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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被认出来了

所以接下来的事,容成花落还可以勉强接受,对燕小乙可就困难了,因为虫虫要把他化妆成为一个女人.

她的理论很简单,既然魔道中人可能通缉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姑娘外加一只狗,那么他们只要化妆成一对夫妻抱着孩子,带着一个小厮回娘家就行了.

「五师妹可以化妆成妻子,不是非要我才行吧?」燕小乙就算心中不愿,又哪能说个「不」字,于是一个优雅的帅哥很快就变身为一个高挑的女人,而由于燕小乙的五官清秀,化妆成女人还真的很漂亮.

「哎,如果男人都长成这样子,女人还要不要活?」虫虫感叹着,一边往燕小乙的胸前塞布包,一边用丝巾围住他的脖子,防止他相当男­性­化的喉节露出来,并不停的嘱咐:「师兄你的眼神太MAN,所以要记得低着头走路,谁问你话也不要回答,装出娇羞的样子,这样才入戏,知道吗?」

「闷?」

「是MAN啦,就是很男人的意思.」虫虫胡乱解释,然后又开始给容成花落和自己化妆.

容成花落因为和桃花师叔学习过医术,本来可以用真气改变面容的,但她的所学只是皮毛.渡海人又是魔道中人,至今没人知道他的法力有多高,三人合计了一下,都觉得到时候被揭穿反而不好,所以只好采用笨法子,一点点化妆.以药粉把皮肤抹黄,粘上假胡子,还戴上个假眼罩,冒充独眼龙,只要不细看,还真有点小商贩地样子.

虫虫就比较好办了.因为她的脸和手都有烧伤,到客栈后被容成花落敷上了一层黑­色­的药膏,虽然凉丝丝地不太疼了,但那个外形实在---只要想办法在衣服中多赛点破布,掩盖住窈窕的身材,一个典型的小富人家的小厮就出现了,猥琐、刁钻、世侩、胖得圆滚滚的。

最困难的是把狗狗化妆成婴儿,虽然它是个小狗,但体形也比一般的婴儿大不少,好在燕小乙够高大。大个儿的女人生大个儿地孩子也说得过去。问题是狗狗的样子,那不是化妆就能解决的,只好让容成花落帮它变,变成一张傻兮兮的、依然吐着舌头的婴儿脸。身体则被重重包裹起来。

「你记得不要乱动,不许乱叫,一定要装死,听到没?否则我就扔掉你。让你当流浪狗!」虫虫故作迎来的说,可这狗狗是神兽,与主人可以心灵相通,因此知道虫虫是在吓它,配合的摇摇尾巴。

到现在虫虫也没有办法了,只希望这好动、不认生的家伙能在过关时保持安静,到时候就算有魔道中人怀疑,也不至于到人家女人怀里抢来宝宝观察。话说容成花落学习以真气易容时大概不太专心,所以只能变脸,不能变全身,而且容易被识破。虫虫倒对这个术法相当有兴趣,一心想着回山后要和桃花师叔学会,这样以后­干­点­干­事就容易多了。

装扮好后,三个人急匆匆的直到聚窟洲距离死海最近的那间野店。一到地方,虫虫吓了一跳,因为他们来的时候这间店冷清得像要关门大吉一样,可现在却人满为患,连楼梯上都坐满了人,也不怕从那些朽木上掉下去。

这些人大多是背着大包大包的货物的商旅,有的看来生意做得大,身边带着十来个家仆和大批货物,其中有少部分人凶神恶煞似的,手中拿着武器,一看就是魔道中人,像虫虫像三人这样拉家带口地比较少见,怎么看都像是逃难,因此他们一来就引起了众人的注目。

安顿好「老爷夫人」在角落站好,虫虫耸了耸背,感觉身上的冰寒篮和真火石还安全,走到一位看来还忠厚的货郎身边问:「请问这位大叔,什么时候买路牌呢?」客栈这么多人,但说话地人很少,虫虫不得不压低声音。

那人意外地看看虫虫,「早就卖过了啊,现在是等船的。」

啊?卖过了?那不是还要等下一班?时间一耽误,被花四海捉住的可能­性­不是更大?

看她一副懊恼的样子,那人憨厚地笑道:「小哥是第一次离开聚窟洲吗?怎么不知道规矩?」

「是啊,我家老爷和夫人都是很小就来聚窟洲,从没有回去过。」虫虫压低声音道:「我是生在这儿的,这是头一回和老爷夫人回祖洲,嘿嘿,大哥见笑了,还没买过路牌呢。」

「怪道你不明白呢。」那人听虫虫口头甜甜地叫大哥,对她很有好感:「这儿的路牌都是头三天就卖的,一会儿渡海人就来接大家过海。下回记得要提前三天,唉,今天时间已经过了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三天?三天前她还和花四海困在洞里呢。一想到花四海,她突然想起那个吻,想起他冰凉柔软的嘴­唇­,全身的血立即都涌到了脸上,虽然是为了逃生而施展的美人计,不过现在想来心里还砰砰乱跳,感觉很动情似的。

姚虫虫你真是笨蛋,一个吻罢了,为什么想起来就脸红,就连做梦时都浑身发烧!一定是花四海有魔道邪术,不然她不会这样!一定是的!

那人见她脸孔红红的,以为是懊恼,忙道:「小哥也不心急,不过晚走三天,看样子你们是同乡,这又不是做生意,过了时节就赔钱了。」

他哪知道,如果虫虫等三人晚走,赔的不是钱的问题,有可能是赔命,所以她是非要快走不可的。不过虫虫也没想到船票是那个半死不活的老板代售的,不然他们在去逍遥山前就预订了票,现在不是马上就能逃了嘛!

「大哥能不能借我路牌看看。」虫虫道:」好奇、纯属好奇。」

「不是我不给小哥看,实在是还没拿到手。」那人说:「要过海的人都是和老板去登记,上船时再按顺序发路牌的。如果你真急着走,要不,你去问问店老板,我看你们带的东西也不多,看能不能加个座。不过之前可没人这么做过,好歹试一下吧。」

虫虫点了点头,感激的施了个礼,就硬着头皮往柜台那边走去。店老板不见踪影,但想必在柜台边容易找得到。可是她以前和店老板照过面,现在改成这副可怕的模样,认不出来就罢了,就怕认出来,反倒显得古怪。再说,她能感觉得出那些魔道中人正在肆无忌惮地看她,生怕出了破绽。

「何事?」她正紧张,没想到店老板是坐在柜台内一张矮凳上的,听到有人走过来,突然站起,倒吓了虫虫一跳。

看他的模样,仍然死眉塌眼的,似乎是没有认出虫虫来。

虫虫的心放宽了一点,心想这店老板每天也不知道要见多少人,不可能会记得她,她就是做贼心虚造成的紧张。想通这一层,她倒放松了,大大方方敲了敲桌板,低声道:「老板,打个商量,我们老爷和夫人急着回祖洲老家,可是买路牌晚了,可不可以行个方便,给我加个座儿。我们就三个人,也没有多少东西,价钱方面好商量。」

老板只唔了一声,并没有抬头,但说出的话却让虫虫的心骤然收紧,「你哥哥姐姐什么时候成婚了,还生了人狗崽子,印度阿三小子?」

1-57 他是渡海人

她还真是仙界小白外加江湖小白,这个世界哪有她想的那的那么简单?聚窟洲虽然也是在人道的统冶之下,实际上却是魔道的地盘,这种关口要隘怎么会不安排自己的人?既然是魔道中人,又怎么会得不到花四海的命令?那么他们费心的易容装扮根本就是白费心机。

伪装被拆装的尴尬、非要逃回凤麟洲的决心、要和花四海斗气的任­性­,使虫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猛的一拍柜台:「废什么话啊!我就是要跟这趟船走,你渡是不渡,给个痛快话吧!」

用力大了,手掌像是断了一样,不过虫虫虽然疼得暗地直吸冷气,表面还保持着凶恶的样子,手掌紧贴着柜台面上,手指控制不住的痉挛,只怕一拿开手就要疼得跳起来了。

而她这番做作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注目,倒把店老板吓了一跳。早在这天门派的三个弟子去逍遥山前,他就看出印度阿三是个女的,但她怎么会这么粗鲁的,白沉香挑出来的徒弟果真与众不同,听说还是什么八剑弟子,原来就是这个德行!

再看远处,印度阿三的师兄师姐眼见事情败露,也不再隐藏形迹了,虽然身上的装扮未变,但一个长身玉立,一个举止娴雅,就连那条恢复了狗形的神兽也灵气四溢,只有面前的印度阿三是一副小破落户的模样,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问你呢,装什么哑巴!」

嗬,真横啊!她居然还不耐烦。店老板颇感意外,翻了翻眼睛,还没有说话,客栈内的魔道中人都呼啦啦站了起来,有的还亮出了兵器。

「别在我的地方打架,看着乱心。」店老板略带厌烦的挥挥手,举止有点娘娘腔,黑黑的手指头居然拈着兰花指,虫虫从前可没注意过这个,都看呆了。

「我不是哑巴,不过你们能囫囵个儿地从逍遥山回来倒真是奇迹。」

「要你管,死娘娘腔。用不着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你就说卖不卖我路牌吧,我可听说渡海人有个规矩,只要出得起钱,就算他的杀父仇人,他也会渡,难道这传言是假的?」虫虫挑衅地说。

她看客栈中等船的人倒有一半是魔道中人,心下有点发虚,而且现在才知道,当初他们来野店歇脚问路。店老板和那个挑夫就没安好心,说不定那个挑夫也是魔道中人。

他们师兄妹三人实在太菜了,两个是常年不问世事的剑仙,她则是个自以为社会经验丰富的温室花朵。一到真正的江湖,处处受人算计。话说老天对他们不错了,居然活到现在。人要知足。知足。但是,如果老天让他们逃回到白沉香身边,她会更感谢的。

「这规矩是没错地。」店老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算盘。心不在焉地拨动着,「只要你出得起钱,路牌就会卖给你,只是我不保证你在上船前会不会被打动,能不能安全上船?我们聚窟洲可比不得凤麟洲太平,到处是土匪路霸。」他这么一说,刚坐下的魔道中人又都恶狠狠地站了起来。

呃,这样好像不太划算。如果真和魔道中人打起来,先不说是否打得过这么多人,就算勉强能赢,恐怕也会耽误了船期,这样钱也没了,又上不了船,会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偷眼一望燕小乙,见他虽然还是女装,但神­色­淡定傲然,忽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信心和骄傲,歪着头笑ⅿⅿ地道,「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卖你的路牌。惹急了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店,大家一拍两散,我过不了海,你也断了生计,若真有损失也是我的事,老子别的没有,老子就是有钱。

说着又瞄了一眼狗狗,琢磨着只要它吐几口火,排斥他们逃跑还是没问题的,刚才在燕小乙的目光鼓励下撂句狠话还是可以,但实力决定底气,准备轰轰烈烈大战魔道众人的勇气来得快也去得急,虫虫已经开始研究逃之夭夭的策略了。

「可是没有位置了。」店老板听虫虫一个姑娘家却满口老子长、老子短的,一时难以适应,喃喃地回答。

「给我加座不就得了,我出双倍价钱。」虫虫边说边把银票拍在柜台上。

她做这个动作时忘记这是危险信号了,而她为了显得豪气而拍柜台的声音也刺激了那些神经紧绷,随时打算扑过来的魔道中人,所以她话音一落,金属之声四起,无数件叫不出名字的武器全招呼到她身上来。

她惊叫一声,抱着头蹭蹲在地上,哪有半点仙道正派的样子。可这个动作虽然没什么用。但却是危险中人的本能,而在她蹲下的一刹那,耳边就听到了木头碎裂声和纷乱的惊叫、奔逃声,想必是客栈中那些良民四散避祸了,再感觉一下,身上并没有受伤的感觉。

抬头一看,就见客栈的屋顶被劲力不同的气浪掀得粉碎,已经不见了踪影,大太阳直接照了进来,晃得人眼睛睁不开,楼梯全毁,商贩们一个也没了,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跑得那叫一个快,让虫虫在被几十魔道中人围攻的百忙之中生出了钦佩之意。

「哈哈,我天门派以一敌好几十。」她废了一句话,因为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断水剑和惊鲵剑齐出,剑尖互叠,一青一白两道剑光交错着笼罩在虫虫身上,更别说她自己还有那个越练越熟,渐渐能随她心意而动,在她周身外笼罩着的淡金­色­防护罩了。

再回头看那店老板,就见他的算盘浮在他的头顶,形成了一个光圈保护着他,不过看他脸­色­十分不好,大概刚才差点被误伤了。

「天门派的小子,你别狂,看我毒龙叉!」一个魔道中人喊道,一边说一边打出一个散发着暗褐­色­光芒的铁叉,显然是一名低级门徒,不知道虫虫是女的。

他一动,其他人也动,就听砰嘭之声不绝于耳,青白两道剑光游龙一样在空中飞舞,挡下了许多兵器法宝和各形各­色­的真气刃。

这形势不乐观,虫虫判断着。

她不能攻击,只能在一边看着。尽管师兄和师姐一时挡住了魔道中人的进攻,但人家毕竟人多,看来也不太菜,恐怕时间一长,他们就会落到下风了,而且还会耽误了渡海人的船。虽说师姐分析花四海有要事在身,不会追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某种程度上,时间就是他们的生命。

但,怎么办呢?她的金­色­光罩是纯防守的,帮不上师兄师姐的忙,再说这店老板还没动手呢。

正为难间,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粗壮的汉子由客栈外走了进来,一声短打扮,手里拿着一根扁木头,「开船前动刀兵是不吉利的。」声音宏亮,正是那个虫虫三人在野店遇到的挑夫,「要过海的,路牌拿来。」

果然他就是魔道中人,他就是渡海人!他手里拿的是船桨,为什么以前她一直以为是扁担呢?

1-58 Se情路牌

「老渡。」店老板皱眉。

渡海人摆了摆手,让店老板不用多话,挑衅的眼神对上了虫虫同样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出激烈的火花。虫虫比渡海人矮,于是拼命扬起下巴,心想这个时候可不能露怯,这就像两只动物在互相威胁,先示弱的一方就没戏唱了。

狗狗和她心意相通,也跑过来汪叫了两声,不过它还小,叫起来­奶­声­奶­气,倒显得虫虫和狗狗像孤儿寡母一样,表现出天然的劣势。

渡海人一笑,哪还有半分憨厚挑夫的样子,粗豪野蛮,整个一海贼王。

「都把兵器给我放下,我说的话有一句算一句。我说过,任何人只要买了路牌,自进了这个店到过了海,我就会保证他的安全。」他说:「下了船,我就没有责任了,到时候要杀要剐与我无­干­,现在宰了这三只小­鸡­,没的坠了我的名头。」

他似乎在魔道中有些威望,这话一出,所有魔道中人都悻悻然的放下了武器。也难怪,要想出聚窟洲就必须过死海,渡海人相当于交通部长,当然说话有点分量,不过也有例外。

「老渡,这三只小­鸡­挺能扑腾的,你—」店老板看了一眼青白两­色­剑光,还有虫虫身上已经维持不下去的金­色­光罩。

渡海人还没有回答,虫虫又是猛的一拍柜台。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地上掉一根针都会刺激人,她却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连续第三次吓了所有人一跳。店老板离得近,惊得更加厉害。

「你别在这儿叽叽歪歪了。」她抢先说:「所谓盗亦有道,你说话不算。连做魔头都做得那么低级,你难道想让渡海人说出的话,类似于放那个一种气?想让魔道让人家耻笑吗?我说了,老子有地是钱,老子等三人也进了你这家破店,你就有义务送我们过海。要想较量有的是机会,反正你们魔道擅长一哄而上。」

她看渡海人一副土匪样,觉得这样的人一定好面子。所以不断拿话挤兑他。

渡海人果然冷笑一声道:「真打起来。你们三人一兽,我们也三人一兽,到时候你就知道魔爷爷地厉害。卖给他们路牌,加座是三倍价钱。」他向店老板点点头。

虫虫心里咬牙切齿,没想到这渡海人也不傻,虽然答应了不让这些虾兵蟹将一起上场围攻,但毕竟也没答应以一敌三点五(师兄师姐和狗算三,她没有攻击能力,只能屈就那零点五)。不仅如此。他还要了三倍的价钱!

算了,这笔帐先记下,以后再算。好歹免去了这些帮凶,到了凤麟洲那边。他们三人逃命的机会大增。魔道中人不知道他们有狗狗这样的神兽,到时候它吐两口火,包管让敌人手忙脚乱。

「看什么看,快卖给我路牌。双程的,等我哪天有空还要回来找你晦气。」虫虫心疼钱。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对店老板喝道:「没事脑袋上顶个光圈,冒充天使啊你!」

店老板愣了愣,不知道「天使」是个什么东西,料想不是好话,不由得心里有气,收回浮在头顶的算盘打了打,一边从虫虫扔到柜台上的银票中拣出路牌钱,一边咬着后槽牙道:「黄毛丫头,你就狂吧你,一会儿你哭都来不及。双程是吧,我就给你个三个月内回期的,就怕你去了鬼门关,用不到另一半了。」

「老子爱去哪,与你有什么关系。」虫虫连忙把剩余地银票放好,一把扯掉头上地头巾,「老子是红毛丫头,你个魔道­色­盲。」说完施施然走到燕小乙身边去,表面镇定,心里紧张得像擂鼓,可算又蒙过了一关。

店老板听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张口老子、闭口老子,又粗鲁又恶劣,面貌也很普通,不禁和渡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天门派三个弟子一来到野店,他们就看出了此三人的身份。虽然不知道天门弟子来聚窟洲的目的,但在这非常时刻,利用他们的好奇支他们去逍遥山,是打算让他们不死也脱层皮的,没想他们不但没事,还偷了聚窟洲的宝贝。

这件事被魔王知悉,因而有令要劫杀天门派的三名弟子,抢回他们手中地宝贝和神兽,但王令中也说,不能伤害那个武功最低微的女弟子。

他和渡海人一合计,心想这不是说的印度阿三嘛。

开始时,他们以为此女是魔王看中的,因为冷酷无情地魔王从来不会在意某一个人,但现在看来他们理会错了,高高在上的魔王,仙凡各界的绝­色­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在意这样一个可恶的丫头,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但无论什麼原因,王命不可违,如果这麼多人一起动手,刀剑无眼,确实可能伤了这个丫头,而且老渡即坚持自己地规矩,他们也只好船到凤麟洲再动手.那两柄神剑非凡物,不过他和老渡联手,再架个助力,杀死那一对男女,再活捉眼前这个丫头是没有问题的.

她一头红发,别是妖道混入仙道的吧?也听说过妖道修仙的,也许魔王是为了这个才下令不许伤害她.

店老板想著,向塌成一堆的楼梯处望了一眼.碎木的角落里蹲著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那眉眼彷佛是个美男子似的,眼神凄楚.它安静的蹲坐在那,一声不出,没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而他现在不仅注意到了猫,还注意到这店已经毁得不像样子了.

「收钱收错了,刚才没有算进砸店的钱.」他向虫虫一伸手.

虫虫双手紧紧按住胸口,护住银票,」少来,这店又不是我砸的,你爱找谁找谁去.你们这麼多人突然出手,我还没有找你要­精­神损失费呢.」

店老板听这红毛丫头经常说些不懂的词儿,一时不知道怎麼反驳,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怯生生地Сhā嘴道:」请问,可以开船了吗?」是ㄧ个商旅.

往来於聚窟洲和凤麟洲的人大多做的是现货生意,如果耽误了时节,损失很大的。

渡海人闻言一挥手,率先走了出去,这些等船的人看来都往来不止一次,很秩序的鱼贯而过,到店老板处领了路牌,跟著渡海人出了店门,最后才轮到虫虫等三人。

虫虫这才看到,这路牌的式样相当古怪,居然是两只青蛙,虽然一动不动,但好似是活的。不过这是两只­色­蛙,呈交配状摞在一起,公蛙的四爪紧紧从背后抱著母蛙。魔道果然邪恶,这是什麼路牌阿,明显对乘客­性­­骚­扰。

容成花落的脸涨得通红,虫虫嫌那对蛙摸起来湿答答的恶心,也不肯接那路牌,燕小乙只得勉为其难的收入袋中。

耳边那店老板怪笑道:」这路牌可是渡海人亲自饲养的圣物啊,如果你们死在外面,这路牌到了约定的时间,也会自己回来,而且不会找错自己的另一半。」

1-59 猫狗大战

我就不信了,回头我找一只超级­性­感的母蛙来勾引它,看它还会不会跑路!」虫虫冷哼一声,拉著师兄和师姐跟上上船的队伍,一边走,一边拼命要传音给他们,商量要怎麼办?」

这种情况再清楚不过,渡海人为了不损害自己的名声,一定会把他们安全送过死海,但只要他们一上岸,等待他们的将是魔道高手的围剿。

虫虫功力不足,在安静的情况下使用传心术都格外费力,现在只得用半吊子传心术外加挤眉弄眼,才明白彼此的意思,一共总结出三条原则。

第一, 大家都同意,此战只能智取,不能力敌。所谓智取_厄,就是尽快逃跑。

第二, 魔道中人一定防著他们逃跑,所以他们上岸后立即逾剑飞走是不可能的,就算能飞走,只怕很快就被追上,到时候仍免不了一场大战。

第三, 他们要采取声东击西之战术,让狗狗吐火烧渡海人的船,使渡海人顾此失彼,然后由燕小乙断后,容成花落尽快带虫虫和她背上的宝贝越过小山,到达邻海城,改扮为普通人类潜行。魔道虽然狂妄猖獗,但一入凤麟洲毕竟是天门派的势力范围了,相信他们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行凶。

当然,除了花四海,他是追到云梦山脚下力毙天门弟子的魔道大恶人。

商量好如何行事,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就平静了下来。只有虫虫还在忐忑不安,花四海的身影像魔障一样不停地冒出来。不怕,不怕,那大魔头没时间撘理她。他好像去无穷山有重要的事做,只要仙魔两道打起来的时候,白沉香不派她去参和就没事。

可是_可是_白沉香不会那麼缺德,要派她这个低级弟子去无穷山送死吧?

这种可能­性­大吗?不大吗?大吗?不大吗?大吗?不大吗?

她心里的惊恐又加了一层,不是怕魔道,倒是有点怕她那个随时准备杀她成仁的师父。而就在她这麼纠结的想著,充满了不祥的预感时,一行人已经到了死海岸边。

哪有船?就是一个竹排,不过大得有点不成话罢了,相当於两节火车厢那麼长,也和火车厢差不多宽,但没有顶子,没有四壁,只有三排固定的小竹凳,凳前有扶手。船尾和船头_姑且称为船吧,有两排简陋的护栏,大概是摆放货物用的。虫虫他们因为是最后跟过来的,货物已经被几个人快手快脚的装上船了。

就这?在乡下两分钱可以坐一个来回,还可以免费携带重行李的,居然也敢收那么贵地价钱?!看来垄断真是要不得。

虫虫愤愤不平的跟着人流上了这条破船,看到他们三人居然被不怀好意的安排坐在魔道众徒的中间,而且是船尾的位置,好像是押解他们呢似的,更加觉得花那么多钱不值得。可是一等船开。她才发现这个渡海人有些门道。

他们来时,这个四海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声明威胁,可这会儿。竹排虽然行得缓慢,却极其平稳。在海上突起地雾气中左拐右拐,海浪不停不休的侵染着、拍打着,却始终不会没过竹子表面。

渡海人魁梧的身影站在船头,用力的一下下划着桨,也不知道他拿块破木头就这么划来划去,一船人和货物是怎么就能平稳前进的。而船上的人似乎都很放心,一路沉默着。

虫虫一手抚摸着狗狗毛茸茸的头,偷眼看了看周围,就见无数双魔道中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们三个,像一群恶狗看到三个­肉­包子,店老板拿着手中的算盘,噼里啪啦的一直打个不停,搅得人心神不宁,连容城花落也不禁轻蹙眉头,只有燕小乙仍然镇定,仿佛周围地人都不存在一样。

这就是所谓修为吧?看来回山后,在玩乐之余也应该大概修炼一下,至少以后出门时风度会不错,不会紧张得连气儿也喘不均,小白得那么明显。

她胡思乱想着,随船在没有日月的迷雾中穿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达四海岸边。看着远方那大片的陆地,虫虫真想一下子飞到云梦山去,却不得不慢慢等所有地人、所有的货物全离船才轮到他们。

魔道众徒下船后并没有走,呈半圆围在岸边,个个一脸看好戏地神情,气得虫虫相向他们收票钱。

哼,想看魔道高手围剿天门弟子?她就给他们来一回火烧连营!

「请把。」店老板站在他们身后说,挂着一脸­阴­险的笑容,看来真是超级欠扁。岸上,渡海人和一个满目凶光、身材壮硕的中年­妇­女并排站着,看样子是魔道出的第三个人。

可是,渡海人说他们也有三人一兽,兽呢?

虫虫很想再赖在穿上一会儿,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可是看燕小乙大大方方的往船下走,她也只好跟着,那么胖的狗狗,她也费力的抱在怀里,打算上岸后以最快速度使出这秘密武器。

三步、两步、一步—

哒!走在最后的虫虫的双脚,踩在了坚实的土地。

渡海人和那位恶大妈恶心巴拉的相视一笑,一个举起了手中的船桨,一个举起了鱼叉。与此同时,身后的店老板也动了,一道劲气带着翻卷之力,直袭向虫虫的背包。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拆除反应很快,在这三人还未动之时,已经把狗狗放了出去,急念心咒逼出那金­色­光罩护住自己,挡在师兄师姐的身前,大叫道:「吐火烧船!」然后又废话一句:「娘娘腔你个卑鄙小人,居然在背后动手!」

就像是按了开关,几乎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同时出手。虫虫只觉得被猛地推到,不过她虽然摔破了光罩,但却保护了师兄师姐没有被偷袭到。她知道自己没有攻击力,在这片没有遮挡的沙滩上没有地方好躲,所以迅速爬起来,一边坐在地上再度念咒逼出金光护体,一边得意地等着看渡海人手忙脚乱。

可是,她没有看到自己预期的情景,这回狗狗并没有听她的吩咐,因为对方放出了他们的神兽,一只长着一张美男脸的黑白相间的小猫。

猫和狗是什么样,地球人都知道,那简直就是天敌一样。虽然猫发起脾气来,狗似乎不是对手,但狗见了猫就追是天下不变的真理!

于是场中的画面是这样的:小猫如同黑­色­闪电一样在沙滩上飞奔,她新收的胖狗在后面狂追,早把她下的命令忘到了一边去。狗跑得快,但猫显然更灵活,这场猫狗大战持续进行,逗得那些看热闹的魔道众徒笑得前仰后合。

另一边,渡海人挥舞船桨,一层层水气扑天盖地而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泡,把三人牢牢围在其中,而那恶大妈的鱼叉不断从各个方向破水泡而入,和青白两道剑光缠斗在一起。那店老板祭起的算盘浮在水泡上空,发出清脆的啪啪声,虽然不是很响,却震得人心腑都要移位了一样。

好,法术攻击、物理攻击、外加声学武器攻击,他们三人的小命从来没这么危险过,而他们的计策因为一只猫的出现完全失败!

1-60 龙角

「二师兄,怎么办?」虫虫还没开口,容成花落率先问道,因为真气激荡,她头上的布帽脱落,一头油光水滑得齐腰乌发披散了下来,万千青丝随风飞舞着。

她的惊鲵剑可以御水之上,本身的修炼也是以防守为主,可是渡海人虽然与她同为水兴法术,法力却高出她许多。这围裹住他们的水泡泛着淡淡的黑­色­,明显催动的是吞噬力极强的死海之水,所以她无论如何努力以剑气防御,并尽力不与外层水泡冲撞,也会不知不觉间被吸走部分力量,这让她阻挡鱼叉的进攻时左支右绌,艰难万分。

再看二师兄,他的断水剑是最凌厉、最快速的剑,可以抽刀断水,可是此刻他一手拈诀于胸,另一手控制着纵横剑气,不断攻击渡海人的水泡包围,却一直不能有半点效果。

「兵来将挡。」燕小乙简短的答,咬紧牙关,迫出自己最大的法力。他是心­性­坚定的人,做事从不瞻前顾后,既然已经陷入危局,只有死战一徒,也就毫不犹豫。

容成花落感受到燕小乙内心中的坚定,心下稍安,再不分神,尽一切力量阻挡鱼叉的凶猛进攻,但心里也明白,渡海人和那店老板尚未尽全力,这一回他们是很难脱身的。

一边的虫虫可没有这种觉悟,对危险的恐惧不如说对狗狗的生气来得更真实清晰。虽说猫狗大战是天­性­。可它是神兽耶。怎么能这么低级趣味?再说,她现在严重怀疑这小猫不是凡物,是魔道故意弄来捣乱地,不然不会那么机灵,只有这傻狗还吐着舌头在后面追得趣味盎然。

她大叫着狗狗。提醒它应该先完成吐火任务,可狗狗太兴奋了,根本听不到她地呼叫,急得虫虫直打转,一头撞在水壁上,因为外层有金­色­光罩保护,所以被弹到另一侧。重重落地,引来看热闹的魔道众徒一阵哄笑。

虫虫又羞又气,知耻而后勇。站起来观察了一下头顶。感觉危险虽然很大,但师兄师姐还可以勉强坚持,而狗狗完全不听召唤,现在能改变局势的就只有她了。

进攻!进攻!唯有击破渡海人罩住他们的水泡。才有逃生的机会和可能。

心念急转之中,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X战警》中地金刚狼,于是急聚心力,拼命把身体内无法控制的气流集中在双手之上。那金­色­光罩完全是由那个怪人给她的真气而来,那么她现在要把防守变成进攻!

「我不要保护光罩,要在手背上长出匕首」她大叫。

疼啊,真疼!好像有骨头刺破皮肤。她紧闭双眼,疼得全身颤抖,可是疼和命比起来,远远是后者更为重要,所以她咬牙坚持,逼迫真气破体而出。一瞬间,天地万物犹如不存在了一样,周围死寂一片,只有骨头咔咔生长的声音。

一根、两根、三根——十指全齐,虫虫睁眼一看,愕然发现手背上并没有生出十把匕首,而是指加盟人长出了半尺长,尖利的指尖泛着金光。下意识的一摸脸,可能刚才意念太集中了,脸上居然也如金刚狼一般生出了几根胡子。

这明显是长了爪子嘛,而且一点儿也不像狼,但像是小猫,不知道她跑出水泡后,狗狗会不会来咬她?可是没时间管这些了,虫虫几步就窜到水壁边上,伸出爪子就挠!

哧!

那爪子居然相当锋利,连断水剑也无法划破的水壁,赫然出现了十个大口子。虫虫嘿笑一声,还没来得及挠第二下,就听渡海人大叫一声,赤­祼­的手臂上出现了血痕!原来他的法术是与其自身相连的,虽然霸道厉害,但法术破则人亡,也是非常凶险地。 「天门弟子找死!」疼痛激发了愤怒和本­性­,本来就因为久攻不下而暴躁地渡海人发出一声大喝,单手控制水泡,另一手挥桨就拍了过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穿过水壁,如果落到虫虫头上,她必死无疑!

「老渡住手!」店老板见状大惊,不禁脱口而出:「王要活口!」

渡海人一惊,凛然记起魔王所下的命令,急忙收手。

王一向奖罚分明,任务完成的好,无论出身与资历,都可以快速升迁,得到无限好处。但如果但敢违抗王命,就是走到天边也会受到严惩。曾记得当年王统一魔道三十六天罡时,有一支叛军背信弃义,想投靠鬼道,王一人独下九幽,把整个鬼道搅得天翻地覆,自己也身受重伤,但还是把那支叛军力毙,从此后再没人敢对王的命令有半点忤逆。

王说,不许伤天门派那个武功低微地丫头。但他这一桨下去不是要了她的命嘛!

可是,他刚才是全力一击,此刻再用全力回收劲道,连水泡也无法维持了,也不能阻挡船桨地飞行方向,斜刺里飞出的鱼叉和算盘虽然减轻了船桨的力道,但那丫头仍然在受击后「哎呀」一声,向后跌倒。

打得热闹的双方顿时全愣住了,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双方都在害怕似的,一时也静了下来。而这一静,就听到了虫虫微弱的呻吟声。

虫虫是小强,可小强也会受伤,此刻他眼冒金星,只感觉头上像有无数小针在扎一样的疼,鼓足勇气一碰,发觉继八师弟在她额头上撞了一个大青枣后,在另一边被渡海人也打出一个大包,这下对称了,果然像龙女一样长出了角。

「渡海人你给我记着,早晚有一天我要拧掉你的脑袋报仇,居然敢打我,呜呜呜——」虫虫不想示弱,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落下,不过她知道现在情况危急,不是养伤的时候,于是一骨碌爬了起来,脚下有些不稳。

一看场中,奇怪的发现所有的人都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师兄师姐到罢了,为什么那三个魔道坏蛋也白着脸,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一样?愣了一秒钟,恍然记起店老板说过的话,又看到魔道三人组为了防止她被拍死,连那个水结界也顾不得了,法宝更是掉了一地。

难道花四海真的命令魔道中人不能杀她?这么说花四海一定恨她之极,想亲自手刃她,这事想想虽然可怕,但却给她过这一关提供了可能。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火烧眉毛,只顾眼下吧!

疼痛刺激智慧,虽然她手上好不容易逼出的金­色­指甲瞬间又消失了,不过看着猫和狗还在狂奔狂追,她有了新的诡计。

这一次,包管会赢!

1-61 猫妖九命

为了防止虫虫被打得脑浆迸裂,魔道三人组忙着挽救局面,再没有去维护水结界,用以阻挡船桨的鱼叉和算盘也掉落到了场地中央,船桨更是被磕飞到百米之外。可纵然他们反映很快,念动心诀收回了各自的法宝,天门派的三个人却也不是笨蛋,早就趁水结界破碎之机,飘身分站在岸边的三个地方,互相之间距离很远,让渡海人再不能一网打尽。

可尽管如此,天门派三人还是处于绝对的下风,因为论起一对一,强弱高下还是十分明显。

「单打独斗也不错啊。」店老板很快看清了形势,­奸­笑一声道,「老渡,你来对付法力最高的小子;鱼嫂,你来捉那个小妞;这个不男不女、花样百出的红毛丫头就交给我了!」

他怕渡海人不知轻重,回头打死印度阿三,不好与魔王交待,又怕鱼嫂法力不足,一是拿不下那个剑法又快又凌厉的阿三他哥,因此做了这番安排。

可是他的话音才落,那个法力古怪低微、武功基本没有的红毛丫头突然动了起来,奇怪的是既不是逃走,也不是攻击他,而是去追猫和狗了。

他不由肚子里暗笑。那猫本是妖道中人,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聚窟洲来,身为一只猫却喜欢水,尤其是四海之水,偏偏又穷得叮当响,只好天天混船坐。因为鱼嫂喜欢他,所以渡海人破了例,让他搭船。而自从知道了天门派三人带着一只狗逃来,他们早就备下了猫狗之计。这猫妖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不得以配合他们。

神兽又如何。总拧不过天­性­啊!

就见那红毛丫头跑得还挺快,迅速接近了两只你追我赶的小兽,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一边跑一边拨开层层油纸,足有十几层之多,之后把其中一小点黑乎乎的东西向猫妖扔了过去。

什么法宝?店老板一惊,急速跟了过去,心想猫妖应该不会怕吧,他毕竟已经修成了人形。

那法宝斜飞着,不偏不倚飞到猫妖前进的途中。只听「喵」的一声,那只黑白相间的小猫突然改变了奔跑地线路,纵身跃起咬向那个法宝。它身形矫健,法宝是被咬到了,但下落时,狗狗也赶了上来,跳起来一口咬到了它的ρi股。

又是一声喵叫。听起来凄厉极了,接着众人眼前一花,一只半尺长的小猫突然现出人形,把不知内情的虫虫和狗狗全吓了一跳。虫虫向后退了一步,发出哇塞一声惊叹,狗狗本来死咬着这少年的ρi股不松口的,此时疑惑的呜了一声,直接从人家身上摔了下来。

怪不得她总觉得这小猫长着一张美男脸。因为根本就是美男嘛。虫虫惊呆地看着眼前地年轻男子,确切地说是美少年。

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修长、略有点瘦弱、漆黑的短发貌似挑染似地夹杂几处雪白、衣服也是黑白相间,一张白皙的瓜子脸、窄窄的挺直鼻梁、红润的薄­唇­、长眉入鬓、一双眼睛凄楚可怜,整个人虽然比绝代佳人还美上三分,却又明显是个美男子,呃——或者说明显是一只——漂亮的公猫!

狐狸道行不够会露出尾巴。猫妖修炼不够大概就是还留着胡子吧?这样一个绝世美少年,脸上居然有几根胡子没有修下去,像洗脸没洗­干­净似的,看来不伦不类的,本来是激发人类疼爱地长相,现在却让虫虫产生了人­性­本恶。很想折磨他一番,听他喵呜喵呜的叫,看他发怒的竖起胡子。

「九命,吃什么咸鱼啊。快把这只狗引走!」看清猫妖嘴里咬的东西,店老板气急败坏的道。没料到这红毛丫头的怀里居然还揣着鱼­干­,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花招没使出来。

而虫虫见自己一招致敌,高兴得差点仰天大笑。

唉,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奈之举到最后也能发挥巨大的作用,看来她姚虫虫就是天生的福将。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师兄妹三人从逍遥山下来后就一直藏身在最破旧地客栈中,根本没有什么好吃的,就算偷偷让店小二出去买,也不过是些鱼­干­。

而且这些鱼­干­特别腥,完全无法入口,虫虫想扔掉,偏偏燕小乙不准她浪费。为了防止起内讧,她只好把鱼­干­用油纸层层包裹,当做填充物塞到怀里。谁让她的身材那么好,不装成个圆滚滚的胖子就无法掩盖!

狗喜欢追猫是天­性­,猫喜欢吃鱼也是天­性­,利用对手的天­性­zuo zhan,这种邪恶的招数她也会!

他们自从下船就陷入乱战,她一时没有想起这件「法宝」,现在看来真是一物降一物,法宝不分贵贱,能起作用地法宝就是好法宝啊!

「九命!」店老板几乎咆哮了,祭起算盘,想把虫虫笼罩在其中。

可虫虫机灵得很,早他一步又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对那只一点也没有危难意识、现在才想起主人的存在、蹲在地上对她摇尾巴的狗狗叫:「笨狗,吐火烧船哪!」

「九命,引走神兽!」

「老渡,小心你的船!」

「呯呯嘭嘭!」

「鱼嫂好样的!」

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这场道魔大战的意外停顿极其短暂,随着虫虫指挥狗狗喷火,该打斗地继续打、该追击的接着追击、该保护的窜上去保护、站脚助威的也开始呐喊,刚才那定格地一幕好像电视机断电,现在供电恢复,一切就照常演下去。

除了那只叫九命的猫。

他站在那发呆,嘴里咬着那根鱼­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甚至没注意到虫虫欺身过来,抬手扯了一下他地胡子。

「哇,是真胡子,我的也是。」虫虫摸摸自己的脸,很奇怪那金­色­指甲消失了,脸上的胡子却还在,「看来我们是同类啊,不要给那个死娘娘腔利用了,他不怀好意的。」她临阵劝降,正气凛然,躲在这呆猫身后,避过了一算盘。

九命的胡子差点被虫虫生扯下去,疼得满眼泪水,模糊的视线中,见那张因抹了草药而看不出原­色­的脸上也有几根胡子,欣喜的口一张,吐掉了鱼­干­,俯下头舔了虫虫的鼻尖一下。

唔,有点草药、有点汗水,但感觉还不错。

「哎呀,居然敢调戏姐姐!」虫虫被九命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着了,那温热的舌头虽然一舔即去,可虫虫却感觉有一块火炭落在鼻子上,烫得她整张脸都涨红了。

为什么一和男人近距离接触,她就会大败?惹不起花四海那种大魔头就罢了,现在连一只正太小猫也搞不定吗?她羞窘之下,狠狠拧了九命的胳膊一下,疼的九命又是喵呜一声惨叫。

原来他还不会说人话!

虫虫一愣神,没提防一直紧追她的店老板突然出手,眼看算盘上激­射­出的飞刀一样的乌光就要透胸而过了,店老板却急急收手,反带得自己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哈哈,原来他们真的不敢杀她,那么她还怕什么!

1-62 人­肉­盾牌

只要狗狗吐火烧了渡海人的船,她再横冲直撞一番,肯定逃命成功。

嗯,对,火!这么老半天了,火一定烧得旺了。

虫虫把那只挡住视线的发呆小猫妖一推,向渡口看去,就见狗狗英姿焕发,胖胖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之中,整个背都弓了起来,看来很卖力气,真有神兽的感觉。

可是,火呢?传说中的神火呢?在她的逃跑大计中作用最关键的火呢?

呜呜的吼了几声,狗狗四只小胖腿用力,圆滚滚的身子向后微倾,扬头又是奋力一喷,气势惊人,姿态潇洒——可是那是什么?为什么只有狗的口水,连一点火星子也没有。再吐,还是口水,而且看来连口水也快欠奉了,只有咳嗽的声音,听着似乎连气也喘不过来,可怜死了。

渡海人本来跃到了船边准备护船的,此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叫道:「臭丫头真会唬人,老子差点上了你的当!」说着挥桨拍向狗狗。

狗狗灵活,从半空中落下来躲过一击,迅速跑到虫虫身边来,累得吐着舌头哈气,看着就像讨好的微笑一样。在这种情况下,虫虫哪里还生得出气,何况她心里传来燕小乙的声音,说狗狗虽是神兽,但神气未成,离开了逍遥山那种环境,现在又怎么吐得出火?

那你怎么早没想到!

虫虫心里责怪了二师兄一句,俯身抓起一把沙子,劈头盖脸丢在了距离较近的店老板身上。有法术又怎么样,有时候市井的招数更有用,这不,店老板的眼睛意外被迷,一时视线不清,又恐胡乱出手伤了虫虫,气得跳脚大骂。

虫虫只当他是唱歌,趁他分神之机,快速窜到那边的战场。

她从小到大的体育课成绩就没及过格,估计在仙界的法术比赛中也不会有太好的成绩,但是她的念力很强,那道别人白送的金­色­护体真气被她越使越熟练,已经到了不用刻意去引导的地步了。

只要想着跑,护体真气就自然灌注到双腿之中,使她的速度超出她想像的快;想打,手上也能带出呼呼的风声,扔到店老板脸上的沙子就很有力度;想听和看,视觉和听觉也比平常好上许多倍,虽然还不能随意飞行,仍然需要默念天门派的法咒,而且真气流过的地方隐隐伤痛,但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那边,渡海人去保护他的船时,鱼嫂独力抵挡天门派两名弟子,着实有些吃力,但作为秘密武器的狗狗丧失了作用后,渡海人一回归,就轮到天门弟子处于下风了,若不是两人手中的剑是神剑,燕小乙又咬牙死拼,大概早就被力毙于此了。

呼的一声,那只船桨飞上半空,骤然变大,像一片黑云似的笼罩在燕小乙的头顶上,汹涌的死海水气以崩山之势压了下来,浓得让人我法呼吸的水气中,一柄鱼叉掩藏其中左冲右突,年似没有章法,却又极其巧妙的疯刺。

渡海人看得明白,天门弟子中以这个男弟子最不好对付,只要杀了他,其他两个女娃就蹦哒不了多一会儿。所以他招呼鱼嫂,集中攻击此人。此时店老板也可以勉强视物了,快速追了过来,配合默契的拖住那名修习水行法术的女弟子,让她不能救援。

「着啊!」眼看着那名男弟子为了防止被水气压扁,举剑划破半空中的水罩,但已经来不及回剑抵挡刺向他胸口的鱼叉了,突然有一条人影扑了过去,挡在他的身前。

是那个不能以常理揣忖的丫头!

她双腿有金光闪现,跑得飞快,那惶急的态度让大家以为她是要逃命去,哪想到居然不顾死活的往枪口上撞,可是——王说要她活着,哪有人敢伤害她?!

鱼嫂大惊,急忙收叉,因为收得太急,劲力反噬,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受了不轻的内伤。而渡海人同样吓了一跳,慌乱中把水气上抬,扯得臂膀生疼。

但不过是这一缓之机罢了,燕小乙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刻,长出了一口气,挥剑前指,急声道:「师妹不可,太危险了!」

「他们不敢杀我,我就是你们的盾牌。」虫虫叫道,蹭的一窜,又挡在了容成花落之前,迫得那不断乌光迸现的算盘也收了回去。

「臭丫头,你有恃无恐是吧?」听到虫虫的话,渡海人大喊一声。

虫虫吐了吐舌头:「有本来杀了我吧,看花四海会怎么处置你们!」

她直呼魔王的名讳,无形中更增加了魔王令的威胁­性­,魔道三人组气得发抖,心里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手上却真不敢无所顾忌。

「老渡,一人一个,消化了吧!」店老板怒喝。

魔道三人组相处已久,彼此心意相通,因此渡海人立即明白了店老板之意,想也不想的狂叫着,重祭船桨打向燕小乙,同时店老板也持算盘攻向容成花落。

他们想以此让虫虫顾此失彼,而且鱼嫂虽然受伤,但想办法以法术绊住虫虫还是做得到的。

此时,形势再度紧张了起来,渡海人和店老板用上了全力,燕小乙和容成花落登时大感危急,每一招交手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但他们又不能联合在一处,要提防被渡海人的水结界全体困死。

只是这样一来,虫虫就很艰难了,又要躲避鱼嫂不断缠向她双脚的鱼网,又要在师兄师姐间奔来跑去,争当人­肉­盾牌。虽然成功的在劣势中保持了不败,但时间不长她就累得想学狗狗吐舌头了。

最可气的是那只狗狗,大概以为是在做游戏,欢快地随着虫虫跑来跑去,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叫,让虫虫严重怀疑它不是什么神兽,根本就是一只流浪狗。

惊呼、狗叫、吆喝、兵器相交的金鸣、气喘吁吁的奔跑,整片沙滩上吵闹异常,哪里是仙魔大战,分明是江湖班子耍马戏,何况四周还围着一圈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时时发出哄笑与惋惜之声。

「臭丫头,想累死就继续跑,看你逞强到几时。」渡海人百忙之中仍然不忘记废话。

虫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飞扑到燕小乙身上保护他时,连站都站不住了,肚子里有一堆反驳的话却说不出来。

她心中叫苦,即不愿意被活捉,落到花四海手里受折磨,又不愿意因心脏破裂而死,正无计可施间,突然感觉头顶上吹来一阵微风。

一抬头,两个迅速接近并放大的红­色­光点映入了她的眼帘。

为什么她从未感觉过红­色­是这么漂亮的颜­色­呢?

1-63 白沉香良心发现

「西师叔!北师叔!」

自从来了天门派,虫虫比较喜欢稳重冷静的东师叔刀朗和温和厚道的南师叔墨武,对醉酒误事、狂放不羁的西师叔苍穹和外表优雅、肚子里却唯恐天下不乱的北师叔桃花没什么好感。不过此刻一见,却觉得他们的头上都似乎顶着光圈,宛如两名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一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可爱得很。

随着她的惊喜呼叫,苍穹和桃花落下云头,脚一踩地,手中的法宝就已经祭出。

虫虫只看到半空中深浅不一的红光和黑光激烈地碰撞了几次,晃得她眼花缭乱,之后就归于沉寂,所有人都收回法宝,必为互瞪了。

「老渡,越来越有出息了,居然­干­出以大欺小的事来。」苍穹长笑一声,嗓子略有点哑,似乎仍是在酒醉微醺之中,不过神­色­却清冽。

渡海人涨红了脸,强辩道:「以三对三,渡某并未占便宜。」

桃花轻轻一笑,若无其事的抚了抚袍袖上的灰尘道:「数字算得倒清楚,可见最近发财了吧?真是承教了,原来魔道三大成名高手,联手对上我们三门派三名未出师的弟子,也叫做未占便宜。」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北师弟,这就见识了吧。」苍穹接过话来,「可惜了,魔道三十六天罡多能人异士虽多,却只有花四海一个算得上是英雄。」

「西师兄教训得是,不过细看之下也分得出高下。比如这位汪掌柜的,他的法力必在魔道三大高手中为最,没瞧见吗?渡老大和渡夫人修为不够,心中的惭愧还能让人看见,汪掌柜的却连脸红也不会了。」他两人一唱一和,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配合得极为默契,不愧是做了几百年的师兄弟。

一边的虫虫这才知道原来渡海人和那中年恶­妇­是夫妻,仙魔两道的这些人看来还颇熟悉的样子,又听到师叔说这三个人是魔道中成名的高手,而自己师兄妹三人居然和他们打了个平手——呃——好吧——老实讲,算是勉强保命,两位师叔晚来一秒,师兄妹三人就可能两死一活捉了,但毕竟他们熬到了天门派的前辈来救援。看来白沉香良心发现,不忍虐待徒弟了啊。

想到这儿,她心中突然升出些自豪之意,没有发觉到内心中已经把自己真正当作了天门派的一员。

「你们天门派的人偷入聚窟洲,窃走了我们魔道的宝物,自然是要阻拦的。就算小孩子偷盗,依北山王颁下的律法,也当斩掉手足。」那位姓汪的店老板慢条斯理地说:「这里有这么多本道道徒,没有一哄而上拿下三个小贼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呵呵果然,三大高手可也没拿下呢!承请承请。」苍穹笑着,举壶饮了一口酒,眼睛里亮晶晶的,也看不出是否在嘲笑。

这话说得太刺耳,汪老板也不禁怒目而视。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三个人为了不伤害这个搅局的臭丫头,确实没有制服天门派的三个小徒弟,这事传扬出去,别人不知内情,一定会笑话魔道的。

「说起北山王——」桃花移动贵脚,向虫虫这边走了过去。

虫虫为了当人­肉­盾牌,已经过度透支了体力,两位师叔现身后,她就一直瘫坐在地上起不来,狗狗就伏在她的脚边看热闹。此刻见桃花师叔的举动,还以为是来拉她,伸出脏兮兮的两只小手,渴望的目光望在桃花师叔的帅脸上。

哪知道桃花好像没瞧见她一样,行走路线虽然没变,却一抬脚从她身上迈了过去,让她的两手尴尬的举在半空中,半天不知道是放下来好,还是就这么举着,装做被眯了|­茓­不能动弹算了。

而且从她的角度看上去,她明明见到桃花的眉头极轻的皱了皱,鼻子也耸了半分,分明是嫌弃她身上肮脏,所以才不肯拉她到安全的地方。

好啊,这个只知道爱美,完全没有人道主义品质的死家伙,她姚虫虫记着他!回山后要买个本子,把这些得罪过她的人和事都一笔笔记下来——死狐狸西贝柳丝、赚黑钱的渡海人、敢叫她为印度阿三的汪老板、见死不救的桃花师叔。

等着吧,等着姚虫虫在以后日子里华丽的报复!一个也跑不了,让他们知道女人是不能得罪的!

她一边想一边手脚并用,像个残障人士一样匍匐前进,一点点挪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期间只有狗狗有点良心,舔着她的脸鼓励她,弄了她一脸口水,再看燕小乙和容成花落,这两人虽然是站着,但也都汗透衣衫,看样子是无暇顾及她的。

「汪老板也知道北山王么?」桃花的声音响起,「即知北山王,就该知道十洲三岛都是北山王辖下,你们魔道可以到凤麟洲做生意,为什么我们天门派来聚窟洲逛逛就叫偷入,这是哪门子的理?」

奇异,以前觉得他的声音还很好听,现在说的话又是向着他们的,为什么感觉这个人特别欠扁?虫虫望着桃花那潇洒飘逸的身影,咬牙切齿地想。

就听渡海人道:「哪个不许其他五道的人到聚窟洲了?我每天不知要渡多少人,只不过他们不该取了我们魔道的宝物,对这样的小贼,人人得而诛之!」

他这话说得还挺在理的,围站在一边的魔道众徒纷纷称是,大骂天门派道貌岸然,纵徒行窃。

苍穹微微一笑,「我倒要请教三位了,天门弟子拿了你们魔道的什么宝贝?红口白牙,胡乱指认可是不好,就算你来拿贼,证据在哪儿?」

魔道三人面面相觑,一时答不上来,看来花四海并没有告诉他们详情,只简略说了大概。

「搜一搜就知道了。」汪老板道。

苍穹仰天长笑,「笑话,当我天门派是什么?随你想搜就搜吗?聚窟洲是什么地方,在这片地上取的东西就是你们魔道的?别说我们还没拿你们魔道的东西,就是拿了,今天看谁拦得住我!」

「你这就是不讲理了?」渡海人脾气暴躁,看苍穹说得嚣张,心中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气得跳将起来,左手高举船桨,右手拈诀,看样子就要动手,而就在这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

鱼嫂挡在渡海人身前,一张颧骨高高的四方大脸上,透着些可疑的红晕,一双无神大眼颇含温情的看着苍穹,双手比划了一下,似乎要劝解双方不要动刀兵。

再看苍穹,居然没有言语,只是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啊,有­奸­情啊有­奸­情!

虫虫心中不朽的八卦因子开始兴奋,忘记了危险和身上的疼痛,打算看一出好戏。

1-64 这才叫喷火

「小鱼儿,你闪开,这不是私人恩怨,是仙魔两道的事。虽然六道相安无事已经多年,可也不能随便让人踩到地头上,连哼也不哼一声的。」渡海人大手一挥,想推开身前的妻子,居然没有做到。

小——鱼儿

虫虫这个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人家夫妻恩爱异常,彼此间互相称呼昵称是可以的,但是一个有夫有子的中年女人,长得还恶行恶状的,就不会在人前有个庄重的名字吗?

「你也知道六道相安无事,那你这就是挑事喽?」桃花不疾不徐的说。

「你们仙道取走了我们魔道之物,难道就不是挑衅了?」汪老板答。

「哈,哪来的你们魔道之物?我们天门的弟子是闯了你们魔道总坛还是分舵?是强抢还是拐骗?拿走的又是什么东西?倒说来听听啊。」

「在我们逍遥山取出之物,自然是魔道的。」

「笑话,那西贝柳丝在凤麟洲的产业,也是属于仙道的了?」桃花挺会斗嘴的,专找别人的软肋下手。

虫虫想看­奸­情八卦的事未果,倒看到两个加起来只怕是一千岁的怪叔叔吵起来没完,好像看《九品芝麻官》最后审案的一幕。

事实这事在虫虫看来谁也不怪,虽说十洲三岛表面上是在人道北山王的统治下,但好多重要的洲岛暗地里是仙道和魔道的势力范围。

妖道鬼道困居深山与地府,不问世事,天道更是在几千年前的六道之战后再没有出现过,大概高高在上于九宵过舒心日子,所以仙魔两道的矛盾才是最大的。

真火石是藏在聚窟洲的逍遥山中,这是魔道的势力范围,按理说也可以勉强算做魔道之物。

可从另一方面讲,逍遥山毕竟不是魔道的道场,那么山上有什么被人拿走应与他们无­干­,何况当时渡海人和汪老板指引他们三个去逍遥山时本就没安什么好心,是想让山火烧死他们。

渡海人和汪老板并不知道,所谓的山火都是由真火石引起的,取走真火石,逍遥山就变成了一座普通的山,从某种程序上来说,也算是造福当地百姓了。

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既然争执不下,看来就只有武力解决一途。

虫虫忽略耳中汪老板和桃花师叔仍在进行的口舌之战,粗略估量了一下场上的局势。

虽然她不懂法术、仙剑诀法类的东西,但琢磨着两大师叔和魔道三大高手的水平应当在伯仲之间,况且鱼嫂和苍穹师叔之间还很可能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打起来时未心尽全力。

而渡海人和汪老板在两大师叔到来之前还可不动用人数上的优势,现在大概不会再有顾忌,所以一会儿的局面很可能是魔道众人一哄而上。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天门派又处在了下风,切实可行的策略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但是要怎么甩开魔道众人的围攻而离开,并且不让他们追上却是个问题。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在这儿打了半天了,花四海还没有现身,这证明师姐的分析是对的,花四海在无穷山有极其重要的事做,这件事重要到他可以忽略虫虫对他的冒犯,重要到他不能亲自来追真火石,重要到他可以先忍耐下天门派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行为。

这样想着,她不放心的又四处瞄了瞄,花四海是没有看见,却撞入了一双温润如玉、总像带点泪光的黑眼睛里,那眼睛集野­性­和纯真为一体、带点热辣、带点好奇,就那么直直的瞪着她,好像看她好久了。

虫虫的心莫名其妙地少跳了一下,居然为一只修炼不够,还带着胡须的小猫妖紧张起来,刚才被舔过的鼻尖又开始发烫。

他有什么毛病,为什么这么看她?好像她是一尾新鲜的鱼、一只可以逗弄的老鼠、或者她欠了他很多钱一样。这小正太一点礼貌也没有。

还看!还看!真想把他的胡子全扯掉,眼珠子也挖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美丽真是罪恶,怪不得西文教派要烧死美女,怪不得佛教有云红粉骷髅,太漂亮的东西就是引人犯罪。

这小子漂亮得不同建党倒也罢了,偏偏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还挂几根胡须,美丽中混合着一种染凡俗的怔忡和傻气,柔媚中掺杂着青涩和阳刚的男­性­气息,真是让人想不犯罪都难,大概是女人都会想逗逗他,折磨他一番。

「桃花,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魔道还怕你不成。废话少说,手下见真章吧!」

虫虫正在走神,就听渡海人一声暴喝,同时猛一推鱼嫂,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显然是这场争吵根本就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要打。

不出所料,魔道中人一哄而上,怒喝和叫骂声中,呼啦啦的,各式法宝武器飞上了天空,平地上卷起一股说不清的凛然气浪,无数隐形的刀剑在场中掠来飞去,一时之间,局势凶险无比。

虫虫自从来到剑仙的世界,别的没有学会,逃命的本事倒是见长,此刻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怕绊住师叔们的手脚,所以拉着狗狗一直退到师兄师姐那里。

他们三人已经休息了这一会儿,体力恢复了一半,呆在一起的话,好歹有个照应。

这个时候,虫虫突然明白了桃花师叔的用意,他在那儿吵个不停,不是因为天生爱废话,也不是为了口舌之争,为的是争取时间让师侄们缓一口气,呆会儿跑路的时候才方便!

就见渡海人把船桨祭向半空,双手猛向前挥动,天空中立即出现了一片乌云似的东西,因为他用尽了全力,那水结界的压迫力不是虫虫他们之前所经历的。

汪老板的算盘更在水结界之上,算盘珠子不停的滚动,发出爆豆一样的噼啪声,乌光断续闪现,隔着水气传来,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滚雷闪电一般。

而鱼嫂受伤加上情怯,那柄鱼叉挥舞得倒没有什么威力。

桃花轻笑一声,飞身直退,护在三名师侄的身前,把前面的凶险全交给了苍穹。

虫虫从没见过这种风云变­色­、草木含悲的高手对决大阵仗,害怕中还有些兴奋。

就见苍穹一手直指天际,形成了个气结界挡住无数兵器法宝的袭击,另一手举壶,引颈长饮。

结界咔咔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碎,毕竟苍穹面对的魔道两大高手都非等闲之辈。

可是他不慌不忙,放下酒壶,扬头吐出一口酒气,化为无数酒箭,漫天喷酒,遇到任何一点阻碍都立即烯出火焰。

虫虫低头看了看狗狗,训斥道:「笨笨,看到了吗?苍穹师叔这才叫喷火,你刚才吐的是口水。」

1-65 虎口脱险

呵呵唔了一声,看样子有点没听明白,又有点不服气,而那边的魔道中人各自施展法术灭火,忙了个不亦乐乎,只有那三大高手应付自如。嗯,实际上是两大高手,因为苍穹师叔的酒火之气根本没有喷­射­到鱼嫂的身上,要说他们没有­奸­情,连狗狗都不信!

就见渡海人虚空划动船桨,借出无尽的死海水气,把火苗全部吞噬,解了那些法力较弱的魔道众之危,而汪老板则周全默契的收起算盘,扬手一抛,把接下的算盘珠子尽数打出。

那些算盘珠子尖啸着疾掠过半空,原本的乌木珠刹时裂变成了千百颗拳头大小的骷髅头,深得不见底的眼洞中泛着红光,森白的牙齿用力叩动着,从四面八方扑向苍穹。

哎呀,这个死娘娘腔原来是个狠角­色­,这么多的骷髅头,要杀多少人才能炼成?!虫虫又是愤怒又是后怕,心想那个野店说不定是黑店,当时没有被暗杀简直是天之大幸。还有那个包子——不是人­肉­的吧?

想到这儿,她不禁欲呕,伸手一拉站在那儿看热闹的桃花道:「北师叔,你快去帮忙啊。」

桃花手持一把尺长的折扇,在这么危急的时候,仍然姿态潇洒的摇着,恨得虫虫想把他的扇子夺过来折断,有那么热吗?这都生死关头了,还摆什么Pose!

「蚂蚁别慌,你西师叔还顶得住!你只管看着好啦,不争不急」。说着继续摇扇。

那扇子是漆黑的扇面,上面手写了桃红­色­的「桃花」二字,整个扇面上还洒了金,扇起来的时候更有香风奉送,让人一看就明白扇子的主人是个极度自恋且极度爱臭美的人。

虫虫怒瞪他一眼,不愿再搭理他,紧张地注意着场上的局势,不是她多么关心西师叔,而是他的成败关系到她的小命。现在跑?太不够意思了,重要的是她现在根本飞不起来,身体像灌了铅一样。

眼见那些拳头大的骷髅头滞留在苍穹身边两米开外,贴在一个酒气醺然的透明结界上咬噬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渡海人高声狂叫:「苍穹,你的修为不过如此,我看你的酒迷离还怎么施展!」说着再度挥桨,转守为攻。

苍穹并不回话,伸指一弹,自破酒结界,把乾坤碎玉壶祭上了天空,结界破,那千百骷髅头失了阻碍,立即像蚊子见了血­肉­一般俯冲下来,苍穹一手挥舞袍袖抵挡,另一手直指向天。

袖风激荡,隐隐有烈火之气,骷髅头只要被扫到,就会怦然落地,哧哧冒着黑­色­汽雾,恢复成乌木珠的模样,被漫卷的气流带得在地上滚动不停,像地我数黑虫在地上爬,那些未被袖风挡住的,就落到苍穹的身上,宛如水蛭般的牢牢攀住,吸食他的血­肉­。

虫虫在一边看得惊叫连连,当事人苍穹和旁观者桃花却无动于衷,一个继续摇扇,一个仍然不回手自救,控制天空中的黄铜酒壶旋转了起来。

半空中,传来一阵阵「叮咚」之声,清脆悦耳得好像有仙人在拨弄琴弦,但声音虽然动听,却震人心肺,手中的武器也拿不太稳,而那个黄铜酒壶本身并没有变化,只是壶身两侧的日与月图形交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日现则明,月现则暗,随着酒壶越转越快,这片沙滩上的光线也明灭变幻,照得人的表情­阴­晴不定,视线更是受困。

「老渡小心!他修为猛近,已经不是当日之苍穹。」在这些人中,汪老板的法力最高,人也狡猾,总是先人一步猜透对方的目的,「他要收我们的法定!」

只是他虽然喊叫出口,但魔道众人被这琴声搅得心神不宁,只想坐下休息一会,同时随着乾坤碎玉壶越转越快,每个人都感觉空中像有一块巨大的磁石一般,手中的武器法宝再拿不住,纷纷松脱了手,在「啊啊」的惊叫声中,一个小小的酒壶居然缴了所有人的械,除了汪老板和鱼嫂。

对于修道的人而言,法宝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失了法宝,就连本身的能力也会大打折扣,而正当众人惊惶失措之时,苍穹突然收起酒壶,身形向后争掠。

与他同时动的,还有那个一幅事不关己态度的桃花,师兄弟二人好似换位一般,前后交错过来,苍穹一退到师侄们身边就大喝一声——走!随手提起呆若木­鸡­的虫虫腾向半空,燕小乙和容成花落愣了一下后随即跟上。

再看桃花,身体还跃在半空时,手中的折扇已经出手,化为一朵黑翅红斑的巨蝶,在半空中翩翩起舞,翅膀下洒下点点花瓣,落英缤纷中一阵粉红­色­的轻烟迅速弥漫开来。

「当心他的玄天桃花瘴!」这次是渡海人先喊了出来,声音之大像打了个雷一样,魔道众人一听,纷纷结界自保,却见那粉雾越来越浓,相隔一尺的人都互相看不到了。

「他们要逃!」这回不知道是谁喊的,但却是多此一举了,因为天门派这一计再明显不过。

由法力刚猛的苍穹先战,拼着被骷髅珠伤到,也收缴了他们的武器法宝,之后由桃花施放瘴气,把众人困在其中,天门派师叔侄就可以御器飞走了。

渡海人和汪老板气得真跺脚,却又不敢立即走出结界,只得凝结真气,在结界外吹起狂风,以期尽早吹散瘴气,要知道桃花是医仙,瘴气是有毒的,他的医术之高明,毒术之­精­巧,任谁也无法轻乎。但是以桃花的功力而言,不可能一时施放出如此之浓的瘴气,肯定是在苍穹力战时就已经准备了。另一方面,苍穹的修为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也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所以才会失了先机。

天门派这二人的一击一困配合之默契,用心之巧妙,不是几百年的同门兄弟是无法联手做到的。

「追!」瘴气一散,汪老板立即喝道:「不然如何与魔王交待!」魔王令就是死令,别说没有了法定,就算还剩下半条命,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追!

这一层,所有的人都明白,因此全体效命,不是还有腿吗?跑!

大批魔道中人,天上飞,地上跑,乌央乌央的急向凤麟洲追去。可是——他们追错了方向。从常理上说,天门派的师叔侄五人是应该逃回云梦山总坛的,但此时他们却是前往炎洲。

不过,在通向凤麟洲的路上,散落着不少被缴了的兵器法宝,似乎是乾坤碎玉壶法力不足,吞下法宝后又吐出的,于是重得到法定的魔道中在去往凤麟洲的路上越追越远。

这一次,虫虫在师叔的救援下,再度逃命成功。

哦耶!

1-66 在路上

虫虫死死抓住苍穹师叔的衣服,生怕会掉下去。

御剑飞行,她不是第一次了,可是飞那么快、那么高、吹来的风这么凛冽、脚下的酒壶那么滑却是第一次,不仅是她,连狗狗也是如此,明明是会飞的神兽,此刻却伏在她的脚下,抱着她的腿,发出可怜巴巴的唔唔声。

「蚂蚁,再这么着,我的衣服快被你拉掉了,到时候赤身­祼­体,成何体统。」苍穹哈哈一笑。

「+=——?#¥*……—!!!!!」尽管缩在苍穹师叔的背后,但虫虫仍然说不出整话,只能像一只垂死的小猫一样哼哼。

苍穹又是一笑,估计魔道再追不上来了,于是放慢了速度。

这种程序和速度的御器飞行,就连小乙和玄艺也仅是勉强支撑,确实也太难为这丫头了,要知道她没有任何修仙的基础和法力,仅凭着身上古怪的真气和莫名其妙的天赋混日子。这趟任务哪些危险,她不但保住了小命,还找到了真火石,真是天将福将一名,如果在被冻死、被狂风噎死、或者一个小小心掉下去摔死,实在太可惜了。

「西师叔,这不是回凤麟洲的路。」因为速度降低,疑惑了半响的容成花落才有机会问道。

「这是去炎洲。」燕小乙认得方向,「师叔,我们去炎洲­干­什么?那边除了荒漠,很少有人烟啊。」

苍穹点了点头道:「没错,是去炎洲,而且正是因为渺无人烟才去的,你们虽然一直没有消息,但掌门师兄相信你们能拿到真火石,因此早去了炎洲的荒漠中做准备,只要真火石一到,立即就重新铸剑,最近是多事之秋,无穷山的异动越来越频繁,神剑的重铸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所以必须要快。」

虫虫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但感觉白沉香也太托大了,万一他们拿不到真火石呢?难道大队人马再返回云梦山?虽然剑仙们飞来飞去,去往五湖四海都很方便,可别扭师父的决定还是有些赌博的意味。

这么石板拘谨、有条不紊的人去赌,一定是被挤兑得没有办法了。想必无穷山的事非常紧急,神剑重铸之事也不能耽误,副得他不得不把两件事同时进行,连西苍穹也放出来了,可如果他们三人没有取得真火石,他一定会很绝望吧。

早知道就假装没有找到真火石了,真想看别扭师父跳脚的模样!在眼看就要被冻死的时候,虫虫仍然恶劣地想着。嘴角露出了邪恶的笑容,燕小乙无意间看到,还以为她是在哭,低声惊呼道:「虫虫,你很冷吗?师叔,停一下吧,得给虫虫加件衣服,我们忘记她没有法力,是受不住天地之寒的。」

苍穹又放慢了一点速度道:「凡衣没有作用,掌门师兄赐了蚂蚁云霞披,以后她跟着跑来跑去就不会受罪了,不过——在你们桃花师叔那儿,等下他追上来才能拿到。」

嗯,这么说的话,别扭师父也不是全无人­性­,好吧,以后选择­性­的气他,不会一次气死,好歹给他留口气儿,可是等等,跑来跑去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这种要命的差事给她吗?不是让她去无穷山吧?那样的话不是要见到花四海吗?

一想到花四海,她马上要冻成冰块的身体忽然发起热来了,心里,说不清是想见他还是怕见他,反正是乱成一团麻,痒痒的、微有些酸麻的刺痛感,整颗心涨得似要裂开一般。

「桃花师叔怎么还不追来?」容成花落有点担心。

苍穹还没回话,就听半空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之后一个人直冲了过来,眼看就要撞上苍穹的时候骤然急停,整个人虽然咳得直不起腰,衣服和发型却是丝毫不乱。

这么爱臭美的不做他人想,桃花师叔是也。

「追得紧?」苍穹皱了皱眉,身上被骷髅珠咬噬过的地方隐隐疼痛。

「没有——咳咳——我还从没施出过这么浓的——桃花瘴——呛到了。」桃花一边咳一边说,手中握着一方白丝绢帕,轻轻按着嘴,当时让虫虫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句诗:你的艺术、你的病体、结成一屏稀有气体,我喜欢。

这个人,不归明星好可惜啊!

「桃花师叔真是的,居然被自己的瘴气呛到。」似乎这位北师叔平时和师侄们不太严肃,连一向温柔守礼的容成花落也忍不住取笑道。

「任务重啊。」桃花止住了咳,「你们西师叔最坏了,他站在前面当英雄,跑脚的苦差事都给我做,我要施展桃花瘴,然后把强收的那些法宝兵器都背着,一边往凤麟洲跑,一边往下扔,显得好像是乾坤碎玉壶的能力不足,吞掉也消化不了似的,可累坏我了,从出了师门,还没跑那么快过呢。」

「这可是真的哦。」苍穹Сhā嘴道:「我还不能完全驾驭我这个宝贝呢,所以你们也要努力,法宝的力量要靠自身的力量才能发挥,尤其蚂蚁。」

虫虫被点到名,这些为取得真火石和成功脱险而开心不已的无良师门中人才想到有只蚂蚁要被冻死了。桃花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急忙从袍袖中取出一块大白布,没等虫虫反应就套在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包起来。

刚才听苍穹师叔说,这叫什么「云霞披」,看来是个宝贝来的,因为这东西一沾身,她立即就暖了过来,只是这式样也太难看了,穿上这个冒充希腊神人还差不多,怎么看也不像个东方潇洒剑仙。

而且他们是一边说话一边向前飞行的,速度不算慢,而桃花师叔脚下的扇子不仅能急停急转,还能倒飞,实在太高级了,她以前看过一本杂志,说美军一直研究蜻蜓,因为只有蜻蜓可以急停和倒飞,想开发出这种战斗机,但投入了上百亿美元也没研究成,可桃花师叔一人就解决了,结论就是:修行比科技重要。

不过,虽然她暖和过来了,却仍假装虚弱,因为桃花师叔可能太兴奋了,一直问起师侄们取得真火石的情况,虫虫懒得搭理他,让他去烦容成花落好了。

一行人就这样飞着,中途没有停下来一次,直接到了炎洲——沙漠之洲。

1-67 铸剑开始

炎洲,顾名思义,就是炎热的洲府,炎热到大片的地方寸草不生,说白了,就是沙漠地带。

虫虫没到过撒哈拉沙漠,不过觉得最大的沙漠也不过如此,甚至她觉得真火石出现在这里才比较恰当,而不是在逍遥山。只见目光所到之处黄沙连天,少有的几个又小又萎靡的绿洲,也看不出有太多人类活动的迹象,大地就像凝固的金­色­海面,看着虽然漂亮,可置身其中就知道苦了。

听说炎洲的地形分布就像一个­鸡­蛋,蛋清部分还可以勉强进入,蛋黄部分是死地,从来没有人进去过,所以关于那里的真实记录根本没有,­阴­森可怕的传说倒是有不少,而白沉香所选的铸剑之地是在炎洲的腹地,紧靠在蛋黄边上的一片自然的黄沙盆地之中。

这个盆地大约有足球场那么大,成规则的圆形,四周是高高的沙山,山坡上也不知用什么方法和朱砂淋淋漓漓写着巨大的符咒,看起来张牙舞爪,好像猛兽充血的眼睛,把盆地中所有一切全镇压住了。连一丝空气也无法逃脱。

盆地最凹陷处还比较平整,拔了一个巨大的香案,案上摆着些奇怪的青铜动物雕像,中间有一个九龙戏珠的大香炉,所Сhā的檀香有小孩子手臂那么粗,袅袅的青烟飘散在香案上方,奇异的徘徊不去。

墨武师叔就在香案旁静立,一手持了一柄木剑,反背在身后,一手伸二指执于胸前,其他人则散在四面的沙山上。从人数上看,天门派的人来了有一半。八剑弟子都在,只除了东师叔刀朗及其门下弟子和西师叔的门下弟子,想必是留在云梦山驻守。

这阵势在虫虫眼里看来,不像是铸剑,倒像是要驱魔除鬼。

当他们落下云端的时候,白沉香第一个迎了上来,看到苍穹和桃花的眼­色­后,本来铁青的脸登时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对虫虫这个取石先锋没半点表示,甚至看到她到处涂了药膏的脸时,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过分!他也不看看她是为什么才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的。现在也算是伤员吧?他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太快了点!

