声音。

腰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我心里大惊差点儿没叫出声来。这个握著我的人不作第二人想……

“多年不见,你倒是变得会淘气了。也好,你也不用作弄他们。人选,我来替你决定。”一字一字我听得清楚明白。

那个,你决定就……决定吧,不用这麽,这麽箍著我的腰啊。

下面可是衆目睽睽啊老大!你不怕丢人我还怕暧昧呢!

不敢怎麽使劲儿挣,怕更让人看了笑语。

“飞天殿下酒醉胡闹,你们也不用都站这儿。辉月,恐怕是要借你的地方一用。”

用力扭头去看辉月。他脸­色­不是很好,有些惨淡的白,让人望而生怜。

“陛下客气了。”他回头吩咐:“岳西,爲飞天殿下预备成|人礼典。”

啥啥啥啥?

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个……那个……是我听错还是他说错?

怎麽这麽一眨眼,我就要被洗洗剥剥烧烤上桌了?

呜哇,我不要……

晕晕晕哦,甚至还不知道是谁来……爲我行礼……

“那个……”我努力给自己壮壮胆,发表不同意见:“那个,我还不知道是谁……”

星华带著一半怜悯一半古怪的目光看著我:“飞天,恭喜了。”

别瞎恭喜啊!

他接著又说:“陛下亲自爲你成礼,是你的福气,你可不要淘气胡闹。”

呃?

我张口结舌,回头去看那个箝著我的腰的天帝。

离近看他的相貌其实不是特别的英挺的那种,儒雅的面貌,但是手劲儿是真大!

“飞天怎麽突然就想通了?”他挑挑眉毛,声音虽然低可是威势分毫不减,我可怜的腰也还在他手里握著呢。

问我?我还想问你怎麽突然就神经了呢!

再回头看看辉月。

虽然今天还是给他添了乱,但是,没有再纠缠他,他应该不会太头痛吧。

终于去了一块心病,会不会很开心?

可是他在看别的地方,我只看到他一个头脑勺。

把心思转回来……

我是不是惹麻烦了?只是小小开个玩笑,那些人一个两个瞪大了眼等著我看我的好戏,我只是小小回敬了一下子,难道他就要……

身体力行来……我……

呜呜,不能想了,我觉得手脚都软了……

“不用……这麽赶时间吧……”我咽咽口水:“我还没斋戒沐浴念经……”天知道那些复杂的步骤一样一样都是什麽,反正不能今天就……

星华继续用刚才那种眼神看著我:“那些繁杂琐事,都可以由其他人替办,你只要泉浴更衣把自己预备好就可以了。”

啥?

我睁大了眼,看著一个面生的家夥走了过来,向我微微躬身,说道:“小人岳西,服侍飞天殿下泉浴。”

我反而向後缩缩,倒没发觉跟身後那个家夥贴得更近了。

“今天……太紧了吧。这都半夜了,要不……明天,我好好预备预备……”

“哎哎……别拉我……”

好象根本没人重视我的意见,辉月府上这个总管根本是半扶半架地就把我架开了。

“哎哎……我要见平舟……我不要你们这里的人服侍我洗澡……”

星华起身追了上来,声音不算高也不算低:“岳总管,可细心服侍。回来飞天殿下要是有什麽不舒服的,我可唯你事问!”

那个架我的家夥脚步停了一下,手劲儿明显是松多了。

“飞天,别胡闹……”远远的他还冲我喊:“顺顺当当,很快就结束的。”

呜,你真是站著说话不腰疼……

有这麽容易结束,我还怕个什麽劲儿啊。

再说,我怕的……本来也就不是洗澡换衣服啊……

我怕的是……

我怕的是洗完澡换完衣服……

舟总管一直不见人影,我抱著衣服缩成一团的时候,汉青却踉踉跄跄奔了进来。我眼睛一亮,扑上去抱著他:“汉青汉青……我害怕!”

“殿下,不要紧张。天帝陛下灵力战力都是上界的第一人,你过了今晚只会变强变好,千万别胡想瞎想自己吓唬自己!来,我服侍您沐浴。”

呜呜,我就是怕啊。

“舟呢……他,他怎麽不来?”我身子直哆嗦。汉青三把两把把我的衣服扯开了,拉下泉池中去。

热气袅袅,汉青细致地帮我清洗,低头说:“舟总管赶回去取您的礼服。”

“什麽破礼服现在还要取……”

“是您成|人礼上必须穿的礼服,已经预备了很久了,没想到今天就会用上……”汉青声音闷闷的:“殿下千万要和顺些,不要违逆天帝陛下……虽然三殿地位超然,但是天帝陛下近来威严日盛。您别老想著,权当自己是睡著了,陛下说什麽话您千万要听从,知道吗殿下……”

“知道……”

呜呜,我好怕。

舟又不见人影……

真的怕……

那个威严的天帝……

要和我……

呜呜,我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这个澡怎麽这麽快就洗好了。

汉青拿大布巾给我抹身上的水珠,殿门口有人。

我擡头,看到捧著一叠衣裳的平舟。

“恭喜……殿下。”他跪伏了下去,将衣裳高高的捧了起来。汉青脸上也是肃容,将衣服接了过来,一件一件打开抖平爲我穿上。

看著他慢慢的起身,走上前来爲我梳发,心里不知道爲什麽一阵接一阵的揪痛。

“殿下……明天就是大人了。”他声音低低的,不知道爲什麽我鼻子一酸,差点儿流下泪来。

“请殿下,顺从天帝陛下。”他说:“不要违逆,一切会很快过去,殿下会变得很强的。”

“我知道了。”觉得自己象具木偶,伸开了手,套上袍服。汉青跪下去爲我绑腰带。

我并不想听他说这个。

刚才一心一意地想见他,可是见到了之後呢?

见到了,之後呢。

他说的这些,我都不想听。可是,我又想听到什麽呢。

我想听到他说什麽呢?

头发象水一样流泄了一身。我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袍子,不太厚,也不算繁复的式样。

苦中作乐的想,也许是爲了方便一会儿就要脱下它,所以,式样比刚才那衣服反而简单了吧。

“你们……回去吧。”我轻声说:“回去等我吧。”

汉青手哆嗦了一下,擡头看著我:“殿下,您可千万千万要顺从,不要胡思乱想。”

傻瓜汉青,你还怕天帝吃了我不成?

平舟放下了玉梳,与汉青一同跪伏低身:“恭喜殿下。”

我想笑一笑,可是却觉得眼下面一根血管突突直跳,咽了一口水,声音还是沙哑:“平身吧。”

我想听到舟和我说什麽……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听的,他永远也不会说……

我沿著长长的青石的阶梯,一步一步地走。

前面有人躬身爲我引领。每走过一个人的面前,他就会跪伏屈身以头触地,说一声“恭喜殿下”。

恭喜我什麽?我有什麽好恭喜的?

两脚机械地向前走。

一直走到那高高的天台上的香案处。

天帝穿著墨黑的衣裳,衣摆襟口都绣著金­色­的滚纹,沈静肃穆的顔­色­。

我静静的跪了下去。

两边侍立著许多人,有司事在高声念诵什麽。

我不知道他都念了些什麽。

有人把我的头发束了起来,天帝亲手爲我绑系发带。

然後有人跪著托上玉盘。上面摆的很简单。两杯酒,两片果。

这就是闻名已久的成|人麽?

听起来多麽郑重的仪式,现在也的确是一项正事在进行著。

我却觉得荒唐。

不知道这成|人之式是谁第一个行起来的。共酒,共食,束发……听起来,很有缠绵在其中。可是真的来到,却发现是这样冰冷的程式。

第一行这仪式的人,有没有想到,这些本该温存和合的举措,变成这样的枷?