虫虫想着,脱下身上的云霞披,愤愤然的塞到怀里。西师叔说别扭师傅把这宝贝给了她,当时她还想着意思意思也要客气两句,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这云霞披非常大,但折起来的话只比一条毛巾大不了多少,放在怀里正合适。

「西师叔,你的人都不在耶。」她以手肘碰了碰苍穹,很八卦地说。自充把一只背在她身上的竹篓拿走后,就再没有人注意到她,他只跟随在炎效益和荣成花落后面,站在一侧的山上。

「我还是戴罪之身,这一趟是来将功折罪的。」苍穹饮了一口酒,害虫虫非常好奇。不明白他这个乾坤碎玉壶是不是聚宝盆一类的宝贝,不然为什么酒总喝不完。如果真是那种神奇的宝贝,她要想办法借来用用,放进去一块小金子,然后变出座金山,然后她就躺在金山上不起来了。

她以前听过道士的炼金术。说不定西师叔会点石成金术,如果非要练习法术,对这一项她倒是有强烈的兴趣。怎么样才能转系呢?从中钧天弟子转到西魭天弟子。话说她本来对西师叔就有点好感,因为他也是个不听话的,他和西师叔联手,可能会让白沉香早升西方极乐世界去!

「蚂蚁。老老实实呆在这别动,一会儿重铸神剑可不是闹着玩的,可别再闯祸了。」她还在考虑在那么申请转系的事,北师叔桃花突然道:「我和你西师叔要去护法。只要你不出声,就是有雷也轮不到你顶。」

「不是我要顶雷,是雷自己找到我!」她真的不是故意,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事都找到她。

桃花没再说什么,只是一笑,携苍穹飘然落入盆地,从香案上各拿一柄木剑,并不用自己的法宝,分左右站在墨武两侧,三个人相隔都是十几米的样子,像一个等腰三角形。

虫虫挪动了一下脚,感觉灼热的沙子有点烫的慌。再看别人,都是一脸认真严肃,即使没有风,即使站在曝晒的阳光下,也都摆出迎风而立的样子,果然是仙道门人。唯有她像丐帮八袋长老似的,猥琐的站在燕小乙身后,时不时探出脑袋偷看一下,衣服事不关己、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她也不想想,那柄剑是谁弄断的,只是觉得白沉香是个雷厉风行人,提前准备好一切,拿到真火石后一点时间都不耽误,立即就进入铸剑程序。

不过看来铸剑师墨武师叔作主力,桃花和苍穹师叔护法,白沉香则呆在外围,大概是防止有敌人来捣乱,顺便帮点小忙,但这种地方有人来才怪。

只见南师叔墨武师叔也不说话,两指一伸,那竹篓自动燃烧了起来,片刻就化为灰烬,露出里面像个电饭煲一样的冰寒篮。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冰寒篮,虽然它与真火石相生相克,此刻并没有寒气溢出,但那晶莹如玉的外观,初现身时白光一闪,还是令在场的人暗自惊叹。而场内的三位师叔却没有迟疑,每个人都是一手以木剑指篮,另一手拈出各自的法诀,催动真气与发力,慢慢八冰寒篮祭到了空中。

「开篮!」墨武突然大喝一声,之后三位师叔变换队形,由一个等腰三角形开变成了三点一线,墨武居中、正站在冰寒篮下,桃花居右、苍穹居左,仍然是木剑直指冰寒篮,但手中的决法却变了。

半空中,冰寒篮慢慢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天空中有一道沉重的大门在慢慢打开。虫虫听得清楚,这声音和当天花四海合起冰寒篮时是一样的,只是这次篮子颤抖得更加厉害,疯狂的旋转着,但就是打不开。

会不会是冷热气在篮中较劲?但如果盖子打开的话,不会像那天一样,因为冷热气在篮中交织,闹得好像龙卷风要来一样吧。这可是沙漠地带,形成沙漠风暴可不是闹着玩的。虫虫胡乱猜测着,不禁从燕小乙身后走了出来。

1-68 无双姑娘

看样子,真火石被送到之前,墨武师叔早就祭拜过天地了,只要冰寒篮一开,马上就可以铸剑!

三位师叔咬紧牙关,修炼千百年的真气自手臂源源不断的发散出来,形成深浅不同的三道淡淡红­色­光气,把半空中的冰寒篮笼罩其中。

地面上,纷乱的气流卷起地面上的黄沙,打着转儿堆积再三人脚下,渐渐没过了他们的脚、腿和腰,香案也被埋了起来,只有那大香炉还露在外面,炉中的檀香居然没有灭,顽强的焚烧着,青烟笔直的向上。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三位师叔雕塑般一动不动,站在一边观战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时间和空气都似乎凝结了,只有冰寒拦在飞速旋转,盆地中的风沙在逐渐加大,还有白沉香在不安的走来走去。

啪!

半空中突然打了个惊雷,声音之大,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就连脚下的沙山也受了震动,扑簌簌的有崩塌下滑的趋势。虫虫连忙抓住身边燕小乙的胳膊,稳住了身子向上望去。

冰寒兰已经不转了,一根冲天火柱自篮中喷薄而出,绝然的直冲云霄。天空本就晴朗,这下更是骤然变亮,映得满目碧空和遍地黄沙仿佛渗出了血一样。

赤红­色­的光柱下细上粗,也不知延伸了多少米,像是无法负重般的左右摇摆着,看来像是龙卷风,又似乎是从篮中放出了可怕的妖魔。

光柱的顶部翻出了一大片烈焰,火云一样翻涌着、吞吐着、涌动着、火苗乱窜,整个天空都似乎被架在了火上烧,如果九天之上有天宫,只怕也会被点燃!

蘑菇云!这哪里是铸剑,明明是搞核爆!只不过这蘑菇是红­色­的,就是说毒­性­更大,更可怕!

虫虫浑身冒汗,冷汗,因为这火焰似乎之在半空燃烧,地面上并不热,只是空气变得稀薄了似的。不过她感觉自己的定力好了很多,虽然紧张的掐紧了燕小乙的胳膊,但居然没有立即卧倒。

想当初她为了躲避根本打不到她的气剑,可是再大庭广众之下趴在了地上,出了个大糗,至今还是师兄弟们的笑柄。但是她现在真想学习鸵鸟,把脑袋扎入滚烫的沙中避祸,虽然没有什么用,至少能得到心理安慰不是吗?中医的理论是:意念很重要!

「祭剑!」墨武师叔又大喝了第二声。

这次是蚂蚁的师父——热锅上的蚂蚁——也就是白沉香大叔动了。

他取下一直背在身上的木盒,高举头顶。像跳巫公舞似的蹦跶了一会儿,之后用力一抛,那木盒就冲向了光柱。路过墨武头顶的时候,木盒自有意识似的停顿了一下,好像不愿前进,但这边的白沉香毫不犹豫的连催法力,木盒终于不可抵制的冲向了赤­色­光柱。

还远远未到的时候,木盒就已经燃为灰烬。里面锈­色­的神剑残片却被卷入了烈焰之中。一瞬间,天地间的如血红光暗了一暗,但随即又恢复了常­色­,那些残片被光柱中的无形力量卷得沿光柱上下翻飞,给虫虫的感觉就像是红­色­银河里飞来飞去的陨石。

可是,这么高的温度。断剑的残片却分毫未受影响,不愧是天雷地火也无法损毁的神剑!难道真火石也不能融化它吗?那它又为什么断在她的手里?拔剑时,她并没有用力,却邪剑像是锈蚀了一般断掉?

热锅上的蚂蚁又在走来走去了,而盆底的三位师叔则同时奋力一跃,跳出了掩埋到腰部的黄沙,重新站到地面上。

墨武双手向上,一手执木剑,一手执他的法宝铁笔,体内真气分两股,托在冰寒篮之下,防止它下落。

而冰寒篮因为盖子打开,万年冰晶的寒气再也无法完全镇住真火石的烈气,这天门派的宝贝开始慢慢融化,冰水如小雨一样从半空中滴落。更可怕的是,墨武师叔的衣服、头发开始变焦!

热气是上升的,所以真火石燃出的冲天烈焰全部升腾到半空,周围的人都没有感觉到热气。唯有墨武,因为站再冰寒篮的正下方、因为冰寒篮的融化而受到了波及。

不过他们似乎早有准备,苍穹和桃花都是一手以木剑指着半空,帮助墨武稳定住不住颤抖和熔化的冰寒篮,另一手执自己的法宝,阻隔不断袭上墨武身上的火气。

苍穹是以乾坤碎玉壶再墨武身外几米处结成酒结界,桃花则用自己的四方扇扇出冰瘴之气。酒气遇火气即燃,冰气遇火即化为雾状,远远看去,墨武师叔被火圈和白雾重重包围,法力低下如虫虫者,已经看不到南师叔的身影了,只看到西师叔和北师叔不断施法,片刻间衣衫尽湿。

虫虫曾经听说过,南师叔墨武再修道前是个铁匠,所以掌门人才会派它来重铸神剑。他大概也知道重铸神剑的程序和危险,所以早就祭拜了天地,并选定了护法。但它肯定没想到,这神剑居然如此难铸,放在真火石这样可以使山川河流燃烧的宝物面前,仍然乌漆漆的,一点也没有熔成铁水的意思。

虫虫在电视上看到过打铁——把铁条放入火炉,等它变成红炭一样,用个钳子把它夹出来,放到铁砧子上,用锤子反复敲打,然后放入水中冷却,就算­干­将莫邪铸剑也要有个熔炉,而他们天门派却什么也没有,难道剑仙铸剑是只靠意念?还是这上古的神器本身就与众不同,能自我合成?

「掌门师弟,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祈天香燃毕,天时就过了,就算三位师弟能硬撑下去,只怕剑也难成,何况这样勉强,于他们的修为也是大损,得快点想个办法。」一个尖细苍老的声音道,正是那个虫虫最讨厌的杨师伯。

白沉香本来就急得满地乱转,听了这话更是愣了半晌,一咬牙道:「把无双给我!」

无双?什么东西?听着像人名,而且是个姑娘家。白沉香要别人给他个姑娘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放松一下?!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啊,他怎么能这么­淫­荡!

哗啦一声响,想像出的美人没有出现,一个金光闪闪的禅杖被一个小道童递到了白沉香的手中,虫虫看这武器比较面熟,一人多高,上头有很多金环,很像唐三藏的九锡禅杖。

剑仙不使剑也没有什么,不过一派之中的五个绝顶高手都不使剑就太奇特了。东师叔刀朗是逍遥连环索、西师叔苍穹是乾坤碎玉壶、南师叔墨武是霹雳铁笔、北师叔桃花是四方扇、到了掌门这里居然是一柄禅杖,一个修道之人用佛门的法器就很奇怪了,居然还名叫「无双」?

天门派的上一代人有什么秘密吗?

「掌门师弟,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召唤天雷!」杨师伯又叫,神­色­惊慌。

「冰寒篮融尽之时,这里即为火海地狱,会有很多人无法生还,此时不动,悔之晚矣!」白沉香猛地抓起了无双杖。

1-69 剑主的血­肉­

无双杖看来很沉的样子,不过在白沉香手里却轻如树枝一般,被他摆舞动得上身虎虎生风,禅杖前端的九连环散发着白光和哧哧的声音。随着这破空之声越来越大,沙山上的那些巨大的符咒开始震动,仿佛活了一般,连带着地面也微晃了起来,看来像要地震。

天空中,咕噜噜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好像有火车经过,又像是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声,可是除了那朵还在翻滚的蘑菇云,什么也没有出现,连云彩也没有多出一丝。

「师兄,师父要用天雷劈什么?」虫虫悄悄问燕小乙,此时大家都紧张的注视着半空,倒没有人注意到她。

「天雷是会勾动地火的。」燕小乙没有回头,简略答道。

这话,虫虫倒是听过,不过她一直以为这是说男女感情爆发,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意思,就比如她和花四海——咦,怎么会想起他?不能想!不能想!他们根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仇人,她这小虫被劈死还差不多,勾搭?不对,是勾动,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咕噜噜的声音变成咔咔咔的了,血红的天空中闪过一道道短小却又极为耀目的银­色­闪电,这些闪电散布在天空的任何一处,慢慢向中间汇聚,逐渐凌驾于那朵火云之上。

像做早­操­一样比比划划的白沉香突然收势停住,把手中的无双杖猛掷了出去,刚好越过墨武的头顶,Сhā在沙地之中,杖前端的九连环发出嗡嗡之声,与沙山上的符咒呼应着,似乎在为天雷指引方向。

不到片刻,天上就和开了锅一样,虽然依然晴朗,却给人马上就要天塌地陷之感,直到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一道张牙舞爪的闪电划过天际,瞬间把那个香案和香炉都击得粉碎。

「偏了!」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话音未落,第二声雷响传来。

脚下一松,虫虫差点滚下沙山,幸好燕小乙抓住了她,就见第二条闪电从半空中孔了下来,穿过那朵蘑菇云,透过那条已成笔直之势的光柱,一直到冰寒篮上方才停止,把整个烈焰一分为二。

这不过是瞬间即逝的事,但那一直在光柱中窜来窜去的神剑残片却似乎被巨大的力量挤压了一样,蓦333地被掀到了火云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白沉捍见状再不怠慢,急忙收回无双杖,沙山的符咒不再抖动,天上的雷声也像完成了任务一样浙行浙远,而所有的人全部抬头望向那条蘑菇云。

虫虫有点近视,除了看得到火气翻滚得越来越激烈外,什么也看不到,再看看周围,年轮弟子也大金面­色­茫然,只有白沉香和几名师叔师伯级的人物面­色­变化面端。

「已经到了焰心,怎么还是不溶?」一名师叔说

白沉香没有回话,眉心皱成一团,内心的焦虑和烦恼可见一斑。

「我听说但凡神剑铸成,都需要剑主之血­肉­,却邪剑会不会——」那个可憎的杨师伯又发话了,话音未落。虫虫就感觉无数道寒光扫到自己身上,所有人都不情好意的看头她!

她全身发冷,整个人处于木僵状态。

剑主的血­肉­?不会是要拿她祭炉吧?!哪有这样的,过河拆桥,念完经就打和尚!要跑,快跑!可是为什么腿就是动不了呢?只能盯着白沉香看,生怕他一点头,她就会立即被扔到那团火里去,尸骨无存。

白沉香脸­色­复杂的看着虫虫,眼神中纠结了太多的东西,其实不过是迟疑了几秒钟的时间,但虫虫却感觉有几个钟头那么长,那种等待宣判的感觉难受得要死,好在白沉香还算有良心,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

「哎呀,墨武师叔!」正当虫虫暗嘘了一口气时,忽然有人惊呼一声,众人转头一看,就见墨武似乎就要顶不住了,单膝跪地,双臂颤抖,虽然拼命坚持,但半空中的冰寒篮已经倾斜,融化而成的小雨已经发展成中雨,天上的火云更是在向大地的方向逼近!

「退后!」白沉香低喝一声,双掌齐挥,手中真气隔空输送给墨武,帮助墨武重新站立了起来,但谁都看得出,三位师叔外加冰寒篮已经是强弩之末,维持这个局势分外勉强。

虫虫巴不得后退,所以跑得比谁都快,站到了众人的身后,心里感觉她的处境极其危险,如果别人真的把她当成铸剑过程中的重要一环,那么别看白沉香刚才还算有点良心,保不齐一会儿即使出丢卒保车的招数,拿她祭了炉,然后一群人带着重铸好的却邪剑开开心心的跑路,以后逢个清明鬼节、初一十五的随便掉两对鳄鱼眼泪,烧几张烂纸,安慰他自己内疚之心。

她不­干­!凭什么啊!她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过是误入,就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吗?她还是Chu女,如果要死,也要等泡了花四海再说,至少留下个未亡人才像话!

话说她对人家亲也亲了、抱了抱了、摸也摸了,总要负上一点责任!可是跑,貌似不大可能,因为她虽然可以指挥那金­色­光罩腾空一点,但那不是飞,况且这沙漠一望无际,除非她是流星,否则一逃就会被人发现,目标还大,不如说地想办法,不然,使障眼法吧!

因为有­性­命之忧,虫虫的脑子不大清楚,又因为唯一会变的只有大石头,所以她心随意动,唰的一下变化了,她趴在地上不动,但藏在腹下的手却不闲着,拼命挖着滚烫的沙,觉得做一块埋的沙里的石头要安全。

我挖!我挖!

正努力着,就见一双男人的脚走到她面前,轻轻碰了碰她:「师妹!师妹!快起来,这太明显了,瞒不了人的!」燕小乙挡在大石头前面,看了一眼低头苦思的师父。

唉,二师兄真是好人,看来这骗不过白沉香,也是,黄澄澄的沙上有一块黑­色­大石头是比较扎眼,不然­干­脆变­色­,最好再变小点!

她没学过变­色­,也没学过变小,但是情急之下,意念分外集中,居然成功了,但是她以为这一切只有她和燕小乙知道,其实每一个动作都没有逃得了白沉香的眼睛。

她是天才还是废物?如果是天才,为什么招待个任务就五痨七伤的,一点上进心也没有?如果是废物?为什么她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障眼法?居然还会自行开发法术,进行变换,身体外那道隐隐的金­色­真气更是光华流动,看来如果不凡?

眼看着那块和黄沙同­色­的石头正在扭动着向沙里面陷,试图埋起自己,白沉香忽然心生怒火,伸手虚空一抓!

这个丫头,怎么就知道逃命!没半点身为天门弟子的觉悟!

燕小乙的身体被生生推到一边,而后面的虫虫正挖得热闹,却突然被一股超强的吸力抓住了,好死不死的,她变得是圆石,所以不可抑制的滚了过去。

白沉香按住圆石,伸两指用力一点,就听「哎哟」一声,八剑弟子之七的姚虫虫小蚂蚁就现形在众人面前,颈后的衣领还被师父牢牢抓着。

1-70 刺

「蚂蚁,你­干­什么?」白沉捍异常恼怒。

「师父,你不能拿我祭炉!」虫虫艰难的梗过脖子说。

白沉香还没回话,杨师伯便道:「掌门师弟,墨武他们三个要顶不住了,要成大事必要有牺牲,如果天时一过,不但却邪剑铸不成,只怕冰寒篮一毁,这里的弟子十之八九躲不过火虐,一边是一个人,另一边是诸人大事,何去何从,掌门师弟,你要快下决断啊!」他说得痛心疾首,装出一幅为国为民的沧桑模样,可要不是因为白沉香压着,虫虫恨不得冲过去给他来个背摔。

「死老头,你懂个屁!」虫虫毫不客气的回嘴,「你们的冶炼技术落后,不明白铸剑不成是因为缺乏一种叫磷的东西,而只有是人,身体里就有,反正你对天门派也没有贡献,除了混吃等死,就是成天叽叽歪歪、指手划脚,如果真那么大公无私,把你祭炉好了,说得那么义正辞严的,舍得你的老胳膊老腿吗?来吧,你跳到火里,拯救天门派,也省得平白浪费粮食。」

这番话,把杨师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伸手指着虫虫,嘴­唇­哆噻着,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虽然法力和武功泛泛,但辈份很高,就连掌门人也尊称他一声师兄,可是却让这个小小女子屡次冒犯,实在太不能容忍白沉香手腕一转,强迫虫虫面对着他,喝道:「劣徒,胆敢如此无理!」

「本来就是嘛!」因为在生死关头,虫虫大脑发热,话也不经过思考就冲出而出:「红口白牙的,­干­什么说宰了我就能铸成神剑?他有什么证据?如果铸不成呢,我不是白死了!也不想想,真火石是谁找回来的,没封我个功臣我就够不计较的了,居然还要迫害我,哪有这样的道理!再说,有困难徒弟上,有好处就长辈收,这是天门派的什么规矩?妄称仙道正派,连魔道也不如,你们害不害羞——」虫虫住了嘴,因为她清楚地看到,她每多说一个字,白沉香额头上的青筋就突出一分,现在已经像两条小蚯蚓一样胖乎乎的了,还突突地跳,挺吓人的。

白沉香感觉自己胸中的火已经可以媲美天空中的火云了,真想把这个红毛脑袋捏扁啊,那骨头碎裂的声音一定很消气,可是一想到她可能是个道术天才,又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就是下不去手!

他做了什么孽,居然摊上这么个七弟子!他这一生都尊天重地、谨言慎行,为什么一颗平静的道心能让这只蚂蚁气得屡屡失守,嗔念、杀念一起涌出!

难道冥冥中的天意在惩罚他?难道这丫头是天魔星转世?

他怒火升腾又苦苦压抑,心中善恶交战,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呼呼的喘气。不过,他的手正抓着那个劣徒的后领,于是不自觉的带上了三分劲力,掌中的布料登时化为飞灰,手下便空了。

虫虫正在奋力挣扎,力图让自己的双脚可以着地,白沉香这一松开,她用力过猛,又是站在沙山的边缘,所以脚下一空,咕噜噜的就滚了下去。

依白沉香的功力,完全可以把虫虫抓上来,可他太生气了,想让这省徒吃点苦头,而虫虫虽然往下滚得很难受,但一想到盆底离危险相对远一点,也不太挣扎,师徒两个第一次达成了共识,所以虫虫就那么姿态不雅的滚下了沙山。

火红的天、金灿灿的地在眼前不断交替,头晕目眩之中,虫虫的脑海里忽然有一根弦绷了一下——不要滚到冰寒篮下面,看墨武师叔的样子,可不是好玩的!

可是现在她哪里还止得住势,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一样,而且由于惯­性­的作用还越滚越快,不偏不倚的穿过墨武师叔的身边,啪叽一声落到一片湿沙上才稳住。

冰寒篮化出的水洒在她的身上,居然是温的,而且大概因为有这些融化的冰晶之水保护,她并没有感觉热,而墨武身上却已经严重烧伤,手臂上有的地方都发黑了,豆大的汗珠从他坚毅的脸上滑了下来,但他仍然顽强的顶住上方摇摇欲坠的冰寒篮,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不明物体滚到他脚边不远处,又似乎是不会疼一样。

想想墨武师叔还真可怜,这么温柔敦厚的人,却因为当过铁匠而被白沉香逼来,现在剑没铸成,自己却要被烤死了。唉,感同身受,她的全身都为他疼。可是——不对,烧伤为什么会扎扎的疼,她前些日子烧伤过手,是火烧火燎的疼法啊!

虫虫低头一看,惊得大叫一声,自己差点吓晕过去,连三位师叔都在百忙之中注意到她的存在。只见她全身都扎满了两、三寸长的粗刺,胸口处倒没有,大概是因为她怀里塞了一件宝衣云霞披。

放眼一看,才发现盆底的地面上生满了一种类似于巨型仙人掌的东西,不过是和黄沙一样的颜­色­,而且像沙棘一样是贴着沙子表面生长的,从沙山上根本看不到,而当她一路滚过来,速度、力量、角度俱佳,把那些刺全带了下来。

眼泪夺眶而出,她本不想表现得软弱,可实在太疼了,刚才还不觉得,这孟子感觉剜心一样,那些刺扎在身上,好像活的,还在往­肉­里钻。

「花四海,呜呜呜,花四海——」她含糊不清的叫他的名字,倒不是指望他来救她,只是感觉叫着个什么人,疼痛会好一点,而且想起了贴着他脸膛时的安全和温暖,但她明白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于是咬了咬牙,手哆嗦着,摸到腿上的一根刺,快速的拔出。

随着刺被拔出,一股细细的血液也喷了出来,她知道不能信得过这些刺扎在身上,所以趁着自己还下得了手,一根根的拔,同时放声大哭,大滴的眼泪毫不作伪。

只是——为什么血和泪没有往下落,却往上飞去?是这个地点奇异到违背了物理定律,还是老天可怜她冤比窦娥,出现了这样的意外的情况?

狠心拔下身前的最后一根刺,虫虫发现三位师叔都惊异的望向半空,她也循势望去,就见她的头顶上飘浮着一个粉红­色­的水泡,晶莹美丽,不断的轻转慢升,竟然是她的眼泪和鲜血混合而成的!

她的血和泪能合成珍珠吗?那她岂不是传说中的鲛人?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人种有问题?但是如果被人发现不是要被抓起来虐待,就为了吃她的­肉­片粥,外加拿她合成的宝贝吗?

她吓得忘记了疼,止住了哭泣,耳边听墨武师叔暴喝一声,本已成强弩之末的三人突然同时用力,各腾出一只手来击向那水泡,把它推到了那火柱之中,瞬间消失。

白沉香飘然下落到盆底,凝视着空中的变化,过了片刻,他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很不庄重的跳着脚喊道:「成了!成了!神剑熔了!」

1-71 一分为二

他这么大声嚷嚷,沙山上其他几位师叔伯级的人物也下到盆底。

杨老头煞有介事的抬头观望了半天,皱着一张老脸道:「掌门师弟你看,只融了一小部分,还有一大部分未熔,只怕需要更多的血泪。」他不怀好意的看看虫虫,「你若舍不得徒弟,未必要杀了她才行,断其一臂,神剑也能成。」

虫虫大吃一惊,心想孔老子说得真好——宁得罪群子,不得罪小人,难道她命中注定是独臂神尼?她想爬起来逃走,但疼得根本动不了。

再看白沉香,先是一愣,之后神­色­决绝,咬着后槽牙,目光烁烁,大踏步向虫虫走来,毅然穿过墨武身边的热空气包围,也不顾衣服发梢被烤焦,一手按着虫虫的头,另一手猛地挥了下来。

「白沉香杀徒弟啦!」她惨叫一声,觉得后背一凉,还以为中了九­阴­白骨爪,但随即明白她的背上虽然多了几个窟窿,但那是刺被拔掉后留下的,白沉香没有杀她、砍她,只是拔掉了她背上的刺而已,因为手法快,下手狠,她反倒没那么疼,但是出血量估计不少。

「哭!不哭的话,为师拧掉你的脑袋!」白沉香恶狠狠的说。

不用他吼,虫虫已经哭得唏哩哗啦了。

疼啊,实在是疼啊,她就是怕疼,从小到大,生病时宁愿忍着,也不肯打针,现在何止是打针,这些花刺比给牛打针的针筒都大,而她受的这份罪没人注意到。

这回她头顶上形成的粉红­色­水泡果然比刚才那个大了许多,甚至有点不堪负重,好像就要掉下来的一样,三位师叔见状哪敢怠慢,立即推水泡入火柱,然后就是抑头盯着天空看。

就见天空红得就像要滴血一样,翻滚的蘑菇云疯了似地吞吐搅缠,焰心之中那无形又可怕的力量把巨火撕裂成无数簇小火苗甩了出来,快速的冲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尾巴隐没在极目之处,好像许多小扫帚星同时临世!

天空就要烧成灰烬的感觉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火云的颜­色­才开始变淡,由赤红慢慢转为金红、大红、橙红、黄|­色­、粉红,直至完全消失,天空也恢复到原来的碧蓝之­色­,好像从来没有异景出现过,同时,有好几件东西从上方忽的咂了下来!

问题是这么多人站在这儿,为什么只砸她!

虫虫拖着半伤残的身体惊叫着躲避,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没入身边的沙地里,踪影皆无,接着冰寒篮和真火石就落到离她的脑袋不过一尺的地方,再滚到别处去,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边的墨武再也坚持不住,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白沉香等人一哄而上,不是抢东西,而是扑到墨武身边,连那个姓杨的都一样,虽然他一对混浊的三角眼一直瞄向虫虫身边,却让虫虫给凶狠地瞪了回去。

她有点担心墨武师叔,可是靠不上前,只得在沙地上爬了几步,去检查冰寒蓝和真火石。

这两件宝贝本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个极寒到一丝寒气泄出就会致人死命,一个极炽到可以令山川河流燃烧。可是冰寒篮因为盖子被打开,不能控制真火石的热气,所以融化得寒气尽失,现在合上盖子后顶多零下几度的样子,而真火石似乎为融化神剑耗尽了热气,虽然还是挺热的,不能用手摸,但在其一尺之外就没什么感觉了。

这柄神剑铸得还真不容易,毁了两件宝贝才造就了这一个把,下回她要轻拿轻放,别再弄断了!

「掌门师兄,南师兄没事,不过是脱力,外加热毒内侵,还有些外伤。」另一边传来桃花的声音,他边说边从一个小瓷瓶中取出些绿­色­的药膏,快速的涂抹在墨武身上,「回山后浆养几天,我包管南师兄平安无恙。」

白沉香皱着眉看了墨武两眼,轻轻「唔」了一声,这才起身走到虫虫的身边,这一回他没有虚空去抓,而是单膝跪地,在沙上挖着。

却邪剑落在了这里,他看得清楚,只是刚才仓促一瞥,似乎感觉神剑与以前有所不同,他心中颇为不安,生怕功亏一篑。

没挖两尺,就看到剑柄,他犹豫了半响,咬着牙猛力一拉。

剑的长短大出他的预料,三尺青锋变成了两尺长,以至于他用力过猛,差点没站稳,而且双手一视剑柄,神剑居然一分为二了。

这不是原来的却邪剑,而是两柄短剑,不过一把稍长,约为两尺,稍短的那把倒像一把长匕首。

「啊,师父,这回剑可是你弄断的,不关我事。」他下在震惊之中,一边的劣徒却还趁机推卸责任。

他怒目而视,那丫头却没半点害怕的意思,还一脸幸灾乐祸,似乎很想让他也体味一下当罪人的感觉。

「师兄,剑上有字。」桃花眼尖,伸手指了一下剑背。

白沉 香翻手一瞧,果然见短剑上写着一个「却」字,匕首上写了一个「邪」字,这两个字深深嵌入剑背,与剑身浑然一体,似乎剑铸成时就有的,可是,这真的是却邪剑吗?

「师兄,不如让蚂蚁拿着试试。」苍穹提醒道。

白沉香心里一凛,想到神剑只在剑主手中才能发挥威力,否则便是凡品,于是倒转剑柄,递到虫虫手上,「拿着!」他低喝。

「我才不拿!」没想到虫虫坚决反对,甚至把两手伸在ρi股底下压着,表示她煞费苦心不碰剑的决心,「这剑古怪娇气得很,你让我拿着,回头剑有个三长两短,你又怪在我的头上,上回,我就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断的,结果你差点杀了我,最后把我关到没吃没喝没人理的地方受罪,现在在你手里一分为二了,你怕背上千古罪人的骂名,一定是想陷害我!」

真想把这丫头抓起来,吊在房梁上毒打一顿啊,不然这口气真是解不了!白沉香只感觉一股心火从脚底涌泉|­茓­直冲到头顶的百汇|­茓­,眼珠子都蓝了,聚了半天焦才找到那劣徒的位置,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往外蹦,「拿着却邪剑!」

「不要!」

「拿着!」

「就不!」

「快拿着!」

「绝不!」

「你拿不拿?」白沉香的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劣徒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像柔软的水草一样晃。

「哎!蚂蚁,不要闹了。你就拿一下呗,师叔给你保证,绝不会陷害你。」墨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见这师徒闹得不成样子,和苍穹交换了一下眼神,Сhā口道。

这个丫头吃软不吃硬,心肠好得很,哄着她说,就怎么都行,呛着她说,她就像个十几岁的小孩,怎么说都不成。偏偏他这个掌门师兄是一辈子也不懂得温柔是何物的。

虫虫已经晃得眼冒金星,此刻看到墨武因伤而憔悴的脸,心里纵然有万般不愿,也不忍心拒绝,只得勉为其难的道:「我是看南师叔的面子,不然砍掉我的手容易,让我碰这两把废铜烂铁难了!」说着伸手夺过白沉香手里的剑。

这对剑没有一点新铸之剑的锐气,锈迹斑驳,破烂得仿佛埋在烂泥地里 一百年后才挖出来的,可是剑一入虫虫之手,剑身上厚厚的锈斑急的脱落了一块,吓了所有人一跳,以为剑又碎裂了,同时,伴随着一阵嗡鸣声,剑身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就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好像蜡烛流泪一样,所有的锈斑一块块落了下来,之后青光一闪,如同一条青龙在剑身上掠过,却邪剑除妖斩魅之气瞬间灿然于锋上!

四周,其余七剑欢喜无限的嗡鸣回荡着,碧蓝的天空中,骤然映出了一道横跨东西的彩虹!

虽然剑形一分为二了,但陈兵八剑之七的神剑却重新找到了剑魂。

却邪剑重铸成功!

1-72 修罗微茫

聚窟洲是苦寒之地,除了几处平原城镇外,大部分山地地区气候恶劣、寸草不生、似乎没有生命的迹象,其腹地的乱石山就要加个「更」字。

山上遍布着嶙峋怪异的白­色­石头,山间常有雾气盘绕不去,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冰山,似真似幻,让人望而生畏,但只要走到山谷之中,就会发现那里是一片花团锦簇、生机盎然的景象。

三十六个石筑的围堡依山势而建,看似杂乱,实则井然有序,表面上彼此断绝,路不相通,实则各有暗道相连,整个布局是一个极高明的阵法,倘若有外敌来袭,各个围堡既能du立应战,也可与其他围堡守望相助,可攻可守,极难攻破。

就算外敌攻破其中一处,于整个大局也没有多大的破坏,况且每个围堡都有自己特殊的结界,煞气外溢,若不是本道中人,或者被带领进入,根本到达不了山谷中心的白­色­王殿。

这里就是魔道的总坛——修罗微茫。

花四海统一魔道三十六天罡后,并没有强行把他们融为一体,而是让他们各自保持适当的独立,在魔王的统一号令和管理下单独行事,白­色­王殿就是平时仪事的地方。但魔王实际上很少过问道中的一般事务,这一切,包括修罗微茫的建造,都是军师凤凰主持、设计的。

魔道有左右两大道首,右道首马小甲,人送外号冒牌神;左道首暗处,为人比较神秘,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身。男女两大军师,男主外,女主内。男军师是西贝柳丝,所有情报收集的工作都是他做;而女军师凤凰则管理着所有的内部事务。

花四海虽然从来不缺女人,但凤凰却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他面前说得上话的。

而真正的王殿是黑­色­王殿,建造在极顶之上,花四海独自住在那里。想要进入黑­色­王殿,必须通过三十六个围堡和白­色­王殿,或者从后山进入。

后山,一层层地黑紫­色­雾气中年弥漫不去,让人看不清雾里有些什么。而且寂静得连一丝风声也没有,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有没有人进入过迷雾不得而知,但却从没有人出来过,很多人都说后山是通向不知名地方的神之结界。

一片雪白中,一座高达的黑­色­石殿孤寂的屹立着,没有修饰、没有缓和、阻隔一切接近与生机、直接而霸道、骄傲而冷酷的存在着,表明着它主人的气质——威严、强硬而冰冷。

殿内,空荡得让人心慌,只在连阳光都穿不透的尽头有一张极其宽阔的木榻,此刻花四海正坐在这张没有雕花,也没有衬垫的榻上,一腿屈着,另一腿长长地伸直,看来有点心不在焉的听渡海人夫­妇­和汪老板讲着拦截天门派弟子的事。

听完,他仍然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这使跪在榻前的三个人万分紧张,可又不敢看他,只把哀求的目光投向站在榻边的凤凰军师身上。

这是个绝世美女,一身紧俏的黑­色­更衬得她眉目和身段无法形容地美,皮肤白的耀眼,一双眼睛如秋水般澄澈。灵动灿然,大概知道魔王历来讨厌累赘,所以浑身上下无一件饰物,清清爽爽,乌光水滑的长发高高挽在头顶。

「王,要怎么处置此三人?」她轻声问。语气大方自然,无半分畏惧和献媚。

花四海仍然不语,大殿内的空气冷得似凝了一层冰一样,让人连气都不敢喘。那三个人更是吓得微微发抖,如待宰的羔羊。哪还有半分平日的凶悍。

魔王一向赏罚分明,这一回他们不但没有抓到三个天门派弟子,让他们把宝物和神兽一起带走了,而且还中了人家声东击西之计,追错了方向,虽说对方这是因为来了两个宗师级的人物救援,但他们人多势众,居然一败涂地,为是有些说不过去。可是王既然不说话,他们也只好等着,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命运。

半响,花四海挥了挥手指。

三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女军师。凤凰微微一笑道:「你们先去无穷山吧,争取戴罪立功。」她笑起来美得让人心醉,说出的话更令三人如蒙大赦一般。

看着那三个人匆匆忙忙欣喜若狂的退出,凤凰偷眼望了一下花四海,见他沉默不语,明白这明显的拒绝和希望独处的意思,于是知趣的施了一礼,也施施然退下了。

每个人都以为王对她不同,只有她明白,那不同的程度极其有限,若不是她职为军师、若不是他们在年幼之时就已相识,他在她心目中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只是正因为有了这两点不同,她才可以自由地呆在他身边。所谓水滴石穿,时间久了,或者、大概、可能、应该,他会接受她。

许多想成为魔王夫人的女人不明白,王最烦的就是女人的纠缠。她不是王的女人,可是她却懂,所以她才能进退有度,距他最近,为自己赢得了未来的可能。

但今天令她不解地是,王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当渡海人他们提及一个名叫印度阿三的人,王的眉头就会轻蹙一下,看来他对那个人很在意。这让她有点奇怪,那个小子是谁?能让冷漠如山的王有情绪上地变化。

她很想跟王去无穷山,说不定可以见到印度阿三,可是她不能,她要为他守着修罗微茫,那是他的根基所在,身为他地军师,这是她的职责。不过,她可以派个人帮她看看,研究王的敌人也是她的爱好。

才走出大殿,迎面看到一只纸鸟飞过来。凤凰不禁微笑,知道是西贝有情报来了,于是侧身避过,让鸟儿飞了进去。

而此时的花四海已经回到自己的居所了,一样的空旷大屋,简单的几件家具,一盆火漠然的烧着,整个地方清冷到了极处,寂寞到了极处。他把从不离身的冰魔刀和锁麟龙放到桌上,看到了那只摆放在桌脚的奇怪鞋子,脑海中又冒出了那张一头红­色­短发的脸来。

当渡海人说起她逃跑的经过时,他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像是一条小虫爬过心头一样,而当时他的两件法宝发出了只有他感觉得到的颤抖。冰魔刀和锁麟龙与他一起身经无数恶战,从没有胆怯过,但那丫头用那种下三滥的招数,害得它们听到她的名字就吓坏了。

想起她使用诡计逃跑,他不自禁抚了抚嘴­唇­。那不是吻,是使劲的磨擦,有机会要教育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真正的吻是什么样的。

不过,她跑的时候光着一只脚,那只脚纤秀白­嫩­,却又­肉­­肉­的,非常漂亮,不知道会不会为别人看到。

想到这儿,他忽然有点烦躁,随即感觉有异,一只纸鸟从门口撞了进来。不用看,他就知道那纸是熏了香的花笺,而且纸鸟会拿腔做调的对他说:「小花,见字如面。」

所以他劈空一指,把那纸鸟打落,然后吸过信纸来读。

1-73 无穷山,迷踪地

来信的人大概知道纸鸟会遭到这种待遇,所以纸上并非空白,花四海匆匆读完,总算明白为什么天门派的弟子会跑到聚窟洲的逍遥山来。

姚虫虫是从天而降的!他们安Сhā在天门派的内应这么说。所以她才被收为天门弟子,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行为一向端方的白沉香,会收了那样一个花样百出的恶劣徒弟。

她能拔出却邪神剑是他亲眼所见,因为那锋芒未出的剑磕坏了他的锁麟龙,可是当时剑又退回到藏剑石中了,没想到之后她还能再度拔出,而且还给弄断了。原来他们来逍遥山就是为了取那个能把山川河流熔化的石头来铸剑!

渡海人他们往凤麟洲的方向没有追到人,一定是天门派的人急着铸剑去了,估计不是在炎洲就是在生洲,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的人发现云梦山山门紧闭,他们在无穷山的举动虽然还有人监视,但却自如了许多。

现在即知道了天门派的目的,他就没什么担心的了,而且他决定大张旗鼓的行动,反正天门派从雅仙居跑回去的那名弟子也一定报告了魔道的举动,那么他们­干­脆转暗为明,他倒要看看,谁能拦得住他!

传说中的陈兵八剑有多么厉害,他从不放在心上,剑存剑毁不过是了了小事。成败在我,他只相信自己的力量,什么天地人神道,统统不值一提。

可是,那个丫头是谁?难道和他一样有着不可告人的身世和天生就有的使命?!刚才他在听渡海人说话的时候,忽然感觉她哭泣着叫他的名字,花四海,花四海——

这让他一阵心悸。是幻觉吗?还是因为他的水心绊吸了她的血,他就可以听到她的心声了?那么就是说。她还在想着他?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到无穷山吧,因为信中最后一句话是他最关心的——围困,速来!

西贝这厮,说起闲事来废话很多,说到正事却简练得不得了,通篇只有这四个字重要,但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他平静的内心有些波动,毕竟这是他多年的愿望,统一魔道是第一步。办成这件事是第二步,然后还有第三步、第四步——

直到,他的目标达成!

他转身抓起冰魔刀和锁麟龙准备离开,忽然又瞄到那只奇怪的鞋子,想了一想,摸出怀里那串和那丫头一样古怪的红­色­链子,连鞋一起放入了床边的柜子中。封上禁制。

以那丫头的法力,白沉香想必不会派她去无穷山,那样的话,他们之间就不会起冲突,等他办好这件事再找她算帐。如果真的遇到了,这一次,他不会手下留情,因为和他天生的使命比起来。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包括她,包括自己。

「暗处,让凤凰看紧总坛,你跟来。」走出黑­色­石殿,花四海头也不回的对殿后隐藏着的一条黑­色­影子说道。

「遵王命。」左道首暗处沉声答道。之后像一朵黑云似的腾空而去。

花四海站在乱石山最高处俯视着整个修罗微茫,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无穷山、迷踪地,他终于要盖成通天宝塔了。

………………………………………………

作为重铸却邪神剑的功臣和重伤员,虫虫是被苍穹师叔背回来的。

身后,跟着狗狗和她的苦力燕小乙。堂堂八剑弟子的二师兄要帮这个师妹拿着她一路上收集的奇怪玩意儿和已经坏掉的冰寒篮、真火石,也不知道她又打的什么主意。不时的。伤员同学还会和五师姐撒个娇,要水喝,要擦汗,闹得一堆人围着她转。引来白沉香怒目无数,而真正的重伤员墨武却是在弟子的搀扶下自己飞回来的。

回到云梦山。虫虫本以为可以装病装上几个月,躲过无穷山之行,但偏偏桃花师叔医仙的名头不是浪得虚名,是真正意义上的手到病除,虽然她外伤严重,不到两天也已经完全愈合,而且一点疤痕也没有留,加上多日不见的哈大叔烹制了无数美食给她补身体,所以她打地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这两天她看得明白,整个天门派都人心惶惶,因为已经肯定魔道在无穷山上有重大企图,天门派为了匡扶正义,和魔道的冲突在所难免。可是,她不敢去啊!她怕见到花四海,虽然心里又有一根小草在疯长,很想再见到他,但她还远没有花痴到可以为了帅哥而放弃生命的地步。

可是白沉香坚持八剑弟子全体都去,这让她怀疑别扭师父是借机报复,为了不背上杀徒的恶名,特意送她到花四海的刀口上去送掉小命。

据天门派派出的探子冒死回报,魔道的道徒本来在无穷山里乱窜,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但最近几天已经聚在了一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不知什么东西,现在在整体缓慢移动。他们曾经试图打探,但全体被魔道中人挡了回来,死伤不少。

这事再请求仙道三大派中的另两派——平宁山的礼佛寺和无影岛的隐流来支援是来不及了,再说事情发生在天门派的属地,当然要由自己来解决。白沉香已经为剿魔之事忙活了两天,大家也已经准备好随时出发,虫虫即知道自己逃不开,只好偷偷去了趟昆吾连天洞,想把万事知也带上,这样逃命的时候也好有个帮手,虽然它只是一直絮絮叨叨的­鸡­。

才一拐到那个大校场,狗狗就兴奋得向前冲,带得虫虫差点摔倒。她怕狗狗乱跑,在它脖子上拴了根链子。而和狗狗同时兴奋的,还有一只猫,黑白相间的小猫,就蹲在一块大石头旁边,似乎等了很久。

「九命,你跑来­干­什么?」虫虫吓了一跳,拼命拉着链子,把狗狗吊起来,抱在怀里,不理会它想去追猫的天­性­,「找我打架也不是这个时候,你会被白沉——不是——会被我师父一掌打死的。我可不是骗你,他虽然为人别扭,那功夫可不是盖的。快走快走!」她伸脚踢了踢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九命没有恶意,而且感觉那小猫妖很喜欢她。六道之间有什么冲突和渊源她也不知道,但她不想让他受到伤害。从某种程度上讲,他还是个孩子,连胡子都没有修下去,不应该卷入成年人的事非中。

1-74 蜗斗

喵呜——

那双与众不同的迷离猫眼盯着她,开心的叫了一声。

「都什么时候了,装什么可爱!」虫虫加大劲又踢了他一脚,「快离开天门山!变人形!」如果九命保持猫形,狗狗就会一直兴奋,它现在胖了好多,又挣扎个不停,她抱得好辛苦。

唰的一声,美少年出现了!修长略瘦的身材,黑­色­浓发中一缕缕的白,似有雾光的双眼,一脸看来好像很想念她的样子。

要死了!要死了!一只未成年小猫而已,就纯真得那么魅惑人,这要是长大了,还不颠倒众生?他到底是猫妖还是狐妖?说起来,妖怪还真是不能招惹,天生就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弯身放下狗狗,发现它很开心的围着九命转了一圈,以头撞了撞九命的脚跟,看来还挺亲热的。虫虫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猛一起身,却觉得眼前一黑,发现她的脸正对着九命的脸,相距连半寸也不到,九命的两只前爪,不对,是胳膊抱紧了她的肩头,就那么认真又好奇的俯下头看她。

虫虫一瞬间涨红了脸,九命年轻而男­性­的气息熏得她头昏脑涨,完全不知所措。一人一妖就那么呆愣愣的互瞪着,直到九命的嘴­唇­一动,温软灵活的舌头又一次伸了出来,舔了一下虫虫的鼻子,之后在她的左右脸颊轻轻各舔了一下,好像她是一条美味的鱼。

「猫洗脸哪你!」感觉热流从脸上窜遍全身,虫虫迅速挣脱九命的拥抱,跳到一边,拼命擦脸上的猫口水:「洗就洗吧,­干­嘛洗我的!死猫,你在乱碰我,我宰了你!」虫虫害羞之下,怒气冲冲的大喊,同时随手拿起半路上折的树枝,向九命的手臂打去。

她满以为九命躲得开,所以下手不知轻重,方位也不太准,哪知道这猫儿根本不躲,一双迷离的眼睛定定落在她的脸上,似乎就这么看上几千几百年也不会厌烦似的。

啪的一声,那树枝毫不留情的抽到九命露在衣袖外的手背上,登时就出现了一条血痕。

「哎呀,你这狡猾的东西,居然给我玩苦­肉­计,早知道我刚才用却邪剑,现斩了你这个妖邪再说。」虫虫吓了一跳,慌忙抓起九命的手。嘴里虽然说得凶,手上却拿出衣袋中一小盒药膏,轻轻涂抹在九命的伤口上,嘴里还呼呼吹着凉风。那是桃花师叔送给她的,说是她这个祸头子难免又惹出什么事来,先来个有备无患的好。

九命微微翘起嘴角,如痴如醉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发现她的胡子虽然没了。可是味道没变,再看她爱怜的握着自己的手上药,虽然确实有点疼,却仍然大感幸福,整个人顺势趴在虫虫的肩头。他人比虫虫高出许多,这一依偎下来就如同泰山压顶之势。

不过虫虫有了提防。看他又粘了过来,狠命在他腰上用力一扭,跳到一边大叫道:「­色­猫,我看你还不躲,又玩偷袭,活得不耐烦了你就直说啊!」说着捋胳膊、挽袖子。恶狠狠地举起手中的树枝。

这一回九命跑了,很开心的跑了,后面跟着边骂边跑的虫虫和一只凑热闹般又跳又叫的狗狗。他一会儿变人形,一会儿变猫形。自从出来游历,第一次这么快乐。后面追的狗狗也很开心,可是却把虫虫累得够呛。

「你——你——好,你给我记着!」虫虫捂着肚子停住了脚步,「以后我一定学会飞毛腿,把你这死猫的尾巴给揪下来!哼!」她气呼呼的往山洞里走,心想动物都是这样,你不理它,它们自然就会追上来。

果然,后面传来刷刷地脚步声,眨眼的功夫,一只漂亮的哈士奇和一个帅得没边的美少年就一左一右回到她身边。她本想阻止九命进洞,毕竟这是他们天门派的地方,而九命是妖道中人,但当她想起万事知的时候突然心生恶念,最后还是带着九命一起进入了昆吾连天洞,还让他变成了猫形。

「万事知,你地主人回来啦。」她扯了一下脖子上的金尾羽。

嘿嘿,有了这东西就是好,万事知就算再不愿意,就算躲藏得再隐蔽,也一定要出来见她不可。除非它醉倒了。可是,它不会吧?它不会又去偷吃多汁果吧?它不会吧?

正忧虑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惨叫,一个黄黄的,毛茸茸的胖东西拼命扇动着短小的翅膀,不断腾上半空,有不断下落,嘴里惊叫着:「走开!快让它们走开!啊——臭丫头主人,你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呀?叫我臭丫头。好,九命,给我咬断这只小­鸡­的脖子。」虫虫坏笑着。

这就是她带九命和狗狗进洞的目的,就是要吓唬万事知的,她这趟出去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服人是假,兽服兽是真,自然的东西永远是遵循规律。狗追猫,猫喜欢鱼,狗和猫都爱抓鸟是注定的天理,万事知虽然不是鸟,不过也差不多。

九命喵呜一声,整个背都弓了起来,比狗狗都听话。但他还没有扑上去,万事知已经惨叫得像是脖子已经断掉了一样,并且迸发出无比的潜能,和第一次遇到虫虫时飞得一样又高又急,但好在还比较又准头,落在了虫虫的肩膀上。

「美女!大美女主人!」他叫着:「你的蜗斗不会吐火吧?不能让他吐火啊,我可不想变成烧­鸡­!应该还不会吐!」

蜗斗,什么东东?难道是说她的哈士奇?!话说,她本来是打算让万事知帮她看看狗狗的,毕竟一只不惧高温的狗是比较罕见的。

「你说狗狗?」她问。

万事知气恼得啄了她的头发一下,「狗?真是有眼不是金香玉,这是千年不遇的神兽,名叫蜗斗,只是长得像狗,吃火吐火,特别恋主和忠实。笨蛋主——不不,美女主人,你怎么这么好运,收了我万事知还不够,又收了这神兽做手下。」

「手下?」

「难道你当我们是宠物?」万事知一点也没有宠物的态度,又啄了一下虫虫的头发,气急败坏的说:「有我聪明的大脑和渊博的知识,有蜗斗的天生神能,成不成为仙道高手我不知道,但混吃等死总是没问题的。」

换作另一个人,听到「混吃等死」四个字一定会生气,可这恰恰是虫虫想在这个世界过的生活,因此也不在意,低头看了一眼蜗斗,见它扬着毛茸茸的脑袋看她,吐着舌头,尾巴在地上摇来摇去,一脸宠物的态度,可爱死了,把它看成一员杀将才奇怪哩!

1-75 主人命令第一号

「它是神气未成。」万事知一向会揣摸虫虫的心意,在一边解释道,「你找到它时,就看到它一只对吧?告诉你,蜗斗的寿命相当长,所以长得也慢,数量更是非常稀少,也许天地间只有一、两只。它们不论公母,产下下一代时不用交配,当它们觉得大限将至的时候,就会吐出腹中的丹火。这丹火会化为蜗斗的幼崽,然后以母体喂养,直到百年后,上一代蜗斗化为火气消失,小蜗斗——大概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了。」

百年?就是说这狗宝宝有一百多岁了?

虫虫疑惑的半俯下身抚摸狗狗,不对,是蜗斗的头,手中的触感不是一般的好,而它更是谄媚的舔了一下虫虫的手。

「从今天起,你就叫阿斗吧。」虫虫心里一亮,管它是狗还是什么名叫蜗斗或者蜗牛的神兽,管它会不会吐火,它是她的宠物,她的朋友,甚至她的亲人,那么它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阿斗兴奋的跳起来,围着虫虫转了好几圈,同时已经又变为人形的九命的头也凑了过来。虫虫以食指顶着他的额头道:「我说了,你不许再偷袭我,否则我就不要你了。」

九命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又想跳过来扑到虫虫身上,又不敢动弹,只好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似乎虫虫抛弃他,他就活不下去了,害得虫虫心一软,脱口而出道:「你要跟着我,就只好叫你阿九了。」

「不行!」九命还没有表示,万事知先大叫道:「他是妖道中人,不是神兽,不能收为己用。我看他根骨不凡。不是一般的妖,而他现在妖­性­未出,倘若有一天——说不定吃了你!」

「他要吃也是吃了我,你怕什么?」虫虫反驳道。

九命看来那么无害,怎么会凶残到吃人的地步。她猜他粘着她,不过是因为雏鸟心理,和阿斗是一样的。

当阿斗的母亲,或者说是上一代蜗斗才消失,她就正好出现在这孤单又惊恐的小东西面前,而且和爱怜地给了它一条­肉­肠。阿斗自然会认她为主。

当她逼迫体内那道真气变为金刚狼的利爪,因为太过集中­精­神,使自己的脸上暂时长出了胡子,九命大概一位她是同类,所以才追了上来。

道理就那么简单,只是动物的本能而已,能有什么­阴­谋?又能有多么夸张恐怖?!

「你是仙道的人。收了妖道的人做手下,你猜白沉香会不会扒了你的皮?」万事知看虫虫一脸无所谓,急道。可是他选择的恐吓对象太差了,白沉香这三个字在虫虫心里天生就是被反抗的,不提别扭师父的名字还好,一提,虫虫倒坚定了收下九命的决心。

哼,明知道她法力不够。却什么危险的事都派她去做,害她逃出魔道的追杀,现在就非要去无穷山送死。白沉香明明就是想借刀杀人,那她为什么要听他的命令?她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本想受到天门派的庇护,哪知道成了马前卒。而且是那种随时会挂的趟雷兵。

「白沉香是哪位?不认识!」虫虫一把抓下肩头的万事知,举着他凑近自己的脸,「我就是要收这猫妖做我的小弟,我看谁能把我怎么样?」

喵呜一声,九命开心地扑过来,由于速度太快。虫虫没有闪开,一下被拦腰抱起,在她的轻声惊叫中被抛到半空,然后再落入他的怀抱里。接着再抛上去,如此三下才放下她。看样子还有点意犹未尽。

「以后这个也不许!」虫虫吼着,抓紧九命的胳膊,以保持不会跌倒,没想到这小猫妖瘦巴巴的,力气却不小,偷捏一下,感觉他胳膊上的肌­肉­隆起,似乎发育不错。再看他那张又帅又呆的脸,居然一脸幸福的样子。

这小正太不会一见钟情爱上她了吧?要不就是有恋母情结。也不用问他多大了,他一个妖道中人修成了人形,除了几根胡子之外,脸尾巴都修没了,说不定有几千岁。

再猜想一下,他一个小妖怪,独自来到人类聚居的地方,每天蹭渡海人的船坐,想必就是为了接近人类,得到一点人间的温暖吧。说不定他的身世悲惨的,生活是孤单的,所以遇到喜欢的人就会特别依赖。可怜见的,真不理他的话,她也不忍心。

只是,她刚才一时冲动,现在才想到现实的问题。她在白沉香的地头上开山立派,收了妖道的人做小弟,让他发现一定会赶尽杀绝。

他看她带回阿斗时就没有好脸­色­了,再加上一只猫妖,一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碎嘴子­鸡­,如果一怒之下把无双杖打来,那么他们四个有一个算一个,铁定会没命。到时候人­肉­、­鸡­­肉­、狗­肉­、猫­肉­混在一起,分都分不清了。

不能让白沉香发现,而她也不能带他们去无穷山,唯今之计就只有先藏一阵,等她再度逃命归来再说。可是无穷山那么神秘,她怕遇到古怪的事,所以万事知是要带在身边的。问题是猫狗犯相,九命不变形还好,否则一打闹起来,冲到洞外,被留守的墨武师叔看到就糟大糕了。

「阿九过来。」她甩了一下头。

她第一次主动招呼九命,九命开心的一下冲过来,抱着她的腰转了一圈。虫虫完全无可奈何了,这猫妖不会说人话,一直采用肢体语言表示他对虫虫的喜爱,怎么吓唬也不成。可他如果真是个妖也就罢了,外表偏偏是个年轻男人,还是帅得让人流口水的类型,这么抱来抱去,她一个把持不住,­干­柴烈火的,是在是很危险。

「站好了说话!」她组织九命要和她贴脸颊的动作,「你要是不听我话,就滚远一点,我不是说了不许偷袭嘛!你到底要不要跟着我?」

九命用力点头,同时伸出双手,但马上想其虫虫的威胁,想要拥抱她的动作硬生生忍住,双手就尴尬的停在半空。

这孩子严重缺乏关爱,伴有肌肤焦渴症,应该对他发起「抚触传达我的爱」行动。

虫虫心里胡乱想着,不去看着猫儿装可爱的神态,正­色­道:「既然要跟着我,就要守我的规矩。第一,不能随便抱我,亲我,除非得到我的同意。不对,你那叫舔。第二,我下的命令必须服从。第三~~第三我还没想到,反正你先答应,否则我永远不和你说一句话!」

她这样赤果果的威胁,九命哪敢不从,她又反反复复强调了好几遍,不仅阿斗和九命,连万事知也被逼点头,当然对万事知的威胁与众不同。

「那么——主人命令第一号,万事知和我去无穷山,你们两个给我藏在洞里,阿斗练习吐火,阿九把胡子给我练下去,不许被人发现,不需偷跟我。这是命令,不许反驳,再说一遍,这是命令,不容反驳。

1-76 裂地石

「王,迷踪地已经快到山腰了,我们一直跟着它走,现在仍是围势。」一个魔道中人匍匐在魔王的脚下禀告。

花四海没有说话,只看了看这片密林,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在思忖对策,不见半分慌张。

那个人只好继续解释道:「幸亏西贝军师和右道首来得巧,不然这块地走得过快,如果跑到山上,只怕再也找不到了。」

花四海依然不语,只点点头表示嘉许,之后身形一晃,隐没在空气中。

无穷山很小,但它之所以名为「无穷」,是因为它高得看不到顶,越往上,云雾越重,从没有人到达顶峰,有好事之徒爬过数年,最后也只好下山,再受不了高处的奇寒和狭小。

仙道的人以为魔道最近才在无穷山附近活动,实际上,自从他统一大半魔道后,就已经派人轮番进入无穷山了。但是他的人不爬山,只做两件事,一是等那块绝少人知道的、会移动的红泥地——迷踪地出现,二是开辟一条秘道,好把必要的材料秘密运上山。

有人告诉过他,这块有灵­性­的土地极其敏感且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假如不被惊动,就会按照一定的顺序在无穷山上下游动。如果受惊,就有可能躲起来,再也不让人找到,或者沉入地下消失。所以他派人在山脚守株待兔,这么多年了,前些日子才找到这块神秘土地的踪迹,只可惜这个时候被天门派发现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本人没有立即进山,而是让手下把迷踪地慢慢包围了起来,监视它的动静,同时广布眼线,只要有人靠近就格杀勿论。现在时机成熟,他要施法定住迷踪地,然后在上面盖上通天塔!

也幸好天门派那个丫头弄坏了却邪剑。让白沉香无法专心在无穷山之事上,倒省了他不少事。他从不信天意,但各种时机都有利于他,何愁大事不了呢?也许看在这个份上,如果那丫头真被派来这里,他可以考虑饶她一命。

想到这儿,感觉胸口的水心袢一热。他不禁皱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了那个丫头的血,现在每当他无意中想起她,水心袢就会动个不停。让他的心也不能平静了。

「小花你来啦!」一个不带半点正经的声音叫道,「魔王大人您老请快点吧。本军师要坚持不住了。」

用这种轻俘的语气说出这么严重问题的,除了西贝那个混蛋外没有第二个人。花四海拧起了眉头,明白迷踪地是要往山上走,但却被强行困在半山腰了,假如让受惊的它继续向上,跑到那无穷高的极顶,通天塔就再也盖不成了,那么他的计划就只能用第二种他极不愿意采取的方式来实现。

他稳稳的抬步向前。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手下纷纷让出一条道路。

不远处,西贝柳丝和右道手马小甲连同渡海人等魔道中的高手分四角站着,各自把法宝Сhā入地中,施法以镇势,每个人都汗透衣衫,有的更是浑身颤抖,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中间,有一块一尺见方的红褐­色­泥地,看来颇为稀软,随着泥地左冲右突。似要挣脱钳制一般,不断有浓稠的气泡拱动,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听来像是生气。

一瞬间,花四海也有惊讶。

他听那个人说起过迷踪地,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一刻他有些怀疑,这块会移动,有灵­性­、地质又如此之软,只怕人站在上面都要陷进去或者被晃倒。能建成通天塔吗?

「小花。天下的人我就佩服你,你看到这奇怪的玩意儿居然连脸­色­也没有变。要知道我当时可是跳起来了。」耳边又传来西贝的废话,「但是,如果可以的话,魔王大人能不能先出手,不然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烂泥地能不能盖房——」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因为全副心神都用来对付想从他这方冲出去的力量。

看到此景,花四海不再犹豫,腾身于半空之中,念动心诀。不管结局如何,既然已经开始,就要一直走到底,这是他做事的不二信条。

瞬间,他身外一丈之内皆被散发着银光的锁麟龙围绕,虽然未现龙气,却好像是一串首尾相连的银鱼,一环扣一环,流动不止,搅动浓重的、闪着珍珠光泽的水气,整个场地都被一股寒气笼罩。

「裂地石拿来!」他低喝一声。

一条一直无声无息的黑影嗖的从树丛中窜了出来,至马小甲身后,取下他背上包裹抛至半空。花四海顺势一带,四块不规则的红­色­尖石出现在迷踪地的上空,盘旋了起来,似乎要找到自己的位置一样,发出嗡嗡的声响。

一手拈法诀,一手慢慢抽出冰魔刀,裂地石和迷踪地之间强大的排斥力让花四海不敢怠慢。这反向的力量十分强大,不禁让他想起当日把真火石关在冰寒篮中的情景,接着脑海中冒出一双灵活妩媚的丹凤眼来:「你放心,我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会对你负责的。」那丫头恶劣的声音在说。

脑筋一热,心灵差点失守,花四海急忙凝视静气,调整四块裂地石的方位,在西贝柳丝诧异的目光中,猛一挥冰魔刀,强大凛冽的魔气劈空而下,一道银白光芒兵分四路,击中裂地石。

惊雷般的四声响,裂地石尖啸着俯冲而下,钉在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四个方向,同时四条冲天煞气形成了一个有棱有角的光柱,透林而出!

花四海落到地上,一手冰魔刀,一手锁麟龙,施力于正东正北两块裂地石上,左右两大道首联手镇住正西,西贝柳丝携其他几位高手镇住正南,把那四块又要冲出地面的石头强行按住。

地动山摇,别说魔道中人东倒西歪,就连无穷山似乎也要被地底传来地力量掀翻了,山体发出咔咔地声音,巨石滴落、泥沙俱下、许多老树连根拔起翻到,强烈地旋风绕迷踪地狂舞,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涌上大片乌云,地变引来了天应。

红泥地上的泥桨仿佛沸腾了,强大的天地之力把镇守四方的人往后推挤,一步一步、一尺一尺、一丈一丈~~

花四海笔直的站着,脸孔坚毅如石雕,半分表情也没有,虽然因为一人压两石而承受了最大的反抗力,但却屹立不动。

膝盖以下陷入了土中,巨木坚石掠他身边而过,顺应着外推之力,他维持着平衡与方向,眼看着那红泥地的面积越来越大,从一尺见方,扩大到几十丈开外。

咚!

一声霹雳从天空中震响,地平山静,风停雨骤,花四海站在暴雨中仰天冷笑。逆天改地又如何?他花四海可以做到一切!

「起塔。」他简短的发出命令。

1-77 建筑工地

在密林中听到霹雷,虫虫多少有点害怕。

她就站在白沉香身后,所以听得到他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说什么地变天应,说魔道一定改变了无穷山的地气,所以睛朗的天空才突然­阴­云密布的。

能这么厉害的,一定是花四海!

虫虫不禁有点哆嗦,怕见到他,心里又有一种说不清的渴望。其实从逍遥山逃出来到现在,不过一周的时光,她却忽然连他的长相也觉得模糊了,内心深处只有一条淡淡的影子,不知道是极度想遗忘,还是极度想牢记造成的。

仰头望去,看到一束青白­色­光柱如一柄利刃般刺入了压低的黑暗云层中,青得冰冷,黑得压抑,本来很可怕的场景,虫虫却觉得可笑,感觉那像是飞碟,火星叔叔会沿着光柱跳掉在地球上。

她不知道是什么使她满脑子胡思乱想,或者是因为心中的不安,或者是因为就要见到花四海的矛盾心理,反正她没有一点心思放到即将到来的大战上,虽然那种气氛已经很明显、很紧张了。

「蚂蚁,跟紧!」白沉香转过头,严厉的瞪了虫虫一眼。

虫虫只得调整速度,继续混在八剑弟子中,紧跟在白沉香身后。八剑弟子,听起来好拽的样子,其实非常危险,因为白沉香作为掌门,喜欢冲在最前,逃在最后,所以他们中钧天的弟子也要一样。

她明白别扭师父为什么对她不满,因为她出发前死也不肯穿那身工作服似的镶边灰袍,使出撒泼耍赖的招数,硬要穿五师姐送的那件桃红洒金的美丽衣裙,白沉香以为她是道心不诚,沉迷于皮囊­色­相,但她只是要再见到花四海时,他能觉得她也有几分姿­色­。

她当然不是绝代佳人,但也不是他每回见到的丑样子,所以她费心打扮了一番,甚至还用从现代带来的化妆品化了妆,女为悦己者容,他大概不悦她,但她似乎有点悦他。

可惜这场大雨太搅局了,虽然天门派来的几百个人只有她一个撑着油纸伞,但这怎么能挡得住这样的风雨,现在她弄巧成拙,脸上的妆全花了,不过她生­性­乐观,凡事习惯从好的方面看,心想这样至少花四海认不出她,她这么折腾换不来爱慕,能换来小命也挺划算的。

前方传来呯的一声响和众人的呼喝声,把虫虫从混乱的心绪中拉回到现实。抬眼一看,见魔道中人和天门派的人打在了一处,昏暗茂密的树木间和半空中,各­色­光柱飞来飞去,被雨水淋得闪闪发光的树叶和枝­干­带着风声四处乱飞,当真是飞花摘叶亦能伤人的高手境界。

虫虫也不惊慌,躲在大师兄身后跑来跑去,大师兄商帝乙高大魁梧,是最好的人­肉­盾牌,而且他大男子主义严重,对保护师妹这件事觉得非常光荣和理所当然。两个人一个有所求,一个有所需,配合得相当默契,虫虫根本不必拔出背上那一长一短两把却邪剑,只要一手继续打伞,另一手护住腰间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皮囊即可。

万事知在那皮囊里,它本来说自己被禁足在云梦山,不能随虫虫四处走,但虫虫越想越不对,强行把它带下来,结果根本没有禁足这回事,完全是它偷懒怕死而撒谎,气得虫虫给它记了一大过,说再有下次就烧­鸡­仔吃。

「主人,你至少应该拿那把短剑,意思意思比划一下。」万事知用只有虫虫听得到的声音说:「我感到了强烈的杀气,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主人您的师父。」

虫虫往左一瞄,果然看到白沉香眼露凶光的瞪着她。

「切,他不也是站在一边观战?再说,师兄师弟们完全可以对付,用不到我这种绝顶高手出手。」她没拔剑,而是冲着白赏香吐吐舌头,气得白沉香当场好像对雷击了一样,头发根全竖起来了!虫虫却给他来个视而不见。

自从他们进山,已经遇到好几拨拦截的魔道中人了,对方只是缠斗,并不拼命进攻,人数也不多,实在打不过的时候就会跑掉,到下一个关口设伏,总之天门派并没有遇到危险,伤亡很小,只是耽误了许多时间而已。

这不是魔道的作风,所以白沉香更是急着要赶过去,因为他觉得这证明魔道正在半山进行见不得光的恶事,偏偏半空中布下了许多禁制和结界,地面上又层层机关,如果他要破界而去,会遭到来自地面攻击,而且放着众多年轻弟子在密林中穿行,他也不能放心,如果他出重手退敌,只怕功力白白损耗,后面面对花四海这样的绝顶高手时再无胜算,只有­干­着急。

可是这个七弟子——他也明白,蚂蚁的法力低微,来无穷山实在是危险,可是他也是要栽培她,让她在危难之中成长,可她怎么就没有一点忧患意识?怎么就——唉——真是冤孽!

他被乞得无力,只得不去管她,全心指挥弟子们冲破一道道围困,艰难前行。从山脚到半山,不过半日的行程,天门派的人却足足走了三天,雨也下了三天,直到第四日的清晨,他们才听到一阵阵叮叮当当的声音穿透雨幕,满满地袭入了众人的耳朵。

随着众人稀里糊涂的冲上去,虫虫只觉得眼前一亮,树木参天且气候变化剧烈密林中,出现了一片广阔的空地,嘈杂的声音就是来自这里,许多魔道中人根本无视天门派的出现,仍然有秩序的把一块块白石通过一个像投石机的东西运到半空中,整个地方像是一个繁忙的建筑工地。

空地的中心突兀地耸立着一座白­色­石塔,巨大的白­色­石头、八角的形状,没有门,只有窗,初看上去倒像是烟囱,笔直的伸向空中。

它太高了,高得变态,比虫虫在她原来的世界中看到的任何一个楼都要高,四、十五层以上盘绕着一层淡紫­色­雾气,看不到上方究竟有多少层,这么高的塔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建成,地基也不知道要多深。

「掌门师兄,这石塔以前绝对没有,三天,三天就建了这塔,花四海能量不小啊!」虫虫的人虽然躲在大师兄商帝乙身后,但耳朵却竖得比兔子还长,听到北师叔桃花和白沉香的低语。

她躲躲闪闪、探头探脑的向魔道那边偷看,几乎没有费半点力气就看到了那条熟悉的身影,他那么卓而不群,那么出类拔萃,能让人在万千众生中马上寻找到他。

几乎在看到那身影的同时,一道凛然的目光扫了过来,虫虫如遭电击,心里念着,完了完了,她的脸花成这样,他也认出来了,这就是说,他恨死她了,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1-78 相救

四目相对,虫虫完全僵住了,他的眼睛就像死海,深不见底,波涛暗涌、平静却又万分复杂,她读不懂,但又被深深的吸引,似乎整个人都被吞噬了。

「花四海,你来我无穷山做什么?」桃花师叔大喝一声。

「盖塔。」花四海简单直接的答,同时向前走了一步。

不过是一步罢了,却带着强大的压迫气势,似乎把整个天下都甩在了身后,卓然du立于塔前,逼得天门派的人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他不愿意在通天塔建成之前引起仙道门人的注意,因为他怕麻烦,并不是怕武力对决。现在已然如此,该来的,他接着就是。

「说得轻松。」苍穹哈哈一笑道,「这可是我天门派的地头,哪容你任意妄为?不然,下回我们也到你魔道的乱石山上盖个茅厕?」

「假如你有本事做得到,请便。」

「花四海,你不要欺人太甚!」白沉香怒喝,「仙魔两道相安无事多年,你今天若拆了这劳什子的塔,乖乖带着你的人离开便罢,否则刀兵无情,可是你魔道惹起来的。」

「如何?」

「如何?!」白沉香不怒反笑,无双杖在地上一顿,湿滑的泥地立即传来一阵震颤,「无穷山是我天门派属地,绝不会允许你魔道随意来去,今天我念在天下和平多年,不愿挑起事端,但你也不要以为我天门无人,怕了你们,若走,我不拦着,以后还请绝足于此地;若留,大家手底下见真章,倘若因此引起六道纷争,错不在我天门,此塔,我叫你绝盖不成!」

哇,天门派的掌门果然不是盖的,平时总是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今天头一回见到他仙道宗师的气派,还真威风哪!

虫虫一边想,一边往后闪,自从见了花四海,她就本着愚公移山的­精­神,一寸一寸向后挪,打算混在人群中,不要站在八剑弟子的位置上那么显眼。

「动手吧。」花四海只吐出三个字,绝无犹豫,伸手在胸前一掠,银光灿然的锁麟龙就不知从什么地方到了他的手上,他慢慢的拉动锁麟龙,银链发出咔啦咔啦的清脆摩擦声,声量不大,但满场的暴雨声、巨石声、叮叮当当的建筑声全被这一种声音压倒,衬得一切都微不足道。

花四海一动,天门派的人全部哗啦的抽出了刀剑武器,围在花四海身后的人也不示弱,一时之间,双方剑拔弩张,虽然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但湿冷的空气中似要着火一般,只要有一点意外就能触动这战斗的开关。

虫虫此时正挪动到八剑弟子和其他弟子之间的一片空地上,她僵直的站着,因为位置上的孤立,随便一动都显得突然。

刀剑齐出,雨却停了,如同来时一样突然,像是雨神关掉了水龙头,虫虫的雨伞却还在手里撑着,但压得很低,几乎是顶在头上,拙劣地试图否认某人的存在。这个时候的虫虫真羡慕乌龟,如果她也有个壳,此刻伏在泥地里,他就看不到她了,而她,可以好好看看他。

很奇怪,她似乎不记得他的长相了,刚才匆匆一见,她却只沉浸在他的眼神里,反而忘记得更快,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渴望,想再看他,似乎那样才能记住,她如果有命回云梦山,大概很久也不会下山,她很怕会忘记他!

嗖的一声,一股劲风从半空中划过,虫虫下意识的抬头一望,见那个魔道用来向半空中运送石头的投石机似乎出了点故障,一块巨石偏离了原本的运行轨迹。

其实这种偏离并不厉害,巨石大约会落到塔前的一块空地上,但双方正处于敌对状态,虫虫身后的天门弟子中有位反应过快,以为魔道动手了,所以瞬间祭出了自己的宝剑,拖着一道蓝­色­九尾,直奔花四海而去!

所谓一触即发,一发而不可收拾,大概说的就是这种局面,本来表面上还平静的场地上,各种法宝和武器同时出手,各­色­光芒把仍然昏暗的天空照得雪亮,剑气、法力、纵横的气流激荡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巨力,把那志还在下落的石头推得翻了几翻,突然弹向了天门派这边。

所有人都动了,唯有虫虫还在发呆,而那块石头好像安装了制导系统一样,不偏不倚地向她砸来。

怎么这么倒霉啊,喝口凉水都塞牙,这么大个地方,为什么要砸她?!虫虫想跑,可是脚却被湿泥陷住了,她奋力迈开步子的举动,只是让她坐在了泥水里而已。

眼前,那块石头迅速放大,由远处的一团黑影,近到掩盖了她的整个天空,近到可以看到巨石切削得整齐方正,上面还有一种绿莹莹的颜料写上了看不懂的符咒,近到石头的气息已经贴上了她的鼻尖。

终于,她还是要面临变成­肉­酱的命运。

她吓呆了,连闭目等死的动作也没做出,但石头却没有落下,一线熟悉的银光晃得她睁不开眼,好不容易可以聚焦了,正看到花四海手持锁麟龙把那块石头甩到半空中的浅紫­色­雾气之上,接阒,啪的一声脆响,一条软索落在她面前的地上,溅起泥点无数。

他救了她!再一次!

因为她偷溜的缘故,巨石改变方向落下来的时候,白沉香和几位师叔离她较远,根本来不及救她,若出掌击石,只怕伤到旁边的弟子,唯有东师叔刀朗因为使的是软索,所以挥来卷石,只是他出手不及,若不是花四海以锁麟龙来救,虫虫必死无疑。

他是为了挽救那块石头,还是要救她?可是为什么呢?他不是应该讨厌她,巴不得她死吗?难道他真的是要亲手掐断她的脖子才甘心?

可是这一切容不得她胡思乱想,刀郎师叔的软索如灵蛇一般,反向一卷,把虫虫拉了直来,「蚂蚁拔剑!」他叫道。

虫虫机械的拔出长短双剑,转眼向花四海望去,不知为什么,虽然他的眼睛没有看向她,但她却觉得他的心在看,即种感觉说不清楚,却分外强烈。

只见他腾身站在树顶,锁麟龙缠绕在他高大的身躯上,缓缓游动,形成一个极其美丽的银­色­光罩护在他的体外,此起彼伏的剑光、法器尖锐的宝光像是各种怪兽,凶猛的击去,但那光罩遇袭即银光暴涨,潮水般涌向四周,好多武器都掉在了地上,甚至有的已经折断。

「杀啊!」虫虫身后传来一声霹雳似的大喊,不知道是谁发出的,但却使场上的局面更加紧张激烈

1-79 僵局

虫虫惊得连剑也差点掉落到地上,还没做出反应,就被人流拥到了最前面,匆匆一转头,只看到双方全体缠斗在了一起,天门派弟子对花四海的攻击根本不值一提,所以现在是法力最高的白沉香和苍穹围攻他;桃花、刀朗以二对二,和左右道首战在一起;她被混在八剑弟子中对阵一大高手,仔细一看,居然是西贝柳丝,其他的弟子就是和魔道门人混战。

「呀,这是哪来的小花猫。」西贝柳丝轻笑,完全无视八剑弟子围住他,还悠闲得像在街上聊天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狼狈,刚才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这脸上,又红又绿的,扮鬼玩哪!」

「少管我!死狐狸!」这话提醒了虫虫,在花四海眼中她仍然不美,这让她不禁沮丧万分,故意怒冲冲地道:「告诉你,我师父可厉害啦,你的小命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数,有时间管别人闲事,不如先留下遗言,免得你命断无穷山,你这里百来个小妾在你尸骨未寒时就为争家产打起来。」

「哦,说的也是。」西贝柳丝一点也不生气,漂亮的眼睛眯得真像个狐狸,笑得弯弯的,以手指轻叩着下巴道:「怎么办呢?我还真舍不下娇妻美妾、富贵荣华,看来只有打赢你们才行。」

「休得猖狂!」商帝乙爆喝一声,把虫虫抓到身后,「今天我八剑弟子定不会放过你这魔道妖人!」

「是吗?那就试试吧!」西贝柳丝还是无可无不可的神态,右手伸在袍袖中一摸,出手时已经握住了一只类似于玫瑰的花朵,枝条翠绿诱人,茎上的刺空着点点寒光,花瓣红得似滴血,妖媚异常,再搭配上他如玉雕一样修长完美的手指,简直像是艺术品展览,哪里有半点生死相搏的意思。

「陈兵八阵!」大师兄喝道。

这阵法是专为陈兵八剑所设,虫虫在云梦山时学了一点,所以稀里糊涂地跟着师兄弟们的步子找到自己应站的位置,把西贝柳丝团团围在中间。

「不错。」西贝柳丝笑ⅿⅿ的,似乎没把这八剑弟子放在心上。

他这态度激怒了除虫虫外的所有人,虫虫知道他从来都是那副慵懒自在的德行,可这在其他人眼里却是一种侮辱和轻谩,于是八个人、七把剑同时出手,美丽的七­色­光芒向西贝柳丝兜头罩去。只有虫虫因为法力不够,剑未能出手,只凑数的一样在自己的方位上站桩。

「好厉害啊!」危急之中,西贝柳丝还在废话不止,右手持那朵红玫瑰快速比划了几个像是西方击剑一样的姿势,左手袍袖一挥。

几道不规则的亮光在空中划出很抽象的轨迹,­阴­冷昏暗的空地上方登时落英缤纷,虫虫甚至不知道这些是怎么凭空出现的,漫天飞舞的花瓣已经落了下来。

这死狐狸果然喜欢排场,就连打斗的招式都要搞得这么拉风,比桃花师叔还要臭美!

只是花瓣虽美,却在快落到地面的时候突然变成了无数利刃的碎片,像习镖一样向众人激­射­过来!

每个人都有护体真气形成的光罩保护,但这些碎片力道奇大,速度又快,根本无法阻止,只起到了减缓冲击力的作用。

只一招,西贝柳丝轻描淡写,八剑弟子却有六人挂彩,虽然只是皮­肉­之伤,但也鲜血淋漓,那些碎片透体而出,落在地上仍是花瓣的模样,因数染了血,美得妖异,唯有虫虫和容成花落完好无损。

「幸好幸好,没有伤到两位姑娘。」西贝柳丝抚额微笑道,语气有些懊恼,脸上的神­色­温柔得让人对他恨不起来,「唐突佳人了,莫在莫在!」

这死狐狸看着漫不经心,实际上强大得很,难怪他能和花四海并称「残花败柳」,这外号并不只是说他们之间关系亲密,也不是只是说他们在道德上的缺陷,还包括他们的实力!

「西贝柳丝,少来这套蛊惑人心的招数,纳命来吧!」容成花落不卑不亢的朗声道。

倒是虫虫呆站在一边,看来有点不知所措,这不能怪她,因为她从来不会打架,就连抓头发、下绊子也不会,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暴力是不对的,以前一直是逃命,现在要主动攻击,实在有些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七师妹,祭剑啊!」容成花落催促道。

虫虫没有法力,而且除了用障眼法变大石头外,没有正式修炼过,她所凭的不过是那个怪人给她的那道强大真气而已,战斗开始时,她逃命的本能使她把真气凝成了金­色­光罩保护自己,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没有能力祭剑了。

此时听容成花落一喊,恍然记起自己也是陈兵八阵中的一环,连忙生涩的把真气灌注于长短双剑之上,嗡的一声,这两把重铸的神剑立即脱手而出,虽然没有人家的剑飞得高,也没有人家的姿态美,更没有散发出潇洒剑气,就那么勉强、晃当、歪斜地罩在她的头顶,还带得她一趔趄,但毕竟是她头一回能够祭起自己的神剑了。

有兆有云,八剑聚齐,涤荡魔域!

却邪双剑未现流光,但因为它的出现,却使其他七剑的剑光暴涨一倍,似乎只要八剑齐聚,就能互相激发力量。

西贝柳丝啧叹了一句道:「果然传言非虚,只是没听说却邪剑是两把啊。!」

「你没听说的事多了,接招吧。」八师弟尚黄乙­性­子刚猛,一招即受创,心中着实不服,此刻感觉到至阳至钢剑充满了力量,立即跳起来猛劈过去。

师兄弟七人在一起修炼日久,配合默契,见八师弟出手,其他六人也从各个方位攻向西贝柳丝,唯有虫虫,她以真气控制了却邪剑,就再也没有能力做别的事情,连挪动一步或者说句话都难,必须全神贯注,但正因为她的却邪剑在,其他七剑的力量倍增,八剑弟子的实力强大了不少。

嘴角残存着特有的­性­感笑容,西贝柳丝表面上虽轻松,但实际上却要全神应对了,他的落英拂身仍可穿透六大男弟子的防护桌,只是破罩后余热已衰,顶多划破对手的皮肤,他不能伤敌,敌也不能伤他,一时竟成不胜不败之局。

虫虫在一边努力维持着却邪双剑不从半空中掉下来,感觉自己对那道真气的运用越来越纯熟,刚才还不能稍动,现在却可以转动脖子了。

1-80 光荣挂彩

僵局,她眼光所到之处都是僵局!

八剑弟子对西贝柳丝是僵局、刀郎、桃花对陈左右道首是僵局,两派门人互斗是僵局,而且因为现在动了真格的,死伤开始严重起来,许多人躺倒在泥地中,残肢和鲜血被湿泥覆盖得看不清楚,四处呻吟声不断,这场面算不上惨死,却足够震撼虫虫的心。

她来自一个和平的地方,从未亲自经历过战争,之前虽然看过几场打斗,可只有这次是死伤了人的!

花四海?他没有事吧!要知道他对阵的可是天门派枯尖的两大高手!按理说,花四海如果死了,她的生命就再没有威胁,她应该高兴才是,但当她想到这些,却没来由的心慌。

她很快搜寻到他的身影,见他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冰魔刀每一横掠,都迫得白沉香和苍穹要回身自保。苍穹的乾坤碎玉壶是可收缴他人的武器和宝光的,却对他根本没有用处,但是天门派两大高手搏命一样的围剿,他也一时不能脱身,仍然是僵局!

这么僵持下去,对天门派是极其不利的。

他们的目的不是要打倒魔道,而是要阻止那个白石塔盖成,虽然魔道盖塔的目的不得而知,可是他们被拖在这儿,建塔的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证明浅紫­色­雾气之上,塔还在建着,等塔建成,魔道不可告人的目的也达成,大批建塔的魔道门人下来增援,他们实在是没有一点胜算和生机。

天门派自上一辈高手在一夜之间下落不明后,人丁凋零至今,不过数百弟子,这次的事情又没来得及请求其他仙道门派的支援,而魔道门人数万,只要来十分之一就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好在花四海不想太过引人注目,所谴之人不多,但也足以压得天门派弟子抬不起头来了。

虫虫能想到这一点,白沉香的心里更是明白,他攻不下,也退不了身,不由得发急,疾风暴雨般猛攻了几招,仍然没有效果,而正在这时,一个兴奋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还有三层!」

这声音无疑于一声惊雷,对场上的每个人都产生了影响,天门派的人都是心里一凛,焦急之下加紧了进攻,魔道门人却更是士气大振,下手毫不含糊,一声报告建塔进程的话,使得双方的打斗得更是激烈。

西贝柳丝袍袖一挥,落英拂身如漫天飞雪一样扫来,他想尽快压制住八剑弟子,好帮花四海脱身,别人不知道,他却是亲眼看着小花是如何筹划这一切,知道他是多么想建成这个通天塔,现在眼看就要成功了,他希望小花可以在场。

他力道拿捏得很巧,不会波及到两名天门派女弟子,他曾经发过誓,此生绝不会以武力伤害一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多么该死,可是他忘记了,他面对的是天授神剑,虽然这些剑主还远未达到人剑合一的境地,但神剑激荡出的力量是不好控制的,所以那些碎片中有一片飞出了他的掌控,对着场中唯一一个看来很闲的、东张西望的呆头鹅直­射­而去。

虫虫的力量全用在了祭起神剑上,从某些方面讲,根本没有一点防卸力,好在她运用真气纯熟了许多,感觉有黑影袭来,她本能的向左一闪,人摔倒了,却邪双剑从半空降落,自动重回墨武师叔送的剑鞘之中,之后她感觉脖子上一热,伸手一摸,手掌中全是血!

惊恐之中,她还难得的保持着清醒,用力深吸了几口气,感觉呼吸顺畅,知道自己没有惨遭割喉,貌似也没有颈静脉出血,不过那疼痛却是如此真实,她明白她光荣的再一次挂彩了。

「死狐狸——」还没有骂出口,眼前人影一闪,西贝柳丝已经掠到她的身前,伸手掐——不是,是抚向了她的脖子。

「你是第一个伤在我手下的女人!」他忽然开口,神情特别奇怪,有点意外、有点惊讶、甚至,还有一点慌乱。

他浑身上下那么­干­净,在又湿又冷的空气中都能让虫虫闻到­干­爽温暖的清草香气,可此刻却毫不在乎的单膝跪在泥水中,任身上那件白底锦终须的宽袖长袍变得污浊,但不知为什么,虫虫还是觉得他格外清雅贵所,整个人和这环境、和这些草莽都格格不入,似乎是乱石中的美玉,只是这谦谦君子一双狭长的眼睛看来有点危险。

「因此,我会记得你。」他呢喃着后半句,似乎在说给自己听,手还停在她娇­嫩­的脖子上。

「那让我杀了你好了。」虫虫反手抽出那柄短剑,「作为我第一个宰了的妖人,我会永远记得你,我比你多了个『永远』,这下你占便宜了。」她跳起来。

西贝柳丝笑了,笑得很奇怪,他御女无数,倒是第一回有女人这样回话的,这就是这丫头的特别之处吧,怪不得小花刚才要出手救她,这样的女人死掉,世界上确实少了许多乐趣!

「笑什么?不信?!」虫虫皱紧眉头,抽剑直刺。

她知道这狐狸一定躲得开,事实上她确实看到他如大鸟般疾退,翩然优雅,不过他没有落地,而是直接飞上了半空,转眼消失在那层浅紫­色­的雾气之中,接着,只听嗖嗖的风声,好几条身影也窜了上去。

她有点发怔,并不知道她的受伤成了事件的转折点。

不仅离得最近的七名师兄弟以为她被杀,全体惊呆,忘记继续攻击西贝柳丝,远处的花四海和白沉香也都分神了,白沉香生怕他好不容易聚齐的八剑弟子损失一名,而花四海只觉得心里一刺,说不清为什么就住了手,全部心神都被吸引到另一边。

他对自己说,刚才拉回那块砸向她的大石,是为了不想损失材料,毕竟通天塔不像一般的凡塔,建筑时不需要泥水之物,也不需要地基,因为石头全是特殊的符石,只要一块块垒起来即可,所以每块石头都非常珍贵,所以他是要挽救石头不要沾了人血。

可是当那个恶劣的丫头伤于西贝的手下,他的心神再度被牵走,让他无法解释,也许他真的对她存了一念之仁,就像他虽然杀人如麻,有时却不愿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听说她的从师之名就叫蚂蚁,想来还真是机缘巧合。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因为她傻傻的,却又古灵­精­怪的可以,他觉得她的举动好笑,因此动了仁心,没有别的!

可是,为什么当西贝跪在地上,抚摸她的脖子时,他有冲动要打断西贝的手呢?

1-81 啪, 人全没了!

而就在他和白沉香双双发愣的功夫,苍穹最快反应了过来,趁双方收手的短暂时间,嗖的一下腾身而去,几乎在同时,白沉香暴喝一声,不顾死活的强行提升自身的力量,手中无双杖狂舞,卷起刚烈我匹的炽热火风,回风降魔式发挥得淋漓尽致,把他死死困在其中。

他心里一紧,知道天门派必有算计,当下闪过狂风中的隐形杖击,以定术破风术,迅速寻到风眼所在,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冰魔刀纵向直劈,看着乌沉沉的没什么威力,但刀气霸道凛然,在空中闪出一条锐利的白光,发出劈山震海之声,硬碰硬的接了一招,震得白沉香后退十几步,差点跌倒。

之后,他瞄到那丫头并无大碍,立即随西贝腾身而上,在他身后,所有人都明白了战场已经转移,全体飞到了紫雾之上,那里,几百名魔道门人正努力完成最后三层的塔楼。

他一到塔顶就发现已经晚了,那几百普通的魔道中人全部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每个人的印堂中都有一滴晶莹的水珠,也不掉落,就贴紧皮肤,而且一定是这水珠的缘故,他们似乎神智被控,全体伸长了手挣扎,像是淹没在了寒水之中,又是抖又是游的。

「白沉香的­阴­谋诡计玩得巧啊!」身边的西贝轻笑一声,「小花,这可怎么办?」

「打。」他就一个字。

人数上的优势丧失又如何,多么平衡的僵局也一定会打破,只要能让一个魔道的人腾出手来,就如溃堤之势,通天塔还是会建成,他相信自己的力量,天门派五大高手他都不放在眼里,就算眼前的苍穹和白沉香法力高强又如何?只有给他一点时间,定能力毙此二人!

双方的人全登到了塔顶,那声「打」字的余音还在,混战又开始了。

花四海一夫当关,霸道强横,魔王的威力尽显,虽不能一时平定局势,但魔道的优势却在扩大,剿灭天门派的人,继续盖通天塔只是时间的问题,不过在百忙这中,他分心瞄了一样塔内,发现天门派的小蚂蚁没有上塔。

那个贪生怕死的丫头又逃跑了吗?从认识她到现在,她逃命的本事很让人便服,这样也好,免得她来碍手碍脚,倘若白沉香死在此地,捉这只小虫倒容易多了,把她丢到修罗微芒去,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样。

他并不知道,虫虫不是逃了,她虽然怕死,但还懂得义气二字,在这以危急的情况下,不会丢下师兄师弟们不管,师父——她倒不太在乎。

但是当大家都顿地而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忘记了她不会飞,顶多逼出好个金­色­光罩腾空一会儿,目前她飞行的技巧和万事知是差不多的,滑翔还可以。

所以,空地上所有的人都飞到塔顶了,只有她还留在原地,发愣的看着天空,对她而言,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刚才还打得热闹的场地上,现在一个鬼影子都没有了,而且静得可怕,让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这是什么意思,啪的一声都飞了。」她讶异地问。

「谁让主人您连剑仙最基本的御器飞行也不会。」万事知从皮囊中探出头来,舒了一口气:「正好,反正主人的作用也不大,就别捣乱了。」

虫虫柳眉倒竖,「你这是仆­鸡­应有的态度吗?我虽然作用不大,可是有我的却邪剑在,我师兄他们的剑好像力量增长,这样对付起花四海来比较有胜算啊。」

说完这句话,虫虫心里一惊,对付他吗?那他——不会有事吗?

万事知­奸­笑两声:「想得美啊。主人,不如您听我一句建议,先跑回云梦山吧,花四海是不会败的,除非天要亡甩,不过我看他那样子,只怕连天意也不放在眼里。」

「我听苍穹师叔说,别扭师父是有准备的。」虫虫若有所思的说,心里矛盾万分。

为什么花四海要与天门派为敌?他救过她好几次,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不希望他受伤,也看不得他那么骄傲的男人失败,可是她更不能让天门派灭门,那毕竟是收留她的地方,从某些方面讲,天门派的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和朋友。

「那当然,白沉香又不是傻子,除了让你气得经常失去理智外,他其实是个沉稳隐忍的掌门,不然以天门派多年前遭到重创的程序,今天还能列席仙道三大派之首,向简直是奇迹了。」

虫虫半信半疑,实在想像不出万事知口中的白沉香是什么沉稳模样,她只记得他暴跳如雷,额头跳青筋,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你想想,白沉香明知道天门派在没有邀到助力的情况下不是魔道的对手,怎么会不做准备就跑到无穷山来?那是匹夫之勇,不是他做的事。」万事知接着道:「他们师兄弟的法宝以苍穹的那个最好,可惜苍穹的力量还没有完全被激发,否则乾坤碎玉壶是可以吞万物的,你知道天门派有个密水幽潭吧?」

虫虫点了点头,云梦山很大,之前她不是被关在紫竹林,就是出危险的任务,没有见过那个潭,但是冰寒篮就是藏在密水幽潭下,听说水很冷,也不知道冰寒篮被毁后,潭水有没有变化。

「那里的潭水不止是冷,重要的是它可以迷惑人心,而天地万物都脱不了五行的属­性­,只要法术搭配得宜,加上这天地之间的灵水,就可以控制人的心智,白沉香师兄弟分别修习过五行之术,这事你不知道吧?」

「你的意思是说,苍穹师叔用酒壶装了密水寒潭的水,然后别扭师父带着师叔们加了五行的法术,再然后把这水拨到魔道人的身上。」虫虫猜测道:「可是花四海这么强,会中这小法术吗?」

「主人真聪明,不过极其有限。」万事知恶劣地说:「前面你猜对了,但是白沉香又没疯,这番设计不是为了针对花四海,而是普通的魔道中人,他是想抵销魔道的实力优势,当然准备得再好,也要看临场的变化。刚才你受伤,花四海有一眨眼时间的闪神,苍穹就窜到塔上,折沉香刚死拦花四海,我猜苍穹上到塔顶,就会把壶中加了法术的潭水洒出,不用多,一人一滴就行,这样就可以迷了普通魔道人的心智,不让他们盖塔,这样再打起来,还是平手之局,不过依我看,时间一长,天门派怕是顶不住。」

「那要怎么办?」

「除非毁了裂地石。」万事知­鸡­头一甩,指向了那四块红­色­石头。

1-82 两难

虫虫二话不说,倒转剑柄,咬牙切齿的向离她最近的裂地石走去。

万事知急忙从皮囊中跳出来,拦在虫虫身前道:「混世魔女,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毁了裂地石吗?」虫虫举起短剑,「闪远点,否则误伤你,我可不负责任!」

「看来你真当白沉香是傻瓜啊。」万事知收起一对张开的­鸡­翅,无可奈何的道:「如果裂地石那么容易就能毁掉,白沉香只要埋伏几个人,等人走­干­净了,砸烂石头就行,还费这么大的劲­干­吗?再说了,如果真是这样,花四海不会派人守着吗?告诉你,裂地石也是神物,就算你有本事引来天雷,也不一定毁得掉。」

「那你说来­干­嘛?说废话很有意思吗?」虫虫气得又想把它踩成­鸡­­肉­饼了,但她心里焦急,不知道塔上发生了什么事,试了两次也没飞起来。

转头一看,见塔虽然没有门,但还有窗,于是打算去爬窗上塔,哪知道才走到塔基的范围之中,就被一层无形的结界给挡住了,她走得急,被撞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坐在地上,再看万事知,似乎早知道有这结界,但是它不提醒,一脸幸灾乐祸,假如­鸡­能够有表情,它现在就是摆出了最欠扁的模样。

「魔女主人,至少你要听我讲讲前因后果,否则你怎么能确定能否帮得上忙呢?放心,他们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花四海虽然强大无敌,可是白沉香拼了老命,假如真存了毁塔之心,打起来不管不顾,而花四海则有顾忌,恐怕且得折腾一阵子呢!」万事知看虫虫提着剑大步走过来,吓了一跳,急忙扇动着短小的翅膀,向一边窜了好几步。

虫虫慢慢拔出长剑,把两把剑磨来磨去,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威胁道:「你说的最好有用,不然——」

「我讲我讲,请您把剑收起来,很容易误伤的。」万事知盯着却邪双剑上的流光道。「我不知道花四海为什么要盖这石塔,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是我知道迷踪地和通天塔的事,混世魔女,麻烦您看一下那块红泥地。」

虫虫一向马虎惯了,万事知不说,她还真没注意地面,这一看,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个古怪的白石塔居然是建在一片稀泥上的。那红泥地简直就是浓稠的泥浆,还有泥泡不断拱动出来,从表面上看,丢块石头都会陷进去,怎么会承受住这么大一座塔?迷踪地,通天塔,什么东东?从字面上解释,难道花四海要上天吗?

「迷踪地是天底下唯一一块能活动,有灵­性­的土地,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它,它只存在在传说中,因为它行踪不定,又特别容易受到惊吓而消失,唉,花四海真本事,连我都不知道迷踪地是藏在无穷山里。」万事知赞叹道:「实际上,据说迷踪地是当年开天辟地后遗留在人间的一个界眼,说白了说是大千世界、十洲三岛并不完善,有一个小小的疤痕留下,而只要找到这个疤痕,在上面盖一座通天宝塔,就能打通天界与其他界的通路。」

「你说——他要上天界?他去那里­干­什么?」虫虫发愣地问。

「我哪知道。也许是和天道有过节也说不定。」万事知踱来踱去,「很多很多年前,我都记不得是多少年了,六道间有一次惨死的混战,那一战是六道划分势力范围之战,也是天下大定的一战,之前,十洲三岛上六道杂居,非常混乱,每天都有剧斗发生。那次战争我们以后再讲,但天道自此后就避居天界、鬼道退居幽冥、妖道藏身隐界,人界是人仙魔共存,这么多看再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争斗,也很少互相反抗,表面上还算是和平,不过花四海这回这么费心要打通去天界之路,总不是为了要去玩。」

「他不是真要找天道打架吧!」虫虫脸都绿了,天道听来很高深莫测,很不好惹的样子,他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难讲,花四海的来历没人知道,他几乎是突然出现的,没人知道他是谁,家在哪里,父母亲是哪位,出自什么门派,他出现时就是七岁小童的面貌,但魔气却很盛,直到他统一大半魔道,也没人探到过他的底细,所以谁能知道他为什么要打通天界呢?而且我对他也特别好奇,迷踪地和通天塔的事,天底下很少有人能知道,花四海又怎么会知道呢?是谁告诉他的?他跑到无穷山来盖通天塔,只怕早几百年前就准备了,白沉香却都没有发现,估计现在也一头雾水,不知道魔道意欲何为,嘿,这个男人哪,身上全是谜团。」

「他要打通天界和哪一界呢?」虫虫跟在万事知身后,围着通天塔走。

「你看到通天塔底座的黑­色­符咒了吗?」万事知略有些得意地说:「我通晓天下所有——呃,也不能说是所有,但是天下九九八十一界,每界独有的符咒我都认得。」

「这么多界?!」虫虫吓了一跳,她来到的是什么世界啊,都打完世界大战了,还分那么多界,那这里不是极不安全的所在吗?

「其实只有四大界,天界、冥界、隐界和人界,其他界都是很小的地方,好像盖房子剩下的废弃石头,有地都没人居住,而这种符咒是冥力量特有的,就是说,花四海要打通的是冥界去往天界之路,问题是,他是魔道的魔王,为什么要打通这条路呢?」

虫虫停下脚步,眼睛盯着塔底的白石基上那刺目的黑­色­符咒,心里矛盾纠结,假如万事知说得都是真的,那么通天塔就是花四海费了很多心血建起来的,现在眼看就要建成了,且不论她能不能破坏成功,问题是她要与他作对吗?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既然别扭师父拼命阻止,不惜把所有人的命都搭上,想必事关重大,况且看样子,塔上是你死我活之局,如果不破坏通天塔,只怕天门派有灭门之危,作为天门派的弟子,她不能眼看着师兄师弟们死去而无动无衷,况且几个师叔和哈大叔都对她那么好,让她在这个世界也会有家的感觉。

但是,花四海几次三番救了她的命,她去屡次算计他,这回若真的破坏了他的大事,他谋划了多年的重要大事,他一定会恨她的,一想到他恨她,她心里难受得都不想跳动。

一边是这么多人的命,一边是他的梦想,要她选择可真难啊!

1-83 孔雀那个人妖

「别为难了,依我说,一切看天意吧,其实就算主人你你拼命想破坏裂地石,也未必成功。」万事知察言观­色­,知道虫虫两难,叹了口气道:「有人不相信天意,可依我看天意是存在的。就好像我这样的吉祥神兽,如果不是天意使然,怎么会给某个没大脑的人做仆人。」它说完,立即躲远了一点,生怕这位混世魔女暴起伤­鸡­,可是虫虫却没说话,呆呆地站在那儿。

她没空和万事知斗嘴,也没有时间细想,虽然塔上面打得还热闹,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她却也没有多少时间可耽误,她不想与花四海为敌,以前她以为自己是怕他,现在看来情况比较复杂,她暂时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内心,但是所谓各为其主,还是先公后私吧,等解了天门派的危机再说。

一切的为难,只因为他是魔道的魔王、仙道的对头!

不过万事知说得对,还是看天意吧,以她那点道行,要想毁坏裂地石只怕是痴人说梦,那是神石,还加了花四海以无上法力所形成的禁制,只怕她拼了小命也难办到。

这种是所谓蛋几宁施,各必踢米!(福建口章:但尽人事,各凭天命。)

而既然做出了决定,她的心里也踏实了,很不爱惜的把却邪双剑Сhā在泥地里,一边想着要怎样以她有限的力量去破坏裂地石,一边蹲在一处不太脏的水洼处,沾湿了丝帕,对着随身带的小镜子抹脸。

骗人!这是什么离水睫毛膏,小小一管花了她三百多块,结果被雨一淋,脸上全是黑道子,像被车轮辗过的泥地,胭脂和眼影也花了粉荡然无存,怪不得西贝柳丝说她在扮鬼玩,现在脸上抹­干­净了,白生生的还算娇­嫩­,但眼睑处却还是黑黑的,算了,当烟熏妆好了,反正正流行。

正懊恼着,心里突然没来由地绷紧了一张弦,身上的汗毛全竖了起来,那不是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而是潜意识发出了警告的信号——这林子里不止是她和万事知,还有旁人躲在一边窥探!

「叽叽叽叽!」万事知也发现了,急改人声为­鸡­声,随便报了一个警,然后很不仗义的躲到了巨树草丛之中。

虫虫的全身都紧张起来,拔出却邪双剑,循着感觉望去,就见对面的树林里有些异常的光亮,不是雨后树叶的闪光,也不是地面积水的反光,而是——两只眼睛!细一看的时候,树从野草间有两道碧油油的冷光直扫了过来,着实吓了虫虫一跳。

「谁在里面,快出来。否则休怪却邪剑无情!」虫虫手持双剑,姿势挺威风的,也挺漂亮的,但声音打颤,明显­色­厉内荏、底气不足。

草丛中的东西不搭理她。

「出来!不然真动手了!」她试着把真气导到却邪剑中,只不过是尝试之举罢了。却邪剑却兴奋得全身发抖,嗖的放­射­出一紫一青两­色­光芒,长剑为紫,短剑为青,倒骇住了虫虫,却邪双剑差点脱手。

不是蜀山派的紫青双剑吧?怎么跑到她手里来了?还是神剑都是紫青光芒?

擦擦。——

没等她回过神来,对面的密林被分开一个豁口,一个东西慢悠悠走了出来,居然是一只孔雀。

可是她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孔雀,因为动物受了惊吓不会是这幅慢吞吞的模样,却邪剑对它造成了威胁,但却绝对没有惊吓到它,看它的步子,倒像是试探和挑衅。

这一只,不会是妖吧?!她很后悔没有把九命带来,如果他在,至少能认出这是不是他们妖道的东西,指望万事知是不行的,它专门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她惊愕的站在那儿不说话,那只孔雀也不动,就那么大眼瞪小眼,过了良久,那只孔雀身体一抖,打开了它的尾巴。

孔雀开屏!

孔雀只有在比美的时候才会开屏,这让她不由得分外开心,完全忘记目前的危机,自恋的想着,这地方只有她一个人,孔雀一定是和她比美,或者孔雀认为她美,所以才会这样做。

她把双剑并在左手,右手抓起有好几层的纱制裙摆,桃红,隐隐约约的挑金,和她ρi股上的纹身一个颜­色­,虽然裙子上有好多处泥污,但她还是转了几圈,死孔雀,要和我比美,气死你吧!

孔雀果然被激怒了,把尾巴张得更大,大得不说,还真是很漂亮,翠绿的羽,五­色­的翎,这只孔雀不是凡物。

不过听说孔雀­性­恶,她一边提防这妖物伤人,一边摇动裙摆又转了几圈,可惜这裙子被弄脏了,她的妆也洗掉了,不然杀伤力只怕更大。

「你一点儿也不美!」孔雀突然说话,声音甜甜软软,不过比较中­性­,听不出公母,但是会开屏的大概是公的。

虫虫没有惊讶,看惯了九命、阿斗和万事知,还有什么动物突然变形会吓到她?

「我既然不美,你生什么气?」虫虫笑道,自从穿越过来,第一次觉得开心,因为第一次有人变相说她漂亮,虽然她不否认这件裙子起了很大的作用,衬得她皮肤白皙、身段玲珑、腰肢软软。

「至少我有人样,你呢?不过是一只绿了巴几的鸟。」她用激将法,想看看它是不是已经修成|人形的妖。

这妖物当真经不起刺激,啪的一下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是人形——粉面桃腮,身段风流,一双眼睛勾魂摄魄,似睁非睁,漆黑如墨的长发长到了膝弯处,用一根雪白绸带松松束着,身上的绿­色­丝衣是大敞领的,因为人瘦,显得像修竹一样风姿清雅,还露出两根漂亮诱人的锁骨,只可惜他是男的,胸口处平平的一片,不然肯定是天下尤物。

「我的人形怎么样?」他以那软甜的声音问道,瞄了一眼却邪剑。

美­色­当前,虫虫可贵的保持着清醒,一点没有被迷惑,把双剑紧紧握住。这倒不是因为她为人变经了,而是因为这妖男美得虽然倾城倾国,可惜气质软弱,有些女­性­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他不像西贝柳丝,那死狐狸虽然面貌像美女般漂亮,不过眼神中有些邪佞魅惑之气,身上有股子大男人的尊贵,表面上平易近人,实则高高在上,纤尘不染。

他也不像九命,九命虽然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而且看来很想让人欺侮和虐待,但青涩之中隐含着强烈的男­性­气息,很有侵略­性­,似乎随时会爆发,再过两年,只怕也是人狼系列。

而眼前的孔雀,却是雌雄莫辨,漂亮得男女通杀,但却激不起虫虫的半点­色­女之心。

「简直是风华绝代!」一个声音由衷的赞叹道。

这嗓门很大,声音又粗又亮,自然不是虫虫发出,而是来自密林深处,紧接着霍次一声,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窜出了密林,压倒一大片野草。

1-84 乌龙

那是个男人!呃,大体上是个男人!

黑黑胖胖的,矮壮的身体上套着一件又像是铠甲又像是毛皮的东西,粗硬的头发乱蓬蓬的,两只又长又尖的耳朵从乱发中钻了出来,长得浓眉大眼,下颚上短短的一嘬胡须编成了麻花状,奇怪的悬挂着,额头上还有两个短短的「鹿茸」。

续刚才的孔雀妖外,又跑来一只鹿妖,不过他身上穿得严实,判断不出是不是梅花鹿。

无穷山因为气候恶劣,四时不正,据说除了植物虫豸外,是没有六道门人出没的,那现在为什么跑出两只妖来?难道别扭师父这么多年安坐在云梦山上,以为四海平安,而天下实际上已经发生了异动,就连近在身边的无穷山也已经被什么秘密组织占据了吗?

「你们是谁?来我们天门派属地有保贵­干­?」直到这时候,虫虫才拿出主人的派头。

「哦,这是孔雀。」那黑胖子看来脾气很好的样子,几乎是点头哈腰的回虫虫的话,并对孔雀扬起了油光汪汪的一张脸,露出谄媚的笑容,「我是龙。」

「你确定你不是鹿,或者——野猪?」难不成他额头上那两个短小的东西不是鹿茸,而是龙角?

黑胖子看来有点汗颜的样子,用力点头道:「我确实是龙,没有名字,不过因为我长得黑,人家都叫我乌龙。」

乌龙?!

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虫虫差点乐出来,乌龙的意思一般是指稀里糊涂的搞错了事情、没什么危害­性­、有点傻傻的可爱、有点贬意、有点表示懊恼和自嘲的意思,却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乌龙这种动物,而且他的名字跟他笨拙可爱的形象和举止真的有几分相似,那么这条乌龙不是那个词汇的来源吧!

孔雀冷哼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躲闪开乌龙想要拉扯他衣袖的举止,乌龙一点不以为意,转过头来对虫虫说:「我们就是随便逛逛,看到这里煞气冲天,来瞧热闹的。」

「瞧热闹?」虫虫强迫自己严肃一点,「你们还挺会瞧的,居然到人家家里来瞧热闹,敲门了吗?经过我天门派的同意了吗?买票了吗?你是龙是吧?那我到随便逛到龙宫去,不经允许也可以吗?」

「大概不行。」乌龙搔搔头,有点为难,「看你的样子大概不会分津避水,就算可以,也要问过龙子才行,她是我们龙族的大当家,一切要她说了算,敢违背,她会让你一切浮云。」

「浮云是什么东西?」

「浮云是最可怕的。」乌龙面露恐惧之­色­,「她法力高深,那么漂亮,声音那么温柔,却会在不知不觉间,让你的一切像天上的浮云,风吹云散,消失­干­净,你的一切啊,这还不可怕吗?」

虫虫想了想,确实挺可怕的,但马上发现乌龙把她的话题带偏了,立即导正道:「我不管你们­干­什么来的,现在立即给我离开!否则——」

「马上走,马上走!」虫虫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乌龙就立即同意,忽的一下跳到一边,扯住孔雀的袍袖道:「失礼失礼,下回我们不会这样了。」

「我不走!」孔雀拉回自己的袍袖,略带厌恶的瞪着乌龙,「我想去哪就去哪,谁也管不着我!」

「他不走。」乌龙求助似的看着虫虫,哀求道:「要不,让我们再呆一会儿,我保证不会捣乱,就呆一小会儿,然后就离开,行吗?」

「不行!」虫虫和孔雀异口同声的叫道。

「嗬,我倒奇怪了,这是我们家的地方,哪里轮到你这人妖说个不字?」虫虫有点火了,「让你离开是客气的,你如果想来不客气的,本姑娘也奉陪!」

「哼,我就是不离开,你又能怎样?我就是喜欢这里山清水秀,喜欢这里灵气充沛,想把这儿当我的窝——不是,当我的洞府!你又如何?」

山清水秀?这里?!虫虫看了看周围,除了一地拔不开脚的烂泥就是杂树野草,另一边还有个古怪的白石塔,顶上的浅紫­色­雾气令人心情压抑,这是有灵气的地方吗?这孔雀不是瞎的吧?

想到这儿,她向前两步,盯着孔雀的眼睛看,哇靠,居然是绿­色­的,怪不眼神勾魂摄魄,原来颜­色­也有关系。

「不许看他!」正在仔细研究,一张黑胖的大­肉­饼出现在眼前,眼神倒是挺亮的。

孔雀是个瘦高个儿,乌龙挡在孔雀前面的时候,因为两腿曲着,个子才到人家的肩膀,一点保持作用也起不到,反倒显得有些可笑,可是等等,看样子,这两个不像是朋友那么简单,不会是一对Gay吧!

这两人出现时就很奇怪,一先一后到的,但互相之间没有惊讶的样子,看来好像是同行的,孔雀时时带着厌恶乌龙的神情,可是却不排斥他的存在,乌龙那么巴结孔雀,几乎算是哈着,却甘之如饴,而孔雀颐指气使,似乎还很习惯,乌龙现在更是带着一脸醋意,显然关系不简单。

虫虫是来自现代社会的,对­性­取向异类的人并没有歧视,只是觉得有些意外,但是在这个世界,这段恋情可能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吧?

「乌龙,你曾说过,有人敢这么看我,你就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给我当泡踩,现在你怎么说?」孔雀冷哼一声,鲜红的­唇­动着,说出非常恶质的话。

乌龙吭哧了一声,有点手足无措,眼前这个大姑娘虽然不顶美,不过看来怪可爱的,而且他们到人家的属地,本来就是错的啊,怎么好和人家动手,再说,人家大姑娘一直警告他们,是孔雀要任­性­啊,最重要的是,这大姑娘看孔雀的眼神很是好奇,但不是­色­迷迷的,真要挖掉好以黑白分明的眼珠多可惜,那样之大姑娘可嫁不了人了,可是孔雀说一不二,得罪他更是不妙。

正没计较的时候,就听那大姑娘道:「带着你的心上人走吧,不要在这里趟混水。」

1-85 撞山之力【已校对】

心上人?这么说,这位大姑娘看出来了?可惜孔雀不爱搭理他,不过既然这位美姑娘这么说,看来他和孔雀还是很般配的。

乌龙的脸浮上了可疑的红晕,而孔雀的脸却腾的红了,怒气冲冲的大叫:「无理女子,满口胡言!今天绝不让你活着离开此地!」

呀?被人发现就恼羞成怒啊?看来确实是禁忌之恋。唉,妖就是妖,没有一点人类的虚伪狡诈,连掩饰也不会,他反应这么大,明摆着承认嘛!

虫虫百忙之中还在胡思乱想,好在体内那道古怪又强大的真气被她导来导去,真的纯熟了许多,当孔雀挥手打来掌风,临时凝成的金­色­光罩居然及时挡住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虫虫骂道,快速撤回光罩,运气于剑,随便往前一刺,紫青两­色­剑光立即激­射­而出。

乌龙和孔雀同时惊叫一声,分左右跃开,中间那棵树可倒了霉,一大根枝条被紫气轰了下来,青气没有打准,穿过浓密的层层树叶,消失了。

咦,会攻击了!哇哈哈,老子居然会进攻了,不难嘛,只要握紧了剑,在身体内转着圈的引导那股热流就行,想让它去哪,就拼命想那个部位就行了,这次虽然只是劈了个树枝,不过挺能唬人的啊。

「吕洞宾是谁?」孔雀闪避的时候,衣袂飘飘,发丝飘摇,姿态漂亮极了,乌龙却好像石头搬家一样,咚地跳到了一边,居然还有心情乱打听。

「就是我们仙道的一位风流的,喜欢以渡人为借口的,勾引少女的老白脸漂亮大叔。」虫虫一边答,一边把剑上真气又结成防护罩,没注意自己现在可以一边自发说话,一边运用真气了。

挡过孔雀的又一道掌风,虫虫依葫芦画瓢,又是一剑挥出,这一回是青气斩断了一根树枝,可紫气却打在了泥地上,溅出的泥洒了孔雀半身。

孔雀极为爱美,看到自己的衣服和脸颊上都是泥点,急得双掌急挥,可这边虫虫已经又防御了,于是他的掌风虽然打得嘭嘭作响,也不过是打在光罩上,未伤虫虫分毫。

现在场上的局势是这样的,虫虫挥舞却邪剑时,孔雀东躲西藏,而当孔雀攻击的时候,虫虫早就凝成了金­色­光罩,两人一攻一守,你攻我守,看来像RPG游戏中的回合制打斗,一人一下,谁也不占便宜。就在那儿耗内力和体力玩。

乌龙加入战局也不是,想劝两人罢手又不行,只一个劲地跑来跑去,叫着:「两位姑­奶­­奶­,别打了,有什么事好好说不成吗?」

「乌龙,这就是你说的真心吗?看这妖女如此折辱于我也不管!」不长时间,孔雀有点体力不支了,现没有什么顾忌,叫乌龙来帮他。

他不明白眼前的女人是谁,看着很弱,打起来也没有章法,可是真气雄厚到他无法想像,折腾那么半天,不但不见疲态,反而越来越兴奋,好像玩得很开心似的,照这么下去,他会给耗死的。

「话说你这人真奇怪,我哪有折辱你。是你先闯到我的地盘,然后先出手打我,你别以为长得美就可以不讲理啊,你对我没有杀伤力。」虫虫对RPG的回合制游戏很有心得,但是很怕这个长得又像野猪又像鹿的龙夹击她,那样那可主顾此失彼了,她现在连一个破坏裂地石的办法也没有想到,就被这对古怪的同­性­恋妖给缠住了,多早晚才有机会­干­点正事啊!

乌龙很为难,因为虫虫说的对,是孔雀不讲理,他怎么好对这位怪讨人喜欢的大姑娘下手。

「乌龙,你若再不动手,我立誓以后绝不和你说一句话。」孔雀怒道:「你没听到她说什么吗?如果她把乱猜的事说出去,天地间还有我们容身之处吗?」

「我哪有乱猜,男男相爱也没什么啊,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有什么天地不容的。」虫虫劈了一记力量大的,孔雀躲闪不及,膀子上挨了一下,当即惨叫一声,跪地不起。

虫虫看看自己的双剑,严重怀疑这死鸟是装的,为的就是让那头野猪心疼,好激起他对自己下黑手,话说古代把猪也当做龙的一种,说不定乌龙就是乌猪。

这一招果然奏效,乌龙跳到虫虫的正对面,歉然道:「美姑娘,我不想伤你,可是你伤了我的孔雀,还惹他生气,我不能饶你,现在我以独龙角对你,要把你顶上天去,然后大头朝下摔下来,这有个名堂叫倒栽葱,我不用力,只给孔雀解解气就好。」

「去你妈的倒栽葱。」虫虫气得爆粗口,「你们跑到我的地盘来,两个打一个还有理啊,你个十恶不赦的伪君子,不对,是伪龙!」

乌龙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回话,只弯身挖了两团烂泥在手,一搓,满手都是泥浆,他抬头看看孔雀,似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虫虫哪肯错过这个大好时机,却邪双剑分指孔雀和乌龙,用力挥了过去。

她情急之下,真气蓦然自身体涌上手掌,剑气比刚才耀目不少,直袭向两个妖怪,孔雀大叫一声,就地一滚,极其狼狈才躲开这一击,同时口喷一朵火焰,却不是对着虫虫,向着乌龙而去。

「你要尽全力!」他大声命令。

虫虫就知道他刚才受伤是装样子,但没想到他还会吐火,虽然黄惨惨的,不像阿斗在逍遥山上的威风,但也直接烧上了乌龙的双手。

­干­什么?做烧猪手吃?

再看乌龙,虫虫的紫­色­剑光毫无阻拦的打在了他身上,却被那身古怪的衣服挡住了,没有受一点伤害,而孔雀吐的那团火也没有把他怎么着,虽然他的手在燃烧,却只是把湿泥烤成了泥巴。

他双手再搓,泥巴成了尘土,之后向天空中一洒,尘土下落时,他的人就不见了。

「你要尽撞山之力!」孔雀再度大声命令,挂着一脸邪恶的笑容等着看虫虫倒霉。

1-86 地震

如果是看得见的敌人,虫虫还可以想办法对付,现在乌龙突然不见了,她要怎么办?难道乌龙是土遁?她不禁低头看去,就见泥地上有一个地方鼓了起来,而且这个小鼓包还在拱动,正迅速向她的方向冲过来。

这哪里是龙,明明是土行孙!龙从来都是行云驾雾的,在土里钻来钻去实在有够丢脸!或者他是地龙,也就是蚯蚓是也?!

虫虫吓得大步倒退,可是她的速度赶不上乌龙在地下穿行的速度,情争之下,连凝起光罩腾空也忘记了,只见那拱动的地面越来越近,眼看就到了她的脚下了,正准备大声惨叫,却发现乌龙走偏了。

乌龙本来是直对着虫虫的,大概因为内疚,一钻到土里就偏了一点点,从几何学的角度来讲,他起步时虽然只偏差一点,距离一长就偏离了很大的角度,现在他撞不上虫虫了,而是冲向了西南角的裂地石。

呼的一声和咔嚓一声同时响起,好像巨树被连根拔起的声音,接着地动山摇。

虫虫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脚下震动,站立不稳,噔噔噔向后倒退了十几步,直到后背撞上一棵大树才勉强停下脚步。

那边,孔雀也站立不稳,­干­脆腾上了半空;眼前,那块四四方方的红泥地扭动了起来,你是要挣扎出来似的,大片翻滚的泥泡向乌龙撞到的裂地石方向冲;头顶,传来石头的辗轧声和惊呼,打斗声。

那片淡紫­色­雾气似乎是一个结界,刚才大批人马飞到塔上去争斗的时候,从下面一点声音也听不见,就连能穿透结界,通过塔身传来地建筑声也没有了,现在声音重现,说明迷踪地的变化导致了结界的破碎,也说明通天塔随时会倒!

虫虫双手握着却邪剑,仅凭胳膊报紧大树,虽然觉得再这么下去,大树也说不定会倒,但在这八级地震似的情况里,人的本能也只是抱紧什么东西。

「万事知,快逃命吧!」她大叫。

没有人理她,只有各种自然界的怪声,她曾听人说过,在地震时,小震不要跑,大震跑不了,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她紧闭双眼,抖动自脚底传遍全身,可是渐渐的,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之后她觉得一切平静了,似乎地震已经过去,只有她紧张急促的呼吸在空气中回荡。

不是幻觉吧?

她四处张望,看到孔雀还在,而草丛中一点微黄,正是万事知拱起了毛茸茸的身子,那么说,这不是幻觉,那又是怎么回事?

啊!

随着一声惨叫,一条圆滚滚的影子突然从地底窜了出来,带出的泥土洒了虫虫一头一身,随后乌龙重重坐在了地上,捧着头高叫着:「我的角断啦!我的角断啦!」他额头上有个不小的血洞,鲜血、泪水、汗水泥在一起,一片模糊不清中,眼神可怜得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

劫后余生,虫虫爆发出一阵大笑,「真是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让你昧着良心来打我,老天惩罚你了吧。话该哦,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老天罩着的,拿断角来,让姐姐看看!」

乌龙抽抽答答的哭,机械的摊开手掌,就见一只龙角可怜巴马地躺在他的手心,怎么看怎么像鹿茸。

「孔雀,我的角断了一只!」他居然这个时候也不忘记撒娇、搏同情。

「活该!」孔雀落了地,恶狠狠地说:「你心里就是觉得这丫头美丽,所以有了私心杂念,当然会撞歪,现在又怪得谁来?」

「我不是!」乌龙顾不得疼痛,慌忙解释。

虫虫没心情理他们喋喋不休的争吵,回头看向万事知的方向,却没看到一只不讲义气的­鸡­,只看到泥地上有一个个小爪子印,嗒嗒嗒的从草丛走到裂地石那边。

她蹭过去,还没有责骂出口,一个细细的声音就传入耳鼓道:「拿花四海吓唬他们!」

哇,隐着身还能传音入密,好内功啊!虫虫暗自赞叹一句,也不管万事知说得对不对,转身道:「你们大声喧哗好了,一会引来花四海,大家没命。」

那两只妖转过了头,一句话就使他们的脸都白了,孔雀生得极美,此刻脸白得像透明,更衬得发­色­漆黑、嘴­唇­红润,那双绿眼睛更如两潭春水一样,自有妖怪的冶艳之美,但是乌龙的黑脸白起来——大家应该知道黑­色­布料经常洗涤后,掉了­色­的效果,那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老旧而憔悴。

虫虫大为诧异,花四海是魔道的魔王,魔道门人怕他是可能的,妖道的人为什么怕他?他以前­干­了什么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事?恶名这么大吗?

为什么她从没有觉得他特别可怕?虽然他是个千年冰山,虽然她也时常怕他会杀了她报仇,想躲着他走,但为什么见了他就会想吃他的豆腐,难道她已经达到了不畏生死的­色­女最高境界?

嗖的一声,孔雀毫无预警的变身为兽形,飞走了,乌龙愣了一下,大叫着孔雀的名字就想追去,却让八卦的某虫给拦住了。

「你的角,还能再生吗?」

「不知道,呜呜呜,我们龙族还没有人断过角。」转换撒娇对象,一条据他自己说是龙,但被某人严重怀疑为猪、鹿、蚯蚓等种类的动物哭了起来。

「好啦,不哭不哭,我瞧多半会再长出来的。」虫虫胡乱安慰了两句,「我说罗密欧啊,你要想让那只绿鸟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我给你出个主意,拜托你找到一种叫皂角粉的东西,一天至少要洗上三遍——不,五遍脸,不然你的脸这么出油,让人看着实在倒胃口,我们不提倡以貌取人,但必要的整洁还是要保持,其实你五官也长得蛮不错的,­干­净一点就好了,你看你头上的角,我一直以为是两颗痘痘变异了。」

她对这条乌龙有点好感,看他费力巴拉的讨好那么爱美的孔雀,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不过她又是皂角粉又是痘痘又是罗密欧的,乌龙要拼命记忆才行。

1-87 智慧型、防御型

「罗密欧是谁?」

「一个大情圣的名字,他和他心上人的爱情是不被允许的,和你们一样。」虫虫举起了却邪剑,摆出凶恶的样子,「大情圣,现在我数三下,赶快在我面前消失,我刚才帮你,是出于国际人道主义­精­神,现在要报你那一角之仇了,虽然我没撞到我,可是你有动机,一样该杀。」

这句话乌龙听懂了,一窜三丈高,虫虫只觉得眼前一花,连人影都没了,半空出现几朵样子古怪的乌云,其中传来乌龙的声音:「美姑娘,请问尊姓大名?」

「天门派姚虫虫,小蚂蚁!」虫虫向天空中一抱拳。

「记得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万死不辞。」

这算什么大恩啊,不过是让他勤洗脸,又没有救他的命,真是奇怪,虫虫不以为意的想着,目送半空云散,这才转身面对万事知,见它已经显形,歪头看着它道:「好个仆­鸡­啊,看我这么危险,自己先躲起来了,这是对主人应有的态度吗?看来我要严格一下家法。」

「啊,主人,我想到毁坏裂地石的方法了。」万事知赶紧转移话题。

「哼哼,你最好说的话能让我信服,不然——你自己想后果!」虫虫把却邪剑在万事知头顶一掠。

万事知一缩­鸡­脖子,诉苦道:「主人,你要知道我是防御型、智慧型的仆人,如果要找打手,不如带九命和阿斗来,但是正因为我无敌聪明的大脑,才发现了阻止花四海的­阴­谋、破解天门派之危的方法。」它歪过了头:「你不会不想毁坏裂地石吧,那也由得你。」

虫虫威胁­性­的一挥剑,貌似很坚决,实际上内心的混乱是无法形容的,毁坏裂地石,就是与花四海为敌,他会恨她的,这大概是世界上她最不能容忍的事,可是不毁坏裂地石,天门派会死很多人,说不定能让花四海给灭了门。

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就没有和平的解决办法?使他不会恨她,而天门派的人也不会死的,两全之美的好办法。

万事知一向是善解人意的,可是这次却好像会错了意一样,喋喋不休的说下去:「魔女主人,你知道刚才那阵地动是因为什么吗?是因为四块裂地石之一受了损伤。」

虫虫机械的抬头看了一眼,见通天塔虽然还没有倒塌,却倾斜严重,现在的模样像是意大利的比萨斜塔,不过她现在没有观景的心情,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几步。再端详那层紫雾,地震引发的空气震荡过后,紫雾又恢复了完整无缺的样子,声音再度隔绝,刚才这么大的动静,上面也没有人下来看,大概是胶着状态,没有人腾出空吧。

那块红泥地现在是不规则的多边形,三个角都还正常,唯有西南角的地面像一块软面团被拉出长长的一条,看来极不和谐,定住西南角的裂地石上,有一个明显的裂口,显然是被乌经撞的。乌龙被孔雀逼着撞虫虫,结果撞到了裂地石那边,生生撞下了一个龙角,而这对妖根本就是凭空出现的,这,是天意吗?

「你别看那个乌龙貌不惊人,我仔细观察过了,他可是神龙一族,属于天道的,并不是妖道,看他的龙所说不定是最高贵的那种,奇怪了,一个天道的神龙,怎么会和妖道不入流的孔雀在一起。」

「你也许看错了。」虫虫实在无法将高贵二字和乌龙联系在一起。

「不是神龙是撞不破裂地石的。」万事知解释道:「我听主人说要去他们的龙宫,只怕你的愿望要落空,凡海中没有神龙的存在,他们定在天海中,天道中的海。」

「等通天塔盖成,不就可以到天道的地盘去了吗?」虫虫脱口而出。

万事知看着虫虫,虽然­鸡­脸上没有表情,但虫虫却觉得它似乎充满了同情和无奈,「那么魔女主人,你要先到冥界,也就是鬼道的地盘去,因为这个通天塔是从冥界到天界的,你去吗?而且——你是不想毁坏裂地石喽?」

怎么回答?无论结局是Yes或者No,她都会受损失,可是她必须选择。

「弄坏它!」虫虫咬着牙,强迫自己忽略掉心中的不安和酸酸的感觉,「既然突然窜出来的乌龙开了头,就由我来结束吧!」

万事知向前踱了两步,以头蹭蹭虫虫的脚表示安慰,然后道:「本来以主人您的功力是无法毁坏裂地石的,可是机缘巧合之下,神龙撞坏了它,更巧合的是,神龙是从地底撞的,这才避开了花四海所设禁制的最强部分,损坏了裂地石的根基。」

「现在要怎么做?」虫虫只想尽快结束这件事,因为时间越久,她心里越不安宁。

「我刚才不是说过,我会差不多所有的符咒吗?这里面也包括引来天雷的符咒。」

天雷?虫虫立即想起重铸却邪神剑时天空中张牙舞爪的闪电和过火车一样的雷声。

「本来,裂地石是无法损坏 ,主人没有办法,白沉香亲自施法,加上四大师叔合力不行,仙道三大派的掌门联手不行,直接引来天雷来劈也不行。从道理上讲,裂地石是根本无法损坏的,就算神龙撞断了角,裂地石也只是损伤而已,所以花四海才敢不派人守着,放心大胆离开。可是今天发生了无数的巧合,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就叫天意,神龙撞石在先,现在引天雷就可以有效果了,而主人您,又有我这个万事知的灵兽和却邪神剑在身边,毁坏裂地石所需要的一切,都具备了。」

「会成功的是吗?」

「只要主人照我说的做。」万事知又踱回到那块损坏的裂地石那里去,「我会在地上画出引来天雷的符咒,然后你照着画,因为符咒本身并没有威力,画符的人有多大力量,符咒就有多大力量,我有必要再提醒您一句,我是防御型、智慧型,所以除了自保外,我没有力量,而主人你,体内有奇怪的真气,还是却邪神剑的主人,所以能办到。当然,具体能发挥多大的力量,引来多么厉害的天雷,还要看你做的如何。」

说完,它也不等虫虫同意,就低头在泥地上画了起来,等抬起头的时候,湿泥把尖尖的嘴都糊住了,要虫虫帮它抹一下才说得出话。

1-88 从天而降

「像你刚才打孔雀那样,把真气逼到剑上,唉唉,您手里的可是神剑,不是破铁条,不要直接Сhā到泥里,以剑光就可以。」万事知在一旁指挥虫虫。

可是符咒哪那么容易画,曲里拐弯,像外星文字似的,虫虫连丰练习画了好几个也不行,不禁烦躁不发,差点放弃。而万事知明明外形是一只小­鸡­仔,此刻却像个老师一样,一遍遍耐心教导这个没有耐心的主人,又是哄又是劝,好不容易画得成点样子,再引导她把符画在西南角的裂地石周围,累得快背过气了。

「教你念符咒看来是不行了,好在你戴着我的金尾习羽,咱们主仆也算是有心灵呼应,所以我来帮你念,你集中­精­神来舞剑好了,能不能引来天雷,就看最后这一家伙了!」

「什么?还要舞剑?我不会啊!我从来到天门派就一抬剑法也没学过,没有时间。」虫虫心里恍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感觉这如千斤重担的问题不用她来决定,实在是轻松。

但万事知随后的话却让她再度陷入了两难,「是啊,你忙着闯祸呢!唉,算我没说,是我废话行了吧!可是你要知道,这并不需要特定的招式,只要集中意念于双剑,引导开雷打中裂地石就行了。」

「随便比划?」

「随便比划!」

「那你给我做个示范呗?」

万事知终于忍不住生气了,张开了那对短小的翅膀,「说的好听,我能示范吗?就凭这对烂­鸡­翅?!」

虫虫想笑,可是心里压得慌。

对于这个世界,她只是个意外的闯入者,也许还是个过客,她的前途迷茫一片,她也从没有认真想过要怎样过下去,怎样对待身边出现的人,她只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因为她不知道她的归属在哪里,更不知道是否有一天,她会和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样,突然离开。是那个在山洞里遇到的怪人引她来这里的吗?是他给了她这道奇怪的真气,可为什么选中她?她一生的梦想就是混在人群之中过着平静平凡的日子,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十洲三岛、天下六道,对她全是陌生的,她无意卷入,可是命运却把她扔到这矛盾的中心,偏偏让她和这么多人有牵扯,逼她做出选择,她越是躲,越是躲不过,倘若真有天意,她相信这就是!有句话说的好,天意从来高难问,她只感觉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一步一步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让她无法后退。

真的是天意吗?还是只是巧合,随机的选择?或者她是天生的霉女?

现在她别无选择,命运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她来按动开关,她能不按吗?

抽出剑,她比划了起来,那是她减肥的时候,和小区里溜早儿的老人学的太极剑,学的乱七八糟,十招中倒忘记了九招半,还有半招不那么规范,不过这也没关系了,反正万事知说只要以意念引动天雷就可以。

「还不错,我要念咒了。」万事知看着虫虫跳大神一样难看的「剑法」,昧着良心赞了一句。

而正在此时,叮叮当当的声音再度穿透紫­色­结界,通过塔身传来,一人一­鸡­都是一惊,因为这意味着塔上的争斗,魔道占了上风,势均力敌之势已经打破,建塔的行动又重新开始了。

还有三层!

果然成事知说得对,花四海是不可战胜的,无论别扭师父如何拼命,如何事先设计巧计,到头来还是实力决定一切!他掌握着所有人的生与死,他到底是魔王还是阎王?!

当——当——当

那声音一下一下像敲在虫虫的心上一样,于无意中催促了她的动作,紧迫感逼得她驱除了心中的杂念,集中起了­精­神,现在的她已经无法思考,只是机械的动作。

天空­阴­沉,但随着她纯属自然的舞动和万事知有节奏又不间断的念咒声,却邪双剑发出凤鸣一样的轻啸声,紫青光芒灿然,如碧水幽莲灿然绽放,似乎把半压下来的云层都顶了上去。

天际,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阴­云翻滚起来,无数银芒似蛛丝一样笼罩住通天塔,一人一文不名的剑仙小白丁,居然真的引来了天雷!

是老天要假她之手灭掉魔道的魔王,还是她天生就是他的克星?

还有两层!一个兴奋的声音从塔身中传来。

「主人,你要快啊!」万事知有点急了,那声音像催命符一样,让人不紧张也难。

那套胡乱比划的太极剑法越使越熟、越使越快、虫虫只觉得全身发热,额头浮上了一层细汗,古怪的真气向双手汇聚得越来越多,使她掌心热得难受,要更紧的握紧冰凉的剑柄,更多的传到剑中才舒服一点。

咕噜!

一道闪电软弱的在空气中划过,一阵雷声也无力的滚过,在紫­色­雾气所在的部位就消失了,显然虫虫功力不够,天雷未现即散。她向那块半损的裂地石靠近了一步,再度用力挥舞双剑,半晌后虽然雷声渐大,但还是未能落地!

还有一层!那声音倒计时了。

「加油啊,主人!符咒力微弱了,还有最后一次的机会!」万事知也加入逼迫的行列。

虫虫不知道在他人眼中,现在她的身体已经迸­射­出道道金光,无比美丽,只觉得身上烧着一团火,心涨得要裂开了,脑子里什么意念也没有,只想为这热气寻找出路。

「天雷来吧!」腹中的热流拱动着她的喉咙,一声呐喊冲口而出!

咔!什么裂了?是天空还是大地,是她的身体还是裂地石?

虫虫脑海中混沌一片,一瞬间没有意识,没有思考,只觉得心中无限喜悦又无限哀伤,感觉有冰雹击打在她的身上,疼啊!

「主人快跑!」有个声音叫着,迷蒙中她甚至忘记这个声音是谁,叫的又是谁,蓦然有那天坠崖时的感觉,晕眩而无力着落。

下意识的一抬头,就见一条黑影从天而降,一道银白­色­光芒就在她眼前直刺入地面,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是一个人。

男人,很高大的男人,很帅、很强大、很冷酷、据说还很残忍和邪恶的男人。

地面上传来和刚才相仿的震动,花四海单膝跪地,手中的冰魔刀Сhā在西南角裂地石所在的地方,锁麟龙像镣铐一样紧紧缠绕在他身上。

他一动不动,因为身体用力的关系,身上的黑袍子绷紧了,肩背上的肌­肉­贲起,健美的身姿如山岩般坚定不移,充满力量。

1-89 不会动的冰山美男

裂地石被天雷击得粉碎,暗红­色­的碎片四处散落,刚才虫虫觉得被冰雹击中,其实就是被飞溅的碎石打到,而天雷来得快去得快,好像不会停留一样,虫虫觉得这天雷极其没有职业道德,好歹要在她和花四海之间劈出一条深沟再走啊,免得她折腾了半天,还要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他。

地面还在抖,虫虫挪不开步子逃跑,眼见迷踪地拼命挣扎着,想从西南角处冲出来,可裂地石虽然被天雷炸飞了一块,但谁能想得到在最关键的时刻,花四海会突然从天而降,以冰魔刀为媒介,堵住了裂地石的缺呢?

这是与天地间的自然之力抗衡,无法形容的艰难,花四海一句话也不说,双手死死按住冰魔刀,自己的力量和锁麟龙的力量源源不断用来抗衡地面传来的巨大反抗力。那力量冲入他的身体,要把他掀起,剧痛使他冷汗淋漓,身体也似乎涨得要把锁麟龙都崩裂了,可他咬紧了牙关死不后退,一分一寸也不退!无上的魔力全部爆发了出来,一条夹杂黑丝的银­色­蛟龙从他的心窝透体而出,渐渐压制住一切,映得如暗夜般深沉的他,连发丝都变成雪白了。

「那条龙好漂亮。」虫虫喃喃自语。

万事知用力一啄她的脚腕,「快逃吧,趁着花大魔王还没有时间修理你!」

是啊,逃命吧!虫虫转身就跑,可才跑了几步就又停下了,她从来没见过银白发丝的他,没见过他额头淋漓着汗水,身体张扬着力量、皱着眉头、紧闭双眼、嘴角紧抿的模样,那让他极端的强悍又极端的脆弱,真的好­性­感!

可是她现在不能走,倒不是因为美­色­当前挪不动腿,而是因为现在花四海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以己身为石,保住了迷踪地未走,通天塔未塌,在这种情况下,他毫无防御力,万一有什么妖物再窜出来,他一定会被杀的。

这个无穷山太奇怪了,刚才不就有一只妖怪,一只据说是神龙的东西窜出来吗?花四海为人那么骄傲嚣张,视天下为无物,平时得罪人一定不少,她拆了他的塔已经非常不厚道,非常对不起人了,怎么能放任他在危险中不管?!她很怕他杀了她,可是她不能走!

「怎么?主人难道还要给这魔王护法不成?」万事知看虫虫的神情,完全惊呆了。

它这主人有脑子没有啊!她不明白这件事她必须选择一边吗?要么就是天门派,要么就是魔道,没有中立这回事,而她刚才明明选择了天门派,事实上它很高兴她这样选择,因为花四海是个没有顾忌的野­性­之人,如果让他掌握了通往天界之法,天下的平安也就没了,连它也会不得安宁。既然选择了,就要坚定的站在一边,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她成功的毁掉了一块裂地石,而当花四海以己身为石时,她又忍不住要帮他,怕他被意外闯入的人伤害,其实从她选择天门派的一刻,就已经背弃了花四海了,现在又来弥补个什么劲,天底下最让人搞不懂的就是女人了!

它为什么那么倒霉,偏偏这个女人是它命定的主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个极端不负责任,对保护天下苍生一点使命感也没有的女人,一个臭丫头,一个明明气得人要背过气去,却又让人不忍心扔下她不管的混世魔女!不过它也失算了,本以为毁了裂地石就能破坏魔道的­阴­谋,哪想到魔道的魔王居然悍勇至此,强硬至此,不惜以身为石,而且强大的魔力还就真的让他定住了这块迷踪地,这个通向天界的界眼!

叮叮当当的建筑声又起,速度很慢,大概因为花四海跳到塔下,魔道的优势不再那么明显,能参与建塔的人少了很多,但是还有一层,天门派又能坚持多久呢?

「他——动不了吗?」

虫虫突然问。

万事知很确定的点了点头。

「你真的敢保证他不能动了吗?」

「我万事知会看错吗?可是你不是打算去帮他吧?当心他一缓过神,你死得会连灰也不剩!」万事知咬住虫虫的裙摆,因为­鸡­嘴里没有牙齿,叼得无比费力。

虫虫哆嗦了一下,真的害怕花四海翻脸无情,可是看着他如石雕一样,拼尽全力压住地面,那艰难和痛楚的样子使她忽然分外不忍,这是她的错,可她没的选择,不管白沉香是否真心把她当做徒弟,对天门派,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为什么当初没掉到其他的地方呢,这样她就不会矛盾和犹豫了。

「他有好多机会杀我,可是没有。」

不管了,她已经尽了力了,现在身体还虚脱到走一步就打晃,而她也成功的引来了天雷,劈碎了一块裂地石,但他强大到如此地步,能力挽狂澜于即倒,天意又怎么能左右他的坚定?

现在塔上面还打得热闹,可是对于她来说,已经再也做不了什么了,即飞不上去,也没有力量再毁坏一块裂地石,她只能呆在这里等,难道她还要趁他不能动弹的时机去杀了他吗?如果别扭师父在,一定会要她这么做,还会拿好多天下大义来压她,可是杀一人救天下也是一种自私,天下自有天下人来救,这不也是一种天意吗?她不屑作趁人之危、偷袭别人的事,何况他救了她好几次命,就连追杀她也是要留活口,不管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毕竟从没有伤害过她!

「他以前是没有,因为再坏的人也有不忍心伤害蚂蚁的时候,可是你刚刚差点破坏他筹划多年的重要大事,你说他会不会饶你?主人,别天真了!」万事知见虫虫一步步向花四海走去,拦又拦不住,急得乱跳。

「让他伤害好了,反正我欠他好几条命。」虫虫尽量大方的说,但说不害怕是假的,只是人有的时候会身不由己,就算是极端恐惧的事,该面对的也是要面对,就像她现在,明明想以兔子的速度跑开,却要强迫自己一步步向这个大魔头走出。

她走到花四海身边,在大约三米的距离停下,把防护罩先结好,免得花四海突然暴起,把她一掌拍成烂泥,怎么死都好,千万不要成为­肉­酱!