木然地喝下他递到­唇­边的酒,然後端了余下的一杯递向他的­唇­边。

不经意与那双幽黑的眼睛对上,心里突然一颤,手抖了下,泼了两滴在指上。

他没有言语,就著我的手把那杯中酒饮尽,却接著托起我的手,温热的舌尖将那溅在指上的酒液舔去。

我身子剧震,愣愣地看著他。

然後是共食。

身子僵得象木头,听到司事唱“礼成”的时候,忍不住的哆嗦。

他牵起我的手,慢慢步下高台。下面石阶上跪的人,又一一的叩拜下去,词还是刚才那一句:“恭喜飞天殿下。”

恭喜我什麽……

腿直发软,险些被衣摆绊倒。

天帝的手抄过来,竟然将我横抱在手。

身子热得厉害。不是情动,是不自在。

头埋著根本不看两旁的人是什麽面孔,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怎麽回事,本应该是隐私的事却在大张旗鼓的进行……

突然想到……如果是以前的飞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拒这成年礼的到来……

他应该幻想过,辉月爲他行礼吧?

心爱的人爲他束发,两人进酒共食……

然後携手归房。

他有没有幻想过?有吧……如果是辉月牵著他的手,迎接这一声声恭贺……是不是也变得甜蜜而可以接受了呢……

所以他不肯接受其他人对他做这样的事……

我不是他……

我不是……

但我也抗拒著这一切……

被放在柔软的床褥间,我身子不由自主的蜷了起来,看著那高大的身影。

背光立在床前的人,怎麽看怎麽充满了压迫感。

仆侍上来爲我解开外袍,我手攥得死紧,指甲掐进了手心里,不停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动,不要动……就象汉青说的,权当自己是睡著了……权当他们并不存在。

剩下一件单衫的时候,他们停住了手,伏在地上说:“恭贺飞天殿下。”

我脸烫得能煎蛋,估计他们看著一定是通红通红的象烧熟的虾子。

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了我……和他。

吞了一口口水,我又向後缩了一下。

他不说话,让人压抑又惶恐的沈默在我和他之间弥漫……

明明我是这麽丑陋,他怎麽可能有要抱我的欲望?

这……这算是什麽样的局面。

“陛,陛下……”

“叫我的名字。”他俯下身来,气息热热的吹在我的耳边:“奔雷。叫我奔雷。”

我打著哆嗦,这算是怎麽一回事儿呢……

一切都沿著我不能控制的方向一路走了下去。

我没有过被人这样对待的经历。

但想必这位名唤奔雷的天帝陛下,把人压在身下的经验,一定不少。

我只是奇怪。

在他压上来的时候,我只觉得奇怪。

这样的一张脸,他哪来的兴致。

我不是小孩子,他有的我也有。抵在我腿上的热烫,我知道那是什麽。

真奇怪。

面具已经摘掉了,他应该看到我的脸了吧。

难道不会胃口尽失吗?

“熄……熄掉灯……”我断断续续地说。

他坚定的,缓慢的将我的最後一件单衫剥去,简短地说了一句:“不。”

“唔……”我的身子拱了起来,被他的手触著象电打到一样的感觉,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麻酥酥的。

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麽事,但是……这个过程……真的想不到都会发生些什麽。

身子哆嗦著,尽量紧绷著想不和他全面相贴。

“怕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那不容抗拒的声音里有几分无奈,还有几分戏谑:“这麽怕我?”

“不,不全是,”这时候我还能清楚的回答,我都要佩服自己:“只是,怕……痛。”

他停下手来:“倒也是……第一次总是免不了会痛。”

“我给你念一个催|情的咒法……”他贴在耳边说:“你会觉得好很多。”

“不,不要了。”我咬咬牙:“我还是想要清醒。”

努力让自己睁大眼睛,看著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真的很荒唐,刚刚见到的人,现在却脱光光,在床上搂抱著,做这种亲密无间的事。

天杀的,究竟是什麽人发明的这种成|人仪式!

可是很奇怪,明明心里怕得厉害,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热起来。

他根本还没有怎麽样,我居然……自己硬起来了。

这是怎麽一回事?我有些惊慌地擡头看他,居然视线都有些不清楚,看出去他的面目有些模糊的柔光。呼出的气烫热,身

子里面好象慢慢烧起来一把火。

“飞天?”他摸摸我的额头,居然笑出声来:“我倒忘了天城这里的习惯。那杯酒里一定加了不少的药。”

酒?那杯在仪式上喝的酒麽?

该死的……这些人都在想些什麽!

“那,你,怎麽不……”明明他还是镇定自若啊。

“那种药对我没什麽作用。”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缓缓划过我的眉眼,声音很低:“可怜的小东西,那麽一点药你也抵挡

不了……灵力全没了吧?”

“唔嗯……”我发出一声让自己脸红心跳的呻吟。只是被这样轻轻的抚摸,就觉得浑身不自在,那火象是越烧越厉害。

“飞天?”他轻轻唤我的名字。

我难受的夹紧了腿,在他的怀中抖得厉害。

他低下头来,重重吻上我的­唇­。他的舌尖上还带著刚才那杯酒的味道,我脑子里昏昏然然一片,根本没法子正常思考,他

愈吻愈深,反复吸吮舔弄著我,里里外外无一遗漏。

在我要窒息的前一刻,他终于松开我的­唇­,我的身子被向上托起一些,他的吻一直向下延伸,在肩颈那里停留了片刻,又

向下去……含住了胸前的突起。

我身子猛一颤,他竟然……

软热的包围已经让我的血全冲上头顶了,他居然会用齿尖轻轻挑弄……

虽然咬住­唇­,还是忍不住发出声音。

脸更红了,心跳得要跃出喉咙一样……难以想象那麽让人难堪的声音,竟然是我自己发出来的。

两腿间热涨的器官被他捉在手里,那种……那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快感,我的身子一下向後张过去,象是拉开的弓!

“啊啊……”声音被他重重的吻了去,而身下的手开始律动。

竟然只有几下子我就倾泄了。

可是身上的火热分毫不减。

“飞天……”他渡一口凉凉的气给我:“别晕过去,听到没有?一定别晕。”

我昏沈沈的,只晓得点头。

可是我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的手上有练剑的薄茧,摩擦过身体的触觉有些痛,更多是热。让我不能自持,理智尽失的热。

“虽然不太喜欢这样,但是毕竟你不会太痛。”他的声音模模糊糊的,然後他的手指点在我头顶处,不知道是什麽位置,

反正是一线热气象针一样刺入了身体。

我打著哆嗦。他的手一直向下,脑後,耳侧,颈上,肩背,胸口,腰腹,都被他这样对待,那些热的细线在身体里游走,

渐渐交汇在一起,我已经没办法再去仔细感觉他做了些什麽,只是大口大口的喘著气,象是失水的鱼,明明很用力在呼吸

,却还是得不到空气。

那麽徒劳的感觉。

腿被分开,他的手指探了进来。

我哆嗦了一下,甚至没力气做出太大的反应了。感觉到那手指在慢慢的摸索,一点点深入,细致的内壁被人抚触到,只觉

得整个人再没有一点儿防备和秘密可以保留。

然後手指变成了两根,重复著进入抽撤的动作,我身子软得不行,手脚都没有一点力气。

然後变成了三根……

脚掌被他握住,那热的细线从脚踝的窍|­茓­穿进来。

手指无力的蜷著,眼见他分开我的腿……见到他双腿间那让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欲望,抵在我身後的入口……

在他进入的时候,我还是哭了出来。

不知道是身体太敏感,还是心中太失落。

“飞天……”他停住了动作:“很痛?”