没事,他没动!再走一米,唔,还是没动,再近一米,还好还好,依然没事,紧挨着他站一下,哇哈哈,果然他进入了石化的状态,是不能动的!

1-90 此时不吃豆腐,更待何时?

虫虫的­性­格粗疏开朗,一旦想开了,又发现花四海确实伤害不到她,立即好了疮疤忘了疼,把一切的不安和危险扔到脖子后面去了。

「至少告诉我,你现在要­干­什么?」万事知早跳到一块石头后躲起来,只探头看向外面,觉得自己没有扔下这个混世魔女立即走人,简直是天下最义气的仆­鸡­了,应该发个御赐金牌奖劢一下。

虫虫哪有时间理它,全副心神都放在花四海身上,她感觉自己像是接近一头沉睡猛兽的可怜兔子,她能活着全靠这头猛兽不能清醒,她伸手轻扯了一下花四海的头发,他没有反应,再壮着胆子抚摸了一下他的脸庞,只觉得入手冰凉,一点­肉­体的温度也没有,好像摸到冰雕一样。

他不会是死了吧?

她心里咯登一下,连忙伸手探他的鼻息,大概是因为运功时鼻息微弱,她虽然感觉到手指上有凉风吹过,但拿不准是他呼吸出来的,还是林间的微风。一抬眼,见他的衣襟半敞,衣襟上的银­色­钮袢似是活了一般微微抖着,灵机一动,­干­脆伸手到他的衣服里,感觉他胸口的跳动。

因为害怕,她的手冰凉,但他身上的皮肤更冷,不过他心脏的跳运却极其有力,一下又一下,稳定而强劲,这证明他活的非常好,只是因为要把法力全集中在冰魔刀上而暂时处于木僵状态罢了。

她松了一口气,耳边听万事知惊叫道:「­色­女主人,你能不能别在这么危急的时刻非礼男人!」

虫虫气不打一处来,手还放在花四海的衣襟中,对万事知怒目而视:「我哪有非礼他,不过是看他是否还活着!」

不过说虽然这么说,万事知的话倒提醒了她,也许他醒了会不由分说,先宰了她吧?就算她成功逃跑,这样的机会只怕没有第二次,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趁他现在不能反抗,此时不吃豆腐,更待何时?

这么想着,小手在花四海的胸口摸了两把,嗯,真不错,胸肌结实,向下一点,腹肌一块块的,摸着手感真好。咦,心怎么跳得快了?哈,原来他只是不能动,知觉还是有的,这下只怕更恨她了吧?不过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她命在旦夕,反倒没那么怕了。

「安心安心,免得走火入魔,你都是我要负责的人了,摸两下有什么关系。」她调笑一句,但还是把手抽了出来,嘴巴虽然说得坦然,心里却呯呯乱跳,刚才一时冲动,现在想来又觉得尴尬。

一低头,正看到他紧抿的­唇­,忽然想起在逍遥山的火窟里,她为了逃命曾经吻过他,不过当时太紧张了忘记了他嘴­唇­的滋味,要不,现在回味一下?她紧张的接近他,感觉相互间的鼻息都融合在了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感觉这冷酷如冰的魔头有些呼吸紊乱,眼看着就能吻上了,她只觉得有谴责的目光像毒箭一样刺中她的身体,不用看,是万事知那个超级­鸡­型电灯泡。

暗叹了一口气,知道偷吻计划无法实现,才直起身,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一根绿­色­羽毛直­射­了过来,本能的,她反身抱住花四海,以体内的金­色­光气挡了一记,不过因为事出突然,光罩的防护力不佳,那羽毛透壁而入,急掠过她的手臂。

她忍不住惊呼一声,伸手一抚,发现右上臂的衣服破了,血慢慢渗了出来。「哪来的无胆匪娄,居然在背后偷袭本姑娘!」她怒道,自然地挡在花四海身前。

不远处,一个美人,不是,是美男亭亭玉立的站着,正是孔雀去而复返。

这次,他不再是空着手,而是拿着两根长长的翎扇,那气度和感觉与刚才完全不一样,或者这才是真实的孔雀,他刚才表现细弱,不过是在乌龙面前掩盖了真实的实力。

见虫虫东张西望,孔雀冷笑道:「别看,那条碍手碍脚的笨龙已经追到长洲去了。」

「呀?你要杀人吗?连自己尾巴上的毛全拔下来了,够下本的你!」虫虫讥讽了一句,心里有点不详的预感。

刚才孔雀和乌龙听到花四海的名字后都跑掉了,现在他甩开乌龙独自回来,只怕是要报仇,孔雀­性­恶,这只还很会记仇,而且这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他装成武力不强,或者只是为了在乌龙眼里更柔弱,博得更多的爱怜而已。现在虫虫算明白了,没有乌龙搅和,她根本打不过孔雀,乌龙表面上是孔雀的帮凶,实际上倒是帮了她的忙,所以孔雀要等乌龙走远才回来再打。

「这是我的百羽翠芒!」他傲然道:「你马上就会尝到万针穿心的滋味。」

「­干­什么对我这么狠?就为了我溅你一身泥,还是怕我泄露你和乌龙的秘密,要杀人灭口?」

「少管!」

「你不怕花四海?」

「怕,怕得要死!」孔雀倒老实,可是嘴角却挂着又邪又美的笑容道:「可是如果花四海能跑出来杀人,为什么你敢呆在这儿不走?」

「那是因为我师父在塔上。」虫虫的脑筋转得飞快,「我们天门弟子正气凛然英勇无敌,大义当前绝不退缩,师门之人处在险境,我怎能一人独去,是在这里接应他们的,我一片好心,你爱呆在这儿给花四海塞牙缝,就由得你!」

孔雀又笑了,若他生在凡间,若他是个女人,一定会倾城倾国,可这在虫虫看来却不是好兆头,因为她发觉孔雀不怕,不禁偷偷把衣摆撑得大一点,把身后的花四海藏得更深些。

孔雀是从她背对的地方来的,当时她正想偷亲花四海,这个大魔头的长发又垂得遮住了侧脸,所以孔雀就算看到这边有个人,也未必认得出来。

「那是谁?」

「我师兄。」

「哈哈,我还不知道天门派的女弟子会有个魔王的师兄!」孔雀向前走了几步,轻盈得像足不沾地:「不是床上的师兄吧?是啊,在那种情况下,心肝宝贝、哥哥妹妹,只怕什么称呼也都喊叫出来了。」

他说得轻浮、语意­淫­荡,虫虫一向以为自己在这个剑仙的世界是脸皮最厚的,这时也不禁涨红了脸,「好啊,你不怕他最好,那让他来收拾你吧!」

1-91 我来救郎

「既然大地之力的反噬力把他的身体魂魄都绞成­肉­泥,我仍可以一块一块、一口一口吃掉他的灵与­肉­,他的无上魔功尽为我有,那时,天地间我还怕得谁来?哈哈哈哈——」

果然长得太美的人,­精­神都有点问题。孔雀不仅贪婪­阴­险,还很偏执,可惜乌龙居然爱他!虫虫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一咬牙,挥出却邪又剑,打算和孔雀硬拼了。

呼呼!

紫青两道光气才窜三尺来长就消失了,那是虫虫刚才引天雷来时消耗得太厉害了,这时已经没有攻击能力,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她再度纯粹防守,料那孔雀不敢近到花四海身边五米之内。

他还真是虎死不倒威,如果以后要在十洲三岛招摇撞骗,提他的名字可能很有用,虫虫胡思乱想,以这种方式消除自己的紧张。

她挤出身体里能够使用的最后一点真气,感觉身体里空空的,又沉重的很,似乎用尽了好不容易蓄的一水缸水,附近却有一条大河在奔流,只是她找不到,抓不住,只听四周响起一串清脆的铃声,接着眼前绿意扑面,嗖嗖的风声中有无数羽毛箭激­射­了过来。

「主人,孔雀的功力是刚才的十倍,这混蛋东西刚才在使障眼法!」很不义气的万事知在关键时刻很义气的提醒着,之后就隐身钻入草丛中自保去了。

虫虫很承它的情,可惜还是要自己拼命,她不躲也不闪,费力支持着金­色­光罩,挡在花四海面前。她刚才听得清楚,那建塔声又响起了,虽然非常缓慢,但终究也只有一层了,只要她坚持得够久,花四海一定可以得救。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就好像无数的石子敲打在钢板上,可惜她架起的钢板不够厚,而那石子也太尖利了,金­色­防护罩虽然挡住了大半攻击,却还有小半穿透进来,钉在虫虫的­肉­里,虽然创口不大,出血也不多,但却像钢针刺身一样尖锐的疼痛。

她既然已经知道花四海能感知外部世界,就不敢叫出疼来,怕他真的走火入魔而死,那样她这番努力不是白费了吗?现在情况虽然紧急,但她也有几分开心,以前他救过她,现在轮到她救他了。

这叫我来救郎!

她一抖裙摆,双手握紧却邪剑,而孔雀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显然心里对花四海实在是怕极了。可正当虫虫以为可以蒙混过关时,他却又走近几步,「我怕他,可是不怕变成石头的他!你以为挡着他,我就不知道吗?这就是妖的能耐,可是凭气息就能判断出魔王大人现在连几岁小童也不如!」

「你到底要怎样?」虫虫心里发寒,突然明白孔雀不只是来对付她的,或者一开始,他只为了杀她灭口,但现在他似乎还要对付花四海,现在的情况对他们极其不利,花四海不能反抗,万事知只能任人宰割,唯有指望她了。

孔雀第三次笑了,不过这回笑得相当­阴­险,他舔了舔嘴­唇­,好像有美味的东西摆在他面前,「我要在他的头顶开一个小洞,吸­干­他的­精­气,让他的魔功尽入我手!」

「哈,有种你就来吧!啊,我忘记了,你是个人妖,是不带种的。」虫虫心里在抖,可是表面上装得强硬,想把孔雀唬住,「如果他突然醒过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孔雀,你会死得很惨很惨很惨!」她连说三遍很惨,然后往旁边一闪,突然把掩在身后的花四海暴露在孔雀面前。

他单膝跪地,一动不动,双手紧按着冰魔刀,身上的锁麟龙也不再发光,静静的缠绕着他,整个人就是一尊雕像。

可是尽管他不动,但威胁力却还在,那种天然的霸气和威严,再加上他平时冷酷绝然的威名,对孔雀造成了绝对的心理压力,使他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好几步,浑身冒出一层细汗。

「你来啊,躲什么?」虫早乘胜追击,可是不敢太达,只虚张声势了一下。

孔雀白着脸,看着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鼓励自己半天却就是不敢上前,只恨恨地道:「我要吸­干­他的­精­气,不一定非要近身!哼,他没有反抗力,我先封了他三十六处大|­茓­再说。」

远距离攻击?这可怎么办?虫虫拼命把心里的焦虑压制着,不反映到脸上来。

「你就那么确定他不会反击吗?那你试试好了。看他会不会突然抽出冰魔刀,一刀砍断你的脖子!」

孔雀又不言语了,一对绿眼睛转来转去,似乎在思量着什么。虫虫忍不住瞄了天空一眼,很盼望塔上的争斗快点结束,哪怕是塔盖成了也好,至少下来个把人,她真怕孔雀会铤而走险,那样她就罩不住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紫雾上建塔的声音又停止了,这最后一层通天塔就是无法完成,那么她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才能保住花四海的命呢?这个塔就这么重要,让他不惜以身犯险也要盖成?

孔雀甜软的声音再度响起:「贱女人,我差点被你骗了,我虽然不知道这个塔是怎么回事,但它值得魔道的魔王亲自监造,并且把自己弄到困住的境地,一定是非常重要,就算我攻击他,他也未必肯回刀自保。何况,我感觉得出塔基含有巨大的天地之力,他收回压制此处的法力,只怕会被反噬而死,我又怕他何来?」

这事要糟!虫虫心里转了无数的念头,却想不出一个可以哄骗孔雀离开此地,就算她撒谎说魔道的人就在附近,孔雀也肯定不信,怎么办?再吓唬他一下,如果不行就和他拼了,反正不能让他伤了处于毫无防御能力状态的花四海。

「好吧,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是有一句话你听过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本来活得好好的,就为了贪图花四海的无上魔功而兵行险招,倘或不成,你会有什么结果?就算你成了,你以为魔道不会找你的晦气吗?倘若你只是伤了他,而杀不了他,你猜他伤愈后会对你如何?」

「我起了这个念头,就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局面,他虽不能动,灵识却在,以魔王之威,肯让人冒犯虎威后还活在世上吗?既然如此,我不如戮力一搏!」 孔雀双手前后分开,两根绿羽立即像两柄短剑一样竖起毛刺,「而只要我成功的吸到他的­精­气,我的百羽翠芒感觉不错吧?」孔雀恶劣的大声道,故意想让花四海听到:「贱女人,你这么护着这魔头,一定是和他有­奸­情,这魔头花名在外,跟你不可能长久的,你为了他拼命,值得吗?」

「乌龙能和你长久,可惜他的心放在了不懂得珍惜的人身上。」虫虫斗嘴不肯认输,「废什么话,有什么本事使出来,老子可不怕你。」她故意说得自信,挽回孔雀的话对花四海的影响。

1-92 坍塌的通天塔

孔雀冷哼一声,急攻了两招,虫虫拼命防御,却仍然不能完全阻住那绵针暗器似的羽毛攻击,身上被扎得像个刺猬,好在这些比钢针还坚硬的羽毛是真气幻化而成,遇血就化了,并不用她像铸剑那回似的,一根根自己拔。

但是裙子保不住了,上面被血染得一点点桃花开,还有的地方被急掠过的羽毛撕破了,虫虫全身疼痛酸麻,不过这些都不如心里的疼,这可是她唯一漂亮的衣服,就这么毁了,这天杀的孔雀真是该死!

嗖的一声,有一只羽毛箭凉过她的肋下,紧擦着花四海的脸颊飞了过去,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虫虫吓了一跳,隐约看到他的眉头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生怕魂游物外的他受到影响,而她的金­色­光罩已经支离破碎,越来越不能抵挡了,那建塔声却仍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她张大了手臂,卷着防护罩像一颗闪闪发光的淡金­色­光球一样滚来滚去,发了狠要保护花四海,如果有羽毛箭透过防护罩,她就以身体去挡,一时之间又是受伤无数,仿佛被上刑一样,疼得她满脸汗水,偏偏又不能哭叫,这对天生怕疼,平时生病连针也不肯打打的人来说已经是极限的忍耐了。

「你还真是有情有义,看来是要护这魔头到底了?那我成全你!」孔雀久攻不下,心下发急,他对花四海非常顾忌,就连这么半天的进攻都小心翼翼,不过他没想到天门派的女弟子拼了命保护花四海,更没想到他的百羽翠芒居然每回攻击都能被挡住一部分。这个女人不简单,今天一定要弄死这两个人,否则等她成长了,他以后就再没有好果子吃,更可怕的是,如果花四海这时候回过神来,他将死无葬身之地,以花四海赶尽杀绝的残忍­性­格,他的家人和朋友也没有好下场。

他必须赢!

死亡的威胁激发了他的力量,他大喝一声,孤注一掷的身前一窜,到了花四海一丈之内,把全身所有的力量灌注于双手,两根羽毛急速飞出,在快到达金­色­光球的时候蓦然相交在一处,化为一把铰刀当空铰去。啪的一声,虫虫的防护罩生生被一剪两开,狂猛地气流迎面扑来,害得她气也喘不成,眼看那只羽毛结成的大剪子发出绿幽幽的光,对准了花四海的脖子,明显是要把他身首异处!

虫虫没有时间思考,也没有时间想到死亡的可怕,更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要拼死保护一个魔头,而且这魔头还可能杀了她,她只是凭借本能,反身扑到花四海的身上。如果要被斩成一刀两段,那么让她承受吧!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曾以为被腰斩,原来一切却是定数,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塔成了!」一个人兴奋的叫起来,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密林中回荡着。

虫虫有点模模糊糊的快乐,又有点伤感,紧紧闭上眼睛,这些魔道的人一定是故意,不然为什么要在她将死的一刻盖成通天塔,哪怕早一秒她也不用像带鱼一样被孔雀剪成两段。不过他的愿望达成了,应该会很快乐吧?但愿他念在她这么拼命保护他的份儿上,放天门派一马,他是如此骄傲的人,一定不愿意接受别人恩惠,所以他还情的机会是比较大的。

只要他不计较她损坏裂地石在先,这个,可能吗?但是那么半天了,为什么还没剪下来?是孔雀被吓到了,还是他的动作太快,让她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就见了阎王?她不敢张开眼睛看,怕看到自己的血,而正在这时,周围却卷起了一阵狂风,风力至少是N多级龙卷风,让她想睁开眼睛也难了,连身体也被掀飞。还好,没摔倒,而且还抱着花四海,没有让他落单,遭了孔雀的毒手,可是等等,如果塔盖成了,他就不需要再以身为石了,也就是说强大如他再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那她抱的是谁?为什么她的脸间缠着一条强健的手臂?为什么她搂得死紧的脖子有温度,和她胸口紧贴的地方,似乎有两个人的心脏融在一起跳动,还有,怒号的狂风中,除了树木被连根拔起的声音,还有轰隆隆的声响,那又是什么?

狂风中,她勉强把眼睛张开一小条细缝,正看到花四海那冷漠的侧脸,挺直的鼻梁上有一丝划伤的血迹,脸庞上的擦痕近在咫尺,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眼神中的冰焰却燃烧得炽烈。

他在发怒,雷霆之怒,那是要用死亡和毁灭才可以平息的!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虫虫大吃一惊,不知道是该为自己高兴,还是要为花四海悲伤,他多年努力和筹划的行动,那刻满符咒的通天宝塔,那从冥界通往天界之路正在从半空中倾倒、坍塌,一块块白­色­石头重重砸在地上,迷踪地早就不见了踪影。

地变天应!这是虫虫第二次亲身经历的,不过前一回是暴雨如注,这一次是狂风肆虐,方圆百丈内的树木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天空的浅紫雾气荡然无存,整个世界似乎都在飞沙走石,只有在他身边,在那层若有若无的淡银­色­光气中才是温暖安全的。嘭!随着最后一块石头落地,狂风骤然停息,如果不是身边的林景像是经过核战争一样可怕,让人都怀疑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除了眼前多了一座白石山。

大块的白­色­石头堆垒着,围成了一个圆形,石头上的符咒渐渐消失了,以这些石头的数量来说,通天塔至少有几百层高,可是她明明听到塔盖成了,怎么会塌的呢?

1-93 帮倒忙的人

「花」

「下来!」

啊?下来,下哪?

虫虫想装傻,不过聪明的看出现在的花四海是一座要喷发的火山,表面平静,可是马上就要大喷发了,决定还是不惹他,乖乖放开抱着他脖子的双手,不再挂在人家身上。

她才一落地,花四海就伸手一挥,身形立即隐没在一团黑雾中,再出现时,人已经站在了白石山的山顶。

­阴­暗的天空下,白的石头,黑­色­的峻伟身影,那份孤高和绝顶于世的寂寞,真是帅呆!

「主人,这不是流口水的时候,快跑吧,大魔头功亏一篑,会找出气筒泄濆的!」

这气急败坏的声音叫得突然,吓得虫虫向旁边一跳,震得周身被针刺过的伤口无一处不疼,千千万万。瞪着从草丛中钻出的一只小黑乌鸦,虫虫觉得有些面熟,又不敢相认,「你是谁?」

「还有谁,你能收几只会说话的­鸡­?别废话了,快逃命吧,但愿他不要千里追杀你!」

「万事知?!」它说话的声音不对,毛­色­全黑,连爪子也是黑的,只有一对眼睛转来转去,还有说话的方式倒是十足的万事知风格。

「当然是我了,那魔头抱着你飞过来,还用护体真气保着你没有受伤,我可没那么好命。」

万事知说到这点有些无奈,扑愣着跑过来,「我之所以变­色­变声是泥土尘埃造成的,哼,你这­肉­体凡胎,一点改变就蒙蔽了你的眼睛,连我也不认得!」

「你没受伤吧!」虫虫有点内疚。

她不是个好主人,不过万事知也不是好仆­鸡­,经常有危险就跑,不管她的死活,所以大家扯平。

「现在问这个不嫌晚点吗?」万事知急得直跳,瞄到花四海还站在乱石顶,忙道:「快走快走,你贪图美­色­,早晚要倒大霉。」

虫虫没动,倒不是因为舍不得花四海,她虽然喜欢帅哥,但还没到为此不惜生命的地步。问题是通天塔塌了,白沉香在哪里?天门派的其他人在哪里?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阻止了魔道的行动,为的就是救出师门的人,坏人已经做了,当然要做到底,非要救出天门派的人,不然她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明明听到通天塔建成了呀。」她问。

「是建成了,可是让孔雀给毁了。」

「怎么讲?他有那么大的法力吗?」这答案让虫虫很是惊愕。

万事知本来已经掉转方向准备逃跑,听虫虫又问,知道不好好给这位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主人解释清楚,她是不会乖乖走的,只好提着­鸡­心、吊着­鸡­胆,认真的道:「并不是孔雀的法力高深,而是他成了搅局的意外力量,本来通天塔是建成了的,上面的人并没有报错信,问题是在塔建成的瞬间,迷踪地聚集的地气要冲开通路两侧的门,这样才能真正做到从冥界直接进入天界,可是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迷踪地没有被镇住,沉下去了,你没看到吗?塔形全毁,这就证明天界和冥界间的通路建成了,却没有打开门。」这番话有点复杂,虫虫消化了几秒钟才完全理解。

原来,花四海费尽心机要建的塔终究是建成了,但却是一座废塔,因为天界和;冥界之间的路实际上是死胡同。可是塔都塌了,这个死胡同在哪?别扭师父他们和魔道的那些人不会被关在里面出不来吧?!

「孔雀呢?」

「早跑了!」万事知着急的跺着­鸡­爪:「这事他是首恶,你是帮凶,花四海是什么人,能容许破坏他大事的人活着吗?所以孔雀溜得比兔子还快,只有你这笨蛋主人留在这儿等着顶雷!」

「我哪里是帮凶,我明明是帮他!」虫虫看看自己浑身大大小小的血点和那身已经破烂肮脏的美丽衣服,委曲得不得了。

「主人你难道还没明白吗?花四海以身为石的时候确实动弹不得,但他的法力太高了,很快就能分力自保,他早你一步发现孔雀在一边窥伺,可是他自保的法力所剩不多,所以­干­脆装做处于木僵状态,是想引诱孔雀近些,好一掌毙敌。没想到主人你要逞英雄,前来搅和,虽然最后孔雀确实走近了,可是你挡住了花四海出手的角度,而且还差点被翠羽剪绞成两段,他为了救你,不得不抽出冰魔刀挡在你身后,再晚一步,你就会命绝此地了,可正是因为他早抽出刀来一分,迷踪地下沉了,这塔终于没有打开天门,你说,虽然孔雀的贪婪和想杀人灭口的行为是主因,但在某种程度上,你不是帮凶吗?」

虫虫惊得嘴巴张成了「O」型,一时合不上,她当时只是拼命想救他,连自己心里怎么想的都搞不清楚,更无法了解周围的事情。她只是想帮他,不想让他那样骄傲的男人受侮辱和伤害,报答他屡次的救命之恩,难道终究还是好心办坏事了吗?

「我只是——想帮忙。」她为自己寻找借口。

「可实际上,你是帮倒忙的人。」万事知说话绝不客气的,「因为你挡在那儿,孔雀只是被卸了一条手臂,魔王出手,居然有活口,这是大大的侮辱!」

虫虫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抬头看了看乱石顶,就见花四海还站在那,似乎思考着什么,伟岸的身姿比岩石还要给人压迫感。

「他为什么要救我??」她喃喃自语着,心里像是塞满了一团毛球,茸茸的酥痒和微微的刺痛混杂在一起,说不清也摸不透,无从下手又不能不理会。

他们只不过见了四次而已。

初遇,她无意间伤了他的锁麟龙,正在她花痴的时候,白沉香及时回来,他因为怕麻烦而遁走;第二次,她用咬的招数,才使自己逃了,她知道那是因为他放过了她,否则她是逃不出魔掌的;第三次,表面上是仙魔合作,但实际上没有血,她取不加真火石,只能烧死在逍遥山上,是她利用了他,并且用了极恶劣的手段再伤了他的法宝;第四次,也就是这次,当那块偏离了轨道的大石头砸向她的时候,师父师兄都没能救她,反倒是这个所谓的对头人救了她。不管原因是什么,从平等的角度来讲,确实是他一直在挽救她的生命,现在更是因为她,毁了那一刹那的机会。

假如放放任她被孔雀杀死,通天塔就能打开天界之门,他也能力毙孔雀于当地,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可他就是在那一刹那间选择了救她。

这是为什么?可不可以认为,他是有一点点喜欢她的?

1-94 各为其主

才相见了四面而已,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有几句,难道是一见钟情?但那又怎么可能?他是谁?魔道的魔王,帅呆了,酷毙了的典型!倘若生在她的世界,是会让无数女孩子尖叫的。就算在这里,也是有许多绝代佳人主动投怀送抱、自荐枕席,他的心冷酷无情,从不与任何人接近,怎么会为了一个相貌顶多算是清秀可人、­性­格还­阴­险狡猾、多少带点卑鄙无耻、屡次侵害他的利益的女人而动?所以,以上推论不成立。

他救她,大概只是下意识的举动,一定是为了亲手拍死她,为他的法宝报仇,还因为她不顾死活想救他,虽然她是自不量力,但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接受别人的半点恩惠?一定是这样的!唉,一定是这样的。只是这结论让她的心有些小小的失望。她感觉自己的心和脑子一阵冷一阵热,理智早就荡然无存,每一个举动全是本能,根本不能思考了。

「谁知道,一定是他被天地之力反噬得脑子糊涂了。」万事知语调古怪的说了一句。

咦,这也是一种答案,虫虫又看了乱石顶上一眼,突然跑过去攀爬。

「主人,你要­干­什么?」万事知的外形只是一只小­鸡­,所以拦不住虫虫,只得踉踉跄跄的跟上。

「我要去帮他。」虫虫执拗的说:「你没看到吗?他一直站在那里不动,乱石那边一定有状况,通天塔塌了,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总要有个交待啊。」

「可是他会杀了你的,别以为他以前放过你,这次也会。我告诉你,他刚才没有发作才可怕,现在必定是狂怒,难道你真的要死在他刀下才甘心?」

「你去不去?不去的话就回云梦山吧。」虫虫铁了心。

她种的因,就要承担由此而来的果。她虽然贪生怕死,但也有很骄傲的骨头,对于天门派,她大概算是阻止魔道行动的英雄,可对于花四海,她确实是罪人。博一票吧,心里总觉得欠着他,也真是难受,倘若他真的杀了她,说不定她还能穿越回去呢!那样——也不错!

「谁让你是我命定的主人,虽然你非常愚蠢,可是我只能跟你。」万事知愤愤不平的跳了一下,虫虫一抻手,抄起它放到皮囊中。

花四海不会为难一只­鸡­,这样万一她死了,天门派的这些人也死了,至少有个人会回去报告墨武师叔。

当年,天门派的顶尖高手尽数失踪,至今成文件谜,别扭师叔他们没有去找,只是苦心经营下一代。可她不,她一定要把那些随通天塔消失的人找回来!眼前的一堆乱石被称为「山」,只是因为形状,实际上只是建塔的石头堆砌而成,爬起来格外艰难。

虫虫功力耗尽,不能凝成金­色­光罩慢慢腾空,只好用手脚自力更生,等爬到山顶,已经气喘吁吁,而眼前的情景更令她吃惊不已。

建塔的石头塌下来后围成了一个圈,挡住了外界的视线,被围住的中间地面有一个巨大的深坑,似乎是迷踪地下陷逃走形成的。在这个深坑的上面笼罩了一个半圆形,材质感觉像玻璃,准确的说是麻质玻璃,因为白蒙蒙的看不清罩子里面是什么东西。这罩子像是巨大的能量形成的结界,难道这就是因为建成通天塔而形成的界眼,却因为没有打通大门而变成死胡同的地方?

「离开。」冷冷的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拒绝和严厉,让虫虫忍不住有眼酸,不过她努力忽略这种不友好,只想着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捡开心的部分安慰自己。

「我来和你。」摆出自认为最可爱的笑容,先巴结一下他再说,缓和他愤怒的情绪。

「离开。」

「我是来帮——」

「谁允许你挡在本王面前的!」他仍然笔直的站着,眼睛注视着深坑处,连一眼也不看向她。

这要她怎么回答,难道是想救他?虽然事实如此,可结果却是相反的。

「我不愿意有杀生的事出现在我面前,我是个大善人,恐怕你没看出来。」她心乱之下,胡说八道。

「你不出现,一切都好。」

这话说得伤人,因为这让虫虫觉得他是讨厌她的,自尊有点受伤,于是故意恶劣的道:「我故意让你承我的情,好放过我们天门一派。

花四海终于侧过了头。

她是为了天门派吗?是因为看出通天塔建成之日就是天门派灭门之时吗?本来小小一个天门派他并没有放在眼里,只是所有要挡住路的绊脚石,他会毫不留情的全部清除。却原来,她只是为了她的门派。「你坏了魔道的大事,本王可以杀你的。」他一字一顿的说,「趁本王还不屑杀你,离开!」

他杀她?本来一直就感觉会这样,所以才东躲西藏的避免这种情况,曾经她很怕死,却从没想过这句话从他嘴里冷酷的说出来,她却会心酸。怎么了?一个只见了四面的男人而已,帅哥就了不起吗?这世界帅哥太多了。

九命、西贝柳丝、燕二师兄、桃花师叔,哪一个不是帅哥?可为什么,眼泪会气苦的涌上来?

不屑?

原来他不杀她只是不屑,嫌她这样的天门派低级弟子脏了了的刀!原来他只是看不起她,对她并无一点好感!是啊,他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本来就是这样啊,为什么她天真的会以为他有点喜欢她?真可笑,原来她只是不配死在他手上!刚才她免于死在大石下,只怕也是因为他要救石头!

虫虫看着花四海,后者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地,被伤害的自尊和会错情的尴尬让她忽然不顾一切,粗疏天真下的敏感和倔强在她的身体里占了上风。

她仰起头,眼睛勇敢的直对上那对所有人都会怕的眼睛,「各为其主而已,假如再给我选择,我还是会毁了裂地石,与你为敌。」

1-95 不杀的理由

花四海转过身来,直面这个让他钢铁般的心出现裂纹的女子,心底愤怒的火山终于喷发而出。他许多年筹划的事毁于一旦,只是因为她的出现。是她搅了西贝的密局,让天门派有了防范;是她手中的却邪剑令其他七剑法力加倍,居然能与他的手下形成抗衡之势;是她招来天雷毁坏了一块裂地石!

在塔上时,他凭借强横的武力,压得天门派一众抬不起头来,解放了自己的手下去建塔。眼看就要完成,塔底却传来剧烈的震荡,现在看来是孔雀的伙伴撞坏了裂地石。但通天塔只是倾斜,却仍然未倒,若不是她招来天雷,一切的麻烦都不会发生。

他从来都是一人,自入世以来,每个人都只是怕他,就连西贝也从不敢在他发怒时招惹他。从来没有人敢向他挑衅,从来都是别人寻求他的保护或者请求他的宽恕,从来没有一个人试图保护他,这个叫姚虫虫的丫头是第一个。

当他假装不能动,听到她用那点点可怜的功力东挡西挡,自己遍体鳞伤却拼命保护他时,他感觉心上裂了一道口子,因为从没有人这么真心对他,为了他愿意豁口出命去。只是原来这臭丫头为的只是交换,用这个恩情来交换她师门的平安!

通天塔建不成,他虽然生气,可还不至于让他胸口的一团烈火烧起无穷无尽的愤怒。这臭丫头说得好,各为其主,不过是­阴­差阳错、棋差一招。没有关系,老天和他做对,他就和老天­干­一场,他的使命必会达成,虽然浪费了他多年的心力,虽然另一条路更加艰辛和残酷,可他不怨怪,是自己的就要承受。

他只是生自己的气,因为在最关键的一秒,他舍不下她的命,抽出冰魔刀为她挡住那致命的一击,从而亲手毁了自己多年的筹划。他痛恨的是自己,因为他居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这么做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向冷面冷心冷情的自己为了一个只见过四面、而且处处冒犯他的女人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东西?而她保护居然是算计,还要与他为敌,他绝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

怒火从胸中窜向他的四肢百骸,拱动他抽出冰魔刀,猛力挥出去。不用法力,不需要魔气,只凭这把刀,他就能杀了她。不怕死是吗?他可以叫她求仁得仁!

「主人!」一个尖利的声音大叫。

她为什么不跑?为什么不怕?为什么一脸倔强?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为什么蒙着一层氤氲的淡淡雾气,看得就让他下不去手?

冰魔刀下,一寸桃红带金的丝绸飘落了,虫虫的衣领被那看似扑拙,实则吹毛断发的刀刃削去了一点布料。乌沉沉的刀就架在她雪白细­嫩­的脖子上,刀上的寒气镇得她半边身子发麻,颈间有一缕细流绶绶下落。热的。是血。少量的血。魔王那摧枯拉朽的魔刀,虽然只割破她的些许皮­肉­。

他,在这么狂怒的情况下,还是没有杀她!

面对面如此之近,看着他沉潭般的眼睛,仿佛有两团黑焰在燃烧,冷得像水,又热得像火,看着他的牙关咬动,感觉着他脑海中的天人交战,听着他喉咙间发出野兽被困时的挣扎声,虫虫动也不敢动。

这一刻,虫虫又迷惑了,忽然感觉他确实是舍不得她,所以才会这么逼自己,好像一个人分裂成两半,一半要杀她,一半要阻止,自己和自己较劲。

而她刚才只是生气他那不屑的语气,想着宁愿被杀也不折损自己的骄傲,这会儿真正死到临头,说一点不怕是假的。再说,看到他的矛盾,她的心一下就犹豫了起来。他真的如他表面的那么讨厌她吗?那么这矛盾又从何而来,一刀下去不是解决了吗?

在生死关头,任谁了悄清楚感情的问题,虫虫只觉得喉咙里发热,心想他正处在为难的时候,作为聪明温柔的女­性­,应该帮糊涂可怕的男人做出决定。

「你不能杀我!」

呼,体面的说出讨饶的话也没什么难的,而且也不觉得丢脸,不知道是不是她脸皮太厚的缘故。刚才虽然大义凛然,不过凭一进之气,现在人一放松,腿有点抖。

「给本王一个不杀你的理由。」他仍是冷冷的,眉梢­唇­角全是酷烈之意,但眼神之中似有冰融。

「我有很多很多很多。」

冰魔刀的魔气和刀气太可怕了,架在脖子上,实在让她无法集中­精­神编造一个好的理由,大脑一片空白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想也不想冲口而出,「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摸也摸索了,你得给我个机会负责啊!」

「这是什么烂理由!」万事知哀叫一声,把­鸡­头缩进皮囊里,不忍心看主人身首分离的场面。

可是花四海没有动手,这荒谬的理由居然让他的手放松了,冰魔刀虽然还架在虫虫的脖子上,但压迫力明显小了很多。他瞪着眼前的臭丫头,一时难以下定决心。

这句话虽然可恶厉害,根本不是一个女人应该说出来的,他胸中的愤怒也依然不骨停息,可他发现他胸中了无杀意,只是他又怎么能放了她?怎么能放过一个毁掉自己多年心血的人?

他需要给自己一个理由!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个紧张中带点讨好,一个委实难以决断。而正在此时,他们的身后发出咔的一声响,古怪的结界动了。

「快点想办法,死结界要消失啦!」一只­鸡­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叫声。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形成了通路却没有打开大门的地方、这个巨大的麻烦玻璃罩子就要没了?

虫虫忘了脖子上还架着刀,转过头向深坑望去,见那个玻璃罩子的颜­色­淡了很多,若隐若现的,现在从外面可以看到里有黑影走动。

而且它在挣扎,似乎要摆脱地面的束缚,消失在无尽的天际。或者,从外形和大小看,这死结界像一个充满了热空气却没有控制的热气球,随时会飘走。

「花四海、花四海、快想办法!」刀已经离开她的脖子有三寸远,花四海的眼中的黑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日的冷漠和镇静,虫虫敏感的意识到她的小命保住了,又开始活跃起来。

1-96魔王兽­性­大发

通天塔的塔形已经坍塌,无论是魔道的人还是天门派的人都消失无踪,他们能去哪?总不会是给吸到异世界去了。

而从花四海站在乱石顶那么久来判断,显然所有的人都被关在了这个死结界里。他一定是在想办法救人,可是现在情况已经不容许他细想。

虫虫拍着魔王的胸,忽然想起刚才自己伸手到他衣襟内乱摸的情景——紧实平滑、强壮有弹­性­、没有一丝赘­肉­、手感相当好,真想体会一下紧贴着他的感觉。

她凶星才尽,­色­心又起,但随即想到别扭师父还在死结中,不知道里仙魔两道是否还在打斗,也不知道花四海救人时会不会只救魔道的人,一进心乱,倒没有继续遐思下去。

咔!又一声响,那结界似乎要飘去了,花四海再不犹豫,挥手掷出冰魔刀。

冰魔刀在半空中划出一条耀目的银白­色­弧线,当的一声落在了深坑下面,像钉子一样把死结界的边角处和地面相联,暂时缓住它要消失之势。

他皱紧眉头,心中略有些忧虑,却还夹杂着一丝轻松。

死结界要消失大自然给他造成了巨大的麻烦,但正因为这意外的事件,才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放下手中的刀、架在那丫头脖子上的刀也给了他一个暂时不杀她的理由,虽然他不用刀,只用一根手指也能结果了她。

「不行啊,这样不行啊,还是要飘走。」

虫虫是真急了。那死结界中仙魔两道好几百条人命呢。怎么能就这么消失?她想像力丰富的大脑甚至联想到里面这些人飘到宇宙的另一端,因为没人食物而人吃人地可怕情景。

焦急之中她不注意脚下,被一块突出地石并没有绊倒了。她站在乱石山的边缘,假如就那么直摔下去,不变成一个馅饼才怪了。花四海离她很近,下意识的长臂一伸。把她带入怀中。

他人没这样拥抱过她。在逍遥山时,她是把他当树­干­一样攀爬,所以他也并无感觉,可现在当她软玉温香的身子贴紧他的胸膛时,他忽然很贪恋这异样的滋味——她丰满柔软地胸部、她纤韧合宜地腰肢、她那一头齐耳的古怪红发、她身上那股类似于水果味道的清甜腻人气息。

他不是初识女­色­的少年,有过许多的女人却从来不曾为一个动心。不曾要过一个女人第二回,但是对她,总是感觉有些特别。

可是她有什么好呢?相貌不过是清秀之姿、又好­色­又大胆、行为不像个女子、一肚子­阴­谋诡计,而且他们只见过四面而已。

最重要的,虽然没人配做他地对手。但她毕竟是站在他的对立面上!

事情紧急,这陌生的感觉容不得他细想。或者是他不愿意去想。而当他集中­精­神,即感觉到她身体内有一股异常的力量。非常强大。只可惜她不能发掘和引导,相反这对她还有些危险,就像一个孩子守着一座金山,金子花不了,还可能被倒塌的金山压死。

「魔王老爷,您地冰魔刀还是不顶用!」万事知扯着破锣嗓子叫道,搅散了花四海内心的涟漪。

「却邪剑拿来。」他灵机一动,轻轻放开虫虫,大手一伸。

虫虫先是被吓,后是被抱,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也不想就把却邪剑双剑递到花四海手中,倒弄得花四海一愣。

这是传说中的陈兵八剑,天赐神器,多少人觊觎而不得,多少人历劫数度春秋而未缘一面,她怎么就那么轻易给了他?是她不知道这神器地珍贵,还是信任他?

低头看看掌中之剑,因为是一把融成的两把,放在他的手里略稍小。

只是却邪剑天然号称有妖魔者见之则伏,但到了他这真正魔头的手中却似凡物一般,没有丝毫光华闪现。

「却邪剑只有在剑主手中才会发挥神力。」那只多嘴多舌的­鸡­解释道。

花四海看看深坑之中,见那死结界的一端已经翘起,刚才因为迷踪地下陷而引起的狂风余尾还在结界外回旋,使得整个半圆形的罩子给人以风雨飘摇之感。

他的冰魔刀颤抖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叫声,显然不能坚持太久。

他虽然法力高深,法宝也是世间少有的灵­性­之物,但那死结界毕竟是天地自然之力产生的,必须要神器才能定住,之后他才能想办法救人。

追随他多的睥心腹手下全在死结界中关着,他不能置之不理。

「过来!」他严厉的对虫虫喝道,凛烈的眼神如刀。

可虫虫只是「哦」了一声,活泼的一步跳到他面前,一点儿也没有害怕的意思,直到他从背后搂住了她,才有一瞬间的惊疑。

「你要­干­嘛?」虫虫身子发僵,心想这魔头如果真想非礼她也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况且还有万事知这个­鸡­型号电灯泡躲在她腰侧的皮囊中探头探脑。

再说她有自知之明,她远没有美到让男人看了就忍不住要扑倒,春心大动,继而XXOO的程度。

可是感觉到他的大手按住了她的小腹,虫虫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话也说不出了,觉得身上像着火一样。

他要­干­什么,就地「咔嚓」了她?这个——这个——

虽然他的美­色­确实让人垂涎,不过她目前只是想调戏一下他而已,可没想过要立即和他卸了妆­干­大事业。

那不是要要搂搂小腰,亲亲小嘴,说两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以后吗?难道魔王大人喜欢直接来?不是那么没有情调吗?

啊,这魔头是不是被她气得魔­性­大发,需要Chu女之血才平息?以前在小说里读过,经常会有这种状况出现。

天啊,救救她吧,她不相居这种环境下——至少要——烛光晚餐、高床软枕、月­色­朦胧——

不对,她在想什么?她不要这样!她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更不知道他的心意,怎么可以和不爱的人乱来?

绝对不行!她不是豪放女。

可是,老天,她根本反抗不了,力量的对比先不用说,她现在已经双腿发软,站不住了!

啊,不行,他越来越放肆啦,手掌忆经摸到她脐下三寸的地方。

万事知、万事知、啄他的手,主人命令你啄他的手。

快啊!谁来救她,她要被恶不作的大魔头强Jian啦!

1-97 师父还活着

「不要紧张。」

能不紧张吗?人家的第一次耶!

「不要反抗。」

当然要,得表明态度,女方是被强迫的。

「会有点疼。」

完了,听人家说会疼的,做女人真倒霉。

「随着本王的力量走。」

不要,才不要配合呢,都说了要表明态度了。

「本王进入的时候——」

不会这么走运,第一次就中奖吧?如果怀了他的骨­肉­,这孩子是仙魔两道的结晶,一定从小就备受欺凌和排斥,别回头像张无忌小时候那样,多可怜哪!不行,不能生!

「我不生!」她冲口而出。

身后的身体僵了一下,胸膛的呼吸起伏还在,却没有说话,耳边传来万事知讽刺的声音:「主人,你在想什么?」

啊?!

虫虫意识一冷,忽然感觉自己差不多完全是让花四海抱着,两条腿和摆设一样,一点力量也没有用上,而她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烂,却没有被撕开。花四海的手虽然还放在她敏感的下腹部,像块烙铁一样烫着她,却没有更进一步,另一只手则按在她的头顶。他这样子——不像是要强Jian她,倒像是输魔功给她,那么他是想发展她进魔道黑社会喽?如果他来当师父,大家来场师生恋也不错。

「主人,魔王在以自己的魔气引导你不能控制的真气,好指挥却邪双剑定住死结界,你可不可以不要胡思乱想,集中­精­神就好。」

好丢人哪!人家是要和她联手救人,她却想到那么Se情的地方去,还喊出了口,果然二十一世界的人脑筋全部泛黄了!不怪她,是基础教育太发达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点小小的、无耻的失望。

不过这事花四海也要负上一些责任,听说这里是个男女之防非常严格的地方,燕二师兄连她的赤脚也不敢看,他哪有上来就摸人家小肚子的。那地方那么敏感,事先也不讲明,换做别的女人说不定早就羞愤自尽了,她能坚持活着很了不起,嗯,堪称伟大。话说回来,如果以后真的回不到她的世界,又找不到人娶她,倒可以赖在这魔头身上。就算他是魔道的,也要讲理,这么亲昵的动作都做了,应该负责,她反正也摸过他,大家互相负责也不错。

虫虫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让她钻进去,心里不断自我安慰,同时胡思乱想了更多。但就在这时忽然感觉花四海猛一勒她,头顶上传来他冷漠的声音,「注意,我的真气从你头顶百汇|­茓­进入你的丹田,引你的真气到双手。会有刺痛感,但你不要松开手,如果你要救你师父,忍耐一下。」

原来他按的是她的丹田,他说进入,会疼什么的,是指真气的循环。

虫虫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刚才她的­精­神全集中花四海的手上,倒没注意却邪剑是何时回到自己手中的,她虽然自由散漫惯了,但此刻也知道事关重大,连忙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后背紧贴着花四海坚实的胸膛,两手把却邪双剑举起。

「不要用力,自然依随他的魔气就行。」万事知紧张的嘱咐。

它不知道不阻止花四海是对还是错,如果花四海有心把魔气存在主人的体内,只怕是后患无穷,魔王以后能随时控制主人,想让她生、让她死都行,主人相当于成了花四海的奴隶。可是死结界一飘走,关在里面的人就全完了,再也找不回来,此刻不得不兵行险招。仔细想想,如果花四海真想害主人,就和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也不必枉费这样的心机,从这个方面来看,主人是没有危险的。但,谁又能保证呢?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虫虫听到万事知的话,摒除了心中最后一丝紧张,感觉一道冰凉凉的气息从头顶通过胸口一直传入她的下腹,虽然带着寒气,可一点也不难受。她从来不懂武功,不过哈大叔给她讲解过人体|­茓­位和修仙的基本常识,虽然她学习不太认真,但丹田在哪个部位还是知道的。每当她试图引导体内的古怪真气自保,总觉得那是一条在她体内奔腾不息的大河,可惜她找不到它的源并没有,只能使用一些不知从哪里溅出来的水花蒙混过关,现在她仿佛被一只手引领着走到河岸边,导大河之水入手中的经脉。

以她现在这种修炼状况,这就好像把泛滥的洪水引入小河沟内,河沟轻浅,如果引导不当,河水就会淹没一切。幸好那道冰凉的真气像闸门一样,只放行了适量水流浸入她的四肢百骸,但尽管如此,些微的涨痛和刺痛还是让她忍不住轻哼一声。

「嘘,忍耐。」

这一刻,他低沉­性­感的声音如此温柔,让她瞬间安心,他在她身后,那么还有什么可怕的?她闭紧眼睛,看不到却邪双剑上紫青光芒炽烈的从剑尖涌出,直达低矮的天际,这神剑好像获得了充足的血液而活了起来,几欲挣脱她的双手,但她记着花四海的话,不管双手有多么酥麻疼痛,就是不放开,直到他喊了一声: 「去!」

花四海收手,那河水样的真气就退回到河床中。虫虫瞬间无力,完全靠腰间那条强健的手臂支撑着她站立。

抬眼向深坑望去,就见她的却邪双剑像两柄利刃一样,同时飞出,同时落地,短剑钉在冰魔刀一侧,长剑把死结界翘起的一端生生压了下来,也固定在地面上。

这对神剑比钉子好用多了,那个似乎就要淡去的热气球又稳定了下来。果然神器就是高级货,不是等闲灵物可以比拟,而死结界一稳定,花四海虚空一抓,冰魔刀乖乖回到了他的手中。他不说话,随手提起虫虫,让她站好,别再像抽了骨头一样倚着他不动,之后抻指拈诀,黑雾中身形一淡,再再现时已经在死结界边上了。

而虫虫只好从虚构的旖旎风光中走出来,四肢并用,一点点爬下乱石山,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等她狼狈的跑过来,花四海已经施法与死结界中的人联络过了。

「怎么样,我师父还活着吗?」她急着问。

花四海轻轻唔了一声表示回答,然后再不说话,静静立在一边,闭目凝气,似乎调息去了。

「别吵他。」万事知小小声的说,「他在聚魔气,看来他要力劈此结界,救出里面的人。HOHO,这死结界是天地自然之力形成,坚硬无比,他居然想硬碰硬,我不知道是该佩服他,还是笑话他。」

「什么意思?」虫虫从皮囊中抓出万事知,对着它的耳朵说。

1-98 极品男人

「你掐到我的脖子了,主人。咳咳。」

万事知挣扎着把脖子从虫虫的手中解放出来,「我的意思是他这么做很危险,但鉴于我看过他以身为石,定住迷踪地那么高强的法力,所以说不准得很,这一下,他不成功便成仁。」

「他不能成仁!」

虫虫差点叫起来,之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解释道:「他死了,这个结界就没人打得开了,那别扭师父不是彻底完蛋了吗?」

万事知怀疑的看了虫虫一眼,「那倒是,所以你要说服里面的人放弃门户之见,至少要在这件事上联手才行,不然大家都有好果子吃。」

「好像——很难。」虫虫想起白沉香的倔强模样,驴得很,不容易妥协,说不守还很高兴能和魔道的几名高手同归于尽。

「你从来就不了解白沉香,他只是被你气得抓狂,本身可不是个糊涂之人。」万事知道,「他们必须联手配合花四海,否则我看这事难成,就算花四海凭一时之力打开死结界,只怕不能维持很久,如果其他人在里面打成一锅粥,也出不来啊。」

虫虫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大玻璃罩子,感觉里面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结界隔绝了声响,还是他们已经不打了。话说,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打,当真是白痴加三绣花鞋有。她转头看看万事知,小­鸡­没说话,只低头走到一处,啄了一下上面的微小裂缝,「这是花四海弄的,可以和里面的人说话,你试试吧。」

虫虫看花四海仍然闭目不语,完全不理身外之事,慢慢走到裂缝前,敲了敲结界壁,轻轻叫道:「师父,你在里面吗?」

「哟,虫姑娘想拜我为师?」一个轻松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三分调笑之意。

虫虫是侧耳贴在结界壁上的,这声音好像是亲吻着她的脸颊说的,吓了她一跳,不由得涨红了脸,立即跳开些,擦了擦耳朵。

「死狐狸!我找我师父。」她顺手拿一块石头砸了结界壁一下。

里面「啊」了一声,「虫姑娘,你要把我震聋吗?那样的话,以后我可要抱着你说话才听得到了。」西贝柳丝轻啧道,似乎外面的一点响动,里面就和打雷打雷似的。

虫虫不理了,重复了一遍要求。

「白道长率门下在结界的另一端,是否愿意过来,我可保不准。」西贝柳丝还是不急不缓的语气,虫虫甚至想像得到,无论多么狼狈的情况下,这位大财主都是清雅悠闲的模样,如污泥中的一只莲花般。

「不打了?」她想确认一下。

「天灾之前,连豺狼虫豸都要先停手自保,何况各位都是仙道两道成名的人物呢!」

这死狐狸就是不会好好回答问题。虫虫心里骂了一句,担心情轻松不少,这证明此战就算惨烈,但还没到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在潜意识中,她实在不想天门派和魔道有解不开的死结,虽然现在已经是势同水火了。

「蚂蚁?」一个威严的声音问。

「师父师父,你没事吗?」虫虫激动地跳起来,居然有点鼻酸。

她一向以气死白沉香为己任,没想到在生死关头,发现自己心里多少对他有点感情。也是,无论他多么可恶,毕竟在这个剑仙纵横的世界,是他给了她一个家和最初的保护。

「没事。你——可好?」白沉香的语气也比平时温和,不那么气急败坏。

虫虫连「嗯」了几声,没敢问其他人情况如何,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只检最重要的说:「师父,现在情况紧急,花——花四海那个大魔头打算来硬的,可能——咱们天门派这次要——要魔道合作。」

「师傅理会得。」白沉香缓缓地道,「事非皆因塔起,塔即毁,恩怨两清,就算仙魔两立,也是后话了,为师不会拿这么多人命开玩笑。」

虫虫本以为白沉香会执拗的要和魔道死战,没想到他这么通情理,看来万事知比她要了解白沉香。她为了说服白沉香准备了一套花言巧语,这下用不上了,反倒觉得被动,开心之下,口无遮拦的道:「师父你真是有大智慧,让徒弟亲亲——Mua!」

白沉香显然没料到虫虫这样,当场愣住,尴尬得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潮红。身边的西贝柳丝一直卑鄙的偷听,此时爆发出一阵大笑,愈发觉得虫虫有趣,「白道兄,你这个小徒很有意思啊,十分与众不同,不知白道兄是从哪里收的弟子?」

白沉香把无双杖用力往下一顿,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西贝柳丝,只对虫虫厉声道:「劣徒退下,此处非是你的低微功力可以抵受得住的,如若此处有难,速回山禀报你南师叔。」

虫虫撅了撅嘴,就知道和这个师父八字不合,两句话不到就犯相,他明明说得是关心的话,就不能好好说吗?她不知道要怎么指挥里面的人合作,只得转身看看花四海,见他正好调息完毕,眼睛望了过来。她心里一跳,突然起起刚才他从向砶抱着自己的事情,有点脸红,急忙掩饰道:「现在可以救人了吗?」

配合着她的话音,身后的死结界发出可怕的嘎吱声,就算是却邪双剑,似乎也不能久困此界。

「本王会在此界最薄弱之处,纵劈一刀,我道中人往左,天门派人往右,待本王固定好裂隙,人就可以出来了。」他淡淡的说,仿佛是说上街买件东西,而不是和死结界硬碰硬这么可怕的事。

「要我传话?好吧。」虫虫转过身,停了一下,双转回来,「可是哪派的人先出来呢?」她猜仙魔两道的人虽然暂时两下罢手,但仍会互不信任和互相提防,如果仙道的人先出来,魔道的人会担心天门派的人袭击花四海,而魔道的人先出来,别扭师父又会担心魔道出来后就一直了之,说不定还顺手要了她的命,就算互相谦让,一派也会担心另一派在背后动手。

「一边一个。」花四海简略地说。

好主意!

这个大魔头不仅又帅又酷,还很聪明智慧,看来脑子即没进过开水,也没被门挤过,比那些绣花枕头强多了,芸芸众生中难寻的极品啊!

1-99 威胁

虫虫边想边走到死结界的裂缝边上,把花四海的话转告,协调双方同意,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怎么研究的,反正过了一会儿就同意了。虫虫突然有点感触——要让两方对立的人合好,看来非要大危机才可以解决。

「您还有什么吩咐?魔王大人。」她问花四海。

「叫里面的人护住耳脉和心脉。」他不看她,「我,至少离开二十丈。」

这回虫虫没有废话,乖乖听命。她知道这一次是生死关头,她没有力量帮忙,做到不添乱就不错了。这个结界像个结实的罩子,外面的声音传到里面可能会放大十倍,而且又无法消散,花四海一刀劈下,里面的人一定很难受,所以才要护住耳脉和心脉吧。她传了话就跑得远远的,好在乱石围成的圈子很大,她还不至于走到乱石堆脚下就有二十丈了。只是,她心里有点不安,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只希望魔王大人不受伤最好。

「你要小心啊!」她喊了一声,紧张得手心出汗,心跳得像要撑破肋骨,窜出来,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心理素质极差,不是­干­大事的人才。

再看花四海却平静如衡,笔直地站着,没有回头。他全心感觉虫虫的方位,觉得她的位置够远了,即刻平心静气,念动心诀,身体腾向半空,狂卷的风和淡黑­色­魔气将他层层包裹,衣服和长发飞扬。他把全身法力和魔气全集中在双手上,力贯冰魔刀,狠烈绝然的劈去!

石破天惊的一刀!

面对这样强悍而勇猛的一击,就算是天地形成的巨大力量也为之一震。花四海感动无穷山无尽的自然之力源源不断地袭来,但他坚定无比,绝不退半步,催动体内真气与之抗衡,周身都被一种闪着珍珠光泽的银光笼罩,向后翻涌着大片黑­色­雾气。他动用真气时才会出现的那条夹杂着黑丝的银龙也再度从他的胸口窜出,和锁麟龙一起,狂舞在他周围。

开山裂地般的巨响,死结界上出现了一道闪电样的光华,像被一柄利刃从中间切开一样。

「他那条龙又出现了。」虫虫瞪大眼睛,喃喃的道:「真的好漂亮。」

「花四海是个人物!」万事知也赞叹不已。

以前花四海虽然威名很大,但它见多识广,本觉得是虚名而已,今天才相信,原来这个威震十洲三岛的男人名不虚传。如果他愿意,天下都可被他踩在脚下!

咔咔的响声传来,好像深山老院的在门缓缓打开了。虫虫是站在花四海身后的,正好可以看到死结界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隙,各­色­光芒从裂隙中喷涌而出,分左右用力,把那裂隙撑到一人多宽。此时,半空中的花四海疾落而下,在裂隙处站稳,以后背抵住一端,另一端以双方握冰魔刀撑住,大喝一声道:「走!」

「白道长请。」西贝柳丝毫不慌乱,请天门派先出去,这个时候还保持着风度。

白沉香迟疑了。如果这样出去,等于是从花四海的腋下低头穿过,这虽不是胯下之辱,可也是很丢人的,事后传扬出去,天门派颜面何在,仙道的尊严何在?

「时间耽误不得,既然白道长谦让——」西贝柳丝一笑,「暗处,你先吧。」

话音未落,一条分不清是前是后,也看不见面目的黑影一弯身从花四海臂下走过,然后又轮到了天门派这一边。

白沉香委实难决,顿了一顿,但苍穹一言不发,率先走了出骈。他带了头,其他天门派的人就轻松多了,和魔道的人轮流鱼贯而出,伤者互相搀扶,有的人还背着同门的尸体。这次塔内剧斗,双方均损失不小,当然同门已逝,但谁也不忍心让他们尸骨无存。

人,一个个走出,而死结界发出令人不安的嗡嗡声。花四海沉默不语,身上的银光沿着裂隙的两边游走,似乎他和死结界已经融为一体。虫虫见有人从结界中出来,早就跑回来了,看到花四海一言不发,一个人苦顶,臂上的肌­肉­纠结,青筋突出,那条银龙虽然不见了,锁麟龙却死缠在他腰间,似乎在借力给他。而他,牙关紧咬,目光烁烁的盯着支撑裂隙的冰魔刀,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鬓边的黑发湿成一缕缕贴在他的脸上,显然辛苦之极。

「西师叔,帮他啊。」她急道。

苍穹摇了摇头,「他从劈开死结界的那一刻,他的力量就与这天地之力融为了一体,外人帮不得他,否则便是害他,你没瞧见魔道的左右道首也不帮忙吗?」

虫虫早看到了,不过关心则乱,此刻被一语惊醒,连忙跑到裂隙边去,从不断走出的人身边往结界里看,一眼看到白沉香和西贝柳丝站成一排,似乎是等所有人都出去后再出来。不过她有点了解师父,看他那脸­色­就知道他不想出来,只因为不想从花四海胳膊底下走过。

「师父,出来啊。」她喊了一声。

由于花四海实力超强,所以天门派死伤的人数比魔道为多,等天门派的人都走光了,魔道的人还有几十个,只有白沉香还在那儿­干­耗。

西贝柳丝不说话,神­色­平静的等白沉香做决断。眼看着最后一个魔道中人也走出来了,白沉香还没动静,摆出宁可死也不会受辱的劲头。而这时,花四海的手臂都抖了,嘴解溢出一丝血迹,一滴滴落下来,显然时间越久,对他的伤害越大。

看着白沉香执拗决然的脸­色­,虫虫急了,捡起一块大石头对准自己的头:「白沉香,你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就结果了自己,让你八剑弟子凑不齐,百年心血毁于一旦,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她脸­色­凶狠,咬牙切齿,白沉香当场气得差点死掉,再也不需要出去了。

这劣徒当看这么多外人的面直呼他的名讳不说,竟然还敢威胁他,而且这威胁还真有效!他若不出去,看这丫头的模样肯定什么都做得出来,倘若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堂堂一个掌门居然让自己弟子威胁!

死,他不怕,可是如果毁了他多年的心血,天门派的希望,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白道兄,请出去吧。」西贝柳丝适时推了白沉香一把,「贵弟子为了救师父,不惜以身犯难,在下真是佩服,而且道长不出,似乎我魔道中人连续走出,不是陷我们于不义吗?白道兄请成全吧!」

白沉香本就想出去,只是抹不开面子,这下就坡下驴,急步走了出来,后面紧跟着西贝柳丝。

1-100 你不要死!

虫虫脸­色­发白,手中的石头松落,也不管白沉香瞪过来的一眼,偷偷看向花四海。只见他脸­色­苍白,汗水顺着头发滴落,衣衫尽湿,腮骨咬动不止,显然已经快力竭了,但脸上却还是那副极强悍又极脆弱的模样,似乎一刻也不允许自己放松,一切都要自己扛的样子,看得虫虫的心都揪起来了。

「小花,人都出来了,快收手!」西贝柳丝跃到一边急道,刚才的优雅闲适一分也没了。

白沉香见虫虫在发呆,急忙一把扯住她,飘到远处。

两位高手都看出花四海已经耗尽法力,形势凶险,偏偏别人又帮不上忙,只能尽快离开,他必须依靠自己才能收回与死结界搅在一起的力量。这一回解救,花四海是以命相搏,他不肯扔下自己的手下,敢于与天地之力搏弈,对自己狠绝,嚣张狂傲,一直不肯低头,虽然天门派只是搭了顺风车,也不禁暗中为之动容。这魔头不出天下便罢,只要出山就是阻拦不住的力量,好像洪水之于危堤,冲到哪里都是汪洋一片。

在魔道众人眼中,他就是王者,天塌下来也有他顶,臣服于他是自然的事情。在天门派诸人的眼里,他就是危险的存在,他就是死亡和摧毁的代名词,一定要全力抵抗的。但在虫虫心里,他却只是一个男人,一个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的男人,怕他,但又想着他!

「小花,快收手啊!」西贝柳丝急得在原地走来走去,不停地催促。

嗖嗖两声,却邪剑顶不住了,从地上激­射­而出,自动飞回虫虫背上的剑鞘中。因为没有了固定力,死结界开始向上漂浮,裂隙的一侧和冰魔刀摩擦,发出刺耳的尖鸣。

花四海动了,移动得相当缓慢,一点一点把身体闪到裂隙之外,只是他挪一分,裂隙就窄一分,如影随形,似乎贴在他身上了,等冰魔刀抽回,他仅剩下双臂撑住。他静静的站着,全身绷紧,似乎是在等待着时机,全场的人都静默着看他,连大气也不敢出,却没有一个帮得上忙。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虫虫的心呯呯乱跳,汗水顺着颈窝一路滑到衣服里,像一条细蛇一样流动着,散布着不祥的气息。

「嘭」的一声,死结界上的裂隙合上了,同时黑影一闪,花四海的身影疾飞而去,那个结界迅速淡化,飘到半空消失。只是花四海的身影不像是自己飞出的,倒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毫无目的和控制的越过了围成一圈的乱石顶,隐没不见。

虫虫大急,第一个反就过来,追着飞了过去,焦急之下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居然可以飞了,而且飞得这样快,这样稳,一道淡金光束若有若无的惊在她的脚下,看得白沉香不知是喜是忧。

她循着花四海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老远就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正艰难的慢慢爬起,等她落到地面,他已经单膝跪地,一手拄着冰魔刀,一手按住自己的膝盖上,试图站起来。他的头扬着,脸­色­惨白,衬得人都显得透明了,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可嘴角的血迹却浓了些,滴滴答答的落下,胸前已经被血染红,连那个银­色­钮袢也变成红­色­,长发就贴在两颊上,黑眸却奇异的发亮,流露出死不服输的样子。

「天哪,你没事吧?」虫虫跑过去,伸出双手,却又停住,因为花四海举起冰魔刀指着她,眼神冷漠安静得让她心碎。

他拿刀对着她!他拿刀对着她!他恨她!他恨她!他恨她!

虫虫哽咽出声。

「他只是不想让你扶他。」身边传来西贝柳丝的声音,「他不想让任何人扶他,他从来不让任何人帮他一把,从小到大都是这死样子,受了伤,要自己躲起来疗伤,开心不开心都要自己承受,他独自追杀叛军到九幽的时候,伤得几乎没命,可他还是不让医生诊治,自己拿了药待在黑石殿养了好几个月,就是这样,他也不肯让人帮他一下。」西贝柳丝继续说,他帮不上忙,只有说话才能解除心中的紧张。

看着这个拒绝帮助的男人,虫虫落泪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眼泪只是止不住涌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他颤抖着身子,逼迫自己起身,下­唇­都被他咬破了,冷汗一滴滴落在地上,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终于站起身,虽然摇摇晃晃的,但却直直的站在她眼前。

「回修罗微芒。」他说,声音被身体的痛苦拖累得软弱,但语气坚定。

大批魔道的人已经赶过来了,迅速簇拥在他身边,虫虫想走过去,却被众人挤得离他越来越远,感觉两人间竖起了一条鸿沟,天差地远,两个世界。

「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她心里喃喃的念着,看着他那样骄傲威严的人,却不得不在这一刻、在这么多人面前,面对失败。

这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天门派怎么会知道魔道中人正大批赶到无穷山?

如果不是她,裂地石怎么会损坏了一块,迫得他要以身为石?

如果不是她,他怎么会抽刀相救,闹到最后要以自身之能抗天地之力,硬碰硬的救人?

这是她的错,可是她要怎么选择?!难道任天门派因为阻止他的行动而灭门?

这么两难,为什么要让她来选择?!假若再见面,又是什么样的局面?他还会再搭理她,再放过她吗?

人头攒动,人影纷乱,她却牢牢捕捉到他的身影,看他艰难的迈步,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要依靠自己,不容许自己有半分软弱。

这个男人,伲强骄傲得让人心疼,宛如野兽中的王者,永远的睥睨天下,永远的无敌于世,永远只在黑暗中疗伤!

她知道他伤得很重,一颗心难受的悬着,生怕他就这么死了,当魔道的人慢慢走开,她不自觉的跟在后面走,连师兄师弟们叫她也听不到。

「你不要死!」她的泪止不住的落,心里不断重复着。

花四海一直没有回头,避免自己再做出不当的举动,这样强烈的心声,他听得到,知道她傻傻的跟在后面,他走了几步后,停住了。一时的软弱罢了,任他多么强大,终有软弱的时候,只要对她的软弱不要成为习惯就好,她不过是一个只见过四面的女人,他从不与人告别,这会儿也不能看向她,尽管他很想,那会让她在天门派的人眼中成为叛徒,他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一切还是没有纠葛的好。所以,他站了好久,却终究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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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有­奸­情!(文字版)

钧天。撒星殿。

天门派所有的人都聚集于此,不过大半的人因为才从无穷山回来,不是带伤就是脱力,所以没有平时的整齐有度,三三两两的席地而坐,神­色­驰憔悴而疲惫。

这一次,天门派的人员伤亡不小,不过在和魔道的交锋中能以弱御强,还阻止了通天塔盖成,也算是胜利。

尽管没有人知道魔道盖通天塔的真正目的,没有人知道花四海为什么要打通冥界到天界之路。

但每个人心里都在想:魔道就是邪恶的,他们这么做一定是要祸害苍生,破坏十洲三岛的和平以及六道本已建立了千百年的秩序。

他们甚至都忘记了,天门派之所以能全身而退,都是靠着魔道的魔王拼着重伤已身才做到的,虽然他不是为了救了天门派而这样做,但天门派诸人沾了光却是不争的事实。

可虫虫却记得,虽然回到天门派的驻地已经半天多的时间,无穷山上的一幕一幕却还在她眼前闪现。

他始终不肯回头,重伤如此却不让任何人扶他一下,看似稳健、实则蹒跚前行,每一步都艰难得让她的心揪起来。

那么多人簇拥着他,但他寂寞高大的身影却像画中的浓墨一样吸引了她全部的视线,如此的强者却因为所谓天意而面对失败,连空气都显得苍凉无比。

可天意是什么?那么多组成天意的巧合是什么?他要的又究竟是什么?

这此她统统不管,她现在只是心痛。一颗心牢牢系在那个不曾看她一眼地男人身上。担心他的伤势是不是过重,以至于白沉香和众位师叔伯商量了许久如何善后的事,她一个字也没有入耳。

「七师妹、七师妹!」容成花落摇摇虫虫的手臂。

虫虫一愣,无意识的抬头看了看,视线一片模糊,不知何时,她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气。

「师父叫你哪。」五师姐容成花落很大声地提醒道。

虫虫眨了一下眼睛,用力看向白沉香,就见他坐在石椅上,面容也很憔悴,想起在回山路上,大师兄曾经说过,师父在和魔的混战之中也受了伤。

都这个样子了就回居处疗伤呗,硬要在这里先处理一些在虫虫看来一点也不重要的事,害得大家也不能休息,她也不能偷溜下山,去看看花四海怎么样了。

她现在恨不得能立即飞到聚窟洲去,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蚂蚁,我们被困在塔内时,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白沉香皱眉问道,嗓门也很大。

传入死结界内的声音很难消散,在结界外普通的敲打,在结界内都响得好像打雷,何况花四海那惊天动地的一劈。所以,结界内的人虽然护住了耳脉和心脉,听力也大多受损。

像白沉香这样功力深厚的人倒没什么,但他为了让大家都能听到,也不得不放大音量说话,估计天门派这种「说话基本靠吼」的情况会维持一段时间。

「蚂蚁,实话实说就可以,不用怕。」刀朗师叔看虫虫愣愣的不说话,温言道。声音虽大,但语气不疾不徐,整个天门派就数东师叔的风度最好,比白沉香还像一派宗师。

虫虫没想到折腾了那么半天,天门派地全体「表彰大会」才进行到陈述事实这一阶段,于是简单地说了一遍当时在塔外的情况,当然自动省略了她拼死保护花四海,反而好心办坏事地情节。

说到花四海的时候,她的眼睛又控制不住的蒙上雾气,站在一边的大师兄以为这个师妹在后怕,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但是他也不控制一下他那开山裂石般地神力,害得虫虫差点口吐鲜血,内伤不治。

「蚂蚁做得很好。」白沉香看着一边咳嗽,一边躲闪大师兄魔掌地虫虫,赞许道。

虫虫低下了头,看模样极其谦逊。

白沉香很满意她的态度,以为她终究还是有点懂事的,可实际上她是心里难受。

从道理上讲,为了阻止魔道打通冥界到天界之路,掀起腥风血雨,天门派的所有人都付出了努力,但­阴­差阳错之下,虫虫应该是首功,可这功劳是她从来不想要的。

「不对啊。」大家低语了片刻后,一个人多嘴道,「天雷过后,塔并没有立即倒塌,这中间有半盏茶的空白时间,这其中发生什么事了?当时花四海是冲出了塔的,为什么蚂蚁没有提到?」此人正是那个讨厌的杨师伯一派。

虫虫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的身上,回想起花四海为救她而拔出冰魔刀的一幕,心里忽然淌过一道热流,慢慢说出孔雀意图吃掉花四海的­精­元而攻击暂不能动弹的花四海的事。

「呵呵,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就算是沉睡的猛兽也是不能靠近的。孔雀枉为妖道,却连妖的本­性­也忘记了。这年头!哈!」苍穹小声咕哝道,招来白沉香一对白眼飞刀。

「还是不对啊。」那个人在杨师伯的授意下又道:「既然你说花四海不能动,孔雀在袭击他,那你在­干­什么?按说,当时这大魔头处于木僵状态,是除去他的大好时机,你为什么不动手?好像自己还受了不轻的外伤,难道也雀妖胆敢同时袭击天门弟子和魔道魔王吗?」说着,眼含深意的笑笑。

这话,听得虫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禁讥讽道:「这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师叔,抱歉得很,我虽然入天门派不久,我师父倒没救过我乘人之危,在人家背后下手的龌龊手段!」

那人被虫虫抢白一句,脸涨得通红,不禁瞄了杨师伯一眼。虫虫心中冷笑,心想早知道是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家伙在搞事。

果然,杨师伯绷不住了,沉着脸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讲什么礼仪道德。我天门派是名门正派,可也没都教出你这样愚不可及的弟子!」

「可惜您这位名门正派的长老却要靠那个邪魔歪道来舍命相救,否则你老人家一副忠骨,只怕早祭了通天塔了!」 虫虫冷哼一声,只觉得心里一片轻松。

这句话终于说了出来,终于为花四海讨了一点公道。

撒星殿内顿时一片死寂,这是人人心里的一根刺,只是没有人愿意去触及,只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钧天七弟子说了出来。

不过卑鄙的人一般反应都快,所以杨师伯第一个回过神来,也不玩幕后指挥一招了,挺着瘦瘦的­鸡­胸脯道:「掌门师弟,你这个徒弟真该好好管教。你听听,她话里话外只是维护那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依我看,只怕她与那魔头之前有些不清不楚!」

呀?这死老头怀疑她和花四海有­奸­情?!