不,不是痛。

不是因爲痛。

一瞬间好多前尘过往掠过眼前。好象已经是前生的事……

想起了舟的眼睛……

眼泪流了下来,顺著眼角一直流进鬓边的头发里。

那是我最後的记忆。

接下来的事情,全是一片的紊乱。

什麽也记不住,只记得,热,热,热……还是热,间或有清凉的气息进入身体,可是扑天盖地而来的灼热,淹没一切……

不知道是多久,也不知道多少次。

最後我昏昏然伏在锦褥中,那个应该是陌生人的男人覆在我的背上。

明明是陌生人,却在一起做了这样的事情。

“飞天……”他的声音象是很遥远,又象在耳边:“印已经消掉了,你运气试试看?”

我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怎麽运气……

再说我也不会运气……

“你啊……”他的欲望甚至还在我的身体里没有离去。那里已经麻木了,也许明天会痛……腿好象也不是自己的了。

真奇怪的,这个叫做奔雷的,身体很高贵的天帝。

爲什麽对这样的身体有欲望呢。

明明我这样丑陋……

“要沐浴吗?”

没力气做更多表示,我低低地嗯了一声。

身子被抱了起来,悬空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有点不安,但是也没有太强。

好象对身边这个人……有依赖的感觉。

真糟糕,难道我有处子情结?

明明只是没有感情的一场仪式,要是喜欢上对方,那就太可笑了。

热水一下子纾解了疲倦,但是不适的感觉一下子遍布全身。

真想哭。

太难受了。

他一松手,我就向後倒,一下子跌进了满池的热泉中。

22

“飞天!”他一把捞起我,用力太大我又一头扎进他怀里面。

太丢脸了……

脸涨得烫热,可是身上就是没有力气。

然後还是他帮我净身。

平时汉青服侍我的时候还没感觉,不知道爲什麽他的手摸上来……

我十足的不自在。

尤其在他的手指进入清理内部的时候……

我都恨不能把自己藏进水里去。

“天……”顿了一下,现在叫他陛下似乎怪怪的。但是叫他的名字我又叫不出口。

他的手扣在胸前的时候,有点凉意进入身体。

然後觉得神智好象是清醒了一些。

“我……自己来。”向後退了半步,腿一软,靠在了池子边上。

他笑一笑,没有再过来。

现在看这张脸,好象跟刚才有点不一样似的。

他涉水走上去,我松一口气,浑身上下没一根骨头觉得舒服。

酸痛的叫嚣著作反。

我掬起水来洗一把脸,然後无意识伏低身子,在水中浸泡。

好象热水是让身体舒服了一点。

好象……

算是事过境迁了吧。

过了这一关,也没有什麽不一样的感觉啊。

除了无力和酸软,没什麽力量充盈的感觉啊。

那些说法是不是骗人的,说什麽这样那样都会改变,实在是太玄了吧。

趴在池子沿上,我深呼吸再深呼吸。

觉得心里好象少了点什麽,又多了点什麽。

感觉很怪,说不清楚。

头发湿了水,淋漓凌乱贴在脸上身上。

我慢慢的把头发理成一把。

忽然想到,以後就可以扎起头发出门,不再披头散发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进步。

“飞天?”他站在池边唤我。

回过头来懒懒应了一声。

他有瞬间的惊愕,眼中闪过光芒。太快了,看不清那是什麽。

“要喝水吗?”举了一下手里的杯子。

我嗯了一声,喉咙真是不太舒服。

接过杯子来,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把空杯子递还给他。

明明这个人如此威严端方,可是现在彼此都衣衫不整,实在是摆不出上下级应有的礼仪来。所以他步入水中抱住我的时候,我也只是意思意思挣扎一下,然後­干­脆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著。

他很奇怪,空出来的双手托著我脸,很细致温存的一点点亲吻。

这麽丑的一张脸,亏他没有呕出来。

虽然觉得不大自在,可是他的怀抱也实在是很舒服。

所以我也没有抗拒。

只是,我什麽时候才有力量啊……

听说呢,好象还要隔一段时间的吧。

体力透支,脑子也不大会正常运转的样子。

“痛吗?”他轻声问。

我愣了一下,支支吾吾:“不,不算痛。”

“我看看。”

声音分外温柔,我都点了头才一下子想到他要看什麽!

啊啊啊,怎麽可以看!

虽然……虽然已经和他,可是要仔细看的话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啊!

那麽羞耻的不能啓口的部位……

怎麽可以!

但是反抗的话还卡在喉咙里,我一下子被托起来坐在了池边,他分开我的腿,就著池畔琉璃盏的光,仔细看著两腿之间那个羞涩的部位。

“不,不要看……”声音被羞耻急切逼得细细的,想把腿合起来却办不到。

“还好没有出血……不过肿起来,”他声音里一派轻松,好象在谈论是的再稀松平常不过的话题:“好可怜,这里,”指尖触到,我身子抖了一下,硬咽下去一声呻吟:“痛吧。”

没说话,但他笑了:“看样子就是痛了。上点药好不好?”

虽然嘴上说著好不好,但是一伸手就从池边的托盘里拿了一个小小的瓶子过来,用指尖挖了一块,慢慢的涂抹起来。

我难堪的转开了头去,可是清楚的感觉到全身都在发烫。

估计一定象一只滚水煮过的虾子一样吧。

先是在外面,然後那沾了药膏的手指探了进来。

那药里面一定有薄荷,一沾到里面先是辣了一下,接著就是清凉凉的感觉。

可是,虽然痛楚有所减缓,可是没办法忽略异物感。手指和……和他的欲望,完全不一样。手指粗糙带著练剑生出来的茧子,硬的指节摩擦到……

很古怪的感觉。

额上又有细汗渗出来,密密的布了一层在肌肤上。

他的­唇­贴上来,在我的面颊上轻轻触碰,象是软的鸟羽。

真奇怪……

他真的很奇怪。

明明已经结束了,这一切都可以不必。

而且,这分明是一张我自己都不敢多看的脸。

“飞天。”他轻声说。

“嗯……什麽事?”

“你,还撑得住吗?”他慢慢的说。

呃?

我慢一步才感觉到,他的欲望,坚挺而火热的,顶在我的腿上。

怎麽会?

我睁大眼,看他略有些局促的表情:“你是第一次,但是……再给我,好吗?再一次。”

这样的一张面孔,他竟然还有欲望?

“可以吗?”他的身子慢慢侵进两腿之间。

刚才才上过药的,可是……

好象是白上了吧……

我急促而细弱的呼吸,感觉到他抵在那里……然後,一分一分的挺进。或许是因爲……涂过药的关系,所以,不是很困难。

可是他一下子全部挤进来的时候,我喉咙里还是发出了短促的低叫,颈子一下向後仰过去。

被他抱了起来,腿圈他劲瘦的腰上,双手别无选择只能抱紧他的颈子。

我们就这样在热泉中交欢。

虽然他动作已经很克制,我还是因爲痛和激烈的快感而迅速痉挛起来。

热情的体液释放在水中,我无力的把头埋在他的肩上,跟著他的频率而颤抖。

他的动作渐渐加重加快,我吃力的承受,不能自制的仰头叫出声来。

一闪而逝……

对面的大的明镜中,看到了交缠在一起的人影,闪了一眼。

我在激|情中阖起眼呻吟。

理智找不到容身之处,早早的逃了开去。

我陷在锦绣香软中睡得沈沈的,如果不是有人轻拍脸颊喊我,恐怕我还是一直睡下去。

“什麽……什麽时候了?”口齿不清地问了一句。

“天快亮了。”

“嗯。”懒洋洋翻个身,却枕上了一个奇怪的枕头。

不够软,但是弹­性­极好……倒象是,人的腿……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果不其然,我真是枕著别人的一条腿。这个别人,还是……

“陛下?”