如果真有就罢了,她不狂担了这个名!现在不是冤枉她吗?哪天给她惹急了,她就­奸­情一个给这死老头和白沉香看。

2-2 这可能吗?

「杨师兄,不好这么讲吧。」虫虫还没说话,桃花师步Сhā嘴道:「蚂蚁虽然是却邪剑的命定剑主,但是并没有正式修炼过,那个时候自保是第一位的,以卵击石也于事无补,不如保存实力。」

「桃花师弟,我知道蚂蚁嘴巧,很会笼络人心,但你们总是护着她,纵容她生事,就连掌门师弟也失去了往日的公平,这成何体统?诺大个天门派,总得有人守得严紧,否则邪魔没有从外面攻来,自己就先败落了。」

杨师伯上前一步,一幅正义凛然的样子,「这个丫头本就来历不明,就算她是命定的却邪剑主,也可能是邪魔率先找到,染了魔心再送过来的。老黑不过是个看林人,又是一贯的滥好人,他怎么能分辨得出蚂蚁是不是妖女所化?掌门师弟轻信她倒也罢了,总不能对她的种种不合理的行为视而不见,不然我天门派毁于一旦可怎么得了!」

哇靠!这死老头想像力丰富倒也罢了,居然还会危言耸听!不过他还真会找下嘴的地方,咬着她不方便明说的来历不放,搞得她好像是魔道派来的卧底一样。

虫虫只觉得一股心火从肚子里一直窜到脑门,忧虑、愤怒、还有说不清的情绪烧得她大脑发热,又一次迅速进入不顾一切的状态,轻蔑地道:「杨师伯,顺口胡诌可是会下拔舌地狱的。你这样说我,可有证据?你为老不尊、心胸狭窄就是了,犯不着扯上天门派的安危。好像你多么高尚。你不过就是看我不顺眼,想挟私报复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要编排老子,也要费点口舌才好!」她不知道在这个剑仙的世界有没有地狱,只是挺直了脊背,像一只好斗地动物一样,满脸挑衅。刚开始还叫一声师伯,说到生气的时候,老子二字顺嘴就蹦了出来。

她瞪着杨师伯,以为她这样恶劣的表现,一定会气得他抖得像半身不遂,可没想到这老家伙不怒反笑,冷冷的、­阴­险的、还有点胸有成竹。

这下虫虫开始纳闷了。

难道她和花四海真的有­奸­情?真的有把柄落在这个老家伙手上?可是就算她能把春梦想像成现实,似乎也没有和花四海发生过什么太亲昵的关系。难道――曾经―――是不是――有过?但是后来她失忆了?

等等等等――花四海曾经把手按在她的小腹和头顶,不会是那一刻被洗去记忆了吗?还是他根本抽走了她的脑蛋白?

她以前看过一本书叫《驱魔人》,里面的帅哥男主阮瞻,就是在吻了女主后又消除她的记忆,以免她受到感情伤害。

但,这可能吗?

这一刻,虫虫突然有些混乱,心里的影子一层层模糊了上来,让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仿佛花四海早就潜伏在她的心底了,千年、万年。又似乎昨天才与他相识,更要命地是,她心里明明想着他,他的脸却再度变成浅浅的水痕,一闪就迷蒙了。

他是谁?她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他们之前有关系吗?是巧合,还是前因后果?

「蚂蚁弄断却邪剑,未必是无心,但掌门师弟既然信任她,我也无话可说。」杨师伯的话打断了虫虫的胡思乱想,「可是她这次去聚窟洲找真火石铸剑,整个过程我都详细了解过,这其中的花样可大呢。你们都觉得她是重铸神剑的功臣,事实上她不过是弥补自己的过错,戴罪立功而已,没有她的出现,也没有这场剑劫。」

如果我没被扔到这个地方来,早几个月你就在花四海打上山门时被踩扁了脑袋了!

虫虫柳眉倒竖,跳起来就要揭穿杨老头伪装的威严和大义,却有一只大手按在了她的肩上。转头一看,是身体才恢复的墨武师叔。看着师叔安慰的温和眼神,虫虫咬着下­唇­,忍了。

耳边听杨老头继续道:「刚才桃花师弟也说,蚂蚁没有什么法力,但她却一路逢凶化吉、遇难呈详,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想那花四海是什么人,从他手上过的,怎么能留下活口?但这一路上,这魔头屡次放过蚂蚁,就连在死海边追击也未露真身。取真火石时,逍遥山的火洞中只有他们两个,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那样险恶的环境,蚂蚁怎么能做成这件事?大家想想,若不是有人要笼络人心,掌门师弟的几个弟子怎么能顺利完成任务?摆明是送出的大礼,为图以后的­阴­谋用的。这么不合常理的事,这么浅显的道理,大家为什么想不通呢?莫非蚂蚁会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术?」

老子为了修理这把破剑,为了逃命,几乎用尽了­阴­谋诡计,什么卑鄙无耻的事都做了,为此得罪了帅哥,违背了自己的真心,居然还被说成是无间道!

虫虫从不知道被人诬陷是这样可怕的滋味,依着她的脾气,恨不得立即上前理论一番,但肩头的那只手虽然没有用力,却温暖安定无比,让她继续忍耐了下去。

「杨师史,这世上有一桩事叫智取。」苍穹语气略带讥讽地道:「这丫头聪明机灵,难免怪招频出,花四海不把这天门派的小角­色­放在眼里,一时失手是可能的。他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和个小丫头斤斤计较,蚂蚁只怕是投机取巧才完成的任务。再说,她若真是­奸­细,剑也不用重铸了,还害得自己五痨七伤的,谁都知道我天门派失了神剑会是什么情况,用不着脱裤子放屁,多费一道手吧。」

「哼,苍穹师弟,你本是道学奇才,可惜沉迷于杯中物,现在连脑子也糊涂了。也许魔道对我天门派有重大­阴­谋,需要安Сhā个钉子呢?」

刀朗皱了皱眉,「杨师兄,这个指控罪名太大,不好凭空猜测。蚂蚁这孩子虽然胡闹,可是她身上的真气却是我们道门正宗,不露妖邪之­色­。师兄处处为本门着想,是本门之楷模,刀朗钦佩之极。可是现在魔道已退,还是先善后为好。」他语调平和,说得又有理,大家都不禁都在心中暗自点头。

这一战,所有人的消耗都很大,就算是守山的墨武师叔一派,也为昼夜巡山而疲惫不堪。在场的人中有一半不相信虫虫是­奸­细,虽然另一半被杨师伯说得有点疑虑,但也觉得还是慢慢审议此事最为妥当。

杨师伯见刀朗三言两语间就要轻描淡写的带过此事,连忙大声道:「最大的问题就是出现在无穷山一战!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到了,空中落石,花四海是怎么救的蚂蚁。还是西贝柳丝那个二魔头,伤了她的脖子还关心的去看,那­奸­夫­淫­­妇­的丑态,长眼睛的都看得到!」

这话虽然说的是事实,在不少人心中也是个解不开的疙瘩,但恶毒无据,而且失了言者的身份,就连一向憨厚的墨武也觉得过分了,不禁放下了抚在虫虫肩头的手。

虫虫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骂过,气得头皮发麻,一步步走向前去。她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就连却邪双剑也感觉到了她的愤怒,发生嗡嗡的鸣叫。

闹了半天,她还以为这是天门派表彰大会,原来是审判她啊。

「杨师伯,我倒要请教一下,花四海和西贝柳丝,到底哪一个是我的­奸­夫?」

2-3 靠,居然装上帝!

「我师父只是提醒掌门,又不是对掌门不敬,倒是师妹你,这样说话真是以下犯上,这在本门可是大罪。」那个开始被杨师伯­操­纵的人不怀好意地说道。

啊,果然是有传承的,连杨老头教出的弟子也是一样会抓人小辫子。埋伏在一边,逮机会就咬人一口地毒蛇。

可是大家即撕破了脸,虫虫也没什么好怕地了,挺直了脊背,大声道:「说起提醒,我也正要提醒我师父,这回无穷山决战,大家都挂了彩,为什么独有杨师伯没有受伤,是不是和魔道暗中勾结,背地里给天门派下刀子的?」哼哼,栽赃诬陷她也会,大家就比比,是淳朴剑仙世界里的老油条厉害,还是花花江山下的小白丁本事大。

果然,这话让杨师伯吃惊不小。他身上无伤,在这样的激战中,实也是很大的疑点。他没想到虫虫会反咬一口,才顺过气来就大喊:「无耻小儿,信口胡言!」

虫虫得理不饶人,继续道:「我信口胡言?你指责我地哪一条不是瞎掰地?却邪剑还不知道怎么断的,你就一口咬定是我做的手脚。如果我真有那么大的本事,重新铸剑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狼狈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花四海勾结了,还睁眼说瞎话,硬说真火石是魔道送给天门派的大礼,你当魔道的人是白痴?你知道我们师兄弟三人取回真火石有多么不容易吗?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西贝柳丝一向对女人甜言蜜语,上来调戏我一下,你没给我撑腰就是枉为人尊,没一头撞死已经很无耻了,居然还指责于我,你要不要脸!」

「哼,这不过是一出苦­肉­计,让你成为天门派的功臣,好顺利融入我门!」杨师伯上气不接下气,还是他的徒弟代为说话。

虫虫冷笑连连:「苦­肉­计这么好用,你们为什么不用上一点?与魔道交手的时候只会躲在我师父和师叔身后,回到安全的地方就找碴,明显是唯恐天下不乱,哪安得什么好心。如果真要为天门派着想,怎么杀敌没见你们奋勇向前?我被伤得体地完肤,还要和花四海联手救你们这些没有贡献,只懂得吃白饭的人时,你们师徒在哪?我师父和魔道力拼的时候,杨师伯你又在哪?那时候把脖子一缩,安全了,现在又跳出壳来现什么眼?」

「你――你个目无尊长地―――闭嘴!」

「怎么,让我揭到痛处了?」

「掌门师弟――你管――咳咳」

「你管不管你的七弟子,这太不像话了!」

「我有理走遍天下,你无理寸步难行。」

「臭丫头,你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死老头,你别以为我气不死你!」

「你 ̄ ̄」

「我怎样?」

「蚂蚁,你不要闹了。」白沉香终于Сhā进嘴了,这回没有喝斥她,而是一脸无奈和烦恼。他在山上修炼千百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也都能处理得妥当,但对这般市井地吵嘴法,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再看四位师弟,刀朗和墨武哭笑不得,苍穹和桃花却似看得津津有味,一点也不觉得在庄严的撒星殿里做这番争执有何有妥。

指望他们,看来是没希望了,他只好自己打圆场。

「蚂蚁,为人要光明磊落,就算有什么事,说清楚也就是了,不要学市井泼皮,扰了仙山的清静。」

「我哪有。」 虫虫长呼了一口气,凝在心里的郁闷舒缓了些。

「还没有,这么大的撒星殿,现在还余音缭绕,师侄好足的底气。」桃花忍不住暗笑,但看到白沉香一拍石台,后面半句没敢说。

「蚂蚁,你逞口舌之快,目无尊长,实在可恶。马上给我滚回住处,不得我允许,你不能踏出房门半步,否则为师必会严惩于你!」

虫虫想反驳,但看苍穹给她使了眼­色­,意思让她快走,只得撅着嘴冷哼一声,好大委曲似的往外走。

杨师伯一看白沉香明摆着要回护自己的弟子,哪肯善罢­干­休,情急之下,随手抽出自己的剑向虫虫一指,「休走!」

虫虫只觉得一道剑气毫不留情地向自己后心袭来,急忙转身。

不过这杨师伯虽然自私可恶,可也不是菜鸟剑仙,手底下有点功夫,虫虫没有提防,想躲避和回击都有点来不及,好在四大师叔全部心随意动,一同挥掌向杨师伯击去。

他们只是劝架,并不想伤人,所以只是从不同方向架住了杨师伯的双手,让他不能动弹。而且他们都知道这个杨师兄最是记仇,又好面子,下手时很注意力道。不过他们忘记了,虫虫是个鲁莽的个­性­,出手时未必会考虑后果,现在是被袭击后本能的反应,结局不是她能控制的。

她抽出却邪双剑的速度本来是慢了一步,但杨师析被架起的时机正是她出手的最佳机会,所以紫青两道剑光毫不停留地自剑尖激­射­而出,直冲杨师伯的­鸡­胸而去!

「蚂蚁!」四位师叔同声惊呼,连收手也来不及,只能眼看着那道美丽的剑光变成杀人的凶器。

这异变太快,虫虫完全没有意识,直到眼前红光一闪,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掀起,呯地一直摔出很远,却邪双剑脱手,紫青剑光顿失,嗓子眼儿一甜,生平第一次吐了血。

她摔得眼冒金星,眼前只看到那个木乃伊似的老家伙像个破布袋一样挂着,因为四大师叔惊骇着没有收手,他就呈十字型挂在离地一尺的地方。

靠,居然装上帝!

2-4又关?!

上帝的造型没摆多久,因为桃花师叔看到虫虫受伤,立即飘然而至,而由于架住杨师伯的四面之力突然抽走一部分,平衡遭到破坏,他差点大头朝下栽倒,幸好好朗一向稳重谨慎,伸手一扶,才让他安全落地。

虫虫只觉得眼前一花,就有两根­干­燥温暖的手指搭上了她的手腕,桃花身上的草药香气扑鼻而入。

「嗯,无碍无碍。」桃花微闭双目,平静地道:「不过是却邪双剑的反噬力震伤了你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真气逆流、经脉受损、加上你外伤未愈、心中郁郁,并没有太重的伤。」

「北师叔,你确定我没挂?」 虫虫咳嗽了一声,嘴里泛着甜腥的血泡。

好家伙!照他这么说,她应该是伤势严重,各脏器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他居然还说没事,敢情伤的不是他,他当然没事。

虫虫边想边摸了一下下巴,入手鲜红,身前的石地上也有一摊血液,偷偷摸了一把身上,还好没有骨折,但受伤的那一瞬间虽然没有感觉,现在胸口却泛起了一阵阵的痛楚,就好像明千百根小针在刺,又疼又木。

老子受伤了!这回是真正受伤了!真正的内伤!看那滩血,至少有200CC。

「挂?」桃花取出随身的针包,飞快的取出几根银针扎在虫虫的|­茓­道上,手法又美又准,而且神情闲适,好像这是在医院中,一名医道圣手,一边闻着草药香,一边缓声细语和病人了解病况一样。

「就是死翘翘的意思!」 虫虫有点怒,因为胸中越来越疼了。

桃花的嘴角微微一扯,脸上呈现了一种很恶劣地表情,顺手拿出一颗紫不紫、蓝不蓝的药丸,塞到虫虫嘴里,「你不会死的,那边 ̄ ̄就不知道了。」

他闪开一点身子,让虫虫可以看到早就手忙脚乱成一团的另一边。

虫虫看不到杨师伯的身影,就见他的弟子围着他大喊大叫,似乎情况十分不妙。而大殿的中央,白沉香笔直地站着,面沉似水,眼睛里好像烧着一团火,显然又要发飙了。

「桃花师叔,你去看看那个老家伙死了没有。」 虫虫第一次在面对白沉香时有点心虚,平时怎么以气死师父为已任都没有关系,可她从没想过会亲手杀人。虽然这个杨老头很该死,她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让他再活受一会儿。」桃花轻轻地说。又磨蹭了半响,直到白沉香两道目光锋利得可以把一切物质切成两半时,才慢吞吞地站起来,踱着悠闲的步子,蹭到了杨师伯身边去,全没有半分刚才来看虫虫伤势时的利落和关心。

所有的人都知道桃花是医术超群的医仙,只要他出手,就算将死之人也有挽回的余地,所以他一走到杨师伯身边,杨氏所有的弟子都自动闪开了通路,正好让虫虫可以看到那死老头真的和死了一亲,脸白如纸的盘膝坐在地上,一条命去了大半,东师叔好朗和西师师苍穹分别手护他前心和后心,似乎在帮他吊着一口气。

刀朗递了个眼­色­给虫虫,让她趁乱先闪。

虫虫别的不会,逃跑的功夫是一绝,可这次她伤得好像很重,虽然胸口的疼痛让桃花以药物压了下来,不过此刻她全身无力,还带着一身银针,只能慢慢向殿门口爬。

爬两步,回头偷看白沉香,见他目光飘向杨师伯,显然在假装没有注意到她这只在地上匍匐前进的蚂蚁,正想窃笑一声,就见杨老头那名嫡传弟子突然从人群中窜出,跪倒在白沉香脚边,大哭道:「掌门,蚂蚁重手伤了我师父,此乃欺师灭祖的行为,求掌门作主!」

白沉香心中长叹一声。

这个劣徒啊!只要她出现,没有不­鸡­飞狗跳的时候,偏偏她屡立奇功,让他爱惜不已,不忍出重手责罚。可是他是一门之首,大家眼睁睁地看到杨师兄是伤在她手下,要他如何偏袒?

不远处,就见那劣徒坐在地上,一双眼睛东看西看,没有半点悔意。脚边,杨师兄的弟子哭得呼天抢地,一时之前,他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哭什么?噤声!」墨武师叔大步走上前,踢了那名弟子一脚,「桃花师叔正在给你们师父疗伤,倘若在嘈杂之中岔了经脉,你要负责吗?」

墨武师叔一向憨厚,此时发怒,另有一番威严,吓得那人立即止住哭声。虫虫偷眼一看,原来那人是­干­打雷不下雨,脸上哪有半点泪水。

「掌门,弟子知错。」那人换了小小的声音道:「我是看罪魁祸首要跑,情急之下提醒掌门。」

「她伤成这样,这又是在云梦山绝顶,能跑到哪去?」刀朗语调平和地道:「好生看着你们师父,其它的事,掌门自会处理。」

「可是 ̄ ̄以下犯上,应当严惩。」那人低着头咕哝道。

苍穹长笑一声,「原来真是有传承的,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弟子,就连替掌门信主这事,你和你师父也学个十足十啊!」

那人本来就是跪在地上,低着头,被苍穹这么一讽刺,怕得差点趴在地上,一个劲念叨「弟子知错」,其它分支的弟子没有一个吭声的,可见这杨师伯平常多么招人厌,半分不得人心。

刀朗看了看白沉香,上千年的兄弟,彼此一个眼神就能心意相通,因此向周围扫了一眼道:「这件事只怕是误会,掌门一定会秉公处理,别人不必多言。大家也看到了,开始只是言语争执,不过蚂蚁十分无礼,确实该罚。可是你们杨师伯教育本门弟子心切,出手管教,蚂蚁不明就理,以为是要被杀。她是本门中法力最低微的弟子,控制不住神剑之力,这才有了这场祸事,显然是无心之举。」

「她杀死我师 ̄ ̄」

「你师父不是还没死嘛!」苍穹打断杨氏弟子中一名壮胆发言者的话,「倘若真死了,再问蚂蚁的死罪不迟。你忙什么,难道盼着你师父死?」

苍穹乱安罪名的本领比杨氏一支的人还了不起,那名弟子不敢应声,只听苍穹继续道:「谁敢说掌门不分,刚才若不是掌门跃到中间,以无双杖作盾,怎么能保住你们师父的命,怎么会让神剑的反噬力伤到蚂蚁。这不是已经算处罚于蚂蚁了吗?你们质疑掌门的公正­性­,这不是以下犯上吗?」

大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正在接受桃花师叔医治的杨师叔发出像风箱一样的粗重呼吸声,而平时看似最糊涂的西师叔压住了这混乱的场面。

「掌门师兄,我看先把蚂蚁关起来,等杨师兄的伤情稳定了再做定论,可好?」刀朗稳定人心的声音在死寂之中响起。

白沉香深思片刻,点了点头。

虫虫无比悲哀。

又关?!为什么又关她禁闭?为什么她到了这个世界,一直就不能自由!

2-5逃跑大计

昆吾连天洞的第五层再一次作为了虫虫的单人牢房,防止「?脱」的器具也还是那对高法术含量的连连看手环。而苍穹师叔把虫虫背到洞里后,找了快平整的石头让她倚着,一句话也没和她说,只拍拍她的头就离开了。

虫虫无力地坐着,环顾着周围熟悉的环境 ̄ ̄空旷的石洞,蓝­色­的晶石,那块又高又薄的两界碑,这一切的一切,居然让她有回家的感觉,真是变态。

桃花师叔不知给她吃了什么,她只感觉全身麻软,没有一点儿疼痛的感觉,只是用不上力,使出吃­奶­的劲也站不起来,只得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测试着她被囚禁的范围,结果和以前一样,一到洞口就再不能向前一步。

她只好滚到一块石头边,重又坐好。

这么说,她又要呆在这里好多日子,一步也不能踏出去了。只可惜这回她没有准备吃喝的东西。但从好的方面想,至少也免去了凡人的三急。这么久了,她根本也没有学会辟谷辟水什么的,还是做为一个凡俗的人存在于这个剑仙和妖魔纵横的世界。

上回被关到这里时,她只是害怕孤单和挨饿,但这回的心情却非常复杂,因为心里牵挂着许多事,牵挂着一个人。

他怎么样了?

她只伤了那么一点点,有桃花师叔那样高杆的医仙立即治疗还那么难受,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会是怎样地痛楚?西贝柳丝说他从来不肯让别人疗伤。那么他是在怎样地黑暗中忍耐着一切,默不出声?

这个倔强的、冷漠地拒绝一切的男人哪!

自从被师兄弟们强拖回云梦山,虫虫就一直打着偷溜的念头,她非要亲眼看到花四海才能让心情安定下来。

是喜欢他,还是愧疚?要怎样从仙道的地盘跑到魔道的地盘?怎么样才能找到修罗微芒?她都没有想过,也无暇去想,她只是想亲眼看到他安然无恙。

可是现在看来,这根本是不可能了。那个该死的混蛋杨师伯闹上这么一场,她不仅被关到更无法逃走的地方,还受了伤,连却邪双剑也被没收了。

想起神剑离手的一瞬,她似乎感觉得到内心的不舍和呜呜的剑鸣。原来她真的是命定的剑主,直到这一刻她才深深相信。

怎么办?

拼命保护天门派真的是对的吗?为了天门派而伤害花四海是值得吗?到头来,还被怀疑是叛徒!

当杨师伯指责她的时候,虽然师父和师叔们为她说了几句话,但他们也不是完全地维护她,倒像是要息事宁人,而那些弟子中至少有一半是不完全信任她的,这让她感到分外委屈。

早知如此,她为什么不­奸­情一下,也不枉她担了这个虚名,现在也不会如此后悔!

他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相信从天门派的人口中是探听不到什么消息的,假如她询问,反而会落人口实,说她真的与魔道的魔王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事实上~~人家说得也对。她现在心里念的,脑子里想的,可不都是他吗?这,不也是牵扯吗?

虫虫的心里被无数个念头搅得一片混乱,而且安静下来后,许多事就一再的清晰上演,让她更加混乱。而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桃花给的止痛药开始失效,胸口的疼逐渐蔓延了开来。

­肉­体的痛苦、心灵的煎熬让她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忍不住呻吟出声。、

「主人,谁让你乱折腾的,药效挥发得太快了,现在知道滋味了吧。」万事知责怪她。

大家逃出生天的时候,万事知早隐了形,无比安静地呆在虫虫腰间的皮囊中。虫虫在地上又滚又爬的时候并没有解下皮囊,不过这狡猾的东西似乎预见到虫虫不会老老实实的呆着,所以早跑了。

「哼,少理我,我被冤枉时不见你跳出来作证,我被我师父打的时候,也不见你出来救我,死一边去!哎哟!」

万事知还是黑乎乎的乌鸦模样,叹了口气道:「我作证?我不能暴露无遗,否则那个姓杨的肯定诬陷我为妖邪之物,我不但救不了你,反而成了打击你的罪证。再说,白沉香师兄弟几个是什么法力,我隐着身,还要把自己的气息和你融为一体才能躲过他们的耳目,我能说话吗?难道你想和别人分离奴隶?」

「花四海也看到了你!」

「他出身魔道,对我的接受度比仙道中人为高。我冷眼旁观,觉得他的身世一定离奇,因为他身上有奇怪的气场呢。不是我吹,这世上除了我,没有能看得出来。」万事知顿了顿,似乎在想一件事,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道,「还有啊,你要我给你证明什么?证明你拼了小命给魔王大人挡掉孔雀的百羽翠芒?」

虫虫一想也是。

不过她的疼痛呈放­射­状散到她的四肢,让她怀疑自己被打到心肌梗塞,强词夺理道:「你不会捡好听的说?」

「我是天地神物,除了开玩笑,不能说谎!!」万事知啐了一口道:「你师父可没打你,你不要在心里给他乱安罪名。明明是你情急之下,控制不了力道,被无双杖一挡,却邪剑的反噬力才伤了你的。」

「那白沉香也要负上一点责任,谁让他多事的?」

「他不多事,让你当场打死那个姓杨的,难道你要给那老东西抵命吗?」万事知的­鸡­毛都支愣了起来,看样子是气的,「咱们主仆二人最好求天保佑,让那个姓杨的千看王八万看龟,能保住老命,不然我把话放在这儿,你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虫虫哼了一声。

「你还哼,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在考虑你的人身安全问题。他若是死了,就算白沉香有心包庇你,就算四大师叔拼命保你,只怕你也会被扔到昆吾连天洞的最底层去受罚。到了那里,我包管你不出两天就呜呼哀哉。」

「现在你要先要修正你的态度。死奴隶,你这么大声说话,敢情想当大老爷?」 虫虫气得一伸手,结果牵动胸中的内伤,疼得弯下了身。

万事知扑棱着半跑半飞过来,啄了一下虫虫的衣摆还未道歉和安慰,然后道:「先安心养伤,然后要想一条逃跑大计备用,万一姓杨的不禁打,一下子就见了阎王,你就得快逃。」

「你又知道!」

「我是万事知,忘记这一点了吗,主人?」

「那他~~花四海怎么样了?」

「我就知道你惦记他。」万事知叹了口气,「我只知道这天下已知的真理和存在,并不能给您老汇报一切关于魔王的近况。所以,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仙魔恋没有好下场,我也提醒过你。」

「我没有~~~恋他,我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 虫虫冲口而出,回答得太快,连她自己都觉得假。

2-6什么世道啊这是!

虫虫觉得万事知说的是对的,如果杨老头真的完蛋大吉,她一定会被陪葬,而且从到现在还没有人来看望和提审她的情况看,这种可能­性­很大。

她有点怕,她只是本能自卫,不想杀人的,可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只能想办法善后。可是逃跑这种事,说来容易做来难。

先不用说跑出后有多大的机率会被捉回来,单只是云梦山就有许多道防御结界,天门派弟子也分批逐次地巡山。她没有受伤时,没有带着都走不出去,何况现在还受了伤,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逃跑的办法,焦虑、担心、身上的痛一起涌来,尽管她极力忍耐,还是不禁轻哼出声,汗水也从额头一滴滴滚落。

花四海~~~花四海~~~~

她默念着他的名字,想象自己被他温柔地抱在怀里,从心理上减轻痛楚。正喃喃不停的时候,忽然感觉石洞中衣袂的风声惊动,一条人影向她这边疾飞而来。

他听到她的呼唤,来救她了吗?

虫虫勉强坐直身子望云,莫名其妙的泪水迅速模糊了她的双眼,让她只看到一条黑乎乎的身影冲到她身边,却又蓦然停住了。

她伸出双手,摆了个要求抱抱的姿势,那个忽的跳过来,一把将她死死的搂住。当那条灵巧温软的舌头舔到她的泪眼上时,她才发现这男人不是花四海,而是猫妖九命。

终于有人抱着她安慰了。她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对来者不是花四海的失望、对命运的惶恐、还有这么多日子来奋力求生的疲惫、似乎都在瞬间有了渲泄的出口,一发而不可收拾。

九命被虫虫哭得不知所措,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些,但又细心的不勒疼她,鼻子在她那永远也长不长的红­色­短发上拱来拱去。

这小正太猫妖身上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温柔气息,混杂着青草和汗水的味道,奇异的形成一种安宁的感觉,让虫虫哭得痛快淋漓,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毫无掩饰地软弱着,最后竟伏在他的怀里抽噎着睡了过去。

醒来,不知天光到了几时,只觉得时间恐怕不短,因为九命虽然还保持着跪坐在她身边、拥抱着她的姿势,但身体已经僵硬,显然坚持了好久。

再看一边,一只狗狗蹲在她面前,见她醒来,汪汪叫了两声。尾巴狂摇,激动得直哆嗦。这明明是神狗嘛。狗的外形,狗的行为,狗的忠诚,偏叫什么蜗斗!

「阿斗。」虫虫伸出手,想抱狗狗,感觉胸口的疼痛和闷胀稍减,大概是睡眠和休息起了点作用。

可是她没能动弹,回头一看,发现九命一样抱着她不放,对阿斗怒目而视,看来这场猫狗大战远远还没有结束。

而且,他的胡子没了,才几天不见而已。他居然修掉了那几根胡子,好像还长大了不少。那张帅气的脸上­干­净地很,更衬得那对迷离双眼像水波一样撩拨人心。

这是男孩吗?明明是个年轻的男人,那妖类的纯真让他如此­性­感。

「放开我吧。」她命令,不知怎么有点脸红,「去活动活动,你快石化了。」

九命不吭声,无言的kang yi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有些不情愿地放开了手。

阿斗欢叫一声,自动把脑袋送到虫虫手中,让她抚摸,之后跑远了一点,吐出一团小小地火花,在主人面前显摆它在没有火的情况下也能吐火了。

年轻真是好啊! 虫虫感慨地暗道。

不管猫妖和神兽本身的年纪多大,他们在自己的生命中都还都是青少年时期,学什么都快。哪像她,一把老骨头了。

来回奔波,本就消耗很大,还被白沉香打得一条命去了半条。

「万事知呢?」

九命稍微活动了一个僵硬发麻的身体后,又回到虫虫身边,紧挨挨地坐下,抬头看了看两界碑顶。

虫虫略有点近视,眯了半天眼也没看见,幸好上面传来了万事知的声音:「小九,我要下来了。」

九命原地不动,只一伸手,一股气流像一条无形的鞭子一样,把万事知卷到了地面上,居然还很平稳。

「你跑到那上面­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的研究你跑路的事。」万事知叹道:「主人就可以呼呼大睡,还有美少年抱着,有神兽守在身边,当奴仆的就要不眠不休地为主人服务。」

「别这样说话,像人遭人抛弃的怨­妇­。」 虫虫舒舒服服地倚着九命,手抚着阿斗那手感极佳的毛,「到底研究出来没?如果是出白工,哪有人同情你。」

万事知哼了一声道:「以前你不会飞,连连看的母环只要摆到你拿不到的地方就行,现在你会飞了,白沉香在上面加了法术禁制,除了他独门的咒语,别人拿不动那母环,也解不开。」

九命举了举手,万事知急忙扑棱起半尺高,阻止道:「小九你不要乱来,那禁制可以自动反应,你身上妖气浓烈,你这一出手不要紧,还想让臭丫头再加一一条收留妖邪之罪吗?」

虫虫很泄气,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连连看子环,知道解不开咒语就离不开云梦山。杨老头如果死了,她一定会给他偿命,就算不死,只怕她也只受罚,看来她是不能留在天门派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可是要怎么办呢?

摆在她面前有三条路,第一条比较激烈,那就是砍断手腕,丢掉子环,但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自动再套在她的胳膊上,让她还要来一回断臂之苦。这样是不行的,她怕疼,最近一直受伤,不能再自残了,一定要爱惜自己才是。

第二条就是等人来探望她的时候,想办法套出连连看的咒语。这条听着很智慧,但做起来很难。因为不知道来者是谁?就算是知道内情的四大师叔前来,只怕当她拐弯抹角的问时,人家也不会上当。

第三条就是修炼。白沉香设定的禁制一定是能困住她为标准,不会杀­鸡­用牛刀,过度浪费他自己的法力。所以,当她的法术突飞猛进,快速超越所设定的范围,她就可以摆脱连连看的禁锢了。

对比之下,第三条虽然最笨,耗时也可能最多,可在目前的情况下却是最可行了。所谓不怕慢,就怕站,多做点准备总是好的。倘若没等她练成,杨老头就挂了,她被杀的时候也可以表现风英勇一点。

说做就做。

虫虫随便交待了万事知等三个几句,就开始按照哈大叔以前教她的心法开始修炼。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用功,第一次修仙是为了得到一只马桶,第二次修仙则是为了逃命。倘若天门派的祖师泉下有知,一定会气得从九泉下反上天庭。

问问老天爷,什么世道啊这是!

2-7 傻孩子

无论如何,虫虫是开始用功了。

她是个很难安静下来的心­性­,不过一旦静下心来就比较忘我,典型的「不怕没有劲,就怕劲刚来」的德行,在没有出路之下,她往往能逼自己完成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在抓耳挠腮的打坐了半天之后,终于进入了状态。

开始时,每当她运功就腹痛如绞,而且感觉身体内空空如也,花四海曾经带她找到的那条内息之河消失不见了。徒劳无功使她好几次想退缩,但一想到陪葬的命运,一想到花四海伤后艰难的脚步,就再度坚定起来。

她想像自己灵魂出窍,变成了一个Q版卡通人物在身体内游走,沿着天门派心法所指定的经脉路线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那些伤痛就是泥塘,她轻轻地绕过、小心的治疗,一遍又一遍。

如此不知多久,她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干­脆把哈大叔教她的心诀扔到了一边,几乎是没有章法的,凭着本能和体内真气的自然引导,用那些零散的水气驱散疼痛,并凝成涓涓细流,流入各个大|­茓­、周天、还有很多她不理解,也记不住名字,却好像天生就知道的地方。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踏入了修仙的正途,而且进境飞快。她只是细心体会着身体内广博的世界,第一次了解到人的身体就是一个宇宙,奥妙无穷,奇幻无主。也许人类终其一生也无法了解。

不过,她也并不想了解,只琢磨着能摆脱连连看的禁锢就是胜利。

现在感觉一下,她的内伤似乎好了大半,内息运转得越来越熟练,山洞怪人给她的真气在缓慢地与她的身体融合,说不出的舒服,于是她睁开了眼睛。

修仙也没什么了不起嘛,不过是掌握一些秘密的方法,练熟了就好,一点不痛苦。

除了 ̄ ̄她的胃火烧火燎地。

她饿了。

伴随她的意识,她的胃壁使劲的磨擦,发出咕咕的叫声。好饿啊!真的好饿啊!

一转头,一只黑得像乌鸦一样的­鸡­、一只谄媚地摇着尾巴的狗、一个漂亮又强壮的猫妖少年坐成一排,辛只眼睛盯着她看。

「过了多久?」她问。

「差不多三天。」万事知回答。

三天没有来看她吗?这证明杨老头大事不妙,但还没有死透,所以白沉香无暇顾及她!可是三天了她才感觉到饿,看来修练也有好处。至少新陈代谢得比较慢。

「你们~~」

「他们两个也修炼了一阵子,只有我当哨兵。所以到现在也无法清洁。」万事知有点愤怒地说。

看到它的模样,虫虫想笑。不过还是先站了起来,阻止九命想「抚触传达我的爱」的行为,先试飞了一下。感觉不错,法力比受伤前还强点,能轻松跃到两界石的顶端。

她知道没有咒语就解不开这对子母环,但想着能拿动母环就好,了不起她背着一大一小一起逃跑。可惜,连连看的母环还是牢牢地嵌地石碑上,纹丝不动。

「主人,不要硬来!」看到虫虫捋胳膊挽袖子,摆出要拆了昆吾连天洞的架势,万事知急忙阻止,「你想让白沉香发现吗?快下来,继续修炼。」

好吧,再修炼几天。虫虫落到了地面上,想着先弄点吃的才行。她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看来她真不是当神仙的料子,老也忘记不了五谷轮回。

看看四周到处是石头,没有一点吃的,目光不禁落到了那三只动物身上。

万事知第一个跳起来,「你不是要吃我们吧。吃阿斗,吃阿斗,他没心没肺,而且­肉­多。」

阿斗不明就里,吐着舌头哈气,那模样像是在憨厚的笑。

切,把她姚虫虫当成什么人了,她是再饿,再没有人­性­,又怎么会吃自己人?!想起小时候,她住在乡下的爷爷­奶­­奶­家里,对亲手养大的­鸡­爱惜非常,­鸡­被杀后拒绝吃掉,虽然最后还是喝了­鸡­汤面。

她得说,滋味很不错。

「我不过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办法弄到吃的?」不知怎么,强烈回忆起­鸡­汤面的鲜美,虫虫看看万事知,咽了一下口水道。

她闪烁的眼神吓得万事知一哆嗦,急忙道:「食物入腹就变成了秽物,影响修炼的。你不如快点继续,难道你不想知道花四海的死活吗?」

死|­茓­!这只可恶的­鸡­知道她的死|­茓­。不提花四海,她的心就是自由的,一提到他的名字,她立马就被囚禁了。

九命忽的一下跳起来,正当虫虫以为他又来缠她时,他却向洞口跑去。

阿斗才要追出去,就被虫虫喝止了,「我来练功,你给我护法,万事知是只废物­鸡­,除了多嘴多舌,什么也做不了。」

照理说,没有人会来昆吾连天洞,但她在修炼时,要提防杨老头的手下来报私仇。九命是秘密呆在她身边的,不能露面。阿斗却是公开的存在,它听得懂人话,会保护她。

忍耐着饥饿,虫虫再度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在她看来,修仙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极大程序地缓解身体上的不适,就像现在,胃口的kang yi 就不是很强烈了。

这次又修炼了三天,但她自己没有时间概念,感觉只是一闭眼而已。

醒来,眼前是一尾Сhā在树枝上的烤鱼,因为已经冷了,有些腥气,但可以看出烹制得十分用心。同时,旁边有一只小竹筒在晃,散发着甘甜的水气。

她拿过竹筒一饮而尽,接着向烤鱼发动了凶猛的、可耻的进攻。

她从来不爱吃鱼,可是我饿急了的时候,看什么都是美味,何况这烤鱼已经送到了嘴边,哪有不大快朵颐的道理。

她已经饿了六天了,严格算起来,之前在无穷山也没吃过什么东西,所以倾刻间就吃了个­干­净,直到不死心的咬到一根白白的东西,耳边传来一声痛哼,才发现她连拿着树枝的九命的手也没放过。

「你要吃猫爪子,也要先剁下来。」万事知嘲讽道。

它已经清洁过了,又变成了小黄绒­鸡­的可爱模样,不过说起话来相当可恶,「九命肯定是中了邪了,对一个修仙者那么好,居然跑去密水幽潭给你抓鱼。他是猫妖啊,不但不怕水,居然还能忍住自己不吃,烤得香喷喷的,给你留了两天。」

「我又想吃烤­鸡­翅了!」 虫虫瞪了万事知一眼,「你猜,如果我说句话,我家九命和阿斗会放过你吗?」

她满意的看着万事知闭上嘴,紧张的躲到两块石头的缝隙中。

「傻小九,等我们出洞就可以一起去找吃的啊,为什么跑去抓鱼啊,多危险。」她握着九命的手,歉意地抚了一下红红的齿痕,又轻轻摸了摸那张长得越来越引人心动的年轻脸庞。

密水幽潭奇寒无比,以前是存放冰寒篮的地方,本门中予人重罚时,也会被抛入潭中受苦。潭水中鱼类极少,据说要水深之处才有。她不过说一句饿了,九命居然冒险去那里给她抓鱼吃,她怎么能不感动。

他为什么喜欢她?出于动物本能还是寂寞?他似乎很享受和她肢体接触,又不带半分Se情,难道真是肌肤焦渴症?难道是从小有什么遭遇让他如此渴望温暖吗?他的行为可不像一只猫!他一定是有秘密的。

真是傻孩子!

2-8 你快逃吧!

九命不会说话,只唔了一声,已经变过声的他,十足十像个男人,而不再是个孩子,凝望着虫虫的迷离眼神中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和温柔,害得虫虫突然有些慌乱,急忙向后退了两步。

「我再试试~~解开连连看。」

她胡乱指了一下,腾身跃到两界石上去,运用真气的能力已经到了心随意动的程序。不过她自己并没有发觉,因为她正在暗骂自己无能,居然让个小男生看到脸红心跳,实在太丢人了。

看来在对付男人这件事上,她还需要刻苦的修炼!

连连看的母环牢牢的嵌在碑顶,因为有白沉香的法术控制而重如千斤。刚才虫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动,因此这回她依然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体内所有的能量也调动到了双手,猛力一拉。

只感觉手中一松,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脚下也空了。仓卒、意外、再加上还在胡思乱想,使她甚至没来得及运功自保,就这么直愣愣地从三、四米高的地方狠摔下来。

九命惊哼了一声,疾跃过去,堪堪接住虫虫,而这位应变能力奇差的可耻修仙者,直到落入猫妖的怀里,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着手中的连连看母环,她不惊反喜地叫道:「啊,我解开连连看了」巨大而突然的成功感使她心情大好,顺手捏了一下九命的胸部。

耶,这小子发育不错,不过瘦了些。相比这下,还是花四海的身体更有弹­性­,手感更好。

「你那不是解开,只是拿下来而已。」专门扫人兴的万事知冷言冷语。

不过虫虫不放在心上,这可是她第一次在法术上正正经经地战胜师父,虽然因为白沉香根本没有预见到他七弟子的道术水平会突飞猛进,这连连看上只承载了他的一丁点法力。

但无论如何,这是虫虫不使用­阴­谋诡计也可成功逃命的案例,是使她信心爆棚的事件。

「主人,我得提醒你。你就算决心背着子母环逃跑也没有用,这是白沉香的法宝,只要他愿意,随时能召唤回来。你的行踪是没办法隐瞒地。」万事知又来泼冷水。

「那又如何?我不能束手待毙,他喜欢追就让他追呗。」

虫虫满不在乎地说,随后又有点沮丧,意识到她好不容易取得胜利其实并不完全。

她脑海中不禁出现了副画面~~~白沉香在绝顶上迎风而立,一派道骨仙风、正气凛然的模样。他潇洒用帅气的挥挥手,连连看的母环就嗖的一下回到他的手里,而被子环控制的一条小虫,跑到了天涯海角也会被拖回来。衣衫褴褛,脚步仓皇,一路跑一路喊:师父,请饶弟子一命!

「不行!」她大声叫出口,「还要想办法。」

「聪明的主人。」万事知调侃地说:「要想逃跑成功,必须彻底解开连连看,只拿到母环是没有用的。再说,没有熟悉山路的人带路,只怕你会迷失方向。」

「你不认路吗?」

「我虽然呆在云梦山几千年了,不过我只喜欢吃和睡,山路倒没注意过。」万事知懒洋洋地伸了伸翅膀。

「既然走不了,你让修炼­干­嘛?」

虫虫有点火了,想上去一脚踩死这只可恶的­鸡­,可是没能动弹。因为九命还抱着她,只要她不命令,他似乎很高兴就这么一直抱着她不放。

她生气地瞪过去,九命感觉到她的「杀气」,忙不迭的把她轻轻放在地上,而趁这个时间,万事知又重新钻回到了石鏠中。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它不过是怕主人焦虑,找点事情给她做而已。

这臭丫头主人是个急­性­子,动作永远比脑子快,如果让冒冒失失地乱来一通,结局还不知道会怎样不可收拾。它相信白沉香不会让好不容易聚齐的八剑弟子损失其一,所以这六天来,它一直在编瞎话,等白沉香问起来的时候,要说得圆之又圆,给掌门人一个台阶好轻罚主人。

就算不行,好歹也要想一条不用武力就可以逃命的路子,她怎么就不理解呢?

不过,它也没想到她的进境是那么快。看她修炼的时候,身上会散发淡淡的金光,它吃惊不小,忽然意识到它的主人果然是天定的,因为她必不是凡人,任何初级修仙者的身上都不会有神光出现的。

可是她有!

它很兴奋,觉得这主人是可造之材,本打算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全告诉她,培养她成为仙道第一高手,哪想到她根本没有成仙的念头,听说修炼不能有助于逃跑就来迫害它。

天哪!为什么它有这样的主人!

「你就不能淑女一点吗,主人?」见虫虫伸手进石缝中来抓,万事知做着最后的挣扎。

「淑女是什么东西?」 虫虫故意摆出邪恶的笑容吓唬万事知,「就是那种明明恨得牙痒痒,却还要放过敌人的人?老子不­干­,老子要快意恩仇。九命,把这石头给我搬开。阿斗,把这只死­鸡­给我叼过来!」

她一声令下,阿斗和九命立即执行,一只­鸡­则发出杀猪一样的声音抱头鼠窜,一时之间,山洞内追逐得不亦乐乎。其实阿斗只要吐一口小火花,万事知就会变成烧­鸡­,九命如果真用妖术,它也逃不了。但它们都知道虫虫只是想教训一下这只­鸡­,所以只折磨、不伤害。

不过也难讲,也许他们都和虫虫一样有着恶劣因子,只是为了追得开心的。

正闹腾着,九命突然停下了脚步,接着是阿斗和万事知,齐齐警惕地望向了洞口的方向。虫虫侧耳一听,也听出一个人的脚步声急急的由远及近。

她一挥手,不用吩咐,九命立即窜了几窜,迅速掩身到了通往下层的入口,万事知也藏在了一块石头后面,只有阿斗原地不动,身子绷得紧紧的,喉咙中发出威胁的咕噜声。

「阿斗,是我。不要吵!」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阿斗变威胁为摇尾,而虫虫也听出了来者是谁,心里一喜,几步跑到洞口,「哈大叔!」她叫道,声音有些哽咽 。

六天了,终于有人来看她了!她就知道最疼爱她的哈大叔一定不会放她在这里受苦不管。

「丫头,受苦了哈。」伴随着声音,哈大叔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看样子他来得有点急,额头上浮着一层汗水,身上还背着一个超大的竹篓。

「进去说。」他显得有些神秘。

虫虫是顺毛驴,别人对她好,她就特别乖巧,于是顺从地随哈大叔来得山洞深处。

「丫头不要反驳,只听我说。」哈大叔伸手摸了摸虫虫的头发,「我知道是杨师兄的不好,可是你也闯了大祸了。你那一个打得杨师兄一直昏迷不醒,桃花师弟这么大的本领,用尽了办法也不能让他醒转,只怕他耗不到今天晚上。」

虫虫目瞪口呆,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她一直存着侥幸心理,没想到连鱼也没有杀过一条的自己会杀掉一个活生生的人,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现在,你快逃吧!」

2-9 花四海,我来也!

逃?呃,她一直就是计划逃命的饿。可是事到临头,却忽然有点舍不得。

她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归属感,加入天门派后不是被关在紫竹林,就是被关在昆吾连天洞,有限的自由时间也在惊险紧张中度过,就连这座云梦山都没有好好逛逛,结交的人也很少。但四大师叔对她分外宽容,八剑弟子是真正拿她当自己人看的,哈大叔更不用说。

他对虫虫的关怀和疼爱几乎是没来由的,自从她从天而降,落在花丛中,他就一直回护她,甚至用生命来保护她。不管这是为了什么,她如何能断然舍弃?

如果她是个冷酷自私的人就好了。可惜,她不是!

「丫头,这不是忧郁的时候。」哈大叔看虫虫不语,连忙劝道:「不是逐你出天门派,只是让你出去避避风头。放心,掌门师兄一定会想出妥善解决的办法,到时候你就能回来了。」

虫虫为难地瞄了一眼双手。

哈大叔这才看到连连看的母环被虫虫握在手上,吃惊不小,「怎么拿下来的?」

「我使劲拉,它就掉下来了。」

哈大叔愣了几秒,伸手摸了摸虫虫的头顶,随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道:「好丫头,你是道术奇才,只要肯努力一点,将来的成就一定很大。但是你要记得,在外面这段日子千万不可荒废了,要勤奋练习。听大叔一句,乱世就要来了,你要够强,才能保护自己。」

虫虫看私郑重地点了点头,实则根本没有多大诚意。她对修仙没有多大的兴趣,道术一说,差不多能唬人就得了。

「连连看你不用担心。」哈大叔继续道:「大叔虽然法力低微,但上次你被禁足紫竹林时,掌门师兄倒是教过我咒语。」

他说着。双手各握住连连看的子母二环,闭目默念。片刻,「咔」的一声脆响,子环从虫虫的腕上脱落,与母环牢牢吸在了一起。

重获自由的虫虫一蹦三尺高,差点欢呼出声,抱着哈大叔的脖子,在他脸上美滋滋地亲了一口,没有被限制过自由的人是无法理解她现在这种畅快心情的。

她的举动纯出自然,哈大叔倒也美觉得尴尬。只微笑着道:「丫头,别疯了。趁着现在全门的人都在忙杨师兄的事,大叔送你下山。」

「大叔送我?」

「当然啊,不然你怎么能突破防御结界和巡山的警卫。」哈大叔边说边解下身上的竹篓,「你的剑,云霞帔和一些东西,我都给你拿来了,还有一点吃的,记得下了山就远远的走。不要贪玩,否则会被追回来的。如果事情解决了,我会求掌门师兄发天下帖,你知道消息后就可以回来。」

「下山后,你要去哪?」哈大叔问。

「去找花四海!」虫虫冲口而出,要闭嘴时已经来不及,并且不出以外的。在哈大叔脸上看道惊怒和意外地神情。

「我跟他没有歼情,也没有仙魔恋。」虫虫双手乱摇,「我只是……他救了我们天门派,我想看看他伤势如何?做人不能那么没良心。他……救了我好多次。」说道后来,声音变小,因为她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可是她说的明明是事实啊,为什么会感到心虚?

哈大叔沉默无语,眼神分外复杂。饱含着许多虫虫所不了解的东西。半晌才缓缓地道:「大叔明白,哪花四海虽然出身魔道。却是个英雄人物,行事又乖张霸道,你以个小姑娘,难免会生出爱慕之心。可是虫虫,大叔知道你不是十洲三岛的人,又忘记了前尘往事,所以你并不知道,天门派的上一代也……结果……万劫不复。大叔不想你也这样,所以你不能去找花四海。倘若你不答应大叔,我宁愿代你受过,顶了杨师兄的一条命去!」

哈大叔是极温和的­性­子,似乎永远不会发脾气一样,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全天门山上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他,可现在他却一脸严肃,神­色­极为坚定,眼神决然,让虫虫悄然以为站在面前的是另一个人。

天门派的上一辈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也又一场仙魔之恋?难道那场爱情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为什么哈大叔的眼睛里隐又痛楚的泪光?

哈大叔事这个世界里对她最好的人,现在这么坚决要求她,她本该答应,可是一团热浪就是哽在她的喉咙里,让她说不出话。

不见那个大魔王吗?从此再看不到他的身影,听不到他说话?真的相忘于江湖,仿佛从没有这个人出现过?她怎么做得到?

从分别的那一刻,她心底得野草就在疯长,现在怎么能全部连根拨起?!她不想欺骗哈大叔,又非要去见花四海;她不想糊弄这个最疼爱自己得人,却不能欺骗自己的心!

「大叔,花四海几次三番救了我,不看看他是否海活着,就算让我给杨师伯抵了命,也不能安心。」虫虫的心思在肚子里转了九十九道弯,最后只能采取含糊之法,「我只是去看他一下,不会跟着他身边,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至于他会怎么对我……大叔,他是如此骄傲,肯定不屑于卑鄙,自然不会为难我,因为我可是天门派最低级的弟子。」

她说得肯定,其实是在玩文字游戏、钻空子。

想那花四海一向独来独往,孤高冷漠,怎么会允许又女人「跟」在他身边?就算她要死缠烂打,只怕也会给踹到一边去。既然不可能的事,不如说给哈大叔听,好让他安心。

她说的是「不跟在他身边」,可没保证不去见他,没保证不会爱上他。哈,中国文字博大­精­深,一个字又好多种理解,果然不是盖的。

「虫虫……」

「大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您也知道『恋』是两个人的事,您瞧瞧我这蒲柳之姿,花四海御女无数,怎么看得上我?拜托大叔,别打击我得自信了好不好?我不过是看看他,难道还是去向他献身?」

哈大叔认真地看着虫虫,似乎在辨别她所说之言的真伪,一方面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传言那魔头冷心冷情,断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改变,另一方面又又隐约的不安。

这丫头行事独特,门户之见几乎没有,粗俗天真的­性­子很是招惹人喜欢。而情之一物,非人力可以控制,不然就不是真情,也不会有无尽的伤心人了。

不放她走,只怕她会有血光之灾,放她走,说不定会有情劫,难道这丫头注定过不了这一难?

正犹豫的时候,忽听洞外传来有节奏鼓声。哈大叔闻鼓声脸上变­色­,知道门派有大人物升天了。

「大叔,出了什么事?」虫虫吓了一跳,抱紧哈大叔的胳膊问。

这鼓声三长两短,不是杨老头真的三长两短了吧?

「答应我,不跟花四海走!」哈大叔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不跟。」想跟也跟不了啊。

「不能胡作非为。」

「好。」先答应了再说,况且对这四个字可以多方面理解。

「那好,大叔送你下山,千万记着回山的路,记着你是我天门派均天七弟子!」

虫虫再度郑重答应,心里却热切地念着……花四海,我来也!

2-10 加油,虫虫!

虫虫带着一点冒险犯难的挑战感觉、一点越轨犯规的淘气感觉、一点大逆不道的叛逆感觉,直奔聚窟洲而去。

居然,还很兴奋。

不舍,当然还是有一点。

而当哈大叔发现她此行还有一个妖道的美少年、一只会说话的小­鸡­跟着,吃惊之余更加不放心,若不是要施计引开追兵,差点直接送她到安全得地方。

虫虫得伤势还未痊愈,虽然功力提升不少,但也不能一直飞个不停,幸好她自己飞一段,九命就会背着她飞一段,可怜阿斗还是一只小小的哈士奇,却不得不驮着那个大竹篓,给她当小马驹使唤。

上一次去取真火石时,她是拼命要从聚窟洲逃到凤麟洲,这回却时相反,一人三兽一路狂奔,几乎没有休息过,只在临海城住了一晚。

这倒不时虫虫良心发现,拼着会被逮回去得风险让手下休息一下,而是她要买点东西,打扮打扮。她一直梦想能在花四海面前漂漂亮亮的,却一直未能如愿,如今她的要求降低了,只要有点人样就行,别总和丐帮小当家一样就好。

到了死海边,虫虫总算松了一口气,能从死海上空飞跃的只有师父和师叔等几人,料想他们不会亲自下山追她。这就是说,只要她上了渡船就安全了。

想到这儿,她摸摸衣袋中的船票,大步向那个竹筏似的烂船走去。老天爷真是疼她,他们赶到海边的时候,渡海人正要开船。

「哇,有空位,最近生意步太好呀!」她一步跳到渡海人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这举止看在别人眼里,还当她和船老板是好朋友,哪想到他们是仇人。而渡海人眼中的怒火,只有虫虫才看得到。

「别瞪我啊。来者是客,你得规矩不是有船票就会渡吗?貌似我没那么大面子让你破坏规矩。」虫虫把三张船票托在手中,「我给狗也买了一张,没话说吧?」

渡海人是个拙嘴笨腮的,虽然生气上回让虫虫摆了一道,害得他夫妻二人和最好的朋友差点被魔王严惩,但他有誓言在先,人家又有船票,所以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不能痛痛快快一浆拍死这个印度阿三。只是一把夺过那三只自己亲手培养得青蛙船票道:「臭丫头,你不怕死。我为什么怕渡你?」

「嘻嘻,孙二爹最近可好?」虫虫答非所问,一招手让九命和阿斗先上船。

狗的恢复力是很好得,又容易兴奋,经过一夜休整,阿斗早就­精­神十足,况且竹篓已经到了九命身上,于是它欢快的一跃而上。对船上的人东闻闻,西嗅嗅,害得那些船客惊呼连连。

九命没有动,警惕地守在虫虫身后,让她觉得无比安全。

「老子不认识你孙二爹。」渡海人向左大跨一步,避开虫虫拉她衣袖的举动,既不想表现得如此亲热,也要防止自己一时忍不住,真的打死这个丫头。

「啊,和汪老板绝交了?」虫虫慢吞吞的上船。紧挨着九命坐下。

她当然知道到了魔道的地盘,她的脖子上就好像悬了一把刀一样,可是不见到花四海平安无事,她的心头就悬着一把刀,想来想去,还是感觉心灵比较重要,于是她准备使用诈术。

「老汪?他怎么会是你孙二爹?」渡海人被虫虫说得有些发愣。

他和汪老板相交多年,从没听说他有亲戚啊,而且还是仙道的人。不对不对。这臭丫头诡计多端,说不定是糊弄他的。啊,肯定是在说谎。汪老板怎么会姓孙?她居然连编个瞎话都不肯用心。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开黑店、卖包子的祖宗是孙二娘,他一个男人,自然是孙二爹。」

「哼!」

「你鼻孔出气儿是什么意思?」虫虫故意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理直气壮的样子,「快开船,耽误了我的正事,你担待得起吗?」说着拉了一下衣襟,故意露出一角书信,之后又慌忙掩盖,贼眉鼠眼的四处张望了下。

她这可是影后级的表演,昨晚在客栈的镜子前练习了半天,直练到动作和表情都自然而不夸张了才睡觉的。她在传达给渡海人一个信息——她敢大摇大摆的道聚窟洲来,就料定魔道的人不敢伤她,因为她可是代表和平的信鸽哪!

无穷山事败,魔王为了救他们而受了重伤,他们感念魔王恩德,对天门派恨之入骨。只是照理说,天门弟子是不敢在这个时候独闯聚窟洲的,这个臭丫头怎么这么有恃无恐?难道她不是来捣乱的,真的有关于仙魔两道地正事要办?那样的话,可不能轻举妄动,应该活捉了她再说。

想想可笑,他渡海人也是魔道成名的人物,居然被一个小丫头折腾得瞻前顾后,疑虑重重。

渡海人沉默地撑船,心里想着应对之策,那边的虫虫倒很清闲,因为她早就打算好了,也和三个手下商量过了。

她心里明白,就算她到了聚窟洲,也不知道修罗微芒在哪里。不如让人家捉了,直接送到花四海面前省事。她只要看看他就好,看到他平安,她就会想办法离开。

她最大的优势就是别人都当她是小白剑仙,总是低估她,而最近她的功力增长不少,她还有九命和两只神兽帮她,逃跑的机率是很大的。

万事知觉得此计虽然冒险,但确实是很能唬人的,只是对这个一向乱来的主人非要深入龙潭虎|­茓­极为不满。还嘲笑说,以为人家修罗微芒是那么容易逃跑的吗?必定困难重重,说不定是跑不出来,让人就地正法。

可是虫虫见花四海心切,而且冒着生命危险去见自己心里记挂的男人,又刺激又浪漫,这感觉充满了她的心房,死与活的事根本不在考虑之列。

就要见到他了啊!

虫虫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但眼神中还是流露出毫不作伪的兴奋,看得渡海人更加纳闷,不明白印度阿三面对死亡的危险还这么开心­干­什么?

「鱼嫂,我苍穹师叔问你好哪。」

虫虫跳下船,故意提起绯闻一号男主角,突然想到,哈大叔欲言又止的仙魔恋有可能是说苍穹师叔和鱼嫂,不禁多看了女主角一眼,见她眼含春­色­对自己点头,她身后站着杀气腾腾的渡海人。

「别多事,快去客栈骗人吧!」万事知的声音直钻入耳朵。

虫虫也不敢惹得渡海人失去理智,连忙随着人流向黑店走,背上所有得毛孔都感觉到渡海人紧跟在她身后,连他的船都不管了。

看来他是想到黑店再捉她,说不定还先拷问她一番。也好,和她设想的一样。

加油,虫虫!

她向前走着,远远看到黑店歪斜的矗立在乱石堆中,虽然是平常的样子,看来却感觉不对,整个屋宇给人以孤独和隔绝之感,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客栈,而像是森冷的宫殿。

再看孙二爹恭敬地站在离店门很远的地方,还有不少魔道中人围着那个破房子周围,其中居然有那个右道首马小甲!

「魔王到了!」身后的渡海人惊呼一声。

2-11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虫虫转身就跑,却被渡海人抓住衣后领,拎了回来。

她想过千百种和花四海见面的情形,独独没有猜到会在死海边的黑店里相遇,就像一对天涯旅人。对此,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本来是千想万想着要见他的,但在听到他已经驾临此处的一瞬间,却慌张地想要逃。

「印度阿三,不是说有事要找我们魔王大人吗?跑什么!」

渡海人一直怀疑虫虫使诈,现在看她要跑,立即来了­精­神,拎小­鸡­一样把虫虫抓起来往地上一顿。不过他平时的粗门大嗓这会儿压低了许多,显然不敢惊动魔王大人。

「姑­奶­­奶­的大名叫姚虫虫,不是阿三!」虫虫奋力挣扎,奇怪的也不敢大声,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

「我管你是阿三还是虫子,把书信给我!」渡海人低喝一声,伸手向虫虫的衣襟。

虫虫大怒。

当她的小|­乳­猪谁都能吃的吗?今天只要渡海人敢碰到她的身体,以后无论多大的艰难险阻,她非要砍掉他的爪子。左手碰砍左手,右手碰砍右手,两手碰砍一双!

可是,古人的衣服真讨厌,为什么要把什么东西都往怀里塞?而且她现在被拎得双脚离地,根本无力反抗。

眼看那只恶心的黑手就要抓到自己的衣襟了,虽然看起来不像是要侵犯她,只是想扯出那个露出一点边角的信封,她还是又踢又挠,挣扎得像一只被困的野猫。

嗖的一声,一条人影跃了过来,伸手格开渡海人那只无礼的手,接着单手成爪,向他的咽喉狠狠抓去。黑白相间的衣服,晃的虫虫眼都花了。

渡海人没料到会遇到攻击,脚下一趔趄,不过却没放开虫虫,另一手应招拆招。

两人动作奇快,眨眼间「嘭嘭」有声的连对了三掌,至第四招时,来人已经欺近虫虫,拼着自己硬挨一下,也把她抢回,护在了身后。

「九命!」虫虫一站稳就叫了一声,想跑到前面去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却被他反手拦住,禁止她向前。

他不会说话,可是肢体语言却表达得相当明确。他在保护她,像个真正地男人一样。虽然他只是个妖道少年。

虫虫抓紧九命的胳膊,勉力看到他的侧脸,见他秀气的长眉紧锁,平时迷离的眼神此刻似有火烧,一条血迹顺着紧抿的­唇­角流下,看来有些触目惊心。

「九命,你什么时候成了天门派的人了!」渡海人没想到九命会对他动手,怒道:「我倒不知道妖道和仙道联手了。快滚开。别耽误老子抓了这小娘皮给魔王审问。」

「少废话,你打伤我家小九,姑­奶­­奶­和你结下梁子了,我会让你后悔得罪了我!」虫虫一矮身,灵活的从九命腋下钻过。掏出一方小绢帕给九命擦拭嘴角的血迹,「死船佬,六道的大事你能懂得什么,当一辈子苦力吧你!」

再回头,感觉九命还绷着脊背,一副随时拼命的架势,不禁有些爱怜,轻声道:「小九咱们不理他,他是魔道低级弟子,不配和你我动手的。」

渡海人听得这个气啊!他好歹也是魔道的成名人物,居然让个不着四六的白痴小剑仙这样编排,才要上去教训她一下,汪老板已经跑了过来,拦着他使了个眼­色­。

虫虫一边给九命揉着胸口,一边狠狠瞪了过去,却一眼看到黑店二楼的窗边站着个人。

瞬间,她感觉心像被一柄锤子狠狠砸到一样,血液都被挤到全身的血管中,心空得荒芜——那黑­色­的高大身影,不用仔细辨别也知道是谁。

距离如此遥远,可虫虫感觉得到他的冷然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这让她如遭雷击,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

死了死了,现在看到他像触电,一定是爱上他了!常听人说真爱来临时会有这种感觉,可惜在现代社会热热闹闹的恋爱过几回,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和花四海在无穷山分手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一直以来也没有时间仔细考虑一下,或者是她不敢想,直到见到他的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

原来,她爱上他了!

原来,爱真的是一种没有缘由的东西,真是像闪电一样,不知道它会在何时、何地、劈到哪个人!

原来,她遭了雷劈!

仙魔两道的鸿沟,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多大的困难。她也敢于面对。只是这太突然了,让她一下子就懵了,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只傻呆呆的站在那,凝望着那黑­色­的身影,与那极冷,又夹杂着极热感觉的目光搅缠。

不好,手有点烫!

莫名其妙的,她感觉放在九命胸口的手像被火烧了,急忙放下,好像做了错事被逮到的孩子。从黑店的角度看,她和九命的姿势像是拥抱在一起,花四海不是误会了吧?

但是,他误会才好。假如他生气,证明他在乎她,如果不在乎,她就还要努力。

她决定了,这个男人她看中了,那么无论怎样的­阴­谋诡计、使用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她都要把他追到手!让他成为她的人!

……那就等着沦陷吧,如果爱情真伟大。我有什么好挣扎,难道我比别人差……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爱,姐妹们,跳出来,就算甜言蜜语把他骗过来,好好爱,不再让他离开……

虫虫的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歌,而且被这歌词忽悠得勇敢向前迈了一步。只是看到她动了,窗边的黑影却一闪,消失了。

不是吧?这拒绝也太明显了,就算现代人脸皮都厚,她也是个姑娘家,受不了这个啊!

人在恼羞成怒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所以虫虫大叫起来,「花四海,大魔王,我有天门派掌门带给你的消息,你必须见我。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她见魔道的人呼啦啦一下围上来,吓得连忙抬出外交词汇,同时拔出却邪双剑,自然的和九命背靠背站好。

哼,人家恋个爱就是鲜花烛光,她就要拼命,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吗?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花四海是如此难得的极品男人,那么大战一场也没什么了不起。

她并不知道,其实这只是因为她突然大声说话,把站在黑店附近的魔道门人都骇住了所致。是人都知道魔王喜欢安静,他呆的地方连小声的嘀咕都没有,何况她这么大声嚷嚷。

大家的行为只是对危险的本能反应。

「慢着。」里三层外三层围住虫虫的魔道门人中,有一人潇洒地踱了过来,正是右道首马小甲。

「魔王在静修,不见外客,有什么,我可以转达。」

2-12 见与不见,矛盾无比

转达?她要依偎在魔王怀里倾诉衷肠,右道首大人也帮忙转达?

虫虫气鼓鼓地瞪了右道首一眼,害得马小甲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仙道大小姐。在她大喊大叫的一瞬,他得到魔王的传音,只有两个字:不见。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虫大姑娘没那么好打发。

果然,她拧紧了眉头,摆出一副很不合作的态度道:「那我等他静修完了再见。我的事非常重要,不能假手于人。」

「是这样,虫姑娘。」马小甲耐心解释,「我们魔王要有事在身,静修完毕就会离开,只怕没有时间等姑娘慢慢细说,不如由我禀明。再说,姑娘不是有一封尊师的信吗?由我转交可好?」

「一点不好。」虫虫断然拒绝,双手按住胸口。

她那封信是空白的,为了能唬住人,还在上面加了个小法术,打算说非正主不会显示文字,可马小甲是魔道右道首,法力高深,如果信到他手,只怕瞒不住。

马小甲眯着眼睛看着虫虫,使她感觉自己的一切­阴­谋诡计都被看穿了似的,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好不顾心虚,硬顶下去,只听马小甲道:「魔王即有令,我们做属下的焉敢违背。姑娘若要等也请自便,只怕魔王行­色­匆匆,不得与姑娘一见。那不是空等了吗?」

他说得笃定,神­色­又稳稳当当,让虫虫有点觉悟了。

不是花四海大魔头吩咐下来不见她吗?照理,魔道等级森严,眼前这个­精­明的男人虽然是右道首,可也不应该替魔王做主。她要见魔王大人,这里的人甚至没有通报一声,就替他做了决定了?

想到这儿,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伤心。只觉得有什么满满的堵在胸口,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不愿意见她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是她破坏了他在无穷山的大事,可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漠视她,因为她才明白自己是爱着他的,至少,他要给她个机会,让她解释一件事情。

在无穷山时,她说错了话,现在很想重新对他说。

「我这人大仁大义,不为难你。」虫虫来了一下裙摆。找了块石头,优哉优哉的一坐。摆出誓要成为望夫石的姿态,「我慢慢等好了。就算魔王大人这会儿没空见我,他一走,我就到修罗微芒去等。那是魔道的老巢——不是,是魔道的总舵,我就不信,我等个千儿八百年的,他就能永远不回来。」

「修罗微芒是你能随便出入的地方吗?」一个魔道中人忍不住Сhā嘴道:「你还没到黑石殿,就被剁成­肉­酱了!」

「是吗?那就打打看,姑娘我生来命硬,倒要看看凭着却邪双剑能不能通关!」她骄傲的扬起脖子,连游戏术语都蹦出来了,不过这也表明了她的决心。

不见到花四海,她四也不肯罢休,就算进入鬼道也要缠着他、折磨他!

「姑娘,你这是何苦,耽误了尊师的大事也不好。」

马小甲没想到虫虫使用「赖」字诀,一时还真没有别的办法。倘若对别人,也许杀之了事,但这个姑娘不同,他不能对她太过无理。

「所谓『大事』,我心里有数。但我想你应该通报花四海一声,毕竟你只是右道首,并不是那个大魔头本人。」虫虫直呼魔王名讳,而且语气中也没有恭敬之意,听得一众围着她的魔道门人直吸冷气,而她下面说出的话,更惊得一向沉着机智的马小甲有如当头挨了一­棒­。

「话说,你怎么不当左道首?向问天和杨逍都是左道首,左为大。只有左道首才能接替魔王之位。」

马小甲从脚底寒到头顶,这位姑娘好狠哪,这不是诬陷他要篡位吗?向问天和杨逍是哪位他不知道,不过这意思是人就听得明白。好在魔王从来不是多疑的人,否则就凭这句话,他就可能被怀疑,看来他以后要放聪明点。

想到这儿,他不禁走到了仙道大小姐的身边,和颜悦­色­地、认真严谨的、生动活泼的进行第二轮磋商。

另一边,渡海人看得分外闷气,几次想上前抢夺书信,都被汪老板拦下了。

「你那对招子放亮点,这个阿三和魔王的关系不一般,别去惹祸了。」汪老板说。

「她说她叫姚虫虫。」

「别管她叫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魔王对她与众不同。咱们当时追剿天门派的人时,魔王明确下令不准伤她。在无穷山上,魔王亲自出手救了她的命。这会儿,倘若真的嫌她麻烦,杀了她太容易了,可魔王居然避而不见,却不下令轰她走。这还不说明问题吗?还有西贝大人,虽然他对女人一向很好,但那神­色­明明是有旧的。」

「这——这丫头有什么好?」渡海人难以置信。

「我也看不出她哪好,所以当初不敢往这方面想。可最近发生的事多了,如果我还看不明白,真该吃点猪脑补一补了。你看,右道首是何等­精­明的人,跟她说话不也好言好语吗?」

渡海人只是粗鲁,又不是傻子,一经提醒立即明白过来,眼看着马小甲一脸失望和无奈,慢吞吞的往黑店走,显然是被逼前去禀报魔王了。

只是他这一去,许久未出,直到天­色­全黑。

虫虫安稳地坐着,但内心却混乱不堪。下决心是容易的,可等待却是最平静的残忍,一刀一刀的割着她的自信和柔情。

也许他厌恶她呢?女追男没有关系,可是对方对她没有好感,这种死缠烂打就会成了恶心的事。他对她没有一点好感吗?那为什么要三番五次救她?

「魔王大人有请。」正胡思乱想着,耳边传来马小甲的声音。

虫虫一震,茫然的犹豫了半晌,才阻止了要跟上她的九命和阿斗,独自向黑店走去。

那是一间破旧的客栈吗?为什么因为他在里面就感觉像神殿一样庄严和高贵?为什么只有百来米的距离,她却走得无比漫长,而且越到门口就越胆怯,双腿软得像要站不住了?为什么越接近他越是慌张?

脚下的木板嘎吱吱的响,整个黑店空无一人。虫虫没有上楼,因为心里似有一条线牵着她,直接穿过后堂,走到黑店后门外的大片空地上。

不远处,有一块一米高的大圆石,像一张桌子般,而一个男人就站在那儿,初升的明月温柔地照耀着他伟岸的背影,衬得他如此寂寞。

虫虫感觉心脏猛地被抓紧,一步步走过去。

「止步!」花四海冷冷地低喝。

谁理他,继续走!

虫虫不但没停,反而走得快些,眼看就能伸手触碰到他的肩背了,花四海蓦然转身。

虫虫吓得惊叫一声,扭头就跑。跑了几步又意识到自己本就是要见他的,再度转回来。

见与不见,矛盾无比。

她不敢抬头,慢慢蹭到他面前,头几乎要顶到他的胸膛上。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她轻轻地说:「那天在无穷山上,我自不量力的为你挡孔雀的攻击。我说是为了让你承情,好放过我们天门派,其实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不想让你死。」

耶?为什么要掉眼泪?!