他轻轻按著没让我起身:“我一直在想你昨天那笛声……那个少年念的词句,是你自己写出来的?”

我愣了一下:“不是,是听别人唱过,自己加了两句进去。”

他的手­干­燥温暖,有力的托在我的背上,给我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有点凄凉。”

“嗯……”我来到这里之後,还没有和人这样闲聊的时候。

有点不大习惯,但是也不觉得这样有什麽不妥。

过了半晌,他问:“口渴吗?”

点点头,然後被他服侍著喝水,竟然没觉得有什麽不妥。

好象这样跟他亲近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只是一夜,我就习惯了他的身体和气息了麽?

“你的笛子呢?还真想听你再吹一曲。”他展臂抱著我,夜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纱帐随风而动,凉意习习。我打个哈欠,也顾不上这样是不是更加难看:“我来做这种事……怎麽会带著笛子。”

他微微一笑,明明是极温和的声音,眉宇间却有不容抗拒的气势:“让人送来,你吹给我听。”

要命哦,我现在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啊。

“飞天,天明我就要回帝都,下次再见不知何期。所以,爲我吹一曲,嗯?”他声音异常的温柔。

我睁大了眼:“这麽快?”

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笨蛋十足。怎麽我对他还有恋栈不舍之意吗?

“这一次我本不该来,辉月的生辰百年一轮,但毕竟不是什麽难遇的盛事。若不是爲了你,我怎麽会亲来?只是我也没有多少时候在这里耽搁?”他笑著捏捏我的脸:“舍不得我麽?那跟我回帝都去好了。”

我摇摇头,十分不解:“你来之前,难道就……”

难道就想身体力行自己提刀上阵来……我?

他笑出声来,眉舒目展十分爽朗:“怪不得平舟说你忘了前尘,果然是什麽都不记得了!小飞天,当年你骑在我脖子上非要我答应来日爲你成年,人大心大却一门心思缠上了辉月。不过照我看你这次忘了也忘的好,不开心的前事忘了也罢。”

我目瞪口呆。

他一句话里,起码三条重要信息。

飞天从前和他渊源颇深。

平舟怎麽和他关系密切?

他难道没看出我是个冒牌货?身体还是从前那具,里面的魂儿却早掉了一个包!

有脚步声响,由远而近,细碎而平缓。

走到快到殿门的时候,那人停下来,轻声说:“陛下,已经取来飞天殿下的笛子。”

那声音好生耳熟,我身子一震。

是舟。

“拿进来。”

青影闪动,有人走近前来,垂著头我也不会看错。

是他。

手不自觉有些抖,身子向後缩了缩,我突然省起自己身上什麽也没有穿,就裹著一条纱,被天帝这样抱在怀中。

不想……看到这样的他,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我。

身畔的人收紧了手臂,在耳边轻声说:“接过来吧,总不能让平舟一直这麽举著。”

我咬咬嘴­唇­。

我想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大概,知道我……对舟……

颤颤地伸出手去,指尖触到冰凉的短笛。

这一瞬间,舟突然擡起头来,目光和我直直的对视。

不知道是我的手抖了,还是他的手抖了。

那枝笛子滑落在地,发出“铮”然一声响。

“很累了?”天帝柔和的声音听起来却让我觉得压迫感十足:“算了,那就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吹笛给我听吧。”舟俯下身去,把笛子捡了起来,放在床头的矮几上,无声地又退了下去。

“舟还是……”他突然说:“以爲你真忘­干­净了,却原来还没从辉月那里解脱。去了辉月,又恋上了平舟。飞天啊飞天,你让我说你什麽好。难道辉月的摄魂之术就这样无敌?”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

好多我不知道的事,那麽多……我以爲我认识的人,可是下一刻发现变得陌生……

“你……”他的话音顿住,我却一把握住他的手:“告诉我以前的事!我有权利知道我自已的从前!”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我伸伸胳膊又踢踢腿,感觉还不错,好歹恢复一点力气。

衣服叠好放在床边,我自己试著穿。怎麽说我也是一生活自理的成年人,不见得每次都要人来帮忙穿衣服的吧。将来要是

汉青不在身边,难道我就光著身子过日子吗?