2-13 心情像股票市场

花四海半晌无语,外表虽然还是冷漠的态度,胸口却温热成一团,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保住心头的冰岩外壳,以免它融化、坍塌。

从七岁那年有记忆起,他从没有为任何事、任何人犹豫过,可是无穷山上,他犹豫着没有杀她,死海边上,又犹豫着没有赶她走。

通天塔没有盖成,筹划多年的事功亏一篑,他只好走另一条充满凶险和杀戮的道路来完成他的目标,所以回修罗微芒后他只是关了自己六天,独自疗伤,然后便急于出聚窟洲办事。

他重伤未痊愈,还不能飞渡死海,只能等在黑店,好让渡海人载他过海,根本没想过这丫头会跑出云梦山来找他,更没想过会在死海边上与她相遇。

想念她吗?说不清楚。一切都是模糊的,包括分手的那天,她傻乎乎的跟在他后面走,他的心软弱得断了一切杀意。现在倘若真不见她,她必定会真的冒冒失失地跑去修罗微芒,那时,只怕会给碎尸万段。

她不想让他死?他又何尝能舍下她的­性­命不顾?

一直以为她是来狡辩,一直以为她又想出什么古怪的花样来磨他、缠他、趁他不备来占上风,哪想到她却是来表白,让他心中耿耿于怀的事,一下子释怀了,就像一阵清风吹过心底。

原来,那天她真的是想保护他!

堂堂的魔王,任何人都闻风丧胆的魔王,生平第一次被一人舍命保护,这让他如何还能心如止水?

看着她低垂着的头轻轻抵在他的胸口,他忍不住伸手轻抚了下,柔软的杠­色­短卷发在他指尖划过,就像蝴蝶的翅膀划过他的心房。

最柔软的,却有最强大的杀伤力。

「轮到你了。 」带着泪意的声音在他胸前闷闷的响起。

「什么?」他的声音温柔得令自己惊奇。

「那个——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告诉了你心里话,你是不是把你的心里话也说一说?」那颗红茸茸的头抬了起来,眼中还有湿意。不过算计的笑容挂在她娇俏的­唇­角,看得花四海心头一跳。

这臭丫头,他就知道!她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风情万种,柔情似水,一定会花样百出!

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心绪,好气又好笑、有点失望、可又包含着更多的柔软,轻松可笑的感觉让他放松了警惕,没发觉心门正在为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而不知不觉地敞开一条缝隙。

「不说。」他冷冷的撂下两个宇,心却是愉快的。

「哪有这样赖皮的!」虫虫借机倚在花四海的胸前,「听了人家的心里话。自己却又不说。 」

啊,他的心脏跳得好有力。不过整个人憔悴了些,看来伤还没有全好,现在不能吃他豆腐。要忍,一定要忍!免得他一激动,引发旧伤。

可是,他是平安的,这比什么都重要。他平安,他平安。他平安——

她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

「本王并未想听。 」

「那我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堵上耳朵?你这叫事实听到。」虫虫不讲理地说,「没有你这样的,好歹我救了你的命,救命恩人问你个问题,你都推三阻四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救了他的命?这丫头还真能颠倒黑白。如果他没被伤了脑子,明明清楚的记得,自己几次饶了这位天门派低级弟子的命,她唯一一次的义举还是帮了倒忙。害通天塔没有盖成。怎么,她倒成了大恩人了?

感觉她的双臂搂上他的腰,她的脸在他胸口蹭来蹭去,扭股糖似地撒娇让他说。他给缠得没办法,只得道:「说什么?」

「你的身世。」虫虫冲口而出。

花四海的身子僵了。

从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他以为她会问诸如:你喜不喜欢我?你想不想我的话,没想到会问起这个。这是他的痛,从不愿意让任何人触及的。可是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难道她是天门派派来的­奸­细。专门为了探听他的底细?瓦解他的意志?

不。不对!

天门派如果派­奸­细来,也必定会派倾城倾国之­色­。可是绝­色­美人他见得多了。再美的女人他也不会要第二次,白沉香虽然行姓却不是白痴,怎么会做这种白工?

没有人会料到,一个直率冲动、行为古怪、有时有点滑稽、让人发笑的女人会让他动了心弦。他是魔道的魔王,行事乖张不羁,不畏世俗,而他的心是他最后的、也是最牢不可破的壁垒,不能随便让人进驻。

想到这儿,一刻前还旖旎甜蜜的感觉没了,纵然知道虫虫不可能是­奸­细,花四海还是起了警惕之心。

他轻轻震开虫虫的依偎,「你来,就是说这些吗?说过了,就离开。」

呀?她问错了一句话,他就要发脾气吗? 男人果然和孩子是同类动物,这么喜怒无常的!她问起他的身世,还不是想接近他的内心吗?不说就不说,有必要这么严厉吗?

眼看花四海抬步要走,虫虫急忙拉住他的手,肌肤接触时,那种触电似的感觉又来了。

那一刻,被生硬拒绝的伤害感,还有被电的酥麻感,使她又放开了手,薄薄的泪水充满眼眶,可是她硬是不说挽留他的话。

她爱上了他,可是她也有自尊。

花四海手中一空,忍不住略一侧头,虫虫的委屈和倔强使他的心蓦然揪紧,才聚齐的冷漠迅速涣散。

「想知道本王的身世?」他侧着脸看她。

「想!」很坚决。

「你救过本王的命?」有点嘲讽。

「是!」睁眼说瞎话,不过自我忽略掉这种无耻的谎言。

「不如这样。」他又走回到她身边,「如果你能救本王三次­性­命,本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虫虫感觉自己的心情像不平稳的股票市场一样,上上下下,一时一变。 想见到他的渴望、将见他的忐忑、见到他的激动、抱着他时的甜蜜、被拒绝的伤心、这会儿又因为他这样的冰山男却来迁就自己而变得开心,整个人都乱了方寸。

「好,三次就三次。现在已经有一次了,还差两次。你别以为自己强大,我就没有机会,这世界上还有­阴­差阳错这回事呢。」

看她泪迹未­干­却又气鼓鼓的,花四海忽然想微笑。再注意到她满面风尘,也有憔悴之­色­,顿时心里一紧,伸指搭上她的手腕。

「受伤了?」

「学艺不­精­,被却邪剑的力量——反噬了。」

完了,只要他一碰她,她就是一麻。怕被他看出来,只得胡说八道加以掩饰,「现在已经好了。可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你教我两招吧。」

花四海意外的看着眼前的红毛丫头,一时无语。虽然她一向会蹦出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但以她仙道弟子的身份,却要求魔道的魔王来教她,不是也太不着调了吗?

「我知道这听来不合理,可是我们关系不同嘛。我们抱也抱了,亲也——」她越多说,错越多。

花四海眼神一闪。虫虫的话提醒了他,他可以教她别的。

比如——吻。

那是他一直想教育她的,免得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2-14 史上最笨学生

他向前一步,和虫虫的距离已经近无可近,因为背对着月光,虫虫整个人都被包围在他的­阴­影中。

谁说黑暗是可怕的?不过现在也说不清了。

虫虫只感觉在他身影的笼罩下极其安全温暖,但又微微有点发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她虽然没有真正爱过谁,只仓促地吻过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

她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有点期待又万分紧张。在资讯极度发达的现代,她的­肉­体和心灵虽然奇迹般地保持着纯洁,思想和眼光却已经「­色­」得很了。

以前的那个算是吻吗?应该算吧!至少她的嘴­唇­挨上了他的,虽然不是湿吻,但­干­吻总算得上。既然吻过,再吻一次有什么关系?不怕不怕!只要他不把她就地正法,应该没什么怕的!

看着那平日里冰冷得毫无温度的黑眸燃烧起两团火焰,她忽然明白黑­色­的火焰是最热的温度,因为她被烫得全身发热,本来情怯之下想可耻的逃跑,却双脚发软,一步也挪不动。

这个男人太可恨了,他一定施展了魔功,不然为什么只是盯着她看,就让她的心跳得好像要冲出喉咙?怪不得人家说魔道邪恶,会用邪术勾引良家­妇­女,原来是真的。

魔鬼,真是魔鬼!他没有动作,却一直引诱她!

猪啊,说点什么出来!别傻站着。说啊!

「今晚的月亮好——」

话没说完,花四海俯下头来,缓慢而柔软的吻住了她。

他吻得很轻,凉凉的没有温度,还带着一点轻佻和逗弄,好像虫虫的­唇­是极佳的美味,不肯一口吃掉,只是悠然的品尝。

可是这对虫虫已经如五雷轰顶一样了,只感觉花四海呼出的温热空气从嘴­唇­相贴处窜入她的体内。他嘴­唇­的质感、他轻轻地磨蹭和碾压、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烧着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麻,若不是他抱着她,她几乎瘫软在地。

「大魔头——你——」当花四海放开虫虫,她抓住他的衣襟,迷蒙地问。

「这才是吻。」他镇定如常,心里却有一只小虫在爬,痒痒的,平静不下来。

她现在又是那副茫然的表情了,这神气特别适合她。使她的眼波中似有水雾,盛满着月光盈动。看起来可爱极了,最温柔的纯真,却也是极大的诱惑。

他本来是想好好教育她一下,却在碰到她的一瞬间收敛了起来,因为他感觉一种不熟悉的电流穿透心脏。

「是在教我接吻吗?」虫虫回过神来,花四海的表现让她有点羞恼。

真丢人啊!不过是一个浅吻,居然她就要融化了。以前吻过他啊,或许当时只顾得逃命,并没有想太多。而这次,她全心都在他身上,所以反应猛烈得过头。

厚,这男人实在可恶!他那是什么态度,怎么这么伤人,好像嘲笑她很笨一样。好歹她也算面目清秀,身材还是一级­棒­的,他哪怕是装,也要给点反应好不好!

「你教得并不好。」她挑衅地扬扬眉,「或者我应该找死狐狸西贝柳丝。他女人多,应该比较有——」

话,第二次没有说完。

虫虫只感觉脚下一空,轻声惊叫着被举起来,安坐在那块圆石上,与花四海的双眼齐平。不过她来不及看清他,因为他的­唇­已经迅速压了过来。

她吃惊的略张着嘴,使他灵活的舌头可以长驱直入,滚热火烫。不容她有一点点拒绝。

她再次丧失意识。只感觉他的­唇­禁锢着她的­唇­、他的舌纠缠着她的舌、他地胸膛贴伏着她的、他的双臂紧紧环绕着她,让她没有一丝退缩的机会。

热流传遍全身。她好想立即融化,渗进他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而抱着她的这个冷漠的男人在这一刻突然焚烧成一团野火,炽热的火焰点燃了一切,直到两人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在分不清彼此的呼吸间起伏,身体也搅缠在一起——

她的手指他的长发、他的臂膀她的腰身、他的心跳和她的心跳。

直到许久,花四海蓦然拉开虫虫,租喘着瞪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一样。只是­唇­虽然分开,但两人的脸依旧挨近着,就连浓重的呼吸也还暧昧的混合在一起。

看着她混杂着茫然、惊讶、欣喜和羞涩的神情,花四海忽然有些惊疑。他只是不喜欢她说要去找西贝的话,就像他不喜欢那天西贝的手抚着她的脖子,不喜欢那个漂壳的猫妖和她如此亲密,他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不要轻易挑衅男人,到最后却无法自控。

这是仙道的什么法术吗? 专门破他的魔功?否则他为什么会如此?他从来不是个软弱的人,自制力是他的骄傲,可是今天差点被这个丫头毁了!

「可不可以再教一次。」心跳还没恢复,耳边就响起她细柔诱惑的声音。

绝对不可以!

他心想着,可是身体却自有意识,自然地久吻了上去,她是最甜美的毒药,让他流连很久,然后在迷失的边缘,艰难地煞车。

「可是,我还是没有学会,恐怕还要教一次。」她再说,咬着­唇­,又羞又­色­。

停住!

他指挥自己,却没有成功,只含着她的嘴­唇­,细细的吮。

「魔王师父,我需要——再复习一下细节。」

花四海,后退!离开她!

他下达了命令,然而她的手臂却缠着他的脖子,拉近了距离,她调皮的舔着他的­唇­,让他忍不住去捉。

「唉,我好笨哦,还是不太理解。」

这小坏蛋,明明学得很快,回吻得他几乎要崩溃了,却还来撒谎。

而他虽然明白,却忍不住一教再教。

软弱吧,这是最后一次!

「要不要考试?」

考试?!

灵台中最后一丝清明像一柄锐利的冰锥,狠狠刺入花四海的心房。

这是不行的!

他猛然警醒,用力拉开虫虫,向后连退了两步。只是他没注意到虫虫紧抓着他的衣服,所以随着嘶啦一声,他的领口被扯开了,水心绊的一半被抓在了虫虫手中,另一半还悬在他的衣襟上。

迷迷糊糊中的虫虫被这意外吓了一跳,只感觉温暖的怀抱刹时就消失了,夜风无比寒冷。

看看手中,那银­色­的纽襻咬伤过她,此刻却温柔的躺在她的掌心。再看看面前的男人,嘴­唇­没有血­色­,眼神却亮闪闪的,似有狂流在涌动。

瞬间,淹没了她!

「大魔头——」

「后会有期。」她的话第三次被打断,被冷冷的四个字,字字如刀。

这是什么意思?他一会儿热得像火,一会儿冷得像冰,这么折腾下去,她会得糖尿病的。

虫虫想问,可花四海却蓦然转身,大步离开了。

她欲追,他却连头都没回,只反手一指,虫虫立即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定住,真的变成了望夫石。

2-15 女人真可怕

花四海大步走出黑店,门前散站着的魔门中人立即垂首施礼。

「王,有何吩咐?」马小甲问。

「渡海。」他负手而立,看了看周围。

这个店紧临死海之滨,任何出入聚窟洲的人都在黑店的监视范围内,是魔道所有消息的中转站。倘若那个丫头闹出什么事,店主可以立即回报于他。

想到这儿,目光一扫。

汪老板见魔王看他,立即上前躬身道:「属下在。」

「那个天门弟子,不要伤她。做什么也随她去,但不能让她踏入修罗微芒半步。」

他逼迫自己冷然,绝不回过身去看。那个丫头好像他心里的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深深没入,这让他迷惑,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要­干­什么?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要走的路,那个从他有记忆起就知道的目标一定要完成。那是一条血腥和杀戮之路,在这条路上,他不需要任何人走在他身边,也不能有任何羁绊! 况且他不清楚路的尽头是什么。

多少年了,他苦修魔功,隐忍着、等待着,等到自己到达了最强的时候,才在最合适的时机统一大半魔道。这期间有多少非人的痛苦和磨练,多少艰难和生死一线,只有他自己知道。

天道?根本没有。我命由我不由天!

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目的。他不知道这个目的是如何装在他的心底的,但这愿望如此强烈,好像他就是为此而生。

一切,也都只是他脚下的路,路上遇到的所有,都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哪怕那个丫头几次让他忍不住停留,终究也不过是流水东去。

「遵王命。不过她——」汪老板不敢抬头,低声问道。

「在后面,别让人靠边。」

他的脸一如平常的冷漠。心却滚动着说不清的情绪,略站了片刻,就见马小甲快步走过来,知道船已备好,于是咬牙割断那条看不见的、从他左肋下伸出,连在虫虫身上的情丝,大步离开。

此一去山长水运,未必能见,就算见了,也不能将心绪做半点停留。

他必须要走的路。终于迈出了第一步。而那个丫头,也只能甩在身后。忽略而且不去触碰。

魔道门人自动闪开一条通路,花四海勿勿而过,离身后的虫虫越来越远。他感觉心像被抽出一部分似的空荡,却执着的向前,因为想停下脚步却不能停而显得步履沉重,可他没有选择,一步一步让自己淹没在黑暗之中。

身后,魔道的随从毫不迟疑的跟着他。不管他走的是什么路。

另一边, 被虫虫命令不许乱动的九命坐在一块大石上,因为虫虫久去未归而心急如焚,可是又怕虫虫生气而不敢进去看看,此刻见魔道的魔王离开,再也忍耐不住,嗖地跳起来,冲向黑店。

阿斗吠叫了一声,紧跟在后面,一妖一狗闯到黑店门口时。一个撞了门框,一个撞了正准备去店后看看虫大个姑娘的汪老扳,结果摇摇欲坠的黑店差点塌了,而汪老板则摔了个仰八岔。

「这是­干­什么?那个丫头有什么仙法,就那么得人心?」汪老板在地上躺了一会儿,闭着眼睛,以免被梁上的灰尘迷了眼。

可是,他的心思却被迷了,因为他搞不懂。天门派的阿三。不是,是姚虫虫大姑娘到底和魔王是什么关系。又是凭什么迷得一只连话也不会讲的猫妖甘愿为她效命。

九命不是凡妖,以他这双看了多年来往过客的眼睛不会错。他曾经想拉拢九命为魔道效力,尽管九命是妖道出身,可是现在看来怕是不成了。

慢慢爬起来,满楼乱窜的一妖一狗还在挨个房间乱找,好几扇不太结实的门都被摔烂了,害得他­肉­疼无比。

「虫大姑娘在后门。」他哀叫着。

「呼呼」两声,楼梯毁了几阶,两条黑影窜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姚虫虫出现的地方就会­鸡­犬不宁呢?她哪是天门派啊,明明是天魔星!

汪老板急忙跟了过去,一出后门就见虫虫端坐在石头上,一手可怜的向前伸着,似要抓回什么,眼睛转个不停,有点气急败坏,却不动也不说话,一头红发略有凌乱,衣服也是。

回想起魔王的衣襟撕开、大步流星的样子,汪老板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禁缓缓蹲下身子。

难道,魔王是在逃?不可能吧! 又难道,是这虫大姑娘贪图本道魔王的美­色­,欲行不轨,以致撕破魔王衣衫,追得魔王不得不以定身法围住她,自己连夜过海?

太小看这个红头发小妞了吗?真看不出她是大­淫­魔,连魔王都给吓跑了,果然人不可貌相!长得丑真是幸福,没有被她看上,太幸运了。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或者说女人发起疯来真是可怕!魔王那样的人物,看样子也招架不住,显然已经给人占了便宜,末了还要吩咐他不能伤了罪魁祸首。

高啊,真是高杆!

2-16 我要创业

再看九命,围着那块大石头转了好几圈,摸摸虫虫的头发,又拉拉她的手臂,才把脸凑近,就被虫虫狠狠一眼瞪得跳开,但满脸开心,显然只要待在她身边就很幸福。

阿斗――呃,就不用提了。一只神兽,却和哈巴狗一个德行,摇尾巴摇得ρi股都要掉了。

「快过来给我解开法术!」虫虫对着汪老板大叫。

不过,她没有喊叫出声,而是用燃烧着愤怒火焰的眼神传达的意思。

开玩笑,花四海是什么功力,就连白沉香和四大师叔联手也赢不了他,就算他怕虫虫受伤,使用了最轻微的力量施展的定身法,可是像虫虫这样天门派最低级的弟子,也不能轻易打破禁制。

汪老板像个坐在墙根晒太阳的羊倌一样拢着手蹲着,虽然天上照耀着的是明亮的月光,看起来猥琐到暴,简直是天下­奸­诈小人的样板。

他看到虫虫的眼神示意,明白了那再明显不过的意思,苦恼的挑了挑眉又摇了摇头。意思是:让我解开定身术?虫大小姐,我哪有那个功力,您老还是慢慢等吧。要宰了我?那——也只好由您!

「花四海大魔头到哪里去了?」

「虫大小姐原谅,这是本道的秘密,不方便讲。」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魔王人人行事自有主张,我们做属下的,不敢多问。」

「那好,告诉我修罗微芒在哪里?」

「不!那绝对不行。打死我容易,想知道修罗微芒在哪里,休想!逼问我?我自尽以谢王恩。找别人?就算你找到乱石山,也找不到入口,山边什么也没有,美姑娘,冻饿而死只怕不怎么好看。」

「你威胁我?」

「哪敢哪敢,我是求您。」

「哼。我要拆了你的黑店。」

「您老高抬贵手,这是我安心立命之地,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如果断了我的生计——」

咦,这台词怎么到哪里都一样?剑仙的世界居然也流行这一套!

虫虫彻底无语。不过她始终也没有言语过,一切都是眼神的交流。

可是,她现在仅凭眼神就可以和人说话吗?如果眉目传情的是那个大魔头该有多好,为什么是个一脸­奸­笑的猥琐大叔?老天,不是能和他心灵相通吧!还是她的传心术愈发高级了?如果是这样,阿斗也应该可以和她心灵交流。

想到这儿,虫虫一看阿斗,这小可爱居然点了点头。虽然虫虫探测不出它的心,但它却明白虫虫的意思。

这,太神奇了,原来汪老板是犬科!

再看九命,虫虫可以深刻感觉到他内心的幸福和喜悦,但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其实也不用探他的内心,他迷离眼眸里那些细碎的波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过。既然汪老板这么宁死不屈,虫虫也没办法了。毕竟她不想背上逼死魔道门人的恶名,唯今之计也只有等。

这死魔头,有事说事,这么叭一下跑掉算什么?!就算他对她没有兴趣,那些醉人的热吻只是一时情迷,也不用玩失踪吧。他们可以先结婚、后恋爱,反正神魔的生命长久。闲着没事慢慢磨呗。

虫虫一心想着怎么赖上花四海,让他对自己负上责任,顾不上眼神威胁汪老板了。

就这祥,仙魔妖兽四道中人相安无事的呆在这黑店之后的空地上,一直到月沉日升,虫虫才忽然感觉头重脚轻,哎呀一声和地面进行了最亲密的接触。

明知道花四海早就走得没有踪影了。虫虫爬起来的第一件事还是跑到黑海边去,对着大片乌沉沉的海水发呆,海风一吹,就觉得心皲裂了,不会流血,但沙沙的疼,每一寸每一寸。

跑是吧?非要犯他抓回来不可!恐怕花四海还没明白他招惹的是什么。她叫姚虫虫,万年小强,如果他不喜欢她,她不缠他,这点骄傲还是有的。可是总要给她留下一句话,这样不咸不淡的吊着怎么成?这不是存心让她不上不下的难受吗?心里放不下他,又怎么能好好生话?

她现在是神仙了啊,好长的人生!

「虫小姐,您现在打算如何?」汪老扳对着虫虫喊。

他现在离虫虫好几丈远,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因为看到虫虫的脸­色­很不好看,眼睛中似有泪水,但倔强的没有流下来,看样子不是伤心,是气的,得提防她暴起伤人。

魔王说了,不能伤她。可这位小姐法力太低微,与她打起来,他怕控制不好力道,真伤了人,魔王那边不好交待。所以,真动起手,他只有拼着挨打了。

「进聚窟洲,你的店是必经之路吧?」

汪老板点点头。

好,还好,说话正常,没有气疯!可是,她不是要占了黑店吧!天哪,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你那破店我没兴趣,留着养老吧。」

虫虫看穿了汪老板的心思,扬了扬眉毛,感觉胸口有点发热。在贴着心脏的地方,有一个宝贝小包包,里面有几张很大面值的金票。

不过,她是不能坐吃山空的,因为不知道要等上花四海几年,就算找他,也是需要路费,何况她过不了苦日子。

所以,她要开店创业。

2-17 有间客栈

虫虫在剑仙界赚取第一桶金的地点,选在了死海之滨,黑店的旁边。

「不行,你有没有脑子啊,主人。」万事知第一个反对,「你当自己谁啊,你可是逃跑出来的,因为你杀了自己的师伯,不管他多么该死,你也是欺师灭祖之罪。因为哈大叔设计引开了追兵,你才能顺利跑刭聚窟洲来,但这并不证明天门派的人不会追。呆在这儿,你是找死!」

虫虫伸出食指,想点点万事知的脑袋,但一想还是算了。它体形那么小,用力大了可能捏死它。

她有那么傻吗?她会把九命推到前台当代言人,虽然他不会说话,可摆摆样子总成,她只要当幕后大老板就好。

除了哈大叔,天门派的人都不认识九命,他们怎么会跑到一只妖的地盘来抓自己的逃徒?而且所有的人都以为她要躲到深山老林,急急于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怎么想得到她就大大方方的呆在人来人往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隐隐于市。哈,她就知道自己素质高。

她亲自设计了虫氏企业第一间店铺的样子,是比照着黑店而建。她不追求豪华,只想让人感觉宾至如归。但是面积比黑店大一倍、房子比它高一倍、结实又宽敞、 ­干­净又明亮,只要能衬得黑店像个狗窝,她就满意了。

店的名字叫「有间客栈」,算是她像香港的喜剧电影致敬。店的后门和黑店相连,事实上把黑店后门的空地全围在了自己的后院之中。

院墙高高的。预计会在上面设下法术的禁制和带毒的铁丝网,摆明不许任何人进入,因为虫虫要保护院子中的一块大圆石。那圆石极其普通。一米多高,在一堆石头中毫不显眼,但那是花四海亲吻她的地方。

「可是钱呢,主人?」

万事知由着虫虫的­性­子闹,心想她折腾半天,没钱也办不了事。天门派穷的叮当乱响,这在仙道是出了名的,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家,就算有点私蓄也全为了见花四海买了衣服首饰打扮了。手头哪会有钱?

开店?死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哪那么容易!拦路抢劫筹钱?这事她倒是做得出,只怕她没有那个耐心。所以它何必放着河水不洗船,只要等着主人因为没钱而沮丧放弃就好,不用担心。

可是,它哪想到这死丫头是个大财主!

「让我告诉你一件事。」虫虫拿银票拍拍万事知的脑袋,「身为奴隶,永远不要低估主人的能力。」

「你哪来的钱?」

「是我赚的。」虫虫得意洋洋,「老子利用花四海大魔头和西贝柳丝二魔头斗气的宝贵机会,赢回了十洲三鸟最有名的妓院雅仙居。外加一万金元宝。你跟的,可是天门派,不对!是整个仙道的首富。」

「这里才是相当于三千多金元宝的银子,主人你要吹牛,也给我差不多一点。」看虫虫一张张把银票摆在地上,万事知翅膀和爪子并用,最后整个身子都趴倒,压住银票,生怕风给吹走。

「这个你有所不知。当时我们拿了一万金无宝,可是除了西贝死狐狸的钱庄,其他小钱庄全都兑换不了银子。于是你聪明的主人拿这些财产买下了一间叫『有有钱庄』的七成股权。还余下这么多钱,可惜除了

买那几张贵死人的船票,一直没有机会给我挥霍。」

「就是说,主人你现在拥有一间天下第一妓院和多半间钱庄?」万事知吃惊不小,「可是股权是什么东西,难道你是什么有有钱庄最大的老板?」

「一只­鸡­不用懂那么多!你这没见识的东西,不信的话,拿去看——」虫虫随手把契约一扔,恰巧刮过来—阵风,把这几张纸吹开,万事知大呼小叫地指挥九命和阿斗去捡,然后转过身教训虫虫办事不牢靠。

虫虫心中暗笑,觉得有万事知这样的仆人真是划算,因为它永远会为了她着想,嘴巴虽然坏,行事也狡猾,但在关键时刻,从来不会背弃她。

她一开心,捉起万事知,用力的吻了它一下,亲眼见它由­嫩­黄|­色­变成浅粉­色­,显然是害羞了。

万事知奋力挣扎,大叫道:「男女授受不亲,做弓弓要弯,做箭箭要直,主人你要检点一点,你这个样子会被浸猪笼的!啊,九命快点收起银票,要刮走了。快点,你这没用的妖怪!」

虫虫哈哈大笑,随即感到心口一阵悸动。

那是从花四海胸前撕下来的半个水心绊,被她用红绳拴了起来,当吊坠挂在了胸前。这东西吸过虫虫的血,到了她手里好像天然就很亲热似的,时常会动几下,提醒她:有个男人的东西在她这儿,而这个男人是她爱着的。

「话说盖这样规模的客栈也就需要三百金元宝,剩下的钱主人要­干­什么?」万事知看到钱和契约都被九命收到手里,才放心的道。

虫虫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并不回答,免得这小­鸡­知道后又来叽叽歪歪。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要等一个人回来,也许会赚一些钱后去找他。她不过想问他一句话,然后不管他的回答是什么,她都可以踏实了。现在她的心被他淹没得不能呼吸,她得拉自己上岸。

这里是来聚窟洲的必经之路,就算那大魔头能只身飞渡死海,他的属下也要乘船来回,也就是说,呆在这里一定会有他的消息。

另一个地方就是乱石山的修罗微芒。那是魔道的总坛,大魔头无论如何会回去的,所以她的店也要开在那里。找不到入口没关系,蹲在他的家门口等就可以了。

这样,在路上拦截他,在他的老窝蹲堵他,随时打探他各种消息,任他狡免三窟,她只守株待免,前后封住他的去路,她就不信那魔头能逃出她的掌心。

所以其余的钱,她要在乱石山脚下盖商业一条街,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快活林」,再度向中国的古典小说致敬。

不过,快活林的工程比较大,她这点钱肯定不够了,她现在先不和手下这三位提起这事,慢慢想办法筹了钱再说,当务之急是把「有间客栈」先盖起来。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大把银子流水一样拍下来,工匠、采买、仆佣、材料都不在话下,工程的进度非常快,而且顺利。她每天只是躲在汪老扳的黑店里构想她的商业帝国,仿效垂帘听政的样子做总指挥,使自己忙得没有时间去想念那个无情的男人,没有时间去回味那一场热吻的销魂。

汪老板苦恼的看着这一切,但魔王说过,做什么都随她去,不能伤她,只要她不去修罗微芒就好。他不敢管这位仙道大小姐,也没有能力管,可是为什么,他感到魔道的末日就要来临了呢!(校对 冰影,转载请不要删除该信息,虽然现在只用校对了,可是还是要费­精­力的)

真是不好意思,一开始就弄错字,把「有没有脑子」弄成「有没有肚子」,呵呵

2-18 死罪虽免,活罪难逃

而当虫虫忙于她的虫氏企业的时候,云梦见正乱成一团。

杨氏一脉虽然不是五天之一,却也是天门派的一支,杨师伯和四大师叔是平起平坐的位置,他被中钧天的七弟子一剑杀死了,整个天门派都忙于丧事。

可怕的是,他是死于神剑之下,魂魄没有保持完整,想入鬼道重修是不可能的,只能坠入轮回,所以虫虫惹下的祸事更为严重,等头七才过,以杨师伯的大弟子王平为首的杨氏一支就来向白沉香讨说法了。

看着呼啦拉跪了一的的杨氏弟子,还有其他几支零散的、平日与杨氏交好的分支,白沉香一时无语。

蚂蚁这回闯下了大祸,他就是有心回护她,又怎么说得出口,做得出来?

八剑弟子,是他费了无数心力才聚齐的,虽然这个七弟子是从天而降,行事又乖张恶劣,但能聚齐八剑,他心里也是欣喜的。这是他们天门派重振雄风的希望,可规矩乃立派之本,倘若不能公正以待,又如何能服众,如何能治理这样大一个门派呢?

蚂蚁是个祸头子,可又是一员福将,他着实舍不得取了她的小命,何况人非草木,她虽然常常气得他恨不得以头撞地,死了倒落个­干­净,但在无穷山上,她可是真的担心他的生死,他这个做师父的也很欣慰。

「掌门师叔,一定要严惩凶手,给我师父做主。否则门规何在,天理何在?」王平跪伏在地,嚎啕大哭。

白沉香皱了皱眉头,语气威严地道:「不要高声,免得你们师父此去英灵不安。」

「掌门教训得是,弟子僭越了。」王平不敢太过逼迫,只是抽抽答答的道,「只是我师父一代宗师,此次去得冤枉,弟子悲愤过度,这才——」

「原也怪不得你。放心,此事我一定秉公办理。」白沉香安慰两句。心中却暗叹一声,瞄了一眼师弟们。

此事再不能拖延了,而他连想了几日,明白就算饶了蚂蚁一死,她的活罪也是难逃,以她的法力,倘若被严罚,还不如一刀杀了来得痛快,免得受些零碎痛楚。

不过,也许她造化大呢!

「说到秉公办理,就是不能听一面之词喽?」苍穹在白沉香的示意下Сhā嘴道。

「西师叔,弟子这不是一面之词啊!当时的情况,全天门派的人都看到了。确实是蚂蚁出手伤人,居然以斩妖除魔的却邪剑向我师父出手。」

「这倒是。」苍穹并不反驳,搔了搔头道:「不过万事有因果。蚂蚁又没有发疯,怎么会无缘故无故向杨师兄出手?」

「明明是我师父道破妖女与魔道魔王的­奸­情,她怕羞成怒之下,才犯下欺师灭祖的滔天大罪。」一个杨氏弟子喊道。

苍穹冷笑一声,「看看,看看。蚂蚁到底和魔道是什么关系还不得而知,你们就先给定了罪名。杨师兄当时也是如此。这是公平吗?难道我天门派师长可以得到公平对待,弟子就没有权利吗?」

「或者我师父有些急躁,但他老人家也是为了天门派好啊,罪尚不致死,何况还是背后下手。」

王平此话一出,白沉香的眉皱得更紧了,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弟子词锋这么锐利,用心这么狠毒,这不明摆着作实了蚂蚁是因为气恼而暗箭伤人吗?伤的还是本派的长辈。

「背后下手?呵呵,当时可是杨师兄先要教训一下蚂蚁的,蚂蚁当时正向外走呢!」

「我师父纵有千般不对,毕竟是长辈,师伯小小教训一下师侄有什么不行?再说我师父未尽全力,连防御也没有,否则怎么会伤在天门派武功和法力都最低微的蚂蚁手中,这足以说明问题。」

王平这句话又让撒星殿内沉寂一时。

当天是四大师叔情急之下怕蚂蚁受伤,拉了偏手,才使杨师伯无力自保,连保护罩也没有结成。可是这话在这里不能明讲,否则四大师叔也会被牵连的。

刀朗为人最是冷静沉着,看苍穹又要开口,连忙示意他住口中,下面由自己来说。他为人低调,又温文有礼,在众弟子中口碑极好,说出的话只怕更有说服力。

「王平说得有理,蚂蚁是有错的。这孩子行事冲动,不尊师长,不懂礼仪,说句犯上的话,掌门师兄对钧天弟子教而不严是有错的。我这样说,还请掌门师兄原谅。」

他风度翩翩的一弯身,表示因为向白沉香说犯上的话而道歉,「可是说句公道话,当天杨师兄教训蚂蚁时动作急了些,大家当时也都看到了,所以蚂蚁有可能以为是要被当场处决,出于保护生命的本能才出手反击。杨师兄一片爱护师侄的心意,自然没料到蚂蚁出手不知轻重,而刚才王平说得好,蚂蚁是天门派法力最低的弟子,入门又短,根本控制不住神剑之光,这才出了这桩惨事。

按理,出于自卫或者是误会伤人致死,就算依北山王的律例也罪不致死,而如今杨师兄仙逝,让蚂蚁抵了命只怕于事无补,再者于理于律也不合,但又不能恕她之罪,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得好。」

他说得有理有据有节,让杨氏一支说不出话来,而当天的情况也确实是如此。再说,明眼人都看得出,白掌门虽然貌似公正,但这四大师叔却是偏向蚂蚁的,只怕想治她死罪是不大可能的。

杨师伯巳死,他这一支人丁稀落,以后还要在天门派生话,怎么敢过于得罪四大师叔。今天他们敢这样要求治蚂蚁的罪,完全是知道白掌门是个公正的人,不会挟私报复。

「东师弟说得也有些道理。」另一位师伯级的人说,「可是蚂蚁造成了那么严重的后果,所谓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倘若不严惩,也难以服众,下回师叔伯们说几句话,八剑弟子仗着神剑在手,我们还有活路么?」

他说得严重,连苍穹也没有回话。

王平低垂着头,看似谦恭,实则心里暗笑。他们早商量好了,就知道是治不了那蚂蚁的死罪,就等着挤兑掌门到这个时候,判蚂蚁入昆吾连天洞第九层,那不和死罪一样么,而且死得更痛苦。

「还有啊,她居然敢趁乱私逃,这简直是罪加一等。」又一个师叔说。

白沉香的眉毛皱得解不开。

他这七弟子这么得罪人么?她好像除了气他,也没做过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针对她?是因为她是天之骄女,还是她平日里马虎糊涂,得罪了人?不然,就是天门派并不是他想的那样铁板一块?有人要借这丫头的事对付他?

正没理会处,忽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弟子,大叫道:「掌门,不好了,北山王派人来了!」

2-19 马有喜

白沉香的意外是无法形容的。

仙、魔、人三道虽然共居十洲三岛,但彼此间绝无往来。事实上,虽然魔道中人有许多生存于布井之中,但仙道却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千百年来,除了下山采购一点日常用品,天门派的人一直正深山中苦修,几乎不入尘世半步,只与仙道的几大派相互联络,那么现在人道的领袖北山王为什么会派人来呢?

与四位师弟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显然也不明就理。白沉香心里一凛。难道是天下要大乱,十洲三岛有难?想那花四海无穷山事败,不可能毫无举动的。

只是他要做什么?

「有请。」他满心狐疑地站起身来,神­色­镇定地走到撒星殿门口迎接。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巡山的弟子架着个几个官兵,后面是由两个师叔级的人物搀扶着一个官员踏到了云梦山的绝顶之上。

这些人都眼神聚焦不稳、脚步蹒跚,看来飞行的寒冷和惊吓,把他们折腾得够戗。要知道云梦山绝顶不是常人可以上来的,仙道久不与凡人来往,既没有专门的飞车飞篮接送客人,又不能让北山王的官差蹲在山脚下议事,只好一一带他们飞上来。

「你~就~是~白~沉~香?」那官员被稀里糊涂的迎进了撒星殿,才一缓过神来就问,上下牙不停的亲密接触,声音哆嗦着。

撒星殿内大而清冷,没有寻常的家具摆设。只有五把石椅,现在那官员就坐在刀朗师叔的椅子上,和坐在主位上的白沉香面面相对。眼前的石台上有一盏滚热的泉水,是白沉香以法力加热的,作为驱寒之用。

天门派的人整齐的分成两列站在殿下,中间是那个几个官兵,他们因为都是习武之人,抵抗力比那当官的好点,虽然都脸­色­苍白,却没有像他一样抖成一团。

「在下正是白沉香,不知,北山王锦之王有何事示下?」白沉香开门见山地道。

「放肆!我王的名讳是可以直呼的吗?」

那官员没想到来一趟天门派几乎冻吓而死。到了议事的大殿,却也没有茶水果品奉上,只有一碗热开水,心中大为不悦。他知道仙道的人都有法术,又想起刚才飞上半空的经历,着实有点怕,不过见白沉香态度平和谦虚,胆子又大了起来。

他在民间作威作福惯了,并不知道白沉香不是故意怠慢他,而是天门派一向清苦自修。物质上极度匮乏,他又来得突然,哪有什么可以招待他的。

他想发点官威。摔掉手中的茶盏,可又实在太冷了,终于还是紧紧拢在手中。只是大声叫了一句,「十洲三岛均为我王属下,而本官是为户务大员。」

「不知道上官的高姓大名?」白沉香心里有事,哪有时间和他耗,一心想打发他快说快走,因此随便一拱手道。

「本官姓马,名有喜。」

有喜?这怪名字让殿下的年轻弟子几乎笑出声,何况这官人虽然四肢细瘦,肚子却还真大,看来确实像怀胎五月似的。不过掌门威严的目光扫来,只得又咽回到肚子里,忍得无比辛苦。

「马大人光临敞派,有何指教?」

「本官乃税吏钦差,来你天门派只为税银而来。」

马有喜在撒星殿内坐得又心慌又气愤,ρi股底下连个毛皮坐垫也没有,直硌得慌,也恨不得快办了事离开,到山下繁华的凤麟洲享乐一番,所以也免了那些虚礼客套,直说出来意。

可是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天门派全体上下却吓了一跳。

税?为什么要缴税?

云梦山和无穷山是他们的属地,山脚下有一些良田,紫竹林土质肥沃,他们的吃穿用度全部是自给自足,偶尔需要一些日用品,也是老黑用山货换的,他们又没有在民间做生意,交的哪门子税?

马有喜见天门派上下面面相觑,无一人答话,不禁有点生气,大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云梦山是在十洲三岛上,难道可以不上缴税银吗?」

白沉香皱紧眉头,不疾不徐的道:「不错,云梦山是在十个洲三岛上,不过当年却分封给了我天门派,如今税银一说,从何而来?」

「封?可有圣旨?可有封地的纸契?」

马有喜答得胸有成竹,好像早知道白沉香会有此一说,而白沉香则听得目瞪口呆,一时回不上话来。

当年六道大战,天、仙、人三道对抗魔、鬼、妖三道,人道的实力本来最弱,但在那一战中却贡献了最大的力量,死伤最为惨重,几乎灭种,而人道又是除妖道外其他五道的根本,所以天下大定后,人道获得了最大的战果。

天道避居天界,妖道和鬼道誓守妖界和冥界不出,十洲三岛是仙、人、魔三道并居,但全归属人道管辖,只是分封了一些领地给仙道和魔道,言明互不侵扰。但是,当年只是一言之诺,并没有什么证据,现在北山王已经不是几千年前的王族后裔了,诺言还有效吗?

他来要地契,虽然不仁不义,在「理」之一字上,也能狡辩三分。

天门派中多的是能言善辨之辈,可全是耗子扛枪窝里横,这会儿没有人答话,几百双眼睛盯着白沉香,等他拿主意。

白沉香并不擅与官吏打交道,而且事出突然,一时也没个计较,但不得不接口道:「马大人,本门确无地契与圣旨,现在的,北山王也不是当年人王的后裔。可是仙道与人道是紧密联盟,倘若人道有难,我仙道义不容辞,如果此约还在,那么当年封地的承诺也应该在。」

「哟,这不是威胁我王吗?」马有喜­阴­险一笑,「北山王宏福齐天,这么多年都是太平盛世,就算有些兵灾祸乱,北山军自可平定,倒没见仙道出一分力,却平白占着好几座仙山,一个子儿也不用交,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个觉悟。如今我王之意并非追缴多年前的税银,不过是因为天灾降难、国库空虚、拯救万民而已,你们怎么还推三阻四?这也是修仙之人所为?自己过得神仙日子,却让百姓于水火之中苦熬吗?」

他大帽子一顶接一顶的扣上,说得光明磊落,其实大家都明白,这不过,北山王找个名目要巧取豪夺罢了,也不知道十洲三岛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北山王为了刮钱,把主意打到了仙道头上,想来其他仙道各派也免不了。

仙道各派之中,就数天门派多灾多难,白沉香多年来把心思全用在了重振门楣之上,哪有那些世俗中的钱物,这会儿根本拿不出来,可惜又不好明讲。

「不知我天门派要缴多少税银?」白沉香硬着头皮问,虽然明白大殿外的石鼓中只有数得过来的几枚铜板,买三、五个烧饼可能还够,却绝对绝对不够缴税。

苍穹在一边看这马有喜苦苦相逼,不禁目露杀意。

人道,虽然富有四海,却是最低等、无用的一道,杀了这个几名官差,北山王还敢派兵来剿天门派吗?

2-20七师妹有钱!

「啪」地一声打断了苍穹的思绪和马有喜滔滔不绝的官样话语,是白沉香一掌拍在了石台上。

马有喜吓得一哆嗦,以为天门派要暴力抗税。

他很少与剑仙接触,本以为不过是山间老农修炼些糊弄人的道术,到了云梦山才知道天门派是如此庞大,飞上半空才知道法术是可以杀死人的,到了绝顶后,满眼只见整个门派法度严密、井井有条,就像个深山中的小朝廷。

他只带了十几个官差来,一直只能以所谓官威吓人,本就­色­厉内荏,此时白沉香面沉如水,突然一拍石台,他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手中半盏热水泼了一地。

而苍穹,知道师兄体会到了他的杀念,此一掌是警告他的,连忙敛起心神,垂首不语。

「马大人,我天门派到底要缴多少税银?」白沉香耐着­性­子问。

「一万~~~金元宝。」马有喜试图保持朝廷命官的威仪,但哪里做得到。

撒星殿内一片惊呼之声。其实大家几百年没有入尘世了,对这个钱数根本没有概念,但感觉上就是好多,绝不是天门派能负担的。

白沉香抚须沉吟,看来没深莫测,其实他也被这个钱数吓到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摆出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本来就是所谓高人的特长,一时居然谁也没看出来,都觉得他胸有成竹,场面渐渐安静。

安静~~~继续安静~~~还是安静~~~~永远安静~~~~~

等了半天,掌门人也没说话,只机械地捋着胡子,都快揪掉了。而且再仔细看,大家都看出睿智的掌门这会儿其实是目光呆滞虽然姿态还稳当,想必ρi股底下也是如坐针毡。

原来掌门也没有办法,原来真的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请问马大人,这个税银是按什么计算的呢?」墨武最为善良,看不下去自己的师兄为难,Сhā嘴道。

马有喜本来害怕,生怕白沉香心生杀机,一直想着要怎么镇住这帮刁仙以保住­性­命。现在眼看个敦厚男子说话在,急忙回答:「当然是按十洲三岛的律例。这么大座仙山,封地税是少不了的,我王没有追究以前的税银,这回用的也是最小比例,不过是百年的税资,我王真是宽宏。」

墨武勉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些气愤。十洲三岛大定,仙道也有功劳,况且这么多年,他们暗中为民效力,北山王才能坐稳花花江山。

怎么着?现在不知为了什么剑财,居然连仙山也要收税了,还追上前面一百年的!

「马大人来得突然,我天门派一时周转不灵,不知可否宽限时日?」白沉香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宽限~~~~」马有喜见风转舵,「本来是不可以的,可是下官仰慕各位神仙,斗胆抗一次王命,十日如何?」

「十日?」白沉香心里的绝望又加深了一层。

他不过就是没话找话的一问,这么多钱,只怕只给个三、五百年才凑得齐。只是这话要怎么说出口?

「那二十日?」马有喜试探,「最多一个月了,不能再拖。各位神仙哪,不是我马有喜不给面子,实在是王命在身,我也是被逼无奈,这才来叼扰了。」

先说好,这是北山王派来的。如果这些剑仙真要抗税,找北山王算账就是了。他们自诩为正道,自然不会为难一个小小的差官。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办事的而已。

「如果在这期限内交不出,会怎么样?」桃花突然冒出一句。

马有喜咽了口唾沬,小眼睛瞄了一眼众人,艰难地道:「那只怕要让众位神仙暂离此地~~等我王的圣旨了。唉唉,这也不是我的意思,如果要我说,是不该打扰神仙的清修的。可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也是没有办法。」

没有理他,因为大家又陷入了另一轮焦虑之中。

没钱就没地位,没钱就没尊严,果然啊!天门派众人一直隐居苦修,这时候才知道钱的用处,那些耳软心话、道心不诚、平日劝白沉香入世经营的人,比如杨师伯及他的党羽们,还露出些许幸灾乐祸之态。

可是真的没了云梦山,这一大派的人要去哪里安身立命?解散?投靠别人?换另一个荒山野地?难道这几千年的基业就舍了吗?

苍穹想:既然掌门师兄不让杀了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东西,那么­干­脆以道术解决,他以点石成金,谅这些凡夫俗子看不出来,这不就解决了吗?

桃花想:去北山王宫投个毒瘴,到时候世上无人能医,他以医仙的身份亲身前往,诊金就要得高高的,让北山王羊毛出在羊身上。

(以上两个方法会被全部否定,因为仙道第一首则就是不得对凡人无故使用法术!)

墨武想:大家都回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像僧人一样化缘。天门派一直保佑凤麟洲一方平安,百姓极为爱戴,一定会有许多人帮助。

刀朗想:天门派有什么好变卖地吗?掌门师兄好像有几件法宝,留着也是没用,不如当珠宝卖了,山上也有些山货,应该可凑一点,先打发了这个马有喜吧。

(这两个方法也不行,因为两位师叔显然没有一万金元宝的概念,那要凤麟洲最好最大最豪华的馆子两年的纯利啊!)

白沉香:眼前怎么是黑的,为什么要冒金星?金子,金子,他要去哪里弄这些庸俗的阿堵物!啊,头好晕,头好晕!

「师父,我有一计!」突然有人高喊一声,狂喜地高举着手,有人群中又蹦又跳。

大殿寂静,他的声音又大又突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白沉香抬眼一看,居然是自己弟子中最文质彬彬的二弟子燕小乙。

「你有何计?」他一阵激动,眩晕感加剧。

「七师妹!七师妹有钱!」燕小乙为了自己想出能拯救天门派的计策而兴奋不已,早忘记了平日的拘谨和礼仪。

蚂蚁!这个祸头子有钱?!果然她有福将啊!可是她怎么会有钱?

「师父,上回我们去取真火石,七师妹卖了自己的宝贝,当时很多人竞价,结果她就赚到了一万金元宝。」燕小乙看出师父和众位师叔伯、师兄弟的疑惑,解释道:「可是回山后,事情一直很多,她忘记和师父禀明了。」

忘记?这劣徒一定是不肯交公!

白沉香想,一点也不生气,而是非常轻松快乐。谁说天门派穷得叮当乱响,他这个小徒就很会赚钱嘛!

「既然这样,大家和和气气,我也好回去交差。」马有喜也松了一口气,「只不知道这位有钱的七小姐身在何处,办完了这些俗事,本官就不打扰了。」

这句话又问愣了天门派众人。

是啊,救苦救难的七小姐逃去哪里了?还有还有,她还身负重罪了,这要怎么解决?

几百双眼睛再度看向了白沉香。

而白大掌门正在心想着他这劣~~~不对,是爱徒,究竟要怎么抓~~~~不是,是怎么请回来。

她大小姐要会帐啊!

2-21将功折罪

白沉香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虽然对讨市井之人十分笨拙,又因为没有钱来壮胆,遇到凡俗之事无从下手,但治理手下这些人还是很有分寸的。

「多谢马大人肯给予一个月的宽限,我们天门派必在此期限内如数上交税银。天­色­也晚了,如果马大人信得过我白某,就先请到山下休息,山上没什么好款待的,倒怠慢了。」

「好说好说。」马有喜站起身来。

来云梦山这半天,他已经看明白了,这些剑仙虽然厉害,­性­格却是老实头,不会骗人,倒是会让人骗的。

人哪,不接触一下人生百态就是不行,饶是他们有那个才智,不会应用也是白搭。

而且他这趟没捞到什么油水,只怕他的过路盘缠、饭资店费也要自己掏腰包,所以要立即下山,­骚­扰凤麟洲的官府来贴补一下。

看着刀朗率东苍天弟子亲自送马有喜及其随从下山,白沉香抬眼看了看众人,四平八稳地道:「真是祸不单行,现在两件棘手的事赶到了一块,你们有何意见?」

一时无人答话,却都在私下交换眼神,低声议论。

白沉香心里有了计较,即不打断,也不说破,只等着最沉不住气的人开口。

果然,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那个力主要对虫虫用理刑的牛师伯无奈道:「此无妄之灾,我天门派也有破解之术,可见是历代师尊保佑。只是此事的终了都落在了掌门师弟你的七弟子手上。而偏偏她是伤害杨师兄之罪魁。现在~~~啧啧,实在想不出好办法。」

他想用抛砖引玉之法,可是白沉香微闭双目,一言不发。

白沉香不说话,苍穹、桃花和墨武也聪明地不开口,逼得这位牛师伯尴尬万分,咳了两声后,不得不自己接下话茬。

「方才刀朗师弟说得对,死者已逝,叫蚂蚁抵了命也于事无补,况且她也是出手不知轻重,惊吓之下的误伤。现在我天门派有大难,我看~~~~让她将功折罪如何?」说着像王平使了个眼­色­。

现在情况再清楚不过了。没有蚂蚁就没有钱,没有钱就没有云梦山,没有云梦山就没有天门派,没有天门派也就没有他们这些人了。

呆在这仙山上已经不知多少岁月了,这是安身立命的地方,丢不得。

至于死去的人~~~虽然死者为大,道义上也应该为死者讨个说法。但是生者要优先考虑自己才是明智的,不是吗?

去骗,或者去抢蚂蚁的钱渡过危难,掌门肯定是不允许地,而且做为剑仙,他们也要保持风度和面子,不能明目张胆去做这些有损道义的事,所以现在不得不先放蚂蚁一马。

其实,就算这回让她蒙混过关,以后也有的是机会收拾她,不过这一时三刻。

事急从全,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好歹也要做场戏,让蚂蚁吃点苦头,多放出点血,不然他们这些分支也太吃亏了!

这些人想的都是一样,所以牛师伯一使眼­色­,王平立即跪倒在地,大声阻止,伴随号啕大哭。

苍穹了然一笑:「掌门师兄,既然王平硬要给师父报仇,如果饶了蚂蚁,只怕于理不合,­干­脆还是关她到昆吾连天洞第九重去受罚吧。要知道,事情再大,也大不过门规。」

「是啊,可惜蚂蚁法力低佩,只怕两天不到就交待了小命。」桃花和苍穹配合最好,连忙顺口答音。

「死就死吧,反正是给杨师兄偿命,一定要治治这个目无尊长的丫头!」

「她死没关系啊,税银谁出?不过也对,饿死是小,失节为大。为了给杨师兄报仇,个把云梦山算什么,就算做了天门派的罪人,也说得出理去。」

「多嘴!」白沉香看两位师弟说得差不多了,装模装样地怒道:「这事本就两难,放了蚂蚁,是违背祖宗定下的规矩。可是狠狠处罚于她,就失了她的财资助力,就会毁了我天门一派。我当了千古罪人不要紧,只是这后果不是咱们的脑袋绑在一起可以担当得了的。牛师兄说得好,让蚂蚁将功折罪,只是也不能就此放过她,这岂不是犯了错,拿些罚银就可脱罪?」

「以师兄看呢?」墨武抢着问,不给牛师伯和王平机会。

白沉香心中早想好了要怎么办,但再次装模装样地沉吟了半响才道:「除了让她负责缴了税银,还要让她为本门再完成三件大事,才算她受罚结束。这三件事必须是别人不能轻易办到的,而且必须成功,倘若因为在办事过程中遇到危险,也是她命中注定,与人无怨。你们可同意本掌门的决定?」

那两个不怀好意的当然就坡下驴,他们本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虽然恼恨虫虫,但和自身得利益比起来,一个死去的人有多大作用?

况且他们联手做戏,比之白沉香师兄弟几人差得远了,再闹下去没有好处。

三大师叔有点担心虫虫执行危险任务会祸及小命,但看掌门师兄神­色­笃定,知道他必有计较,于是也不言语。

他们同意了,其他人还有什么说的,两场小小的灾祸就那么负负为正,消弥于无形。

白沉香吩咐众人下去休息,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去追这个逃徒。

等众人都散开,被白沉香单独留下的哈大叔就急道:「师兄啊,你定下了这个规矩,岂不是又让蚂蚁临时险了吗?你让我把她放走,还引开追兵,不都白费功夫了吗?」

白沉香长叹一声。

这劣徒一个人就耗了他大半心力,有时简直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可是相处越久,他越觉得这丫头­性­情纯真、为人热心,外表虽然恶劣,但心肠是极好的,而且也越是相信蚂蚁是上天派来帮他的,怎么舍得她出事呢?

当时杨师兄就要归天,他料定杨氏一支不肯善罢­干­休,到时候真要处罚于她,怕她承受不住就会丢了­性­命,于是忙偷偷吩咐老黑放了她,让她想离山再说。

这丫头只怕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跑得快。哼,倘若不是他故意追不上她,她走得出凤麟洲吗?

他这番做作,只怕有的人心里也清楚,只是拿不到把柄,不好明讲罢了。

北山王来收税,固然又加重了天门派的危机,可这也未尝不是解救她劣徒的办法啊。

她是福将,真的是天生福将!

人若是有运气,还有什么能挡住!

「老黑,我知道你疼爱这个丫头,可是玉不琢、不成器。她虽然顽劣,却是道术奇才,往往不经意间就能突破其它弟子数年、甚至数十年的修炼。

第一次把她关起来,她很快学会传音术。派她去取真火石,她就练出了真气罩。带她去了回无穷山,现在连御气飞行都飞了。把她用连连看困住,不出六天,她就能摆脱禁制。试问,本门中谁做得到?

我本想把她带在身边好好教导,没想到她闯下如此大祸,不得不把她送走。

「可是师兄,蚂蚁她不是可以以银代罚吗?何必~!~~~再加上那些条件?」

2-22鸥窝

「老黑你怎么还不明白?」白沉香皱紧眉头,「这么轻易取消了她的处罚,这丫头会如何?只怕会得意洋洋,越来越轻狂惹事,难道要等她捅破天吗?再者,免罚于她,她就要回到云梦山来,牛师兄和王平怨气未消,一定会针对她。她吃了暗亏,你不心疼?倘若你不吃亏,只怕能闹出更大的事来。所以,暂时还是让她呆在外面吧。」

哈大叔一想也对,觉得还是掌门想得周到。这个丫头是个不吃亏的,放到山上,在这种情况下,不闹起来才怪。但一想到虫虫一人在外,最近局势又不怎么太平,实在放心不下。

白沉香看出师弟心思,忙道:「我会派八剑弟子盯着她的,为了避免那七个老实孩子给她带坏,我轮流派他们去。小乙才和她走了一趟,现在说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了。哼,这劣徒!」

白沉香想起刚才自己的二弟子的表现,明明是为了蚂蚁掩饰赚了钱不回报的事情,却还说是忘记了,说话的时候想都没想,可见被蚂蚁已经带坏了一个淳朴的弟子。

这丫头啊,怎么那么容易就和人亲近,那么容易影响人的?这也是一种法术吗?

一边的哈大叔却想起虫虫诡计多端的样子,不禁微笑,心中淡淡地浮现出另一条倩影。

「你也别以为我只是让她在外面躲清静,她得多赚出些钱来,提防北山王又出什么名目。」白沉香又道,这回被马有喜逼的,头一回知道钱的用处。

如果真能免俗就罢了,偏偏在十洲三岛上,人、仙、魔混居。尽管他尽力隔开世俗,却还是不能脱离人间啊。

他压下心中对人道之王的疑虑,继续道:「让她去办事也是真的。这丫头不肯好好修炼,往往在逃命时才能迸发出能量。所以­干­脆让她以行代修,顺便让她看看十洲三岛,别总着三不着两的,不知道愁字怎么写。」

「她行吗?」哈大叔还是不太放心。

白沉香冷笑,但怎么看怎么像是气的,「行吗?哼,你就看吧,到了保命跑路的时候,全天门山的人加在一起也没她行。对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一个月内必须找到她。」

「聚窟洲。」哈大叔老实地回答。

「她不是真的与花四海有情,跑去找那魔头去了吧?」白沉香大惊,心里觉得被什么烫了一下。

仙魔之恋有什么下场,他看得最清楚,老黑难道不懂吗?

蚂蚁是八剑弟子之一,手中之剑又是专门斩妖除魔的却邪剑,更是与妖、魔两道的人不能有丝毫瓜葛。

这丫头心思活泼跳脱,门户之见几乎没有。而且冷眼看来,和花四海似乎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这可怎么办?

哈大叔双手猛摇,「她不是去找花四海。」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给蚂蚁遮掩。「她只是觉得你不会去那边追她。师兄放心,当年的惨剧,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它发生了。」

白沉香一向信任哈大叔,因此略点了点头,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些不字,于是道:「好,既然她在聚窟洲,明天我就亲自去追她,倒看看她要怎么跑!」

白沉香这边咬牙切齿,虫虫却还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创业大计,不知道她的钱早就被人惦记上了。

而已经到了流洲的花四海,正独自坐在悬崖峭壁之上,俯视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山谷。

夜空像一匹没有尽头的深蓝­色­绸缎,远远的铺展了开,大片大片地撞进人的眼睛,白晃晃地月光衬得星光黯淡,却大方地洒了那个孤独的男人一头一身,映着他周身似乎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晕。

他如岩,不动分毫,无视身后半山坡的点点火光。

那是跟随他而来地魔道教众,在马小甲的安排下安营扎寨,整个营地布阵合理、进退有度,别人都道魔道中人是好勇斗狠、不服管教之辈,可他手下的魔军却比北山王的铁军还要军纪严明、铁骑沧然。

他略低下头,连绵起伏的山脉峰峦凌厉,像一把把突然伸出的利刃,把夜空切成一块块的。

只不过角度略有不同,宁静的夜­色­就全变了,就连月光也冷了起来,淡漠地照耀着他脚下绝谷,满目再没有旖旎春­色­,反倒是充满了肃杀的凶气。

魔道共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发煞,占据聚窟洲和流洲两处苦寒之地。

但自从他tong yi三十六天罡,世人就只知聚窟洲而不知流洲。

他初初tong yi魔道,只收服了三十六天罡,因为他不屑七十二地煞的行事风格和微弱武力,可是当通天塔没有建成,他决定走另一条艰险之路时,所有的助力他都需要,哪怕低微到只能做踏脚石。

流洲多山,易守难攻,如果熟悉地形的人深藏进崇山峻岭,外人是很难找到的。

他不想杀戮本道中人,也不想浪费时间,所以一踏入此地就发出了魔王令,给了七十二地煞两道路。

第一, 放弃本门派,归并进魔道一宗。

第二, 死!

没做魔王之前的他,只是游离于魔道各门派外的一个普通修魔人,没有任何威信和声望,所以要一刀一剑打回他的天下。

曾经,血战十数日、不眠不休、只杀得天空和大地都一片血红;曾经,以一人之力独下九幽,生死相搏、剿灭叛军;曾经,以武力服人、压得悍不畏死的蛮横之徒抬不起头来。

而如今,不需要了。

他的名字就是最震慑人心的武器,违背他就意味着死到魂魄无存,连入鬼道修行的机会也没有,比之冥王更可怕。

所以魔王令一出,七十二地煞就归降了五十一个,还剩下二十一派冥顽不灵之辈,被他带领的手下逼进了这似乎无尽绵延的荒山野岭。

以为利用这些地底相通的山脉就可以躲避吗?

笑话,他花四海要做的事,没有一件是做不成的!

这些人真是损了魔道的颜面,既然不归降,不如死战,这样他多少还看得起他们些,居然像老鼠一样躲在地洞之中窜来窜去。

这回他带得人很少,没有出动魔军,一来不想打草惊蛇,二来在多山之地,人数的优势也不明显。

但他已经发了密令给凤凰,只要她一到,这些已经失了血­性­又不明智的魔门中人就会全部无所遁形。

现在他只要在驻扎在这魔气荡然之地的绝顶上,深谷下的人就不敢动一步。

啊呜~~~~

对面山崖的野狼对着月亮嚎叫了一声,诉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苍凉之情,但它快感觉到了花四海身上的冲天魔气,扔下月亮,逃得无影无踪。

花四海缓缓向后倒下身子,半倚半卧在绝壁之上,任夜风吹乱他一头散着的长发,看似悠闲,心中却感觉有什么在动。

战前,他从来是异常平静的,心如潭没有涟漪的池水。可是这次,只要他一稍一放松,心底会冒出一个影子。

他已经很用心地去铲除这不必要的心情了,可这个天门派的低级弟子像一根小小的野草,无论他怎么拔、烧、踩,还是会顽强地在他心田中破土而出,弄得他痒痒的,忽然厌恶起这个个他有记忆起就存在的目标、这个必须完成的使命,想回到那平和且微微发笑的慵懒日子里去。

「可恶!」

他低咒一句,却感觉胸口动了一下,一个熟悉的、恶劣的、总是让他想微笑的甜腻声音传了来:「呼叫大魔头,呼叫大魔头,跟你说件有趣的事哦。鸥窝。」

2-23夜半无人私语时

一时间,他有些发怔,回身四顾。

那丫头什么时候跟来的?怎么通过的马小甲的防线?这次不是心灵的呼唤,他清清楚楚感觉得到,就是她在说话。

可是,被他的手下发现,会把她当­奸­细,不问青红皂白就宰了她的。

他没意识到自己那么担心她的安危,那么不想让她去死,「霍」的一跃而起,聚起魔力于双目,把天上地上、密林山崖全看了一遍,没有人!

不会是那么相信她吧?居然在脑海里出现了最不该出现的幻觉。而且,欧窝是什么东西,海鸥的窝?

「大魔头啊,今天我把孙二爹,哦,就是汪老板啦,气了个半死哦。哈哈,他脸上在眨眼之间变了好几次颜­色­,真是­精­彩呢。我都不知道一个人的脸­色­能那么多变的,我怀疑你这个手下是七彩稚­鸡­­精­变的。不得不说,我对你的佩服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哈哈。」

这是诗词还是阿谀奉承的话?为什么话到她的嘴里,意思总是不能让人确定,又觉得十分古怪好玩呢?据秘报,这丫头是从天而降的,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边?

只听那个丫头又说话了,而且听声音就是笑得前仰后合,让他感觉心头平静的暗云突然裂了一条缝隙,施施然照­射­进一缕灿烂的阳光来,莫名其妙的跟着放松和开心。

胸前,有东西还是动,他伸手入怀抓起件东西,摊开手一看,是那半个水心绊,此刻正像一条小虫一样扭动着。似乎她的小手指在调皮地挠着他的掌心。

他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丫头通过水心绊传音给他。

水心绊是他生而就有的宝物,一直缝在他胸前的衣襟上,衣服不知换了多少件。可这个似乎无能的宝物却一直在。

在水心绊吸那个丫头的血之前,这宝贝长年沉睡,不知道为什么就咬了她,之后他就可以听到她有时无意间呼唤他的心声。

前些日子,那个吻~~~~

他无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唇­。

没见过这么大胆且赖皮的女子,一再索吻,害得他几近意乱情迷,魔心差点失守,末了还撕破他的衣服,拿走了半个水心绊。

他当时没有发现,走出很远才意识到,但人已经过了死海,不方便去要回来了。

不过他一直以为水心绊只是个有灵­性­的装饰品,也没想到一分为二是可以传递心声的,特别是这宝贝还吸过那丫头的血。

以水为心,以血为媒,互相羁绊。

是~~~~这个意思吗?

「大魔头啊,你走之后,我就在黑店旁边盖了下客栈,叫有间客栈。盖得又高又大又漂亮,衬得黑店像个狗窝。实际上黑店比狗窝还差,连我家阿斗也不去。」

水心绊继续传来虫虫活泼欢快的声音:「现在黑店那种垄断­性­生意全集中到我手上来啦。他那地方根本就不能住人,伙食又差,来等船的商旅是实在没得选才住在他那儿,花费那么多,却得不到相应的服务,你是没吃过他做的包子,卖相还好,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是没有吃过,因为他根本没有在黑店呆过,若不是因为重伤未愈,他从来是独来独往的飞越死海,怎么会乘船过海?

夜凉如水,花四海独自站在这高高的绝壁之上,周遭连小鸟小兽小虫也被他的魔气逼退,但他掌 心的水心绊却传来另一只虫的说话声。

喁喁私语,似乎有一个活泼温柔的女子在这样孤寂的夜里也陪伴着他,守在他身边,细细诉说着生活中的琐事,让他感到众未有过的平安喜乐。

一切都如此心安理得,仿佛他的人生就应该这样安详,他的时间也就应该这样平滑地流淌过去。

如水、如火、如雾、如歌~~~~

他静静地听着,听虫虫说起只抢走黑店的旅客还不能算真正胜利,还要抢走渡海人的船票生意。

听她说起不仅要盖客栈,还要盖什么商业一条街,因为她的「基础建设」需求很大,带来了一批「相关产业」,现在往来于凤麟洲和聚窟洲的客商很多,帮她运输回各种建筑用材和各式奢侈品。

听她说起,如何用她脑子里的食谱训练了九命,利用九命超级的嗅觉和感官做出超级美 味佳肴,然后如何每天把这美味送给渡海人吃,当他习惯美食后又停止供应,让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最后利用苍穹师叔和鱼嫂暧昧不明的关系,哄着鱼嫂和渡海人吹枕边风,双方夹击之下,终于把渡海的船票「包销」生意也抢了过来。

「渡海人那个人粗鲁讨厌,可是他很疼老婆,特别是考虑到鱼嫂长得不太漂亮的情况下。」

她似乎在思考着说:「话说我苍穹师叔也是眼高于顶的骄傲之人,居然和鱼嫂有些不清不楚,看来这鱼嫂要么年青时是个美人,要么就是特别的­性­格魅力的女人。我真是好奇啊,啊,八卦­精­神永垂不朽!」

她突然喊了句口号把花四海吓了跳,不理解伏羲八卦和她探听鱼嫂的往事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语意似乎是说打听别人夫妻间和秘密,真是无聊。

只听她又说:「一个男人只要疼老婆,就算再坏也可以原谅。你以后一定要疼我,不然我会使出非常邪恶的手段,我保证,我可以邪恶得冒泡。」

啊?什么时候他说过要聚她为妻了?听她的意思好像强买强卖,就这么赖定他了?

就因为抱了抱了,摸也摸了,还因为~~~那夜让他现在还不能忘记的热吻?

「啊,跑题了。刚才说到什么?」

她又惊叫了声,「哦,说到汪老板的脸­色­多变,你不知道。自从我抢了他所有的生意,他就没有收入了。我看他也不像个存钱的人,所以在没有收入,而且渡海人忙得顾不上他的时候就只能饿肚子。那天我看他蹲在客栈的后院吸鼻子,拼命闻我店里饭菜的香气,好像一只流浪狗哦,可怜死了。

说到这儿,我不得不佩服你,听说以前魔道是无恶不作的,你当了魔王后约束了他们,现在魔道门人就算还是有些蛮横不讲理,毕竟不敢明目张胆的烧杀抢掠。汪老板和渡海人是魔门中人的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所以表面上他是个普通商户,更不能作­奸­犯科。打个比方,假如我们天门派是白道、魔道是黑道的话,你就是个很帅、很有格调、很有原则的黑帮老大。我喜欢你,MUA!」

听着她亲吻的声音,花四海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他约束门人,不过是不喜欢恃强凌弱的事情而已,倒不是心存善念。

魔道中的事,他只是发布几个命令,平时是不大管的,值不上她这样夸奖。

「我想,江老板宁愿饿死也不离开那里,是因为你的命令吧。而且,我这么折腾也没有人来找我的麻烦也一定是因为你的存在。你不在我身边,却还保护着我~~~」

2-24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虫虫的语气突然温柔了起来,像暖暖的风吹着他的心房,但语气再度变得欢快,「我给了汪老板一顿饭,说你以后跟我­干­吧,你那个破店­干­脆当马厩得了,根本住不得人,你以后就改名叫汪小二,打明招牌是我的跟班。他当然不肯答应,我正劝他,有一个新到聚窟洲的客商进了店,直接把马匹货物送到黑店那边,还对汪老板说:小二,把我的马刷刷!哈哈,当时汪小二的脸先是涨红,然后发白,然后变,然后成灰,最后都黑了。咬了半天牙,还是站起来就把马牵走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自己的手下给人这么折磨,花四海应该是不觉得好笑的,可是他没留意到自己的­唇­角正好看地弯起来,从不笑的魔王第二次为一个天门派的低级弟子而开怀,他更没意识到虫虫的胡闹让他居然有一丝想纵容她的念头。

只是这微笑只保持了一秒,他心头一直压着的黑云令他随即板起耿面孔,想到很现实的事。

听这丫头的意思,她不仅长期占据了聚窟洲的交通要道,还要把快活林盖到乱石山脚下。

她究竟要­干­什么?是仙道对魔道的动作吗?还是她单纯地要捣他的乱才这么为所欲为?白沉香就不管管她?

这样的话,以后他的魔军经过渡口,她就会碍事。当她成为他要做的那件大事的阻碍,真的也要把她铲除,就像毫不留情地铲除其他人一样吗?他真的做得到吗?

恍然间,两人从相识到如今所见面时的情景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一个细节也没有落下。

他不言不语,耳边细语不停,他的心也起伏不定。

他向来喜欢安静,所以一个人住在森冷的黑石殿中,所以有他出现的地方,他的手下连大气也不吭一声,但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喜欢听人说话的。

或者是喜欢听她说话。

这丫头有一桩本事,能在任何环境下哄自己开心,苦中作乐,把艰难的事都当成好玩的事来做,好像天底下就没有愁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一样,永远保持着开朗活泼。

或者就是这一点始终牵着他的心,让他不忍对她痛下杀手。没有了她,这世上最后的阳光就消失了吧?

他站在山崖边不动,一直望着掌心中的水心绊,听它不断传来虫虫的声音。然而她却在滔滔不绝说了一个时辰后突然停住了,好久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他以为她睡着了,想收起水心绊时,她才又说:「大魔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黑店旁建一个客栈,为什么要在驻扎在乱石脚下吗?」她沉吟了片刻,像是犹豫着该不该说。「因为当你回来,我想第一个看到你,因为我想住在你家的旁边~~~我好想你哦,你快回来!」

心头的冰山溶化了一角,虽然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心底的那根小草再度顽强地破冰封之土而出。

夜就要过去了,山心头出现了一丝灰蒙蒙的颜­色­。天就要亮了,他的新的一天就要开始,这小小的温柔也终于随着光明的到来而沉到黑暗的心底。

。。。。。。。。

虫虫把水心绊重新放进衣领中,让它妥贴地挨紧着自己的胸口。

她并不知道这宝贝可以传音,她只是太相信那个魔头了,感觉心脏好像一只气球,不断有思念的空气充进来,如果不宣泄一下,很快就要爆炸了。

手上没有他的东西,只有这水心绊,可爱的是这小东西还能动,似乎是活的,所以她对着它说话,似乎是他在自己身边。

没想过,她的话如一缕春风,吹得他心底不断泛起涟漪。

又想了他一会儿,奇怪的感觉他的样子又模糊了,连忙跑到桌边想画张他的肖像以慰相思,结果画出来的东西是个四不像,鼻子眼睛都歪到一边去了。

她悲哀地坐在椅子上,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学过绘画,但还是等她气消了,把他的「画像」仔细地折好,放在枕头下面才安稳地睡下。

作梦吧!作梦吧!梦里相会也是好的啊!

这些日子她实在太累了,从没作过生意的她,要把一知半解的现代商业知识运用到这个剑仙的世界,这才发现做什么都是不容易的。

烦事、琐事一大堆,每天要和无数人谈事情、谈价钱、忙乱非常。不过她很高兴能忙起来,这样就不会整天想着他了。

他对于她还是个谜。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那魔头没有什么反馈,这样她有些焦虑,可是他的影子却死死扎根在心里,固执地要和她比耐心。

以前听过一句诗词的,叫平生不懂相思,才懂相思,便害相思,大概说的就是她这种情况。

唉~~~

长叹一声,她翻了个身,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

梦里纷杂之急,却没有他。越想,越没有他;越想,似乎越要忘记他的模样。

「主人,我是天赐神物,不是账房先生,您大小姐可不可以雇个人来?」万事知在桌上踱来踱去,­鸡­爪子下是各种账册和往来单据。

虫虫才起床,一边吃着美味的午餐,一边优哉游哉地看着万事知发飙。

她不得不夸自己一句 ~~~~她实在太有才了!把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句话发挥到淋漓尽致。

也幸好她在现代社会中是个好吃份子,还曾经想当个贤妻良母来着,所以买了无数美味DIY的书,虽然没有实践过,不过食谱背了一在堆。

这回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她利用猫科动物那能分辨出二十亿种不同气味的嗅觉,培养出了一位中华小厨星,虽然九命现在只能做出几样菜­色­,但好歹比她一直吃的野果咸鱼强多了,而且在聚窟洲这样的苦寒之地,绝对算得上是超级美味。

她常常告诉自己人要知足,所以她很开心。

让她更开心的是,万事知心算一流,所有的帐目它看过后都能管理地井井有条。她是个连自己钱包的钱都数不清的人,有了万事知,一切迎刃而解。

她要做的,就是拿着笔记录就好。

「主人,你听到没有?我不能被凡俗之事打扰,我是神物!」万事知气得黄毛变粉,无比可爱。

虫虫毫无诚意地点点头,表示听到了,伸手摸了摸九命的脸。

九命就坐在她身边,等着她对早餐的赞赏,然后亲昵地抚摸他。

他是妖,可是没脱离兽的本­性­,猫是从小就喜欢被人和同类爱抚的动物。何况,他那么喜欢眼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开心,他就开心。

「我会雇个账房先生来的,但目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你先做着吧。」

虫虫双手一摊,站起身来,「再说你又不能打,不能烧菜,不能看家护院,我是给你个机会实现自身价值。」

她一边说一边向外走,留小­鸡­在后面暴跳如雷。

2-25天下第一不讲理

最近她已经训练万事知以喙沾墨写字,把算帐和记账两份工作全移交了出去。不是她吝啬不肯请人来帮忙,而是她不能相信别人,毕竟她是在魔道的地盘­干­一件她从没有涉猎的事情。身上的钱早花光了,快活林的建设预算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好在胖掌柜把雅仙居管理得很好,有有钱庄的老板一是个上进而且诚信的人,从这两处她调了不少钱过来。可是她觉得好运气不会一再光临,所以目前警惕­性­比较高,除了身边的三只兽,她谁也不能放心。

哄着九命到大堂去看看有什么事没有,虫虫自己逛到了后院去。她去看那块石头,那块见证仙魔之吻的普通石头,这是她每天的必修课。站在石头边,仿佛那天的一切都重现了,他的怀抱,他的­唇­舌,他冰冷中散发的热度。

「蚂蚁!」一个声音响起。

咦?谁打扰她的缅怀?活得不耐烦,来找死吗?这么可爱的时刻啊!再说,在这个地方谁不叫她一声虫大小姐。敢有人叫她蚂蚁?这个名字是她耻辱的象征。可是,听声音怎么像是白沉香呢?幻听了,一定是心理压力过大,导致出现了幻听!她下意识的砖头一看,一袭潇洒灰衣撞入眼帘,在往上是白沉香清的面容,看来是还蛮秀气的,像个饱读诗书的文士。不过他的一双眼睛有些凶狠,或者说是气愤,总之不太友好。啊。幻觉也出来了。可见天门派对她的迫害有多严重,一声声血泪般的控诉啊!

「别来烦我!」她挥挥手,想赶走眼前的幻想,当然没能如愿。在一转眼,看大温文尔雅,可以迷倒万千少女的燕小乙站在白沉香身后向她猛使眼­色­。她一愣,随即心里一凉,大惊失­色­。这么多天来,她一直垂帘听政,在幕后活动。付钱收获等交割事宜都是九命来,除了王小二、胖掌柜、有有钱庄的老板外。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虽然女英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称虫大小姐,但她料想天门派的追兵不会到妖魔二道开的店来抓人。她想当然地以为出了哈大叔外,没人见过九命,可是她忘记了,容成师姐和二师兄是见过的,他们从聚窟洲逃出来时曾经大打一架。当时九命还是魔道这边的。现在情况再明显不过,她所见到的一切不是幻觉,而是白沉香亲自来追捕她这个杀人凶手了,因为带着烟二师兄,所以轻易就找到了她。她实在太马虎、太不小心了!跑,是她唯一的本能选择。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危急关头,她忘记了以天门派的口诀来调动她体内古怪而强大的真气,反而把漫画版的口诀念了出来。结果可想而知,白沉香只身手虚空一抓,重重就被一股大力吸了回去。她徒劳的四肢齐动。却仍然像一只被翻过壳来的小乌龟一样,可笑的挣扎着。早知道不穿这种手织的粗布衣服了,太结实,也撕不烂,否则她可以金蝉脱壳、虫虫脱衣逃跑,现在她根本办不到,只好硬的不行来软的。

「师傅,好师傅,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师傅。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劣徒。念的什么东西」!

白沉香那么轻易就找到虫虫,心里很高兴。但脸上却依然严肃,「一人在外,就可以荒疏了修炼吗?」

耶?示弱不管用,看来白沉香是不会放了她的。那她还不如在气势上站住脚,死也死的英勇。说不定气他个半死,自己有逃命的机会。可怜了她的商业帝国,才挖地基就遭到了迫害。

「那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说抓就抓、说杀就杀!」

反正挣脱不开,虫虫­干­脆撒赖,「师徒如父子,虎毒不食子,你不放过我的行为是天理难容难容的,说不定会给雷公当点心!」

她说得理直气壮,白沉香则气得差点给她来一巴掌,了解了她就清净了.

一秒钟前还说他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师父。怎么着?眨眼的功夫就诅咒他天打雷劈了?这劣徒,还真是天下第一不讲理啊!

「为师先清理了门户再说!」

白沉香吧虫虫往地下一顿,没想到她脚一落地,反手拦腰抱住他,像要摔角似的。

天门一派向来循规蹈矩,师慈徒孝,虽然彼此关爱,但哪能有这样亲昵、不守礼的行为,害白沉香一时无措。

「劣徒放手!」

他没带无双杖来,只有三尺青锋,不过此刻连剑带双手都给这丫头一把抱住了,想吓唬她也抽不出剑,想扯开她,又怕出手重了,真伤了她!

「不放!哼,人在做,天在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要让老天亲眼看到你的杀徒恶行!」

她就是怕死啊,所以才用锁字诀,嘴里说得慷慨激昂,心肝却乱颤。

她死命勒紧白沉香,等了一阵后,发现他已经无可奈何的放弃了挣扎,这才舒了口气,耳边传来燕小乙哭笑不得的声音:「七师妹,放开师父吧,师父不是要找你问罪的,咱们有解决的办法。」

哦?有解决办法?就是说她不用给杨老头偿命了!那就一切好商量。

其实这些天她时常会做噩梦,梦到姓杨的来找她抵命,虽然她嘴上不说,也不表现出来,但他是很怕的。

她没想要杀人,可是失了手,心理负担很重,若不是有大魔头的水心绊贴胸戴着,似乎他在她身边一样,她一定不能安稳度日。

现在杀人重罪已经落实,给她相应的惩罚是可以接受的,除了以命抵命这事。

她放开手,看白沉香怒瞪着她。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根本不以为意,假如哪天老白同学对他和颜悦­色­,她反而会不习惯。

「好师父,要怎么处罚小徒啊?」

她笑得谄媚,白沉香眼睛一翻,一时不能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她怎么能变脸这么快的?依着她,就温顺的像个小羊,逆着她,马上伸出尖利的小爪子来。

「进屋说话吧。」燕小乙看那师徒两个大眼瞪小眼,气氛紧张,只得再打圆场,心里后悔为什么要跟师父来。

他们没有渡海人地船票,只能从死海上空飞渡,他的法力不够,而师父只能带一人而行,所以他跟了来,其他八剑弟子还在凤麟洲那边。

虫虫点了点头,带师父和师兄到后堂去,一路上都侧着身走,提防白沉香突然「清理门户」。

白沉香看得这个气啊。

他也是一代宗师,怎么会背后对她下手,这丫头防他和防贼一样,哪有半分对师父的尊敬,实在可恶极了。

可是一坐到后堂中,看她殷勤的献茶,又端上好几盘小点心,最后居然蹲到他脚边给他捶腿,气又消了大半。

他不在意这些口腹之欲,不过她讲理的时候,认罪态度还是不错的。

2-26下一步找个师娘先!

「杨老头,不是,杨师伯已经确定归天了吗?」虫虫小心地问。

白沉香气得一拍桌子。

这是什么话?难道天门派上下还来诬陷她?

「小心哪,师父,茶盏是上好的瓷器,好贵的!」

虫虫知道白沉香表面看着光鲜,其实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故意吃惊地道:「你是我最崇拜的师父,当然要给你用最好的。」

白沉香确实吓了一跳,仙道的高人,却让凡俗的金钱给难住了,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喵了一眼二徒弟。

燕小乙连忙道:「师妹,杨师伯确已伤重不治。可是师父考虑到你是一时失手~~~~」

「人家明明是正当防卫!」燕小乙还没说完,虫虫就辩解了一句。

白沉香高抬起手,又要拍在桌上,但一撇眼看到那­精­致的茶盏,尴尬地停在半空几秒,最终僵硬地落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握紧了拳头。

「无论如何~~~」燕小乙艰难地选择着措词,「经师父和师叔师伯们商议,七师妹罪不致死,但是也要受到惩戒。本应罚到昆吾连天洞第九重去面壁,可是念在师妹法力低弱,所以改罚为将功折罪。」

虫虫听到昆吾连天洞第九重几个字,差点夺路而逃。

那是什么地方,苍穹师叔那么高的法力,去一次也和脱一层皮一样,她进去,那不等于被虐杀?

可幸好这次反应稍慢,听到最后那四个字。

「将功折罪是什么意思?」她问。

燕小乙看了一眼白沉香,心想这个时候要师父出场了吧,哪想到这个平日里威严明理的师父居然装看不到和听不到,两眼虚无的望着前方,怎么看怎么像荡然和不知如何是好。

为师父分忧是徒弟应该做的,他告诉自己,之后硬着头皮说下去:「就是~~就是上缴罚银,还要为天门派作三件大事。」

哦,原来是罚款外加社区劳动!

可是,天门派一向清静苦修,视钱财如粪土,现在他们要钱­干­什么?

一定是出了意外的、天门派解决不了的情况,这才使她有脱罪的机会。

「师兄,天门派出了什么事?」她怀疑地问,目光不容燕小乙有半点回避。

「北山王派了一个税官到云梦山,说要收封地税。」

「多少?」虫虫杀气腾腾地站起来,觉得自己这脾气根本压不住。

燕小乙又没做错事,却被虫虫想要杀人吃­肉­的神情吓得气势微弱,小声地道:「一万金元宝。」

「一万?!」虫虫跳起来,「北山王穷疯了,还是财政出了问题,居然想出办法找神仙收税?我真服了他了,亏他想得出、做得到,刮钱刮到这个地步!啊,师父,你放开我!」

她奋力走了几步,却发出自己在是原地踏步,低头一看,是白沉香指尖­射­出的一缕红光,缠住了她的腰身,让她动弹不得。

「你要去哪里?」 白沉香沉声问。

「我去找那个税官,交税银啊。他是不是跟着来了,还在死海那边等着,对不对?」虫虫大瞪着那对黑白分明的丹凤眼,怒气冲冲地道。

这么乖?情况不对,还是问问清楚。

「怎么个交法?」

「把他暴揍一顿,赏一万老拳,让他在地上滚啊滚的,身上就能带着够数的元宝去见北山王了。­奶­­奶­地,老子还就不信北山王敢带兵打过来!」

「劣徒,不要胡闹!」 白沉香额头上冒出一大滴汗珠儿,心想幸亏拉着她,不然她一定跑去闯祸。

「师父你也太老实了,当神仙当成你这样,简直有辱我仙道。」虫虫一气就口无遮拦,「他编个名目来收税,你连反抗都不反抗就给他?果然是君子肚饿,泼皮无赖吃的最香啊!钱,老子不在乎,可是我能扔到死海里不响,也不会白白让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东西贪了去!」

喀喀喀的响声从桌边传来,白沉香气得发抖,虽然极力克制,但带得桌上的茶盏和点心碟子都轻微颤动起来。

他并不怕人道的北山王,可是现在是多事之秋,有消息传来,魔、妖、鬼三道蠢蠢欲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有什么重要?

倘若为此为人道起了争执,不仅不值得,也难免会有屑小之辈乘机兴风作浪,而他忍得一时之气,为的可是万民平安。

再说六道大战后制定的规则还在,他行事端正,不想违背。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和仙道的另两大门派讨论一下如何加强联盟,稳定十洲三岛局势的事。

「师妹,不过是一点银子~~~」

燕小乙逼自己把和事佬当到底,知道自己不得不承担责任,否则师父竖着进来,有可能横着出去产。没有敢冒犯师父的威严,七师妹却说他老这人有辱仙道,这个、实在、确实有点过分。

「一点儿?一万金元宝耶,凤麟洲最大最好的馆子两年的纯利,还得是生意好的时候。有那个钱,我不如赈济灾民。」虫虫瞄了一眼白沉香,缓和了一下口气。

误杀了那个十足该死的杨老头已经让她寝食难安了,真把师父气死了,恐怕是在劫难逃。

再说有时想想,师父对她也不错,虽然总是横眉立目,见了她没半分好脸­色­,可确实没有伤害过她,偶尔还有些护短。

「师父你想想,人的贪念是越迁就越大的。咱们这么容易给了北山王税银,难保他不再巧立名目、巧取豪夺,所谓苛政猛于虎也。」

她文绉绉的冒出一句,还走到白沉香身边,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咱们是剑仙哪,他尚且如此,对百姓又会如何?咱们向恶势力低头不要紧,宠得他脾气大了起来,百姓会苦不堪言,这是咱们仙道一直提倡的爱民之意吗?师兄,哦?」

她如果说是心疼钱,不肯交税还有的好辩,她现在抬出大理大义,再说北山王此举确实不讲道理,唬得燕小乙一愣一愣地,不由得点了点头,居然表示同意。

钱财对于剑仙是身外物,可对于虫虫这种道心不诚,每天就是混吃等死泡帅哥的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假如十洲三岛的律法如此,她肯定遵守,可是这样不公的事,她可不会逆来顺受。

「师兄,那个人还说什么了?」

嗯,师父年纪虽然不小,相貌也是中年,可是不愧是剑仙,摸起来胸肌蛮结实地,长得也不错,只比她的花四海差一点点。

以后有空找个师娘陪他,他就不会天天那么严肃了。

男人哪,如果长期没有女人,总归有点变态。什么情劫,什么飞仙,她才不管,做这种生命长长的半仙,能够为所欲为她很快乐啊。

嗯,好,下一步找个师娘先!

白沉香满肚子天下大事,孰不知他这个劣徒正打算给他找个女人来­阴­阳调剂、以柔克刚。

2-27 顺毛驴

「蚂蚁,你当真不肯交这笔税银么?」

听燕小乙给虫虫详细讲完马有喜那天上山收税的事,白沉香突然开口说话,语调平缓,神­色­淡然。

虫虫怀疑地看着师父,感觉后背发凉、大事不妙。

她是不打算交钱的,还想要和北山王大闹一场,但看师父这个意思,好像已经找到了治服她的紧箍咒。

可是不会吧?从来都只有她气他的份儿,他什么时候有能力翻身做主人了?

一定是诈她!好,坚决不低头,就不信行事严谨方正的天门派掌门能想出什么损招。

白沉香和她大战那是展战屡败,虽然不自量力的屡败屡战,不过两人档次相差太多,不足为虑。

「不是我不遵师命,而是不能向恶势力屈服,否则就违背了我仙道大义之所在。」

先抬个大帽子压压他。哼,是师父大还是天理大?

咦,不对,白沉香居然不发飙,只是点了点头,怎么看来狡猾狡猾滴有?

难道他拜了什么高人为师,可以来和她对抗了?没天理嘛!

「蚂蚁,为师并不是畏惧强权,可是你要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仙、人两道不宜起冲突。北山王是个极尊的­性­子,从不容许有任何反对意见,他的税收得无理,可是倘若抗旨不遵,他必会派兵来缴。」

「切,剑仙会怕凡人吗?」

白沉香又点了点头,和蔼可亲到让虫虫浑身发毛。

「当年六道大战后,公推了人道管理十洲三岛,如今已经几千年了,北山王即位也有数百年之久,根基深厚。你莫要以为凡人就能力低弱,北山王手下颇多能人异士,有很多是从其他五道请去的,而且北山军兵员众多。倘若真战起来,仙道虽不至落败,但只怕要混战些时日,死伤无计,我天门派还要落个弃约违誓之名声。这样也就罢了,就怕把整个仙道和人道全卷进来。那样——你自己想想后果。」

虫虫虽然爱钱,却不是个吝啬的财迷,她的钱差不多算是白来的,花出去也不太心疼。听白沉香这么说,她有心缴了税落个清静。

可是北山王这样强权的手段大违她的现代观念和意识,不禁火冒三丈,任­性­的想抗争到底。

「师父,如果他贪心不足呢?纵容他,意味着以后更大的牺牲和不合理。不懂得仗义执言,让当权者适可而止,其结果会越来越糟糕。再说,我也听过六道大战的事,云梦山是天门派的封地。北山王来收哪门子的税?就算他不是当年立誓之人的后代了,但他毕竟占据这个地方,就应该遵守盟约。所以这明明是他违誓在先。」

「说的好。 」

白沉香居然夸了虫虫一句,「不过为师并没有打算闭口不言,要缴税银只是权宜之计,先避免争端,之后我会与仙道其他两大派商议,之后亲自求见北山王。把仙道的意思转达给他。倘若他一味不讲道理,我们会有应对之策。」

原来是要斡旋。以和平方法解决这件事,果然姜是老的辣,被人逼成这样还能运筹帷幄。

不过看他刚才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怕当马有喜上山之时并没有想那么长远,而是后来想到的。

唉,天门派一直隐居深山,居高临下的看着世间万象,早忘记了人心的­阴­险、狡猾和背信弃义。世人都说神仙万能,岂不知当神仙们真的参与到世事中,又不能运用高于凡人的法力时,真是又笨又可怜。北山王那样强势的人,难道来个人谈判两句就能让他改变主意吗?对此虫由表示严重怀疑。

而且,最近她听往来的行商们说,北山王在招兵买马,不是他要做什么大事,所以收重税以筹措军费吧?!

只是十洲三岛尽在他的统治之下,他要打的是谁?和魔道没有关系吧?

「蚂蚁,倘然你执意不帮本门上缴税银,为师也不强求。」

看虫虫沉默不语,白沉香不知道虫虫心中在疑虑北山王的举动,于是继续道:「但是有一桩你要想好,你失手打死杨师伯,本该受到重罚,因为念在你可以解了本门之危,才免去了你的罪责。倘若你不能立功,还是要随为师回山受罚。」

哎呀,这是不是威胁她吗?别说,还真管用!

原来白沉香突然脾气变得那么好,慢慢和她讲理,就是在这儿设下了陷阱!

她就知道其中有诈。这是摆明指给她两条路——要么交钱,要么受罪。

她是娇气包,哪受得了罪,只好交钱。

「我又没说不交钱,不过讲个理嘛!」

虫虫低声道,心里却想:好啊白沉香,老子如果以后不能气你个半死,就爬着走路了。

先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千年不晚。

而一边的白沉香冷眼旁观,本该轻松的心里却有些疑虑。

看这劣徒一会儿撅嘴、一会儿咬牙、一会儿邪恶的笑、一会儿眼神闪烁,生怕她又闹出什么乱子。

自从她入了天门派,师徒大战时常上演,战局,呃,就不用细说了。这一回他这常败之将险胜,心里却还不踏实。

话说,和这劣徒相处久了,他倒也总结出了一点经验。这是个顺毛驴,哄着她怎么都成,如果不小心碰到她身上的逆麟、头上的反骨,说出大天来也压不住她,还会被她气得吐血而亡。

不怕不怕,这回这劣徒只怕耍不出花样。呃,真的——不会——再出妖蛾子吧?

斜眼一看,就见那劣徒眼神一闪,笑得甜美,可是他却仿佛看到一个头上长角的小妖魔在算计什么。

「既然马有喜那混帐王八蛋现在和六位师兄师姐在死海那边,不如现在就请二师兄带他过来,我当面和他商量缴税银之事。」虫虫打开一只小柜,拿出青蛙型船票,「渡海人的下班船就要开了,还好他的船票是我代售包销的,师兄这就去吧。」

燕小乙看了师父一眼,得到肯定后走出了内堂。房间内就剩下白沉香和虫虫师徒。

白沉香是稳稳当当地坐着,虫虫却在房间内踱来踱去。

白沉香看得心惊,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又不好问。只是听说渡海人的船票都是他这劣徒来卖,心中隐感不妥。

蚂蚁呆的地方是魔道的地盘,交往的人是魔道中的,刚才还在外面看到一只猫妖,现在她说为魔道中人卖船票,不管她的目的是不是赚钱,总之是和妖、魔两道的人太亲近了。

蚂蚁没有门户之见,道心也不诚,倘若从此走了歪路可如何是好?看来要想办法调开她。

而且,他一直担心蚂蚁和花四海有惰,有他在,绝不能允许仙魔之恋的惨事再度发生。

虫虫不知道白沉香心中所想,满肚子考虑的是税银的事。

现金,她是没有了。如果从雅仙居和有有钱庄调银子,只怕会影响那两处生意。

那是两只会下金蛋的­鸡­,不能杀掉。

唯今之计,只有借助北山王之力双赢了。

哈,现代的思想可不是盖的,那是人类几千年的智慧­精­华啊。

可是,这个剑仙的世界和她那个世界是平行的还是有先有后?

2-28 有杀气!

马有喜赶到有间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大堂内高朋满座,挤满了等着下一班渡船的旅客和慕名而来的食客,几名衣着统一的伙计吆喝着忙碌于客人们之间,整个大堂热闹非凡,让他恍然以为自己是身在凤麟洲生意最兴隆的馆子里。

「马人人,这边有请。」

当他带着个几个官差,连同七名剑仙出现的时候,一名­干­净利落的伙计迎了上来。除此之外,没有人特别注意他们。

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骂人的骂人,没有表现出一点害怕的样子,远不像他到其他地方时,百姓们惊惶的模祥。

想来也是,波海人的船是唯一出入聚窟洲的交通工具,无论官、民、商贾、小贩,只要买得起船票就会被一视同仁,所以到了渡口,人的身份就不重要了,不必担心仗势欺人或者恃强凌弱的事情发生。

在这里,人人平等,惹事的过不了海,得罪了渡海人,天王老子来了也说不通。所以,欺侮人习惯了的人,在这儿也老实得很,平民百姓就相对放松一些,对权威的惧怕没有那么厉害。

一行人被带到了大堂内侧的一间雅室里,推开门就看到道骨仙风的天门派掌门正襟危坐在左侧太师椅上,身旁站着一个笑ⅿⅿ的大姑娘,

长得还蛮秀气的,笑起来很甜很好看。

一年前他来过聚窟洲,这地方原来只有一个比狗窝还不如的破店,不知什么时候建了个像样的客栈。八成是天门派的生意。

这美姑娘只怕就是天门派上下说的七弟子,大财主。不过女人嘛,总是好吓唬。看来在收税之余可以刮点油水。

「这位是七姑娘吧。」和白沉香客套了几句后,马有喜被请坐到了右边的椅子上,不怀好意地打量了虫虫一眼。

只见这七姑娘不同于十洲三岛的寻常女子,没有温顺守礼地模样,一脸活泼的好气­色­,衣着活泼俏丽,整个人看来鲜­嫩­可口,走的近了还闻到一股水果的甜香,不禁起了点­色­心。打算着人财两得也是可能的。

可是,有杀气!

明明天门派的人都很客气啊,怎么会感到害怕?难道是因为雅室的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人声?可是他的人明明也跟进来了啊。

本能,一定是求生本能,看来这趟还是不会如他的意。

马有喜坐在那儿等着下文,没想到白沉香虽然和他不咸不淡地攀谈着,那个七姑娘却兴高采烈的打开左边的一道门,引她的师兄师弟们到隔壁去了。

马有喜这才注意到这雅室是三间相连的,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左边雅室内的八仙桌上摆满了果品、点心和香茶。显然是这位七姑娘要招待自己师兄弟的。

「小八,甩开腮帮子大吃吧,别舍不得。师姐给你留着更好吃的,等你带回山慢慢享用呢!」这位七姑娘笑嘻嘻的嘱咐,然后拍手叫来那名伙计。让他领着个几名官差到相连的右边雅室去。

「一路辛苦,小女子准备了热腾腾的­肉­包子和一点薄酒,官爷们慢用。」她嘴甜如蜜地说,整个雅室内弥漫着宾至如归的友好气氛。

只唯独——天门派掌门和钦差税吏大人被­干­在那儿,仿佛不在于这个尘世。

这两人明明是坐在正厅的主位之上,却好像是身处冰窖之中。

唉。人情冷暖哪!

白沉香还好,手捧有一盏清茶。清香四溢,一闻就是极品好茶,马有喜面前却只有一只粗瓷大碗,里面盛着一碗白开水,看来还有点混浊不净。

马有喜几时受过这种怠慢,有心要发发官威,只是被一进门就缠身的杀气逼得不敢动弹。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找神仙收税,他也是第一次,下回找到窍门再整治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剑仙!

「蚂蚁,不要耽误时间,过来说正事!」白沉香终于皱了皱眉,喝了一口茶,把茶盏放到桌上。

这七姑娘的名字还真古怪,居然叫蚂蚁。马有喜叹了叹气,闻到一缕茶香,只觉得饥肠辘辘。

再一抬头,看到财主小姐走了过来,心头忽然像长了一层白毛,不安极了,恍然明白杀气就是从这里来的。

咕噜……咕噜……

肚子还真给劲,七姑娘走得近,它就叫得欢,这不是摆明让他丢人吗?他这回收税,诸事不顺,看来下回要申请调差,不­干­这个了。

「马大人,不好意思,本想好好招待您。可一想,您是北山王手下的钦差税吏,一定是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倘若拿这些凡尘俗物来孝敬您,只怕污了您的清誉。只奉清泉一碗,正好配您的清廉。」

马有喜欠了欠身子,「好说好说,不过是为北山王效命,为民解忱罢了。不知贵派的封地税银——」

他想快点完成王命,快点离开,这个店虽然比以前住的狗窝好,却让他如坐针毡。

而且一动之下,牵动了胃部,更饿了。

怪了,他是官啊,还是钦差,居然怕起小民来,而且还是个女的。

「钱,我没有。」虫虫说,心安理得的好像是说:客官,我们打烊了。

话一出口,马有喜和白沉香都是又惊又气。

一个想:没钱?没钱叫我来­干­什么!不是要杀人灭口吧?他们是仙道啊,难道真的这么目无法纪,还是,北山王这次异想天开的敛财大计太过分了?

另一个想:劣徒!就知道她要玩花样,可是她也要差不多一点,嘴上明明答应得好好的,现在突然变卦,岂不是让他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

狠狠蹬了这劣徒一眼,却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满心狐疑,努力把怒火压下,等着看她怎么说。

「七小姐,原来您是耍本官来着。」马有喜摆出怫然不悦的样子,站了起来,左右看看。

左边,七大剑仙吃得开心,不过个个剑不离手,没有个好相与的;右边,十几个官差饮得快乐,没有注意到这边,这些个酒囊饭袋跟着他打秋风就在行,想让他们保护的时候,一个个指望不上。

只好——再坐下。

「马大人,我一个小民怎么敢得罪钦差大人,您听我把话说完。」虫虫一点也不急,「我没有现银,不意味着我交不上税款。如果大人配合得好,我不仅能交,还能多交,也不枉大人风里来、雨里去,跑这一场。」她说着眨了下眼。

马有喜心中恍然大悟,当然明白这潜台词是什么意思,心照不宣的­干­笑两声,心里对虫虫大有好感,觉得这位七姑娘知情识趣,­精­于世故,比全天门派的人都好。

可是,这位七姑娘看来不好对付,不知道她的条件又是什么。他打从一进来就感觉到的杀气,说不定就是她的算计。

「我是打算在乱石山脚下盖一座快活林,把各行各业的商贩全集中在一起,所谓不怕不赚钱,就怕货不全嘛。这样,百姓想买什么,只要到快活林就可以了。」

「和临海城的喜荣街一样?」马有喜双眼放贼光。

2-29 小抢不如大抢

「比喜荣街还要好。」

虫虫向往的叹了口气,「集中经营是最好的商业手段,呃,不说这个。我只是要告诉马大人,整座快活林都是我建的,只要把店铺全租给商户,财富就会滚滚而来。

我调查过了,聚窟洲的经济基础比较差,可是消费需求却非常庞大,这绝对是一座挖掘不尽的金山。只是我要先允许商户们赊欠费用,给他们一点好处,以后才有得赚。」

虫虫的现代词汇让马有喜听得半懂不懂,但他长年管理全国的商户,虫虫所说的意思他是明白的,而且听来心痒难捱。

「那本官要怎么配合七姑娘?」

不会有这么好的事吧?这不是天上掉陷饼嘛!

他知道聚窟洲百姓不少,但是分布零散,别说外洲的物产,就是本洲的东西都流通不畅,好多人有钱也买不到东西,所以行走的商贩才能赚大钱。

如果真的有人把商贩们集中在一起,商人们自然节省成本和劳力,而全洲的人都到这里买东西,那肯定是赚翻了。

百姓赚得多,缴的税也就多,税官扣的油水也就多,看来他要上书北山王,调到聚窟洲来当差。

这里是苦寒之地,又是魔道的地盘,朝中无人肯来此处,他倘若自荐,北山王必定欢喜,这么做的话,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啊。

只是,这七姑娘挺会算计的模样,别是挖好了坑,等他跳水的。

「还能怎么配合,凭大人的官威就行啊。只要马大人和当地官府通通气,不找麻烦。路路通行,我会从每年的经营收入中抽出一定的比例用做税银。至于具体数额——」

虫虫递了个相当具有暗示意义的眼神,没有说下去。

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马有喜眉开眼笑,早把笼罩在他身上的杀气定义为福气了。

这位七姑娘很聪明,不用他引导就知道官商联手对大家都有好处。

决定了,一定要申请外调到聚窟洲来!

「这确实是为国为民、两全其美的好法子,不过贵派的封地税——」

「大人您目光高远,自然知道我天门派现在虽然拿不出现银,但不久后即可补上。还造福了一方百姓。大人是钦差,代天巡视的,把税期延后个一年半载还是做得了主吧?」

马有喜当然可以做到这一点,北山王的旨意到达他的手里后,自然有好多花样可以玩,反正,北山王要的只是税银好充实国库,才不管下面如何做。

但是,为了显示恩情巨大,他一定要装得为难和踌躇才行。

虫由表面上恭顺的等着马有喜的答话,心里却早把这个虚伪贪婪的税官骂了一百遍。

本来她是绝对不想缴这无理的税银的。甚至想过先从雅仙居和有有钱庄调来一万金元宝,当着白沉香的面交给马有喜,然后再化妆成土匪抢劫回来。

但是后来她灵机一动, 觉得小抢不如大抢。

于是她决定先利用这个吃百姓­肉­喝良民血的贪官,等他如一只吸饱了血的蚊子一样放松了警惕时,再来一招劫富济贫。

这才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呢。

这些日子她筹划快活林的事,魔道的人倒还没怎么,当地官府却来捣乱好多次了,苛捐杂税名目繁多不说,还总是人为的设置障碍,让她颇费心力。工程进度也慢。

她想,与其把钱这么零散地让人勒索了去。不如许马有喜以重利,让他帮着打通各个关节,这样她疏通官府的钱不会多花,事却省了不少。

以后——嘿嘿——

要抓硕鼠的时候,目标也比较固定和集中。一刀下去,就能见血,这侠女当得,真是大快人心。她姚虫虫也算打入敌人内部的间谍分子了。

聚窟洲是魔道的势力范围,乱石山更是他们的封地,但这里毕竟也在北山王的统治之下,魔道倘若不立即和人道翻脸,好歹也要给当地官府几分面子。

就好像挺大个黑帮,无论江湖地位多么崇高,至少也不会与警方正面交恶是一样的。

而她在大黑帮所在的山脚下胡闹,自然得找个靠山才行。她自己倒是不怕,可既然想把快活林租给商户,造福于民,就要考虑人家的安危。

这样说来,以官府当保护伞是最方便的,而马有喜是最佳撑伞人。

正是基于这些方面的考虑,她才对马有喜这么客气,否则依着她顾前不顾后的脾气,就算白沉香威胁她,她表面上遵命,暗地里也会捣乱,肯定不给马有喜好果子吃。

现在,她忍!

这叫: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果然等了不到四分之一盏茶的时间,马有喜面­色­为难的表示同意,似乎为保护天门派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承担了很大的风险,他死了要在云梦山给他要立个牌位似的。

虫虫也跟着演戏,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模样,让伙计领马大人及手下到楼上去,说道那里早安排下了几间上房和酒宴,让大人好好休养疲惫的身心,呆会儿聚窟洲的地方官就会来拜会钦差大人等等。

马有喜料想天门派耍不出花样,一会儿又可以和当地同僚打听一下情况,高高兴兴去了。

他打算第二天就回祖洲,北山王的王廷在那儿,他要请命尽快奉调到聚窟洲任职。

可是当他前脚离开,虫虫立即就见到白沉香­阴­沉的脸和拧得死紧的眉头,她立即知道她又要受教育了。

「蚂蚁,你解了天门派之危,算是天门派上下的功臣。」

算是?本来就是!话说他这是和功臣说话的语气吗?猜他后面一定有个「但是」。

「但是——你要和为师回云梦山,不能在这里胡闹了。」

「为什么?我的事业才刚刚开始。再说了,杨师伯一派对我怀恨在心,我回去不是当靶子吗?师父要治死我就直说,用不着绕弯子。」

哼,花四海没有找到,打死我也不回云梦山。

虽然汪小二和渡海人夫妻的嘴巴死紧,任她百般虐待和引诱,始终不肯说出花四海的下落,可是客栈本身就是个消息散布的地方,尤其是渡口包吃住,代销船票的客栈。

听来来往往的魔道门人和不相­干­的八卦货郎说,花四海到了流洲,人才一到,七十二地煞中有五十一就归降了,这样说来,他一定是进行统一大业去了。

可是,七十二减五十一,就是还有二十一地煞没有投降,以那个死魔头的­性­子,一定是以雷霆手段武力治服的。

他强大无匹,可是只要是打架就会受伤的。这让她很担心,无缘无故的担心,他如果受伤怎么办?

真想跑去流洲看看啊!

2-30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胡闹,这是什么事业?修道才是大业,别忘记你是八剑弟子之一,有天命的责任在。如果你是怕报复,有为师在,谁敢难为于你?」

白沉香拍了一下桌子,但力量不大,因为他还在担心摔破茶盏,他无良的徒弟给他造成了可怕的心理­阴­影。

「那我可以在尘世修炼。你布置作业好了,我一定完得成。」

「尘世污浊,会染了你的心。你看看你,居然做出官商勾结的事,像什么样子。」白沉香真的有些怒了。

他可以原谅这七弟子顽劣、原谅她到处闯祸惹事,还把他气个半死,但是不能原谅她做一个不正直的人。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偏爱起这劣徒来,真是对她又气又爱,恨铁不成钢!

虫虫就知道白沉香介意的是这个,于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未了还给她可怜的师父扣上一顶大帽子,「我们仙道总说要为国为民,那么让百姓丰衣足食有什么不好,所谓心动不如行动,我这也是为了让聚窟洲的百姓过得好点,袖手旁观算什么英雄好汉!」

当然,她没说她利用完贪官污吏还打算下手惩治他们的事。

白沉香有时候迂腐的过分,仙道的人好多都是如此,抱着死观念,不知道灵活变通,所以有些事做了就好了,不必明讲,也不必等掌门大人同意。

虫虫的歪理总是很奇特。是白沉香听也没听过的,百分百能让她唬一气,最后她还还趁热打铁地说:「再说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仙道,为了我们天门派。」

「小儿之言,你要造福于民就是了,我天门派远在深山,与你之行为有何相­干­?」

白沉香一伸手,还没摸到茶盏,虫虫已经谄媚地双手捧上了。

「傻了吧,师父。」虫虫口没遮拦地道:「您不是一直说西贝柳丝把生意做到凤麟洲,事实上是钉了钉子在我们天门派眼皮子底下。让我们做事处处受到掣肘吗?人家的密报工作做得那么好,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借做生意之机,Сhā把刀子在魔道的心口?」

咦,也对!

白沉香一愣,再一次被虫虫忽悠得进入圈套。

他一直提防魔道,从没想过要主动进攻,这劣徒的说法倒新鲜。

想想也是,魔道最近并动颇大,他来时听说花四海到了流洲追剿七十二地煞,其中大部不战而降。魔道的势力更加庞大可怕了。

花四海到底要­干­什么?魔道究竟要做什么危害苍生的举动?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个人能监视魔道的举动是不错的,况且这间客栈和快活林的选址一个是在交通咽喉、一个是在魔道老巢附近,是非常好的地点,而因为有人道官府的支持。魔道也不能公然铲除这两处。

但是,这太危险了,能放心这个丫头吗?

换别人,只怕没有她这么熟悉经商事物,也没有她在尘世中的机灵劲儿,可是她又太机灵了点。就怕她耳软心活走了歪路,到时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可是如果强行换人,她心里不服,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

顺毛驴、顺毛驴,千万别忘记她的禀­性­,得顺着她来。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掠过虫虫表情生动的脸,心里有了打算。

「你说的对。不过别忘记你受的惩罚除了为天门派上缴税银外,还要为本派办三件大事,所以你不能总是待在此地不动。」

白沉香假装沉吟道:「这样吧,等为师分派下任务,你就去完成,事后即可回到此处。这里就做为你的修行地,但办事途中的功课也不能荒废。你若答应就这么办,如果不答应,就和我回山吧。」

「答应答应!」虫虫忙不迭的点头。

她本来就是想建好了围堵花四海的据点后,倘若他再不回来,她就要去「万里寻魔」了,怎么真的会耐着­性­子在这里做生意,努力把西贝柳丝踢下十洲三岛首富的宝座?

钱,她非常爱。

可是钱就散落在尘世中,什么时候都可以赚,而意中人可不是常常出现的,尤其花四海这种极品。

这是上天给予的机会,一生有一次都是极大地幸运,她当然要紧紧抓住。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还有人曾说机会从来不会敲你的门,他是一个­祼­体长跑者,在你身边「嗖」的一下就窜过去了,你要用力抓住,而且因为它滑不溜手,还要使出吃­奶­地劲才行。

不知道花四海­祼­体是什么样子?

这­色­女的脑筋里转着不纯洁的念头,感觉师父的目光盯着自己,连忙摆出淑女的样子,再度很认真的承诺,「亲爱的师父,我绝对他对服从于您,您是这样英明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嘿嘿。

至于情报站云云,根本是为她真正的目的打掩护的,她对天下苍生并没有很深的意识。

在她心中,花四海是她的天下,这个世界里对她好的人就是苍生,平时行侠仗义是善良本能,远还不是人生的选择。

白沉香还以为虫虫听了他的话,心里略有些得意,可是她答应得那么痛快,又有些不安,但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约束她,只得道:「这里的事情多且杂,为师派几个帮手给你,不如——就是你三师兄和四师兄如何?」

虫虫想了想,觉得师父就是师父。真是英明,如潮谀词不禁脱口而出。

三师兄张太乙持转魄剑,剑出能使日月倒转。他为人­精­明,很善于预测吉凶,呆在有间客栈最是合适,他洞若观火的敏锐和汪小二的­阴­险狡猾真是绝配,两人斗智斗勇一定­精­彩。

四师兄程天乙持悬翦剑,是速度最快的剑。他为人冷静沉着,颇有大将之风,如果有魔道的人来砸场子、踢馆,他保证能不卑不亢,应付自如。

回头她挑两个机灵的伙计在一边帮衬。就算她身在外洲,这费了无数心血的商业计划一定可以实现。

白沉香见虫虫愈发乖巧,不真实感更加严重,于是继续提要求,「你的入门功夫已经练得不错了,从今天晚上起,我教你一套心法,你每天都要练习,哪怕是在路途之中。你要学会以此心法调动你体内天生就有的真气,过一百日我来考你。如果没有进境,为师自会惩罚于你。」

话未说完,满意的在虫虫脸上看到反对、意外和反抗的神情。

啊。这就对了,她应该是这个样子才正常,看来平时被她气惯了。偶尔,温顺一回还真不适应。

她一听话,不反抗他,他就觉得这劣徒又有­阴­谋诡计,变着法要气死他。

那样更可怕,不如她闹在表面上,他也好有个应对和计较。

「啊。这个?小徒鲁钝,还是不要了吧。至少……至少要过几天才开始,我最近身体不舒服,不能练功。」

「不行,今日开始。」

「还是先说说我的第一个任务,这个比较重要,小我服从大我嘛。」

白沉香又好气又好笑,「懒惰!这任务是胡乱派的吗?说有就有啊?还是先练功!」

「不是啊,师父,我受伤可还没好呢,不信的话——」

虫虫正在乱编,就见白沉香突然面­色­一凛,腾身站起,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一手把她拉到身后,一手对着雅室的大门用力一劈。

随着哗的一声爆响,厚实的实心雕花木门灰飞烟灭了。

「我的门!」 虫虫在白沉香身后哀鸣,「师父,您能不能不要这么野蛮?好贵的!」

白沉香没回话,而虫虫的七个师兄弟巳经从内室跃了出来,忽啦啦围在门口,全是戒备的架势,商帝乙喝道:「魔道­奸­人,居然偷听我师父讲话!」

2-31 特­色­招牌菜

他声若洪钟,中气十足,和他的掩日剑一样霸道威猛,虫虫只觉得新屋顶上都有灰尘被他的声音震得扑簌簌而下,不由得咳嗽了两声,从白沉香身后绕了出来,艰难的在师兄弟们的身侧挤出了半个身子。

雅室外,客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的霹雳之响吓住了,大堂内一时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盯着雅室门外的方寸之地。

那里,有一张八仙桌正对着雅室的大门,因为在楼梯的拐角处,本是个相对安静的所在,可此时却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桌子和雅室大门之间,有一条好几米长却只有尺宽的浅坑,青砖地面粉碎着,显然白沉香一掌劈出,对方发力抵挡,结果双方虽然没有受伤,却损坏了地面,震惊了客人。

桌边,坐着一个男人。

他单手托腮,半伏在桌上,似乎身体的重量全挂在那儿了,漂亮但又男人味十足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身上穿着雪白刺锦绣的华服,长发随意地绑在脑后,额前有几缕调皮的散落下来,给那双饱含玩味神­色­的黑眸凭添了一丝邪魁之气。

总之,他整个人慵散之极,衣服、发式和动作都无比随意,但能把这份随意演化得如此­精­致华贵、谩不经心又引人想犯罪的,除了西贝柳丝不做他人想。

「我的石板地啊!」虫虫几乎要哭了。

她一出声,店里的人都回过神来了,大呼小叫着慌忙逃跑。全部到既不会被误伤,又能看清八卦江湖的好去处集合。

大家都是走南闯北的人,见惯这种风云变­色­、草木含悲的大阵仗。人家仙魔两道要「好好谈谈」,他们平头百姓犯不着淌混水,反正一会儿能按时开船就行。

一边跑,三、五亲朋还互相招呼着不要忘记拿行李,顺手再捎点吃的。

要知道按照打架的惯例,客人跑出店后,这餐饭就免单了,不捎带一点出来实在可惜。

而店里们的伙计们并没有走,表面看来好有义气,实际上是因为工钱还没有发,此时一走等于自动放弃。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银子,躲在桌子底下,大门后面就行!

「白掌门,仙魔两道一直相安无事,­干­什么突然出手打我?」西贝柳丝问。

这死狐狸!一个男人,声音怎么能那么好听,那么勾人?

可是,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有点气急败坏?

很想把他关在笼子里,折磨欺侮,想S就S,想M就M,看他还笑不笑得了这样惬意了!

他这模样明明是一种要不得的优越感,似乎众生在他眼里似尘埃般不值一提。这滚滚红尘也不过是他的一场游戏。

这种支配和游离感总是让虫虫不爽,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迷人极了,若不是她心里装着那个帅呆了、酷毙了的大魔王,差点被他勾了魂去。

「魔道无耻之辈,居然偷听偷窥我天门派,要不要脸!」大师兄帝乙喝道。

虫虫就站在他身边,感觉脑边像打了一个闷雷似的,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不禁向前走了几步:「死狐狸,你来­干­嘛?」

「你打开店门做生意,难道不想人上门吗?」还是笑得温柔而无聊。

虫虫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指指地下的浅坑和满地的木屑:「先赔了我的地板和我的门,还有这些食客的费用也全部由你支付。」

这男人的眼神带钩子,一眨眼的功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三遍,让她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恨不得那个小花牌冰山在场。

在那个人人退避三分、连正眼也不敢瞧的大魔头面前,她反而很自在,他在她身边时

,她也不觉得西贝柳丝有那么魔力四­射­。

在这种场面下,花四海的身影在虫虫心里慢慢浮现了出来,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

虫虫没有注意过,当她遇到危险或者无法处理的意外状况,想到的不是师父,不是感情融洽的师兄师弟们,而是那个本该不共戴天的魔道魔王。

她只是不束缚自己的想,依着自己的本意,依赖自己真心依赖的人。

「哇,这好像有些不讲道理,明明是令师出手在先,客人也是被吓跑的,与我何­干­?

虫虫虽然走近了,西贝柳丝还是保持着懒洋洋地姿势不变。

「我们天门派正在密议,你跑来探头探脑,一副细作的行径,我师父没打死你已经是顾全大局了。说到底,还是你的错!」

虫虫一伸手,早有机灵的伙计从桌子下面爬出来,递给她一个算盘。

「给你两条路走,要么赔钱,要么走人。」她胡乱打了两下算盘,其实根本不会。

西贝柳丝终于动了一下,却是伸了伸懒腰,轻笑道:「看来你真要赶客人啊,这可不是做生意的手段。」

「要你管,这是我的店,本小姐不喜欢招待你,不行吗?」

「行行行,一切照虫姑娘说地办,多少银子你说个数目。我也是要等船的,当然要让自己呆地舒服点,外面天寒露重,哪比得上虫姑娘娘的客栈暖灯香风的。」

虫虫知道他是个人财主,故意说了个高价,西贝柳丝和预计的一样满口答应,之后问道:「我花了这么多银子,有没有特­色­菜好介绍啊。」

虫虫本来转身要走,听到西贝柳丝的话又停了下来,因为一直也不能在气势上占这个死狐狸的上风而有点微恼,张口就说:「有啊,我准备了四样专门招待西门大官人的好菜,就不知道您老敢不敢吃。」

她态度恶劣,一点没有服务意识,好像要故意惹恼顾客似的,迅速想出四样她胡乱杜撰的特­色­招牌菜。

「好啊,说来听听。」西贝柳丝的眼神亮闪闪的,颇为好奇。

「巴豆炖­鸡­、大黄炒蛋、乌头爆鲤鱼、五香砒霜牛­肉­、外加一碗鹤顶红­鸡­蛋汤,我多给你放点香油!」

西贝柳丝一愣,之后哈哈大笑,开怀之极。

他有太多女人了,加在一起也不如这个丫头有趣。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恶趣味,就是喜欢气得她暴跳如雷,然后看她柳眉倒竖的样子,心里就软软的升起一股说不清的东西。

她怎么想得出来的?居然这么毒!哈哈,这个丫头啊,变化多端,有时像一匹小野马一样难以驯服,有时却又像小白免一样温柔甜美。

怪不得!怪不得!

「看来西门大官人很喜欢,我这就吩咐厨下去做,这个给你买药排毒用。」

虫虫伸手进腰间的小花布袋中摸啊摸的,好半天才大方的拿出一个铜板,放到桌子上。

两人离得近了,西贝柳丝手掌一翻,握住了虫虫的手,拇指轻轻摩梭着虫虫细­嫩­的手心,声音忽然变得低而正经:「多日不见,可想我了吗?」

一瞬间,虫虫有些讶异,由于变化过于剧烈而恍然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这邪魅的男人已经没有半分调笑之意,眉梢眼底全是关切和温柔。

他什么意思?怎么变得那么快?

2-32 妈的,有凤来仪!

她呆楞了片刻才想起要抽回手来,脸涨红了,不是因为他的调戏,而是因为他忽然让她不懂。

可用力之下,西贝柳丝却似乎只是一团清晰的影像,居然一点重量也没有,飘然起身,伸臂抱向她。

虫虫对这意外完全不能反应,眼看着西贝柳丝修长的身体靠了过来。

可谁知他并没有拥抱她,而是凑近到她的耳边,轻声细语地道:「对不起,伤到了你,还好巳经痊愈了。」

他呼出着热气烫着虫虫的耳朵,他的长指极轻的抚触着她脖子上那道浅浅的淡红­色­印痕,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虫虫确定了一件事情:这个男人果然是纵横花丛的高手,每一个举动都妥帖着女人的心。如果他铁下心泡妞,被泡女人会死得连渣也不剩!

她要离他远一点,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把他一切想泡她的念头全狠狠的,毫不留情的抽死在摇篮里!

「妖人,放开我的小徒!」

白沉香的怒喝声响起,接着一道光芒再度从雅室中激­射­而出。

西贝柳丝揽紧虫虫飘然左移,同时挥掌纵劈,一道气刀快速迎了上去,和白沉香的气剑在半空中相撞。

虫虫只觉得眼前青影一花,接着是「咔嚓噼啪哗啦」的噪音乱响,她的鼻端还闻到了一股异香。

她知道西贝柳丝的武器是一枚像玫瑰花似的东西,但没想到居然还是有香味的。只是这香淡淡的、冷冷的、若有若无。只一恍神,就从她的颊边滑过,余韵尤在,可却再也捕捉不到。

男人家身上有香气最娘娘腔了。比如她的花四海,身上就只有清爽­干­净的味道,有时候显得有些­阴­暗,好像月光的味道,时时让她沉迷。

但是西贝身上的香却一点也不娘,自有一股飘逸和高贵的感觉,她可以非常负责任的说,丝毫不讨厌,相当不讨厌。

再回回神,就看到原来的浅坑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深坑,那张八仙桌和雅室的门一样化身而为满地木屑,后面的楼梯还被从中间削掉了两阶,像断桥一样颤微微的半悬着。

此情此景,让虫虫怒火中烧。

敢情那个自称为她师父的人和这个一直向她抛媚眼的男人是毁她来的,她的店才开没多久,他们俩就来闹事、砸场子吗?

感觉西贝柳丝还紧紧环抱着她,她使出一招现代防狼术,狠狠踩向西贝柳丝的脚面,暗暗遗憾自己穿的不是细高跟鞋。而这个世界特有的平底布鞋。

这种鞋穿着舒服极了,可惜攻击效果大打折扣,没有作为武器的好处。

和上回咬伤花四海一样,西贝柳丝没有预计到虫虫会这样诡异的招数,一时躲闪不及,痛呼之下放开了手。单脚跳了几下,「虫姑娘,不用这么狠吧?我是怕令师伤了你。」

「你不调戏我,我师父怎么会出手?再说我师父打的是你,绝对伤不了我,连这点准头也没有,还是堂堂天门派掌门吗?」

虫虫说得大义凛然,之后又很不厚道地诬陷。「你就是怕了我师父,拉着我是想找挡箭牌。」

她的脸颊上还浮着两朵淡淡的红云,眼睛里却又亮晶晶地恶意,看得西贝柳丝心中升起一团暧昧温暖的气流,弥弥漫漫地堵在胸口。

这感觉,难受又舒服,辣而火热,像是喝了一杯浓烈的醇酒般。

而在虫虫心中,他在这种情况下还不急不燥,神态举止依然轻闲适意,更显得有些纡尊降贵的高贵气派,让她很想去欺侮他。

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玩泥巴,很想把袖手旁观的孩子也拉到泥地中一样。

「西贝,你没事吧?」

「蚂蚁,你没事吧?」

双方都有人表示关心,虫虫这边自不必说,白沉香在七位弟子地簇拥下来到了虫虫身后,但是西贝柳丝那边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女人。极其美丽的女人。

忧雅小巧的脸上,五官如细瓷般­精­致漂亮,齐腰长的浓密乌发没有像一般女子那样梳着,而是由一条绕在额头的翠玉链子拢在脑后,眉心垂着似泪滴一样的一粒珠玉,映得那饱满的额头泛着不带半分烟火气的牙白微光。

身段更是没的说。

本来穿着一件素­色­裙装,但是埋金线绣着大朵的牡丹花,缠绕轻舞的花蔓下透出隐隐的淡青­色­,极清雅却也极艳丽,衬得她高挑的身姿分外婀娜。

她的身材不像虫虫那样属于凹凸有致的玲珑型,而是胸部小小,双腿长长,约有一米七五高。

年纪虽然估计也有几百岁了,脸却像十八、九岁的少女,再加上气质上的清冷和雍容,尽管是魔道的人,却比仙女还仙女,反衬得真正的剑仙派姚虫虫同学像个流连于布井的小破落户。

虫虫没来由的不喜欢眼前的女人,并不是因为她的美丽窈窕让她有些妒忌,而是一种本能,一种莫名其妙的第六感。

这个女人是她的敌人!

有那么个几秒,大堂内的人都不说话,双方的对峙及不上两个女人互相的「深情」凝望和「友好」打量,半空中看不见的蓝­色­电光在四只美女的眼睛中激烈碰撞,发出可怕的「磁磁」声,电压超过万伏,空气中慢慢散发出浓烈的火药味。

比眼睛大,她的丹凤眼显得比不过人家顾盼生辉的黑眸。不长时间,眼睛就觉得好­干­涩,眼前的景物都模糊了。似乎是有泪水出来抢救。

比身材高挑,她一米六二比人家一米七五,简直二等残废。现在对视巳经仰得脖子疼了。

比年纪,毫无疑问在这个世界她是很年轻。可是对方保养得好,那皮肤真正是­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两下一比,她这伪萝莉马上露馅了。

比头发,呃,就凭她那头到了剑仙世界后就再也不长的红毛?

那么比三围好了,她挺了挺胸膛。

本来她的腰算是纤细,可是那女人偏偏有一条看来不盈一握的纤腰。抵销了虫虫地优点。

几秒钟的时间,她在心里骂了无数次,长那么高个子,腰那么细,不怕折断吗?明显人体工程学出了问题。

也就是说,这女人八成是个异形!

哦买糕的!

不过既然比不过中围,只好比比其他两围了。切,那美女的胸了不起有B-,她至少有C+,显然雄伟多了。

呼呼。终于胜了一局,哦也!

她忙忙碌碌的胡思乱想,却不知她一会儿咬牙、一会儿沮丧、一会儿好斗。一会儿又一脸坏笑的样子一点不漏的落入了西贝柳丝的眼里,让他觉得无比有趣。

而西贝柳丝的神­色­又落在了白沉香眼里,立即解读这魔头对自己的爱徒起了歪心。当下怒不可遏,骂道:「恶徒,休得轻狂!」掌心发力一吸,把虫虫拖回到身边来,另一掌猛力挥出。

他是一派掌门之尊,行事从来稳重得体。只是以为魔道的恶人轻薄自己的徒弟,哪里忍得住怒火。这一半居然有七成之力。

「嘭」的一声,虫虫看也不看,把头枕在八师弟的肩头,泪水涟涟。

心里哀叹道:完了,她的楼梯全保不住了,为什么不出去打,地方多宽绰!

「白沉香,你欺人太甚! 我们进门是客,你已经三次出手,传扬出去,你有何颜面!」珠落玉盘之声。

那个女人美丽成这个样子,连声音也这么好听,还有没有天理了!凭什么啊,凭什么天底下的好处都上她一人占了去!

这老天长不长眼啊,公不公平啊,就算偏爱某人,也要差不多一点,这样偏向也太明显了!

这不是找骂嘛!

「凤凰,莫急,只怕是有些误会。」西贝柳丝不疾不徐地道。

妈的,有凤来仪!

虫虫本来巳经因疲劳眯起的眼睛再度瞪得溜圆。

2-33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原来这就是魔道的女军师凤凰!

虫虫一直以为凤凰是个面容聪明、举止呆板的中年­妇­女,哪想到居然是个绝代佳人。

换句话说,有一个美人常年待在花四海的身边,同舟共济、生死与共、互相信任、彼此扶持、郎才女貌、日久生情、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干­柴烈火、激|情时分、­阴­阳融合、XXOO、同归于尽——

停,不能想了!

妒忌的毒牙把她的心咬穿了一个大洞,让她瞬间虫血沸腾。

原来这就是她对凤凰本能的敌意,只因为她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是自己的情敌!

可是好奇怪,如果那大魔头对凤凰有情,为什么那天会那样吻她。

她虽然经验不足,但这个时候女人是极其敏感的,她能肯定,那一刻的花四海是动了情的。

难道男人真的能做到灵­肉­分开,难道花四海那样冷漠的­性­子也还是会拥有无数女人?

她只是单纯的发现自己爱上他,感觉胸中有一团热火烧得她全身发烫,必须要待在他身边才不会被自己烧死,从来没有想过现实中的事。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他是魔道的魔王,在这个世界活了漫长的岁月,又有那样极品的素质,围绕他的六道的美女必定无数,而女人对他不过是个调剂,得来会非常容易吧。

但是她想把这个冰山男追到手,然后和许多女人一起分享他吗?

她能容忍他的不专一,而她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之一吗?

不,她不要!她要么要他的全部,要么一丝也不要!

她不管他的前尘,她要的是他的未来!

爱,也是有自尊的。

所以,她要找到他,问问他的身世,问问他的生活,然后才能决定以后要怎么办。他说过,只要她救他三次命,他就说出他的身世,他的感情状况当然也包括在身世问题内。

救他的命?很难!非常难!

因为他是魔王,强大到无敌。但再强的人也有弱点,她哪怕使用­阴­谋诡计也要做到。

所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还好上回她成功的赖到一次,也就是说再救他两次就能打听到魔王那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内心秘密了。

但是眼前的女人要怎么对付?刚才明明只看到西贝柳丝一个人,没见有人进来啊,难道这位凤凰美女会隐身术?

但不管怎么说,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等打发走这些人,一定要去找花四海。

她不能等了。如果只是等他回来,这其中漫长的日子,如果凤凰再和他有些什么,可怎么办?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好多事晚了一步,结果天差地远。

她在有间客栈和快活林都布下眼线,如果花四海回来,她会知道,他不回来,她也不至于枯等。

而据她判断,那大魔头大概有大事要做。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听说他在流洲,虽然那是不受约束的魔道残余出没的地方。虽然她是有点怕的,可是她还是要去找他。

她从来是个沉不住气、心里放不下事的人,何况那么严重酌情况,那决定了今后她对他的态度,是千万错不得地。

「有什么误会的?」八师弟黄乙非常气愤,「明明是魔道败柳­色­迷迷的盯着我七师姐看!」

这小正太义愤填膺,觉得魔道的男军师冒犯了自己的师姐,实在罪无可恕,应该千刀万剐。

对待别人的指责,西贝柳丝一向是微笑以对地,其实是心里根本不怎么在乎,可听到这个指控,他忽然面­色­一正:「小兄弟言重了。」

他难得一本正经地道:「在下并无意轻薄贵师姐,实在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因心生爱慕而有意亲近而已。在下唐突无礼,赔罪赔罪。」

在他看来,他对虫虫的举动不过是私人之间的事,可看样子要扯到魔道恶徒轻薄仙道女剑仙的大局上,他不得不退一步。

这个丫头,为什么要和师门中人在一起,如果她独自一个,两人都会开心自然得多。

倘若白沉香不在这里,虫虫大概会和他大打出手,不至于这样又羞又恼吧。

也怪他,为什么要唐突这丫头呢?好像他把她当寻常女子一样。可在他心里,她绝不寻常。

这番话,他说得坦荡直接,神气又正经,倒使别人一时无语,更有心地纯洁、经历简单的八剑弟子中的几位面露羞赧之意,心叹魔道中人果然邪恶,这些心情小事也拿来大庭广众下说起。

装吧!就装吧!明明轻浮惯了,自然而然的就做出嬉皮笑脸的事,明明是不想挑起两道争端,却说得好像要上门求亲一样。

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居然表现得这么伪真,连她都有一秒钟的时间真的有些相信了。

虫虫斜眼看着表现奇怪的西贝柳丝,感觉浑身发凉。

她是窈窕淑女?!

死狐狸这样说,真不知道是夸她还是骂她。

这死狐狸是天生的表演人才,他没有去演戏真是观众的不幸和演员的大幸!

「西贝大官人福泽深厚,小徒命薄,恐怕受不起。」白沉香稳稳的声音响起,「再者仙魔两道门规严谨,此举只怕也不妥,只能多谢西贝大官人错爱了。」

「在下真心实意。」

真你个头!说瞎话也不怕穿堂风闪了舌头。

还什么西贝大官人,怎么看那副漂壳的嘴脸怎么像是西门大官人那个­淫­贼!

「西贝大官人家里花团锦簇,小徒山野村姑,任­性­无理惯了,就不给西贝大官人添麻烦了。」白沉香软中带硬的道。

明明是那死狐狸不好,是她看不上他,为什么反而说得她一钱不值?!

虫虫不服气的向前踏了一步,却被白沉香拦住,眼神威胁她不准搭话,只得噘着嘴,愤愤不平的低声咕哝不息。

西贝柳丝一直「正派」地垂着目光,但虫虫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脱他的观察。

虫虫这样不服气,他不禁莞尔,好在低着头,除了身边的凤凰,天门派的人都没看见。

场面一时尴尬,本来魔道的两大军师突然出现,使两派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但却让西贝柳丝几句突然而不着调的、类似于求婚类的话搅得不伦不类,到现在双方­干­住,不知要如何收场。

在这种危急时刻,活雷锋出现来救场了,汪小二探头探脑地走进大门,施了个礼道:「两位军师大人,渡海人的船要开了,属下特来禀报,您俩——」

「启程。」凤凰突然Сhā口道,意味深长的看了西贝柳丝一眼,转身离开。

­奶­­奶­的,连走路都这么美,风摆杨柳似的,真正的猫步,哪像她,风风火火的,像小狗一样乱扑腾!

虫虫生气地想,随即把怒火全转嫁到了汪小二身上。

哼,看以后怎么收拾他,居然请示凤凰而不请示她。

敢情他是忘记了,魔道并没有给他一口饭吃,他现在要靠虫大小姐才能生存,一个伙计不该看老板眼­色­吗?!

「慢着,没有船票不能上船。」

她存心找茬,白沉香都拦不住她越众而出,「某人也还没赔钱呢,这就想走了?这是魔道的魔功吗,溜得这样快!」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就是要凤凰听到。

那美人果然停下脚步,回身望来,道道电光瞬间又隔空激烈碰撞,虽然是无形的,但每个人都感觉得到。

「老板娘,渡海人是我道门徒,坐他的船,只怕用不着船票。」凤凰冷冷地道,看虫虫就不顺眼。

「这倒是没错,可惜魔道不许他杀人放火,抢劫为生,却又不发点饷银,害他不得不在我的地头儿找生活。既然如此,规矩就要由我定,我说没有船票不能上船,就要这么做。」虫虫很不讲理。

「你的地头儿?笑话,聚窟洲是什么地方,是个人就知道。」

「十洲三岛是人道北山王辖下,谁会不知道呢?魔道,不过是有座乱石山而已。」

2-34 ­唇­枪舌剑

「说到乱石山,虫姑娘在山脚下大兴土木,是要盖起大批店铺吗?」西贝柳丝Сhā嘴道。

他家中姬妾无数,女人间争吵前的预兆他再清楚不过了,这时候不加阻拦,待会儿真打起来肯定会不可开交。

女人啊,无论是仙是魔,还是普通人,都对斗嘴这档子事乐此不疲。一吵起来不可理喻,无论多强的男人,遇到此事也无可奈何。

所以,还是提早终止这场争论吧。

这两个女人好像天生就是天敌,才不过见面半盏茶的时间,彼此之间的厌恶和敌对已经太明显了。

「我要盖一座快活林,已经得到了北山王的同意,今天还派马有喜大人颁下了圣旨。」

虫虫回答西贝柳丝,眼睛却还不服输的看着凤凰,撒慌连眼睛都不眨,害一边的白沉香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这劣徒!马有喜明明是收税的,却被她说成是颁圣旨,说得那么自然顺溜,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

仙道以诚为本,她这算是犯门规吗?可是考虑到对方是魔道,所谓兵不厌诈,那个……这个……咳咳……

「倒没问问我魔道同不同意。」凤凰冷哼一声。

「我又没上乱石山做生意,用得着您点头吗?这话说的,好奇怪。」

「呃,可是我来时,看到虫姑娘在修路啊。」

西贝柳丝再度打岔,努力驱散空气中再度聚起的火药味。

唉。真累真累!女人打架,男人总是会又尴尬又不知所措,就连他也不能幸免。

其实,他应该有多远躲多远,可是,又怕这两个女人疯起来没边,在这里大打出手,会耽误了小花的正事。

「要想富,先修路。去往乱石山道路难行,来往客商太不方便了,我是为民谋福。」虫虫头也不回。

「西贝,你说我们发给属下一些饷银好不好?这样以后渡海人的船就只给魔道中人使用。平常就让他闲着,犯不着为了点凡尘俗事在死海上风里来雨里去的。大家不过海还落个­干­净,省得买票那么麻烦。」

凤凰平日是个极冷静沉着的­性­子,城府又深,就算是动怒,表面上也绝对不会显露出来。

可不知为什么,和虫虫对答两句后就情绪失控,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一点没有足智多谋的军师样子,倒像个斗气的姑娘家。毫无理智的想打败对方。

她点明来往于聚窟洲的人没有魔道、没有渡海人不行,是想杀杀那个红毛丫头的气焰,哪想到那个可恶的丫头不但没有低头,还挺直了脊背,一脸无法无天的样子。

「不要以为聚窟洲与世隔绝就无法做生意。人啊,真是生命力顽强,到哪都能过活。本洲地方大,物产也不少,难道还能抱在一起求死?再说聚窟洲也是北山王辖下,我倒不知道以北山王的­性­子还能让本洲成为隔绝之岛?魔道不给往来于聚窟洲的人方便,北山王会让魔道中人在其他洲府通行无阻吗?

呵呵,凤凰大军师这笑话说得还真好听。

就算北山王允许吧,魔道的人不需要外洲的物产吗?也是,你们魔道人多,自己就可以往来运输、自给自足,可这样一来,魔道改成商道好了,也不用练功修行了,不知道魔王大人愿不愿意?我好心提醒一句,魔道鲜与外洲做生意,千万当心被骗,到时候得不偿失。还有还有,我修好的路可不许魔道的人走哦,大家下了船就直飞乱石山吧,谁踩一下我的路,我就把谁的两个脚丫子剁下来!」

哼,跟她玩釜底抽薪?到底看看谁狠。

她现代的脑袋还能输给古人!古人是有大智慧,可是小心机就差得远了,这死女人左看右看也不像个有大智慧的,怕她什么!

聚窟洲面积很大,怎么折腾都能讨生话,而魔道的人虽然能飞行,但运着货物看他们怎么飞?难道也像游戏似的弄个储物手镯啊!

不让她坐船,她就不让魔道的人走她的路,她甚至可以把商贩组织起来,以不卖给魔道任何一样东西来抗议他们掐断海上通路。(感觉好像工会斗争哦!)

在这一点上,事关广大聚窟洲人民的切身利益与她完全相同,除非魔道要造反,否则魔道要么闭门吃石头,要么妥协。

闭关锁国?哼,这巳经被验证是错误地,并且早就被现代社会所抛弃,没想到凤凰居然玩这种不上档次的招数,必败无疑。

再说,她还有最后一招,就是开发一个「神仙飞渡」项目,让四大师叔和师父带着聚窟洲的人在死海上空飞过。就算只能满足个别人地要求,好歹也算打破封锁。

这是一种态度,所谓态度决定一切!

虫虫这边满心打算让天门派的高手来当拉洋车的车夫,那边气得凤凰把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中。

她怎么忘记了?

六道之战后,魔道本就受到了压制,成了各方角力下的牺牲品,虽然在王的带领下重振雄风,但其他五道一直紧紧叮着魔道,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怎么能轻举妄动?怎么能在王还没有准备好地情况下,就招来北山王的敌对和其他各道地警惕?

王想做什么,没有人比她更请楚,那是在两人还很小的时候就深深知道的。

所以她觉得她是王最亲近的人,这让她感到幸福、感到她的地位与众不同,同时也感到责任重大。

怎么能?怎么能为了和一个丑丫头斗气而失去理智。怎么能为了一时之气而破坏表面平静的局势,耽误了王的大事?

她要忍!哪怕忍字是心头的一把刀!虽然她很想挥刀把眼前的女人斩成齑粉。

论相貌,这条虫不及她;论武功,远不及她;论法术,拍马也赶不上她,所以她是为王而忍耐,那是她心甘情愿的,没有什么不平。

但是她多么希望王的行动快点开始啊!

她想看他如浴血魔神一样把其他五道踩在脚下;她想永远跟随他、帮助他、崇拜且爱着他;她想看着魔道失去的一切再夺回来;她想伴他一起称霸天下。

没有人能近王的身边,除了她。

虽然,她也走不进他的心。

魔道能做到所有的事!北山王算什么?仙道算什么?那隐居蛰伏又蠢蠢欲动的妖鬼二道算什么?那高高在上的天道又算什么?

有了魔道中蕴含着无弄黑暗力量的王,毁天天地也只是指掌之间的事,哪怕那五道联手与魔道为敌!

只是,现在不能动。

那么就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再得意、嚣张一阵子吧!

这十洲三岛注定是要变天的,因为自从有天地的那天起,已经注定了有毁灭这一切的人。

而她做为毁灭者唯一不排斥的女人,有的是机会把今天的侮辱千百倍讨回来!

「凤凰军师,王说——王说不要招惹虫小姐,说就由着她闹,不理她就是。」

汪老板站在凤凰的身后,清楚的看到他们美丽多智的军师,被这不讲理又难缠的丫头气得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忍不住上前劝道。生怕两道真的在这里打将起来,那虫姑娘有个闪失,他无法向魔王交待。

这一番­唇­枪舌剑实在太可怕了。

2-35 男人啊,可耻的动物

凤凰心里咯凳一下,汪老板的话像闪电般击中了她的心。

王说不能动她?为什么?是因为有深意的安排,还是因为——

只一瞬间,她听到心里发出了「咔」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裂了一道缝隙。

是她前一刻还深信不疑的信念渐渐虚无了吗?那是她多年来暗示自己而形成的,那是她在王心中的地位,那是不能坍塌和损毁的。

一丝连她自己也没觉察的慌乱,使她急忙用理智以及多年的规律在那条裂缝上涂沫欺骗的灰膏,直到信心重又变得完美无缺。

她暗吁了口气,重新恢复平静的心绪,不过还是有许多被强压在心底、努力忽略的事被勾了上来。

她听她的嫡系手下说过,无穷山上通天塔一事是毁在八剑弟子中第七的女弟子手里了,可是王根本没有伤她,甚至还救了她一命。

为此她曾经心怀疑虑,可是又深知魔王冰冷漠然的­性­格,那从不为女人动心的冷酷,所以虽不安,但随后就劝服了自己,命令自己不去想起。

再之前,还曾听过魔王也放过一个女人,任那个女人大闹雅仙居,并从逍遥山带走了一件宝物。

在渡口的时候,汪老板等人因为不能伤害此女的王命而被仙道摆了一道。

难道前两个女人和眼前的这个是同一个人?