不过衣带我还是不会系,胡乱打了一个结,找不著鞋子。

那个天帝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想起昨晚还是觉得气鼓鼓,我那样认真的问他问题,他竟然只是一笑,一个字都没有说就

走了。

真是……真是什麽和什麽,典型的吃­干­抹净就走人!

好空旷的地方啊!

赤著脚从殿里走出来。

想想昨天这个时候的惶恐,感觉真象做了一场梦。

早知道这个没那麽痛苦,也不用怕成这个样子了!

外面太阳很好,照在身上软软的暖暖的,我有点奇怪,人都哪里去了,怎麽这样安静。

头发随便辫了一把,我拉著袍子的下摆,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汉青不知道回去了没有,舟……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待在这儿

呢。

这里是辉月殿,不是我的地方。

沿著回廊走了几步,觉得有些茫然。

这就算是成|人了?

好象还是这样啊?手还是手脚还是脚,又没多长出一双翅膀来!说是力量会变强?哪里?我怎麽没找到什麽力量?

体貌会变?

也没有啊,举起手来看看,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手,现在还是这个样子啊。

不知道哪里的花被风吹袭,在空中流浪,漫漫轻舞。我擡头看天,被阳光映得眯起了眼。

好多飞花。

哪里来的呢……好奇怪。这附近好象没有花树的。

“飞天……”清朗的声音在身後响起。我有些惊讶的回过头来。

我竟然一点儿脚步声响都没听到。

“辉月……”我有些茫然地看到他。无声无息的站在身後的辉月。

还是头一次离这麽近的看他。他个子与差不多高矮,可是他有穿鞋子我没有……应该我比他略高一些吧。

“身上觉得怎麽样?”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麽,脸有些微微发烧。竟然……这麽直白的问,这个问题……

“还,还好……”

汗,这叫什麽对话啊……被人那个完之後,还有人特地跑来问你被XXOO的感觉……

暴汗……

“头发也不梳。”他竟然微笑,目不转睛地看著我:“是不是不会束发?”

我有点不大自在。

我和他不很熟啊,听说以前相处的也不愉快。

是不是他觉得我已经被XXOO过了,不会再向他提……非份要求,所以一下子变得这麽和顔悦­色­?

“坐下,我给你梳。”他温柔地说。

心里觉得茫然。

不知道……我和他很熟吗?看他的样子,象是很熟似的。

他笑的时候,象是泉水流过心间,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他很美丽,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且气宇高华,温柔平和。

不过,从前的飞天,就爲了这样一份得不到的爱去自杀吗?我想不出来,爲什麽他会如此。如果是我,即使喜欢,或者说,即使爱上了他,我也不会把尊严全丢掉而去提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请求吧。

“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吗?”他拢起我的头发,用玉梳轻轻梳理。

我想这个人是适合夜晚的。

日光下的他已经如此幽静清雅,想必夜晚的他,是让人目眩神迷的皓月一样吧。

“不记得。”我简简单单的说:“我想我不是你们认识的人,我只是一个外来的游魂,无意中进入了这个身体。”

辉月停下手,慢慢地说:“看来是都忘了。忘了也好。”

切,这里的人都不相信实话的吗?

“那个……”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天帝呢?”

“他一早就动身,回帝都了。”辉月爲我把头发束起来,绕到身前来看:“你这段时间身体会虚弱,先住在这里,等身体好了再回去。”

我看著这个人,心里的感觉好生奇怪。

“你没有事情要忙麽?”我来到这世界的时间不长,不知道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每天都要做些什麽事情。我好象是成天无所事事,不知道辉月有没有公事要做。

“有是有,”他的笑容里满是纵容和温柔:“不过不急在一时。”

“那……我没有什麽公事要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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