而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她确实是白沉香的七弟子,叫什么姚虫虫。可为什么魔王要对她另眼相看?

看她的模样,也就是中上之姿,­性­格和温顺根本挂不上边,而且十分多话。王怎么会喜欢?

王平日里虽然不喜女­色­,但千百年是漫长的岁月,他有过的女人也不少。每一个女人无不是温顺少言的人,即便如此,王也从来不要同一个女人第二次,这不正说明,他只是偶尔「需要」女人,而不是「喜欢」吗?

什么时候王变了口味?还是这个姚虫虫根本不是王喜欢的女人,而是有其它未知的原因使王留了她的狗命?

是了。是了。

既然王不会喜欢她。那么一定是因为这条虫子是八剑弟子,她的剑又是专门斩妖除魔的却邪剑,大概对魔道有所威胁,所以王有这样的安排。

这其中必另有深意,她还胡思乱想个什么劲,真是可笑。

凤凰这样想着,潜意识中逃避着可能的可怕答案,只接受自己想接受的可能。

一个自负聪明,能运筹帷幄的女军师,却在这一刻有意蒙蔽自己的心灵,或者那是因为恐惧。

而另一边的女人,脑海中却­色­­色­的反复出现一男一女XXOO的镜头。不过她没有热血沸腾,或者脸红心跳,而是心下一片发凉,因为那男人在颠鸾倒凤之机,经常会抬起头来,对着镜头笑。

明明是花四海嘛!而那女人是凤凰。

不行不行,重来!一定要幻想出她是这出以花四海为男主的黄|­色­小电影中的A片女主角的影像。

她在现代的时候,一个帅哥曾经说过:根据量子物理学的定理,只要意念够强大,一切幻像都会变成真实。

她要用力想:看到花四海。扑上去,撕、咬、占有、颤抖、最后仰天狂笑。嚣张的狂呼:哇哈哈,大魔头是我的人啦!

嗯,切记切记。一定要GOINGDOWN(英文音译为够­淫­荡),一定要加强意念,才有可能成功。

两个女人各怀心思,但在局外人看来却似乎是这两个女人在凶狠地对视着。

可这一切不过很短的时间,西贝柳丝看准时机,连忙丢了个眼­色­给白沉香,走上前挡在两个女人之间道:「即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白掌门、各位天门派的道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慢着,拿钱,赔偿,买票!」

虫虫正在用力幻想,期望意念成真,眼看就要撕开幻觉中花四海的衣服了,突然被西贝大导演喊「卡」,气愤之下想起了一些「小事」。

西贝柳丝有点尴尬的站住,那一惯淡定的微笑在嘴角稍微变形抽搐:「可不可——赊账?」

从来没有过啊。他居然会没钱。

他是什么人?十洲三岛的首富,银子比北山王的国库里的还要多,居然现在要赊账。

这都要怪小花那个死家伙,传令让他和凤凰火速赶到流洲,还什么「不容有误」,害得他连衣服也没换,直接被凤凰从那间聚窟洲最有名的赌坊中扯出来,一路到了死海边。

偏巧那天他遇到一个好玩的赌徒,开心之下把钱全输光了,而凤凰的功力又不足以飞渡死海,只得等乘渡海人的船。

他早就听说有位大小姐要在乱石山脚下做生意,还在死海边开了间客栈了。但他没有来调查过,因为他知道能做出这样胡闹而异想天开的事,能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除了天门派的姚虫虫不会有别人。

虽然他拿不准虫虫要­干­什么,但早料到会有这一场相遇。

之前他很期待这场重逢,可又不愿无缘无故地跑来,只因他发现他居然有些想念她。

只是当相遇不期而来的时候,他发现他漏算了这位大小姐对钱财的执着,结果害自己如此下不来台。

虫虫眉毛一抬,还没等说话,白沉香踏前一步,拦住虫虫。

「西贝大官人请了,钱财俗事,不提也罢。蚂蚁,把船票取来。」

白沉香威严的看了虫虫一眼,在他的劣徒眼里明显看到了反抗和愤怒,生怕她拿自己这师父不当回事,当场翻脸,连忙加上一句没什么力量地威胁话,「不得任­性­妄为!」

在两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女人就要喋碟不休的争吵前,他毅然选择仙魔联手,比在无穷山时还痛快决断,何况西贝柳丝丢过来地眼­色­再明白不过了。

虫虫却气坏了,眼神像两把小刀子一样,在师父身上砍了九九八十一刀,但还是乖乖地到柜台拿出两张船票。走过去递到西贝柳丝的手上。

男人啊,可耻的动物!无论是什么形态,无论是什么地位,也要在众人面前给他面子,这种修炼千年的一派掌门的面子更是表面坚强,实际脆弱。

她的门、她的地板、她的楼梯、她的八仙桌子和上面的小点心啊!

敢情钱不是他赚的,这时候居然好意思颐指气使,反正他不心疼。可是她却心如刀割,不得不为了死白沉香那种门规严谨、弟子听话的虚幻影像而付出金钱代价。

算了,好歹他是师父。真的让他下不来台,他一把老骨头气得葬在这儿,到时候办后事用的钱更多。

「放心。小财迷,我会双倍奉还今天所欠。」

西贝柳丝一手接过船票,一手拉下绑在头发上的头带。「这是我的信物,这世上独一无二,拿着。」

虫虫下意识的接住,发现那居然是一条草编的头带,墨绿­色­,编织的花样很奇特。那股神秘的冷香再度袭来,然后又再度消失。

不过这次,她感觉清晰了些,这香气前调像莲花的清香冷淡,中调却如玫瑰般浓郁诱人,尾调是绵延的缠绵、欲语还休,意味悠长,好像最昂贵的香水,复杂而让人沉迷。

「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云梦山上有的是这种花草。」拿根破草来忽悠她啊,有钱人就是­奸­诈。

「小财迷,这可不是普通的草,是只有我才种得出的,这种草编的东西从没有送过人。」西贝柳丝轻笑一声,「拿着它,就不必怕我赖账不还。」

「大家走着瞧,有的人就是说的好听。」

虫虫不信任地说,本能的闻了闻头带,追踪那缕香气,可是却没有找到,只得把它随便塞在钱袋中,「不过这香味倒还雅。」

西贝柳丝的笑容有些僵,看来有些惊讶,但身后传来汪老板小心地催促和凤凰不耐烦的轻跺地面之声,他终于什么也没说,大步走了出去。

2-36 迷情冷香

「西贝,你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吧?」

坐在船上,凤凰见西贝一直盯着黑黝黝的水面不语,不禁怀疑地问。

「哦,你说呢?」西贝柳丝心不在焉地反问道。

凤凰沉吟着,不知怎么回答。

西贝的女人多是出了名的,对女人慷慨温柔也是出了名的,他可能不是好人,却是个一等一的好男人。

只是他对每个女人都那么好,倒显得他并没有对谁特别好些。可这次她冷眼旁观,总觉得西贝对姚虫虫的兴趣格外浓烈。

西贝家中姬妾众多,内府比北山王的后宫还要庞大,外人都以为他极度好­色­,夜夜笙歌,实际上他只是和王一样没有真正爱过一个而已,饮酒作乐虽然很常见,却没有坊间流传的一夜御数女那么夸张。

他把那些女人带回家,好像是把各种鲜花种进自己后花园,而且他从来不强迫,所有的女人都是自愿的。

他是魔,其他五道的人还说他是­色­魔,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从不孟浪,那些女人都是主动贴上来的。

她们其中有美貌绝伦的,也有相貌平平的,但只要真心爱着他,他就会给予她们平等的待遇。

他常说:每个女人,无论长相、禀­性­如何,总有可爱的地方。

他这样的男人究竟是­色­还是不­色­,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而她、西贝和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自认为了解这两个男人,

所以她才有些不安,似乎他们魔道最出­色­的两个男人都在为姚虫虫有所改变。

这念头一闪而过,她的理智不肯相信,心头却又留下淡淡痕迹。

「你吃惯山珍海味,大概是想偶尔来点乡野小菜解解腻吧。」

她想了半天才说,不过更像是劝服自己,「只是这女人语言粗俗、态度恶劣,你的口味真是越来越奇特了。」

西贝好看的微笑着,不置可否,眼神飘得很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船到岸时才看似无意地轻声道:「她——这丫头——我是说虫虫,能闻得到我的迷情冷香。」

「不可能!」凤凰冲口而出,与其说是坚定,不如说是震惊。

从没有人闻到过西贝的迷情冷香,那是他的本命香,除了他自己,应该没有任何人能闻到的,为什么那个女人可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有人撒谎!

「西贝,你搞错了!」

「我也希望如此。」

西贝柳丝轻喃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带着三分惊讶、七分迷惘。狭长的眼睛闪着看不懂的光芒,之后就再不多言,念动法咒,腾身而飞。

凤凰无暇细想,心里虽然不安,却也只能紧紧跟上。

过了死海,山长水远的路程也不过是几日光景,两人到了流洲的时候正值深夜。

月光还是一样皎洁明亮,夜空也一样高远幽旷,不过在彻地连天的清辉之下,一道冲天的银­色­魔气弥漫散发了出来,像是一片银云一样笼罩着流洲最高、最凌厉的山峰。闪烁着星耀神光。一丝丝黑气盘绕其中,似有几条游龙在傲视天地。

那是魔王的光芒。好美丽!

凤凰赞叹着,和西贝柳丝一起落下云头,站在地面上仰望着绝顶之上那孤独傲然的、静静立于天地之间的伟岸身影。

王啊,伟大而绝对­性­的存在,就是因为他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就是因为他让人总是不由自主的产生来自心底地恐怖,就是因为他这么难以靠近,拒绝着一切,他在她心里才是独一无二的,才能让她这样高傲无比、视天下男人于无物的女人臣服。

而现在,王站在那冥想,就算她与西贝是和王一起长大的人,就算他们是王所倚重的男女军师,但只要王没有召唤的表示,他们两个就只能等在这儿。

但是就这么望着他,一切就足够了。

她是最接近他的!她心目中的神、比天地还要重要的存在、虽然背着身,很帅、很酷、很Diao地站在山顶上,连月光也要闪避他,怕打扰了他的安静,连山风也不能轻抚他,怕惊动了他地沉默,但他却根本不是在冥想。

而且,也不是在吸取日­精­月华以修炼魔气,不是考虑着颠覆天下的大事,更不是见山而悟道,而是望着平躺在掌心的那半个水心绊,从不在别人面前泄露秘密的脸上,眉梢眼角都缠绕着一丝苦恼和无奈。

这个丫头,怎么这么爱说话,每天晚上都要对着水心绊说上一个时辰,有时候还要多!

她一定是不知道水心绊的作用,所以只图自己开心,全然不管远在万里之外的他,要「被迫」听她的那些无聊的小秘密。

她身边发生的一切琐事,她的开心、她的气愤、她又怎么折磨了白沉香和汪小二、她的心神不宁,还有——她对他的想念。

每当她似乎是排解心头的相思那样,一遍又一遍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时,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心里有海浪冲上沙滩,涌上又退去,退去又涌上,反反复复,冲刷得他的平静荡然无存。

有时候他有些烦躁,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不想让她再影响他,可是他封印不了这神物传来的声音,又不能扔掉它。因为这是他自从有记忆起就拥有的东西,也许有极其重要的作用。

所以他只能忍耐,当水心绊传来热力,他就立即来到四野无人之处,以魔气驱走一切生物,就连草叶和露珠都被他封住听觉,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静静的聆听着。

几天下来,仿佛几千年来听到过的话加在一起,也没她一个人说得多。

有些时候,这感觉就像是他与一个女子在午夜私会一样,因为是秘密所以甜蜜,因为只有两个人分享,所以带些香艳和刺激。

从她的话里,他了解到北山王居然跑到仙道去收什么封地税,不知道这可怜的人类是否敢到乱石山也来这么一回?

他了解到她荒谬却又新奇的开店计划,觉得她实在胡闹,又烦恼他回到总坛后,要怎么处理她作为天门派八剑弟子的挑衅行为。

有时候会听她说起九命又给她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她会嘻嘻哈哈的详细描述,这来自吃美食的快乐感染着他。

有时候她会说起白沉香又逼她练功了,唉声叹气着十分可怜,总不由得让他心想。倘若她是自己的徒弟,他决不舍得让她因为修炼小事而愁眉苦脸。

前几天,他还知道西贝与凤凰已经过了死海。想必不日就会赶来。那么,他收服魔道残余的事就只剩下最后一站了。

只是,她这两天经常会问他一个问题。虽然知道他不会回答,却还是问。

她说:你有很多女人吗?你真心爱着她们其中一个吗?哪怕只是喜欢。那个人是凤凰吗?

然后他知道她要来找他,让他忽然想躲开,之后又啼笑皆非。他是谁?为什么要躲一个天门派的低级弟子?

可是,他还是不想见她,似乎要避免什么事发生。只是这样听她说话,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吧。

「花四海!花四海!花四海!」

她又轻轻叫他的名字了,这是结束午夜聊天的标志。

她每回这样说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总感觉那柔软的声音像是在他耳边响起。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她轻轻地问,停了半晌,好像要给自己答案,之后发出了亲吻的声音,「晚安,我的心上人。mua!」

2-37 纤尘无影

虫虫的声音消失在夜­色­中,花四海没有动,又托着那半个水心绊站了一会,才收起宝贝,慢慢拉回情绪。

转回身时,那个冷酷无情,喜怒不行于­色­的魔王又出现了。

凤凰和西贝柳丝见他回身,立即施了一礼。

凤凰很恭敬,不过西贝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敷衍,随随便便俯首躬身,没有绑着的头发散了下来。

花四海皱了皱眉。

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西贝了,西贝勉强算得上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也只有他敢在自己面前这样随便。

只是刚才虫虫说过了,西贝把自己的头带送给了她做为还钱的信物,但他知道那家伙没那么老实,一定有其他意思。

他——要阻止西贝吗?

可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西贝真情也好,假意也罢,那个丫头会不会受伤害,与他何­干­?

「王,一切可安好?」

凤凰的声音打断了花四海的思绪,使他想起自己要做的大事,迅速敛回心神。

他没有回答凤凰的问话,只抬头看了看月­色­。

此时月正当头,还是深夜,黑蓝­色­的苍穹下,起伏的群山显得更加神秘莫测。可这于他,不过是绊脚的石头。

「时间正好,动手吧。」他简单的发布命令。

事不宜迟。无穷山事败,他得加快行动的步伐。但即使如此,只怕天道和仙道也有所提防了。

在这件事上,他棋差一着,没想到通天塔会没有盖成,那本来应该是绝对的成功。但是他没想到出现了姚虫虫这个意外因素。

她是谁?从哪里来的?真的是天道派来破坏他的吗?那么,她应该是他的头号敌人!

他略甩了甩头,把脑海中淘气的跳出来的头号敌人的身影抛到九霄云外,伸指弹出一个小小的银­色­光球到天空中,召唤马小甲和暗处到山顶听令。

两人一到,凤凰就立即找到一处平滑的大石头,盘膝坐在上面,从腰间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念动心法,祭到了半空。

那圆盘乌沉沉的,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上面刻了天­干­地支和一些奇怪的刻度,两侧各镶了一颗三角形晶石。

当圆盘越升越高,并长大到了石磨大小时,就在天空中转动了起来,两块形状奇特的晶石骤然发出青白两­色­光芒,把天空分隔成上下两半。

下方被照得亮如白昼,强光似乎连地面也可以钻入,而上方则被反衬得黑暗起来。月光像被吸走了光明一般黯淡成灰黄之­色­。

天地间,青白两­色­光芒交替闪烁,与山间的湿冷之气结合,像一团诡异的光雾一样笼罩住整个山头,晃得人连眼睛也睁不开,不自禁的躲闪。四周旷野和地下发出破碎的惊呼和异响,仿佛有什么被惊吓了。

只有花四海还笔直的站在悬崖边上,不退不避,俯视着脚下的万丈深渊。

他围堵二十一地煞已经有十几日了,渐渐把他们逼到了此最高山的地下不敢出来。

只是流洲多山,山下多洞窟。且洞洞相连,倘若这些不识时务之辈拼命逃窜。也只有凤凰的独门法宝「纤尘无影」才能助他一臂之力,免得他在这里耽搁很长时间。

如果他对魔道的残渣都不能速战速决,还奢谈什么打上天道,完成他那个生而就有的目标?!

眼前一暗,青白­色­光华尽敛,圆盘被凤凰收回。

「王,已经探查得清楚。」

西贝柳丝轻声道,小心体贴的上前扶住欲从石上走下,却力不从心的凤凰,轻抹了一下她额头的冷汗。动作温柔妥帖,像是最细心的情人。

花四海头也没回,只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西贝柳丝暗叹了一口气。

小花是个别扭的脾气,绝不会承认自己有朋友。可不管小花怎么想,在他心里,他们绝对是交心的朋友,过命的交情。

不过他是懂得分寸的人,在众人面前还是会守规矩,绝不会称呼王为「小花」的。

那是私下的称呼,魔王大人威严冷酷,也只有在他面前偶尔露出点气急败坏的神气。哦,倒忘了,还有虫虫可以气得小花失态。

可是这死花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凤凰对他这份情,上千年不变,魔道上下谁不知道,他就算不为所动,至少也要稍微表现得关心一点,不要总是冷冰冰的样子。

女人无论多强大、多聪明,终归是女人,就像花儿一样,最耐旱和最不喜阳光的花,也要偶尔浇一点水,晒一点阳光,长年生长在冰山脚下的花却还活着的,已经很罕见了。

其实凤凰并不是真聪明,否则她早就应该放弃对小花的痴心妄想了。

倘若一个男人守着一个对他满怀爱意的绝世美女一千年也没有反应,那这个男人不是天生不能人道的,就是永远也不会爱她了。

话说回来,这么多年,这样的深情,就算是捂一块石头也捂热了,何况人心。

可是小花有这份爱心吗?他的心是万年不化的冰,漂浮在内心深处黑暗的河流上,他生来就是为了自己的秘密而活的。

朋友或者可以站在他的身边,女人却绝不可能进入他的世界,除非这女人是异类。

就像那个天门派的红毛坏丫头,但谁又能保证呢?

他亲眼看到小花对她的放过和宽容,亲眼看到他几乎本能的去挽救她的生命,亲眼看他为她而失态,虽然这些变化都极其微小,但却瞒不过他的眼睛,这双研究了小花一千年的眼睛。

只是,又能如何?当仙魔两道对立的时候,小花还会对那丫头手下容情吗?这实在是无可预料的。

而他,不管如何,绝不会对虫虫下手。

和小花相比,他是幸运的,他的秘密没有小花那么沉重和不可违逆,他可以做出决定,而小花从没有过选择。

何况虫虫闻得到他的本命香,谁要了谁的命还不一定呢!

「王,纤尘无影小时,魔道残余就在东面第三座山峰下面,地底的洞窟共有四十七处出口,连绵千余里,最远的可以到达外洲。」

凤凰坚持着站稳,慢慢走到花四海的身后,双手平举那个圆盘,只等他回头看一下。

花四海终于回过身来,走上两步,认真看着那圆盘的背面。

那上面浮凸着一幅地图样的东西,比民间的画影图形­精­致百倍,各种洞窟暗道纤毫毕现。一个个密密麻麻的黑点,代表着躲藏其中的二十一地煞门人,无所遁形。

见花四海露出些许询问的表情,凤凰连忙伸出纤白的手指,一边指点一边讲解。

此时,两人靠得稍近,凤凰显出脱力不支的样子,借机试探地轻轻倚在花四海的胸膛上,而花四海并没有闪开,静静听着。

凤凰狂喜,身子更加酸软,整个人偎了过去。

这是多么难得的一刻啊,一千年来,这样的机会只有过两次!

她多么希望着一刻能无限延长,可是她深知王的脾气,最烦人多话,所以尽管这样亲近的机会难得,还是言简意赅的说完,并且提出围堵的办法。

西贝冷眼旁观,看得出花四海只是无意间允许凤凰靠近他的身边,或许只是因为从小就在一起,他对凤凰没有那么戒备。

只是这对他是平常的,不带半分情意的事,对凤凰却不是这样。她会把这当成一种信号,可能接近他,并获得他的爱情的信号。

女人啊,傻起来真是无可救药。

2-38 本王在此,如你所愿

花四海点了点头。

论起摆阵,魔道中没有人比凤凰的能力更强,她的计策虽看似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却是长年累月­精­研阵法形成的,必定为最佳。

「西贝,你守东边。」花四海瞄了一眼纤尘无影背后的图形,知道他看到哪里,西贝就能领会,接着吩咐了马小甲和暗处,各守西、南两侧。

说完,他向前踱了一步。

凤凰一直偎倚着花四海,连他说的什么也没有听清,完全沉浸在这难得的亲近之中。

此刻他抬步向前,她完全没有提防,加上才启动完纤尘无影,耗费了太多的体力和法力,脚下虚浮,身边的依靠一空,登时重力全失,身子向一侧摔倒过去。

她差点惊呼出口,却感觉一股极柔的力量托了她一把,让她不至跌倒。

转头看了一眼西贝,见他站在王的身侧,一手抱胸,一手轻扣下巴,倾听着王发布一道道命令,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凤凰一笑,心里不知是甜是苦。

西贝既然不愿意让她尴尬,她又何必说破呢?如此的体贴和关心,是每个女人都想要的,可惜却不是来自那个她爱了上千年的男人。

抬头又看了看那个让她仰慕不已的冷酷如冰、坚强如山的男人,见他一挥手,锁麟龙凭空出现在他的掌中,再一抖,那环环想扣的法宝断成了几十个独环,轻落在地上。

马小甲和暗处俯身施了一礼,收起锁麟龙的断环,转身回去半山处的魔道驻扎地。

「王,让我跟着你。」知道行动就要开始,凤凰连忙要求。

「你才启动过纤尘无影,消耗过大,还是留在山上休息。」花四海略侧了侧头,沉声道。

凤凰只觉得心底最黑暗角落里的花都开放了。

王在意她呢!

他知道她现在地虚弱,所以不用她加入后面的战斗。

谁说他是最冷酷无情的?谁说他从不为女人回眸?现在他不正关心她吗?

可是她怎么能舍弃他,怎么能不跟在他身边,见证他所有的征服?!

「不,王。我要为你守着后方!」

凤凰再要求,甚至借着刚才的胆量,伸手扯住了花四海的衣袖。

「你确定可以?」

花四海皱着眉问,声音里并没有温度,可凤凰却觉得他确是关心她的。

于是,重重点头。

「那来吧。」花四海轻轻一震,不着痕迹的摆脱凤凰的拉扯,身形一晃,人影即隐没在一团黑­色­雾气之中。

「西贝小心点。」凤凰匆忙中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也跟着黑雾而去。

轻叹了口气,西贝摇摇头!

小花虽然无情,可是对手下却是恩威并重。今天换了任何一个小兵,立下了这头等侦察大功,他一样会关心地。

并不是因为对方是凤凰,是美女,他才流露出些微的关切。可是凤凰却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欺骗自己是人的习惯吗?

但是……算了,随她去吧,至少这能让她快乐。

………………………………………………………………………………………………

幽洞中,一片漆黑,到处散发着­阴­森的寒气和潮湿腐烂的气息。

可这于花四海,又有何惧。

浓得看不透的黑暗中,他的冰魔刀散发着冷冷的银光,照亮了他周围两、三丈的空间。

山峰下洞口暗道繁多,而且互相连通。但只要封住各个通路,也不过是个形状复杂点的瓮罢了。

收服魔道残余的行动对于魔道而言只是小事,不必出动魔军,所以他此次带的人不多。

之前他吩咐三大高手守住三处最到的出口,其余狭小的道路则由分好队的手下,各带一个他的锁麟龙独环守住。

锁麟龙上沾染的他的魔气,会助那些手下一臂之力,也可以让敌方在慌乱中以为是他在,进而慌不择路,最后逃入他布好的陷阱中,一网成擒。

而他,只要冰魔刀在手就足够了。

万物均有两面,一个东西的长处,往往就是它的短处所在。

这些人自认为狡兔三窟,可是一旦被堵住洞口,这些可怜的东西也不过是瓮中之鳖。

或者,是他们的坟墓,因为如果再执意不肯归顺,他会毫不犹豫地杀!

他心中坚硬如铁,脚下大步前行,根本不理会暗藏潜伏的种种杀机。而那些不怀好意的窥伺,畏惧于他荡然猛烈的气势,未等他遇到就纷纷躲避,仓皇逃窜。

这一战,还没打,不肯归降的二十一地煞已经败了。

只是他们对魔王的神威过于畏惧,对生命的渴望激发了本能的力量,还是打算戮力一搏!

凤凰就跟在花四海的后面,虽然身处地底深处,虽然在渐渐围拢的包围之中,心中却异常快乐。

王信任她,所以才把背后暴露给了她!一点也没有防备,就这么交给了她!

这不就证明她对他是重要的吗?像王这样的男人,信任就是一切。

「咻」的一声,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啸,锐利得像要划破人的耳鼓,穿透人的心脏。

凤凰吓了一跳,但花四海没有停步,似乎没有听到一样,而就在凤凰一迟疑的功夫,冰魔刀的光芒已经不再笼罩着她,刺骨的寒意立即浸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是魔道的女军师,按理说是见惯魔道的手段和气势的,可这些地煞垂死前的疯狂反扑之念,居然让她有些惊惧,急奔两步,又跨入前方的银光之中。

「止步,向前者杀无赦!」

幽洞深处一个尖利的声音厉声叫道,一对血红的小灯同时亮起。

花四海没有停步,但速度缓了。

不过他不是变得谨慎,而是要给这些人最后一个机会:「战还是降?」

四个字,字字如锥。

洞中发出人耳分辨不出的嗡嗡声,像是夜风吹过地心,来自四面八方。

凤凰抽出腰间软剑,与花四海背对背站着,不过她知道王不喜人触碰,在这战前一刻,没有挨近他。

「魔王,整个魔道全是你的,我们偏安流洲一隅,何必苦苦相逼?」又一个声音道。

「战还是降?」

「战又如何?降又如何?」第三个声音响起。

而花四海的回答还是那四个字——战还是降?

「花四海,不要欺人太甚!你虽然强大无匹,可咱们也不能任你鱼­肉­!当初你统一三十六天罡时,有人反你,被你杀得一个不剩。我们并入魔道,也难免你一个不顺心,灭了我们全门。」

原来,他们是想谈条件!

原来,这些地煞与那些被灭的叛徒是朋友,所以才会拼死反抗,或者还想借机报仇!

原来是怕死让他们选择了错误的道路,那么他只好以杀止杀!

「你可以了吧?这么大个魔道,这么多门人,已经差不多被你一统了,不必赶尽杀绝吧?」

「别理他的,我就不信他再强,还能在流洲山地讨了便宜去!」

「对,大伙儿抄家伙,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黑暗中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花四海和凤凰已经被团团包围起来。

花四海不是料不到这些,不过他并不在乎,强大的实力决定了他的自信和傲慢。

他也明白这些人是想让他妥协,甚至给出宽恕他们的诺言,可是他生来就不懂得低头为何物!

况且,完全统一魔道是他完成目标的第一步。倘若不能显示出绝对的统治力,他的下一步就会无法进行。

「战还是降?」他一字一顿。

「打他妈的!」死寂了片刻后,一个豺狼似的声音嚎叫着。

「本王在此,如你所愿。」他缓缓举起了冰魔刀。

2-39 悄悄话时间到

黑暗中划过一道闪电,仿佛巨大的山体裂了一道缝隙,银白­色­的月光透山壁而入。

这些地煞狂徒被逼入地下日久,对突然而来的强光极不适应,几乎是本能的纷纷闭目躲避。

但这只是眨眼的光辉,转眼即逝,当黑暗再度来临,离花四海最近的地煞们都觉得身体上的某一部位一凉,就像在深夜的密林中行走时,被带着露水的草叶树枝划到了­祼­露的皮肤。

细微的刺痛、痒痒的感觉、轻轻的划过、那清凉一线缓慢的消失在温热的皮肤上。

只是这一次,那凉意没有消失,反而向深处迅速蔓延。

接着,身体塌倒、残缺、分离,像迸裂的瓷器般无可挽回。

温热感,还是有的,那是血液所带来的。

不过因为冰魔刀的刀气太快了,没有喷溅,只有无声的流淌。

这是最极端的死法,­肉­体没有感觉到痛苦,灵魂却被尖锐的冰死死钉住。

惨叫声四起,心胆俱裂,只一招,就让不肯降服的二十一地煞见识到了魔王、魔刀的威力。

只是生死关头,人的兽­性­大于所有,逃跑和反击是唯一的本能。

所有的战斗都是在黑暗中进行的,仅有的光明就是冰魔刀泛起的银光。

这银光在幽洞中纵横交错,发出凛冽的破空之声,照耀到哪里,哪里就变成了死亡降临之地。

地煞们来不及做出反应。所有的抵抗都如螳臂挡车一样不堪一击。而花四海稳步向前,面对着那潮水一样涌上又退回的人浪没有一丝怜悯。

他给过他们机会,很多次。可是他们就是看不清,违背他就意味着死亡。

他要走的道路本来就充满黑暗,挡他路的人只有两个选择,顺从他,或者以生命为代价顺从他!

手中的冰魔刀发出兴奋的呻吟,他知道那是它痛饮魔血的快乐,杀戮越多,它的威力就会越大,这一刻他已经分不清是自己要杀,还是冰魔刀要杀了。

二十一地煞门的众人变幻着各种形状,有的像洞中怪石,有的像洞顶落下的水滴,有的是一条贴伏于地的黑影,有的是老鼠爬虫,有的是暗处的苔藓,更有的只是一团雾气。

他们躲藏着、潜伏着、或者伺机刺杀。但无论怎样的巧妙、机智和勇敢,在冰魔刀狂舞的刀气下,也很快成为齑粉。

在这场以一对众的对决中,数目失去了作用。狂暴的实力决定了一切。

哀号声中,各种法力低微的法宝还没有发出光华就陨落黯淡下来,曾经也称王称霸的地煞们。此刻像被狂风卷过的庄稼,一排排的倒下,直到他们终于明白。他们不过是雷霆下的草木,保命是仅有的选择。

地底洞窟众多,再也没有组织,再也没有联合,只有各自逃窜,而魔王如同浴血的战神、夺命的阎罗。一步步紧跟在后面,任他们跑得多快也无法甩开。

四十七处洞口。处处有魔王的魔气在,那是让他们心惊胆颤的气息,远远感觉到就要折身而返,就算慌不择路冲上去,也会被守在洞口的魔王麾下击退。

渐渐的,一切熟悉的路径全乱了,只有逃-逃-逃!

曾经以为这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是他们不败的阵地,哪想到结果成了他们的坟墓,而那可怕的脚步声仍然稳定的响起,似乎踏在他们的喉咙上,让他们无法呼吸。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山外也不知是何时光景,跑,成了地煞们机械的动作,而洞中的呼喊声渐渐稀落了下来,脚下的尸体却越来越多,扑倒的时候,连地面也接触不到。

半空中,悬浮抖动着各­色­的闪亮元丹,那是修魔者可以转世重修或者重聚魔气的根本,可是他们的闪亮如同他们的抵抗,转眼间就成为了劫灰,在洞内任意漫卷的狂风吹拂下永远消失。

「王,请饶一命,地幽煞率众投降!」一人扑倒在地,手举兵刃高喊。

顷刻间,像是河堤决口,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地面上伏倒了密麻麻颤抖的身躯。

这些魔道残余巳经­精­疲力竭,被从四十七个洞口进入的魔王麾下逼到了山腹中一处大石窟中,约有千人,黑压压、紧紧缩在了中间的空地上,西贝柳丝等人手持的火把,照亮了洞窟。

花四海浑身沾染着敌人的血,乌沉沉冰魔刀变成暗红,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他面无表情,眼神可怕的平静着,脸被火把映得忽明忽暗,宛如死神降临。

西贝柳丝走上前去,却又停住了脚步,皱紧了眉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此时投降不嫌晚了吗?魔王从不需要摇摆不定的手下,既然选择了战,就是战死为止,中途投降的废物,不配做他魔道中人。

不能不说,花四海的行为是霸道的,他想征服什么,从不给人退路,要么归顺,要么反抗到死,没有中间路线。

就见花四海一言不发,一伸手收回四十七路追兵手中的锁麟龙断环。

手臂挥处,这些断环再度联结成一串银链,盘绕在他周身,珍珠银的光华笼罩着他。

在凤凰沉醉迷恋的目光中,他伸两指拈决,锁麟龙的光华泄地,阳光爬升一样向那群降将浸染,而那些前一天还好勇斗狠的地煞们,此刻却像待宰的羔羊,被杀气迫得连头也抬不起来,无意识的等死。

西贝柳丝怜悯地看着这些降之已晚的地煞们,轻摇了摇头。

魔王心中的杀意好像海啸一样,当它凝结成力量,就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凤凰说得对,他是可以毁天灭地的人,怒火一旦点燃,只有杀戮和死亡可以平息。

凤凰迷恋、崇拜和爱的就是魔王的力量、霸道和睥睨天下的气势。

可是他却一直有隐忧,因为他知道那杀意是他唯一的朋友——那个称为魔王的小花心底最可怕的黑暗,如果他有一天因此走火入魔,成为魔中之魔,那时候谁来救他?谁来救天下?

绝对的天地力量,如果藏在一个孤独而敏感的人的体内,假如他从不为任何人、任何事物所动,那就是最可怕的存在。

而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花赶尽杀绝,­鸡­犬不留而无能为力。

「大魔头,悄悄话时间到。先扑倒亲亲。」一个声音忽然从花四海的胸口响起,因为别人都离得远,又被魔气阻隔,只有站得稍近的西贝柳丝和地幽煞听到了些许。

西贝柳丝一愣,因为话音模糊,一时没有听清楚是谁,只知道一个女人在叫小花,而小花的面容蓦然变了,那种神魔一样的凛然神情忽然回复到平静。

他眼花了吗?怎么小花脸上还有一点懊恼?

花四海也很意外,迟疑之下,冰魔刀和锁麟龙的光芒暗淡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已经杀了一天一夜了吗?

他正杀到­性­起,没想到那可恶的丫头又来捣乱。

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说话,让他心中燃烧着的热火瞬间冷却了下来,杀意顿失。

「交由你处理。」花四海丢给西贝柳丝一句,随后立即隐身在黑雾中,消失。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场原本半条活口也不会留的屠杀嘎然而止,先前没有半分预兆。

只有西贝柳丝隐约知道些什么,却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这群不足千人的地煞因为一个女人而保住了­性­命。

2-40 目标,大魔王!

「六师兄,你能不能走快一点。」虫虫有点不耐烦。

温道乙连忙应了两声,快走了几步,却又迟疑了,左右看看,不太敢确定地问:「七师妹,这里好像不是去沧海岛的路。」

笨蛋,当然不是啦!她是要先绕道到流洲,和花四海见上一面,然后再去完成师父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

话说也没有绕多远的路,不过是出了聚窟洲,上沧海岛是向东南,上流洲是往东北方向而巳。

但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温道乙是茅山道的祖师爷,是他成立的茅山一派。

多伟大、多了不起的人哪,一柄桃木剑,诛杀人间恶鬼妖灵,令邪祟之物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哪成想他在青年修道的时期,居然是个脾气好得不得了,怎么欺侮也不发火,随她捏圆捏扁都不反抗、举止温吞吞的小道士。

不过,他现在拿的是挟之夜行,不逢魑魅的灭魂剑。

可怕的是,温六师兄还是个路痴。应该说他和虫虫是一对路痴,但他痴的程度比虫虫还厉害,虫虫看到太平的时候至少分得清东西南,六师兄连分辨这个也有点困难。

真不明白白沉香怎么会派他们这一对方向白痴跑那么远的路,不过虫虫很高兴终于可以借机满十洲三岛的乱跑,学孟姜女万里寻夫了。

那天那死狐狸和那只死鸟(凤凰也是鸟)走后,有间客栈就来了一个人。

说是人,也不完全算人。只是个半尺高的小东西,五官俱全,黄衣黄帽。长得像匹诺曹似的,虫虫以为是木偶成­精­,抓起却邪剑就要给斩妖除魔了。

幸好三师兄张太乙看到,及时阻止了虫虫因惊吓而差点误杀好人的恶行,保住了这位平宁山礼佛寺派来的信使。

后来虫虫才知道这小东西叫要离,也称为庆忌,属于­精­怪一类,因为能日行千里,所以很多有修为的人养之以传信之用。

小要离躲在三师兄身后,一边躲避虫虫好奇地目光,一边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结结巴巴的说完礼佛寺掌门南明大师传来的话。

才要离开,就让好奇心大盛的虫虫用却邪剑拦住,非要捏捏小要离的胳膊腿儿,想看看手感如何,究竟算不算­肉­身。

她不用神剑斩妖除魔,却来欺侮信使,偏偏这两天被逼练功,因为悟­性­奇高而修为大进,要离这么快的速度跑了三回也没跑走。吓得放声大哭,气得一边的白沉香差点吐血。

拦着她吧,她还振振有词的说什么好奇是世界进步的力量这种怪话。一套一套的,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怪思想。

好不容易保护着要离逃走,白沉香才有时间思考一下南明大师传来的口信内容。

这些日子,表面上平静了几千年的十洲三岛暗潮涌动。各洲府都发现了魔道门人的行迹,妖道和鬼道也离开幽闭之处,频繁出没在民间。

再加上前些日子花四海才在无穷山上莫名其妙的盖什么通天塔,事败后又跑去流洲统一七十二地煞,摆明他在预谋颠覆天下的大事了。

只是不知十洲三岛平静了这么多年,魔道为什么要主动挑起争端?真的是为了权势称霸吗?似乎又不像。

花四海虽然是魔道的魔王,但听说他平时是不太管理魔道事务,一向独来独往。这不是一个有称雄野心的人所应有的行为。

而他们仙道每年都会在礼佛寺的驻地平宁山开一次「研法大会」,表面上是研习、切磋各自门派的法力仙术,实际上是加强仙道联盟,互通情报,以保护十洲三岛的平安。

仙道中大小门派众多,但以三大派为首,就是他们云梦山天门派、平宁山礼佛寺和沧海岛的隐流。

只是隐流中人全是女流之辈,幽居在与世隔绝的海外三岛之一,每回来研法,也只是派几名管事的前来,从来没有什么主张建议,似乎只是应个景。

从这一点上看,隐流实际上是真的隐居,并游离于仙道联盟之外的。

也就是说,好多天下事她们都不知道,包括目前魔道蠢蠢欲动的情况。

魔道有大动作,仙道各门派要联合起来商量对策,而隐流力量强大,必须参与。

但是通知别的门派还算简单,唯独去沧海岛是不那么方便的。

一来,虽然大家都知道沧海岛的位置,但通往此地的道路难行,找不到那条只有隐流中人才知道的私密栈道,十之八九会在古怪山、莫嗔泽迷路,耽误事情事小,能不能保住命还是未知。

二来,就算找到了路, 到达海边时没有龙帝白鹤带之飞渡,也找不到岛之所在。所谓沧海易渡,隐岛难寻就是这个道理。

三来,魔道中人巳经密切监视了仙道的一举一动,还要提防他们半路截杀送信之人。

最后,各派的掌门及长老们都已经安排好本门事宜,赶往礼佛寺,不可能亲自去隐流送信,而礼佛寺的高手都派去各地探查魔道的行动了,也找不出可靠的人,所以只好麻烦天门派完成这个任务了。

白沉香想来想去,目光落在了虫虫身上。

这个任务当然是危险的,但他既然要磨练这个顽劣的七弟子,还要惩罚她打死师伯的重罪,这件事是最好的考验。

不过他也不太放心让她一人独行,于是速招六弟子温道乙前来同去。

这六弟子看来温吞,不显山,不露水,脾气也好,但道术却是八剑弟子中最高的,如果没有极大天灾或者遇到上古妖神、鬼魅,保护虫虫是绰绰有余的。

前提是,这个劣徒不要太欺侮人,想到这儿,白沉香倒真替温道乙担心。

另一方面,虫虫虽然胡闹,可毕竟是女儿身,隐流中人排斥男子,她一个女孩儿家,身上又带着他的亲笔书信,自然不会被拒之门外。

想好了前因后果,白沉香即派虫虫动身。

本以为她会推三阻四,连软硬兼施的劝慰之言都想好了几套,只等着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想到她竟一口答应,看来还很高兴的样子,倒弄得他很被动。

他在脑子里酝酿了很久的、大义凛然的说教就这么没有完成,让他在失望之余,有点怀疑这劣徒,可又一时抓不到把柄。

看来这劣徒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还以为是游山玩水去的。这一回她就会明白天下并没有想象中的太平,但是磨练她一下也好,只希望她不要真的出事。

安排好一切,白沉香又加紧逼着虫虫修炼了好几天,直到温道乙赶来,两个人才迅速动身前去沧海岛。

对于虫虫而言,她本来就想去找花四海,这两天又被白沉香盯着修炼,疲劳之极,所以一出门就像从牢里放出来一样,感觉无比自由,满怀着对花四海的向往,也忘记长幼有序了。

一路上什么都是她做主,她说怎样就怎祥。若不是白沉香嘱咐他们不能御剑飞行,提防引起魔道的人注意,只怕早就飞到花四海身边了。

事实上,她的心已经飞去了。

他在流洲,他就在那儿,而她正是去流洲,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啊。看到他的脸庞,听到他说话,也许还可以再吻一次。

然后她要问请,他心里到底有没有爱的人。如果没有,那她就要努力看看。

小花牌冰山,女花盗姚虫虫来啦!

每夜,她也会背着六师兄,对着那个代表花四海的水心绊倾诉心事,报告行程。

有时想得厉害了,她会落下思念的泪水;有时走得累了,她会激励自己,喊上一句:目标,大魔王!

2-41 早就迷路了

不过,订下目标是容易的,从现实到目标之间的距离就比较难以跨越了,特别是虫大小姐分辨方向的能力为零,而她可爱的六师兄的分辨值为负数。

他们出发的时候,白沉香连一个铜板也没给,照虫虫往常的­性­子,根本不会理会什么「百日之内必回」的师命,肯定一路磨磨蹭蹭、慢慢腾腾的游山玩水,回到天门山还会逼白沉香白大掌门亲手给她做两双千层底的软面布鞋来赔偿她球鞋的磨损。

不过,她存了在「公­干­」过程中­干­点「私事」的念头,自然在时间上就紧迫了一点,况且她那么想尽快见到那个人,所以只好自己破费了大笔银子,买了两匹据说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良驹,但是速度还是不能让她满意。

「六师兄,你说那个要离,是怎么养的?」虫虫喝了一口水,想起了那种专业邮差。

此时快黄昏了,两人策马来到一个至少有五个岔路的山口,一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走,­干­脆下了马休息一会儿。

「那是泽­精­,不好驯养的。」温道乙站在路中央乱转,一会看看夕阳,一会掐指算算,想以他的负值方向感找出通往沧海岛的路。

可是他不知道,在虫虫的故意下,他们已经离沧海岛越来越远了,他怎么判断都是错误。

「如果师妹喜欢,为兄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那你说,它们就是长不大的吗?也不知道如果它们吃得饱,力气会不会很大?」虫虫又问。

「要离之形就是那样小,它们是­精­怪,不是力士。只怕——」温道乙有点奇怪虫虫的问题,不过相处久了,早知道她总会生出古怪的念头,也习惯了。

这位师妹与众不同,在云梦山上时就有领教,从没有人敢顶撞师父,伤了师伯,还私自打开连连看逃跑,居然还在民间开起了店铺。可这位师妹什么都做了。

以前相处少,并不了解,这几日朝夕在一起,他觉得这师妹很可爱的,虽然有点闹腾,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但总体上是个好姑娘。

「我在想,如果它们有大狗的力气就行,到时候咱们养上几十只。让它们套上车,这样会不会大大提高咱们出行地速度?」

狗能拉雪橇,大概也能拉小车。如果有了要离,以后想见那个大魔头的时候,就算远隔万里。也如同近在咫尺。

嘿嘿,这个世界没有飞机,一定要找点可靠的交通工具才行。

温道乙被虫虫吵得更分不清东西南北,心里虽然焦急,却仍然好脾气地道:「要离之所以速度快,是因为它们可以形随影动。如果套上车带着人,只怕就跑不快了。再说,平日咱们是可以御剑飞行的,如果把天门心法练到第六重,步行数月的路程也不过只有数日,只是这次的任务比较秘密,我们的道行不高,倘若飞行,容易被魔道发现,所以才如一般旅人一样赶路罢了。」

虫虫愣了一下,倒没想到修炼自己比训练要离省事多了,也可靠多了。

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肚子里全是现代思维,有了问题就想借助外力和工具解决,从未考虑过从自身入手。

可是达到天门心法第六重?那她要练到猴年马月去,直接杀了她只怕更容易一点!

听说她「可敬」的师父不过才第八重,也没有突破九重大成。

而她现在修习的只是入门道术的脱胎篇,后面还有换骨篇、洗髓篇、练­精­篇、悟道篇,然后才有资格修炼天门心法的第一重。

好遥远啊!

六师兄悟­性­最高,修了几百年也不过是第二重。其他的师兄师姐还在突破第二重中,小八更是才过了第一重。

就凭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对修道没有一点自觉和热情,自动放弃比较明智。

再说天门派还有什么通关考试,和在规代考英语四、六级一样,可怜她大学年业好多年了,到了另一个世界却还要考试。

才不要呢!

美好的人生不能全浪费在学习上!

虽然剑仙,也就是他们这种半仙的生命很长,但也不是不死不老的,不过是比正常人类慢了几百倍。

总之人生有限,当然要玩乐第一。当然,在玩乐中,爱情至上,在爱情上,花四海坐首把交椅。

温道乙见虫虫不说话,脸上表情变幻丰富,还以为七师妹是小孩儿心­性­,这些日子又赶路累了,这才异想天开,不忍看她失望,连忙道:「不过我听师父说,隐流有一种法术叫『流星闪马』,修炼之后,出行的速度比要离还快,而且不用飞行,修炼的方法也比较速成。」

「咦,这个好!这个好!等咱们到了沧海岛,我就请她们教我一下。」

虫虫大为兴奋,第三次有了主动修炼的念头。

第一次主动是为了一只马桶,解决人类自身的尴尬;第二次主动是为了能摆脱连连看,去见花四海;第三次主动是为了以后跑来跑去方便,办了错事也好逃得快。

万一再惹了白沉香呢?咻的一下跑远了多好。省得师徒两看两相厌。距离产生美,这回她下山了些日子,白沉香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看来以后在适当情况下,隔三差五地离山出走是好办法。

她这样想着,远在万里外的白沉香此时耳根子发热,心跳加速,感觉像受了诅咒一样。假如他知道虫虫这样的心思,只怕会气得用头去撞云梦山,修道之心如此不诚的。全仙道只有他天门派有此一徒!

温道乙笑而不语,心道人家隐流的私传道术怎么可能轻易教给外人,七师妹想得简单了。可是看她这样开心,也不忍说破,只好等以后慢慢劝她。

只见虫虫一跃跳起,脸上的失望一扫而空,心里也跟着舒畅。他很是喜欢这位师妹的­性­格,虽然容易沮丧,遇到困难就想放弃,可是总不会沮丧太久,马上又生龙活虎起来。

「我觉得是走那边。」虫虫伸手一指。

这边是东北方向,也就是去流洲的。是去流放的吧?不过——可能——大概——她也不太确定,可以既然走出这么远了,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她心里想着那个人,一定会找到他的。

「好像——是这边吧?」温道乙搔了搔头,有点怀疑,指了指相反的路。

不过,他根本没有自信。

「就是这边啦。」虫虫有点心虚,只能以一条道走到黑来支撑信念。

「听我的没错。」未了,还加了一句。加重语气,给自己和六师兄信心。

温道乙只得上马,惴惴不安地跟她走。

当夜幕降临之际,他们终于走出了山口,看到前方一片黑压压的房屋,似乎是个小镇的样子。

虫虫一阵欢呼,为自己蒙对了而雀跃。

虽然她是不确定这边是什么方向,也不太认得准哪颗是北极星,连月亮的位置也不太明确,但有人的地方就好啊,可以找个人问路。

问清了流洲的位置,拐了六师兄走就是了。

两人策马,兴兴头头的往小镇上跑,温道乙却在就要进镇的时候。猛然拦住虫虫,眯着眼睛盯着前方。

虫虫见他一脸严肃,平常笑嘻嘻温和厚道的神气全被警惕和认真所取代,有点奇怪。

「怎么了?」

「有魔气!」

「啊?不会吧?」

魔气,魔道之气,魔王之气,有了他的气息,就证明某人在附近。

其实以他的能力,掩盖魔气只是举手之劳。但他那样骄傲,怎么肯示弱以人?

她倒真爱他这个­性­子,敢于正面面对一切,连做坏事、做恶人都那样光明正大,直接了当。这才是霸气啊!

温道乙闭目以心力探测,之后很确定的点头道:「没错,而且魔气沛然,想必是大队人马。师妹,快进山躲避!」

啊?躲避?进山?她要的就是魔气啊,要的就是大队人马啊!这证明花四海在镇子里。

可是,这么快就到流洲了?照理说,到流洲还要好几天哪。之前她仔细研究过的,至少还要走上七、八天才会到。难道是魔道的其他大人物带队出动?

虫虫的心里乱成一团,又紧张、又兴奋、又有点怕失望。

她虽然一直向东北方向走,而且在六师兄面前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她现在不得不承认,她迷路了,早就迷路了!

所以她不确定,镇子里面是大魔头还是别的什么在等她。

大魔头在里面吗?

2-42 仙魔恋没有好下场

「师妹,速速离开此地!」温道乙一把抓住马缰,提醒发愣的虫虫。

虫虫罕见的没有争辩,随着温道乙又回到了山口后才扣住马道:「师兄别急,我们得想个对策。」

「温道乙知道这个师妹一向多事,有心想拒绝,可是看她一脸正经严肃,好像有很重大的事情。

事实上虫虫上一有很重大的事情要办,和花四海见面对她而言就是非常重大的事。

在这个时刻她突然明白了《倚天屠龙记》中赵敏的话:天下大事,生死荣辱都及不上一个他在心中的地位。想的、念的,不过是这样一个心上人而已。

「我们得进镇去看看情况。」虫虫全身的血都供给了大脑思考。

不出所料的,温道乙觉得此举非常不妥,不同意。

「我知道我们师兄妹道行不够,深入虎|­茓­是很危险的,也知道我们有要事在身,不应该横生枝节。」虫虫又开始忽悠人,「可是六师兄记得吗?师父说过,现在十洲三岛是山雨欲来之势,天下要大乱了。现在魔道的人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山中小镇,只怕在密谋什么,我们倘若视而不见,没有探得一星半点的消息,岂不让我们仙道失了准备防御的机会?」

「师妹说得对,但我们办事要有轻重缓急,这封密信非常重要,必须要送到隐流掌门的手中。花四海那大魔头身世神秘,是几千年来魔道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倘若仙道三大派消息不通、无法联手,就是知道魔道的密谋也无法抵抗。再说,我们可以先送密信,再回来查探一下蛛丝马迹。」

温道乙是个慢­性­子,一般这样的人会比较清醒谨慎,不像二师兄燕小乙那样热血,很容易就听信了虫虫的话。

不过虫虫铁了心要冒险进镇,自然一计不成二计生,假装思索了一下道:「师兄说的也有理,可是等我们回来,别说探查消息,连黄花菜都凉了。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老婆逮不住流氓。必要的险还是要冒的。我也知道密信重要,不如我们兵分两路,然后在前面的镇子会合如何?」

温道乙夸花四海是魔道几千年来最出­色­的人物,虫虫心里有些得意和开心,好像「她的人」被表扬了一样。

「脑海中出现了那男人模糊的影子,让她心里热乎乎的,更加坚定信心要进镇去,根本没有想过,里面的魔道中人不是花四海该怎么办?

她这边动着心思,那边温道乙却在认真考虑她说的话。

她虽然是胡乱编的理由,但从仙魔两道对立的情况看也有几分道理,所以温道乙犹豫了,心中衡量着送信和探秘哪个更重要。

他一向是个稳当可靠的人。但目前局势确实非常紧张,有一触即发之感,又想起虫虫说的兵分两路,把心一横道:「师妹言之有理,我看这样吧,师妹带密信先走,为兄进镇看看,随后就来。师妹等我一天,如果我没到,密信的事就只能麻烦师妹一人了。」

别啊别啊!她要去私会大魔头,六师兄掺和个什么劲啊!

好家伙,她姚虫虫浪漫的仙魔幽会,如果让一个小道士代替她前往,多煞风景。

那魔头表面上虽然冷冰冰的,但对她其实挺好的,几次三番没有杀她,还上过一堂吻技训练课,大概是看在她有七分——呃,不对——是三分——要不——就是一分美­色­的面子上。

六师兄虽然长得慈眉善目地,但毕竟是男人,还不去一个办一个,砍瓜切菜一样吗?

话说六师兄这人怪好玩的,可以随便欺侮,让那魔头杀了,多可惜啊!

「绝对不行!」她差不多是叫喊出口,吓了温道乙一跳,「师兄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一强一弱的伙伴遇到了危险,一定要保住强者的­性­命,因为强者生存下来,才有可能救出弱者,如果是弱者平安,而强者身陷囹圄,弱者早晚也要倒霉,那不是大家玩完?」

「师妹——」

「师兄,你要理智一点,不能感情用事。」虫虫看到温道乙动摇,连忙继续说:「我们这回出来,可是背负着全仙道和天门派的重托,一定要找出损失最小,可是机会最大的办法。」

温道乙一时踌躇,虽然明白虫虫说地有道理,可是他又怎么能让法力低微的师妹去冒险,而自己躲到一边做后援呢?

但这情况也不容他细细思量,就连马儿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一直不安的刨着蹄子,无声的催促他做决定。

「依师妹之见呢?」他忧虑之下,嗓子都哑了,说出一句话艰难得很。

看着温道乙的脸,虫虫感到强烈地内疚和自责。

为了自己的一念之私,害这位温良敦厚的六师兄这样担心,她实在很自私。可是,她太想见那个人了,胸中像烧了一团火一样,假如不去见他一面,问个明白,她的心会被烤成一片沙漠。

不管那大魔头在不在镇子中,她都必须去看看。她不能和他擦肩而过,那是没营养的韩剧里才有的情节。她不会人为的制造障碍,自己的人生幸福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对不起了,六师兄,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这次就欠着吧。她做这一切都不是故意,谁让她做为仙道高人的爱徒,或者说劣徒,却爱上了反对派的领袖人物。

她也不想进入这么为难的境地,她也想找个志同道合的人携手江湖,没有这些门户之见的烦恼,可是爱情像闪电,在她最不注意、最尴尬、最没防备的时候劈中了她。

她能怎么办?只能顺应着自己的意愿,她不能违背自己的心。

而且假如镇子里真有什么­阴­谋诡计发生,她倒确实可以探查一番,这个险她是要冒的,如果出了什么事,也是她为爱情付出的代价。

机会难得,哪怕这意味着被误杀、误抓,甚至大卸八块,她也要尝试。

虫虫左右看看,然后指了指镇子侧面的一座山峰道:「师兄,这事不宜鲁莽,我们先到那座山上看看。」

那座山峰比较险峭,镇子就是依山而建,另一侧是宽阔的官道。以前她在现代旅行的时候,在南方不少多山的地方都见过这样的小镇。在她看来,其实这种不太科学,倘若有个泥石流、山体坍塌什么的,镇子很容易遭到这种无妄天灾的伤害。

回头想想,这个地方的镇子是依山而建的,也就是说这个低反个多山。流洲就多山,从这点上看,他们大概并没有走错路。

不过,那个大魔头这回出来不是独行,而是带了一堆人,她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只怕是不成的。

人家放不放她进去暂且不提,现在这种仙魔对峙的气氛越来越浓了,她又不是傻子,就算对这个死结再没有认同感,也知道应该避讳一些,不然会让大魔头和师父两方为难。

仙魔恋没有好下场!

这话哈大叔说过,师父说过,好多人说过,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惨事,让大家这么担心这场恋爱。

不过她姚虫虫是谁啊?就算是悲剧,她也能给演成喜剧。辛苦,不怕,为这么好的男人辛苦点不算什么。

有句话说得好,到手的东西越贵重,付的税就要越高,有的地方还加增奢侈税呢。

当年仙魔恋的男女主角是谁呢?

没有好下场?她不信!

2-43 滚石行动

她作为现代穿越而来的女子,是不介意、也不在乎这些的,但是这些问题确实对她的感情有影响和压力,她必须小心。

不能光明正大的进镇见自己的心上人,她也只好制造一场灾祸,前提是不要伤害其他人,不知不觉地混进去。

再说,倘若她这么直眉瞪眼地走进去,六师兄那儿也不好糊弄。

把马留在山口,两人也顾不得御剑飞行会被魔道发现了,先远远的飞到小山坡的另一侧,然后再到山顶,往下俯视。

「奇怪!」看了一会儿,温道乙的眉头越锁越紧,「怎么镇子上还有妖气盘绕?」

「啊?你不是说有魔气吗?」

不要啊!如果是六师兄看错了,她白飞那么高,又白费那么多心机了!

妖道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要见来­干­什么?如果不是花四海在下面,那她当然先去迷信,不要冒险了。

温道乙把全部法力运于七窍,努力探查着山下的气息,半晌才喃喃地道:「方才我们是在平地,看不清楚情况,现在在镇子的上空就可以觉察到了。这个镇子是个死镇,没有一丝人气,可能荒废许久了。从其势上看,妖气很强,但被压抑掩盖住了,不过有一道魔气更强,所以逼得妖气显了形。这说明镇子上有妖道和魔道的高手云集。他们果然在密谋大事!幸好听了师妹的话,不然就错过了探查的机会!」

「我怎么看不见?」虫虫有点发急,眯着略有点近视的眼睛看。只看到一堆没有人烟的破烂房子,一条主街贯穿这个巴掌大的地方,主街中央有一个相对高大整洁的建筑。

「师妹,用你入门的天门派心法和先天神气。」温道乙看虫虫瞪着山下,颇为辛苦,提醒道。

虫虫当了剑仙纯属误会,遇到任何事,假如不是危及生命的,总是习惯于用现代的思维和行动方式来解决,此刻经温道乙提醒,才想起自己好歹也修炼了些日子,虽然打架不太在行。逃跑和偷窥还是有点长近的。

再说上回经过那大魔头的引导,她渐渐可以引导自己体内那道真气了。那个奇怪的人给了她这道真气,什么也不说,真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不过现在顾不得了,先用了再说吧。

把体内真气导于双目之上,趁着皎洁的月光,她终于看清黑漆漆的小镇中的一些情况。

小镇两端的出口都有人把守,不过守卫却不像是魔道的人。

那些人的眼睛都贼亮贼亮的,远远看去就像一盏盏绿莹莹的小灯,让虫虫想起看过的动物世界。据说野兽的眼睛在黑夜中就是这样发光的。

难道真是妖道中人?他们一直幽居在妖界,一个与十洲三岛相连,却又隔绝的地方。怎么会突然跑出来?

六师兄说,妖气本来是隐藏着的,结果让强烈的魔气给逼得显了形。那就是说魔气非常强大。

那么,是他吧?

如果不是他,谁能有这样强悍的实力?可是为什么他在的地方,却由妖道的人守卫着?他不是落入什么陷阱,被抓了吧?

想到这儿,虫虫心里一惊。真气涣散,顿时看不见了。而因为焦急,怎么也无法再重新聚气。

不过她也看清楚了,除了镇子两端有守卫外,整个镇子都非常安静,镇中的那个比较高大在建筑隐隐现出灯光。

「还是我去吧,师妹。」环境险恶,温道乙不放心虫虫犯险。

虫虫坚决反对。

和花四海相会,怎么能有人代替她去。再说现在情况变了,魔道和妖道不知道在搞什么飞机,从表面看来,那大魔头可能有危险,她更要亲自去救他。

他曾经说过,如果她能救他三次命,他就说出自己的身世。而在这一刻,虫虫突然发现和他的安全比起来,她根本不在乎他的身世是什么,他内心的秘密是什么,只要他平安就好。

她根本不希望有第二次和第三次挽救他生命的机会。

「师兄,你瘦巴巴的,能推得动那块大石头吗?」争了半天,温道乙还是听从了虫虫,而虫虫也想出了一条不算计策的办法。

这个小山坡有些坡度,也没有生长什么树木,倒是有许多乱石。显然这地方的生态不怎么好,也许是后来变坏的,所以山脚下的镇子才没有人居住了,而且破败成了现在的模样,简直和荒坟一样。

不过既然镇子里没有人,她的滚石计就没那么多忌讳了。

她是想让六师兄以法力把这些乱石从山坡上推下来,然后她混在石头中,滚下山去。如果用劲用得巧,这些石头可以落到那间大宅的门口,花四海十之八九就在里面。

话说,她不是会变大石头嘛!

「师妹啊,我是以法术推石,不用担心我的力气。」温道乙这样稳当的人,这会儿也禁不住紧张,因为要冲锋陷阵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个法术二把刀的七师妹。

「可是,你变成石头滚下去,只怕——会受伤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虫虫,看她一脸健康活泼和坚定自信,但肯定一会儿就变成鬼哭狼嚎的可怜模样了。

会受伤?

虫虫吓了一跳,根本没想到这一点。不过考虑一下情郎的命和自己的伤孰重孰轻,虽然她极度怕疼,怕流血,怕脏,怕一切城市娇气包怕的东西,但还是一咬牙,拼了!

一边是爱情,一边是生命,放弃……那个也不算放弃……是使生命受点威胁,却能得到爱情,也值得。再说,她命大得很,一定不会有事的。

算计一下也不算吃亏,如果她狼狈不堪的拼命救那大魔头,再受点伤啥的,说不定他一感动,直接以身相许了。

这就叫:舍得一身剐,能把魔王带回家!哦也,搏一票吧!

「我来想想办法好了。」这边,虫虫不断以美好的前景来做心理建设,那边,慢吞吞的温道乙说出了解决办法,恨得虫虫想踹他一脚。

有办法为什么不早说?害她一边冒着冷汗,一边以超级想像力在脑海中演习滚钉板上京告状所遭受的痛苦。

「我用法术幻化出一块石头,你藏身其中,然后以你的金光真气护住自身,虽然这样滚下去,师妹还是会头昏,但至少不会伤害身体发肤。」温道乙慢慢地说,神­色­间有点自责,「只是为兄的法力低微,幻石的维持时间不会太长,一落到山脚下,你必须立即自己变幻,

时间一定要拿捏得好,否则一定会被发现。」

虫虫猛点头,晕就晕吧,总比浑身被划伤,甚至被碎石撞得内伤要好。话说她在现代最爱玩的东西就是冲天火箭、丛林鼠、炮弹飞车类的游乐项目,应该对晕眩很适应才对。

「还有,山上滚石,下面妖道和魔道的高手必会注意到。他们会结成结界阻挡石头落到镇中,说不定还会动手毁石,所以师妹此举是很危险的。你要滚得快,冲在最前面,等那些守卫发现,你已经落到了镇中才行,这样他们就不会再废力气注意你。」

啊,这一点她也没有想到。不过顾不得了,倘若大魔头真有危险,她无论想出什么­阴­谋诡计、付出什么代价也非要进镇不可。

师兄妹二人又商量了一下接应的办法,决定石头一落,温道乙就先离开山顶,提防妖道和魔道的人上来检查,然后滚石行动就正式开始了。

2-44 命中的天魔星

晕,真的很晕。

虫虫虽然算计得很好,可一行动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根本不能自主,想像中的定点滚动也没有实现。

落下来的一瞬间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点缀着点点金星,昨天晚上吃的一点­干­粮冲上喉咙,又被强行压了下去,好在她肚子里还死死地记着要变幻的事,所以温道乙的法术一破,她立即石化,万幸的没有被喊叫着冲上来的守卫发现。

嘭嘭之声四起,好不容易聚焦起视线的虫虫看到几个妖兵结起了结界,把还没有掉落的石头挡在半山坡上。

不出六师兄所科,石头都被才打成了石粉,散落了一地,还有几个妖兵直冲上了山顶,似乎是搜查一下这突然的塌山落石事故是天灾还是人祸。

虫虫努力克服天旋地转的感觉,向四周望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弹落到了一间破烂房屋的断壁残墙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卡在窗子上,对面正是那个镇中唯一还完整的高大建筑。

那是幢二层小木楼,看样子以前似乎是一间大客栈,不过在门楼的上方,由二楼的回廊伸展出一个又宽又大的露台,顶子已经没了,只有几根支撑用的木柱还孤伶伶地树着,上面挂着几盏灯笼,正是从山坡上看到的灯光。

露台上摆了一张桌子,桌面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两盏茶,有两个人对桌而坐。

右边坐着一个美­妇­人,大约四十上下的样子,徐娘半老,但是风韵绝不是尤存。而是一点没丢,眉眼水润、身段婀娜、雪白的衣裙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着莹光,乌发高高的盘起,整个人都美得恰到好处,艳丽极了,却又不会给人过分之感。

只是她坐的姿势不太端庄,柔若无骨的身子半趴在桌面上,腿在地上不太老实的摆来摆去,显得有些调皮和挑逗。还显得有点怪异,发出轻轻的碰撞之声。

虫虫没办法揉眼睛,只是用力眨了眨,再细看,差点惊呼出口。那哪里是人腿,明明是一条长长的蛇尾在甩动着。

果然是妖,蛇妖!

她穿着白衣服,蛇尾却是青绿­色­,那她宄竟是白素贞还是小青?许仙哩?许仙在哪?

虫虫东张西望,看到这美­妇­人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确切的说是男妖,貌似保镖,青面獠牙,浑身黑毛,害虫虫恍然以为自己是在西游记拍摄现场。

为什么没有许仙?许仙虽然不是她喜欢的强悍冰山男类型,而是清秀斯文男。好歹也能养眼,为什么是两个狗熊怪一样的家伙,太吓人了。做妖也做不好,真是失败啊!

愤愤不平的想着,再往旁边看,虫虫的心蓦然紧缩。

一个男人端坐在桌子的左侧,黑衣散发,肩宽背阔。手中握着一杯茶,方正坚强的腕骨上有一道新伤痕,狰狞的延伸到袖子里。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天底下最帅气优雅的男人、一个­精­明­干­练的男人,一条永远分不清前后左右的黑影和一个高挑美女。

但这么多人围着他,他却还是显得那么寂寞孤高,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切都游离于他的身外。

自从他的影子闯入眼帘,虫虫的心脏就严重供血不足,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想过很多次与他重逢的情况,从没想过他害她出现了心脏病的症状,心跳过速,喘不过气儿,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眼前的景物全是黑的,只有他在。

天哪天哪! 为什么他要带这么多人出来,否则她要立即扑上去,挂在他身上,死也不下来了!

她这边激动得不行,拼命控制着才能让她的障眼法维持住,那边的花四海却不着痕迹的轻蹙了下眉头。

这丫头怎么久跑到这里来搅局了?她不是说要去流洲吗?怎么他躲到生洲,却还是遇到她了?她是和他撒谎还是迷路了?

看来迷路一说比较靠谱,不过她本来是要去东南方向的沧海岛,结果又想跑到东北方向的流洲去找他,现在却到了正面方向的生洲来,这路迷得,一般人很难达到这么迷糊的水平。

这丫头的脑子是什么做的?糊涂得不行,却又机灵得可以,明明软弱,却又特别顽强,简直天下地下,独此一份。

虽然丢人,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想躲开她的,因为他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定力。

每一夜,每一夜,她不间断的和他说话,他从开始的厌烦到后来的无可奈何,再到现在她偶尔晚来一会儿,就会有些期待。

或许,还有些不自禁的想念。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他如果想夺回那半个遗失的水心绊是相当容易的,可是他居然没有,因为他意识到他是想听到她的声音的,想让她带给他一丝人间的烟火气和那难得的温情。

每当夜深人静,她的声音就会响起,似乎她就在他身边,嘻嘻哈哈的死缠着他,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件事在她眼里都能被发掘出趣味,什么事她都可以从开心的方面去想,但这样开朗活泼的­性­格还真是能让暗夜都变得温暖起来。

从小到大,他不容一刻放松自己,狠绝地逼迫自己,时刻为心中的目标努力着,直到他成为最强大的存在,所有人俱怕的魔王。

可是听到她用水心绊呼唤他,他很想纵容自己软弱一阵,但也仅此而已,并不想与她有太深的纠葛,所以他以魔王之尊,却要躲避一个天门派的低级弟子。

只是为什么就躲不开呢?他从来不相信命运,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有点怀疑,这个丫头是自己命中的天魔星,就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绪而存在的。

看来,她的法力提升很快,现在变幻的样子虽然滑稽,但除了法力高强的人,别人也看不透她的真身。

但一块圆咕隆咚的石头架在朽木的窗棂上,没掉下来已经是奇迹了,居然石头顶上还长着几缕红草,想必是头发没有变下去。

现在月­色­尽管很明亮,但毕竟是在夜里,没有人注意到这样奇怪的石头。但时间一长,倘若别人有心,她就掩盖不住了。

而且,她不该来到这事非之地,这危险的漩涡中心。

想到这儿,花四海略侧了一下头,瞄了一眼西贝柳丝。

西贝的法力很高,估计也看得出来,只怕马小甲和暗处也可以,凤凰就未必了。但是他担心的是对面的妖道首领,只要妖道的人不发现,等下他们离开,那丫头就安全了。

想来,她虽然胡闹任­性­,却不愚蠢,应该不会这时候跳出来闹事。

就见西贝抿着嘴,似笑非笑的站着,看到他眼光扫来,假装无意的踱到妖道首领的身侧,正好挡住她的视线。

「西贝大人有何指教?」那美­妇­人有些奇怪,轻笑着问。

说话的声音这么腻人,看来这美姐姐是走­性­感路线啊! 虫虫总觉得这美­妇­在勾引她家小花,心里一急,差点从窗子上掉下来。

花四海眼睛没有看向这边,但全身的感官却都在注意,见虫虫差点现形,面­色­没有变,但握着茶盏的手一紧。

白沉香为什么不把她关起来,放到十洲三岛让她乱跑,假如在这里出什么事,他不能明着保她,难道看着她死吗?

「夜风逼人,龙老大这样的美人怎么能无人爱护,还是让我这粗鄙的男子略挡一挡吧。」西贝扯过话来,举止潇洒风流,任谁也不会讨厌他。

他边说向花四海递了个两人才明白的眼­色­。

意思是:你快点谈,谈完快走,只怕那丫头坚持不了这么久!

她有几把刷子,大家都知道,这会仗着法术突飞猛进还能变型,呆一会儿难保不翻出花样。

龙老大是什么人?让她看出来,只怕要节外生枝!

2-45分脏不均

「龙老大,有什么话请明讲。」花四海沉声道。

啊,他的声音多好听啊,浑厚的男中音从胸腔中发出来,在这样寂静的空镇中传来隐隐的回声,听在人耳朵里酥酥的,让人感觉好像有无数小草从心里破土而出一样~~~某花痴女虽然被卡在破窗之上,却仍然忍不住欣赏赞叹。

被称为龙老大的妖道首领轻轻一笑,「魔王殿下,你们魔道要想打上天界,和天道那群混账王八蛋­干­一家伙,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可真的需要我们妖道的助力呢。」她的声音温柔婉转,说出的话却有几分粗俗。

「这正在我坐在这儿和龙老大商谈的目的,不然龙老大怎么会致信于我?」花四海放下手中的茶盏,脊背挺地笔直,不卑不亢的看着面前笑里藏刀的美­妇­。

「是呢。」龙老大仍然笑得妖娆,「如果我不来,只怕要劳烦您来找我们妖道,我想魔王殿下有雷霆手段,倘若我手下的人不懂礼数,闹得血雨腥风的,和七十二地煞一个下场,也没什么趣味。」

花四海坐在那儿,冷冷的一言不发。

龙老大只得继续说下去,「可不是么?咱们妖道胆小怕事,要不也不会幽居妖界这么多年,受那凄风苦雨,过那不见日月的岁月。如今魔王殿下有需,咱们妖道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好歹几千年前还是一派。只是这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里的活计,总得划出点道道来,不然我就是有心助你,也得为手下人想想。」

花四海皱皱眉头,心中有几分厌烦,忍不住又注意了一下虫虫的方向。

他已经明说让这妖­妇­有什么条件就提了,她为什么就不懂得痛快说话,非要拐弯抹角,连那丫头半分地直率可爱也比不上。

「龙老大,我们魔王已经言明,合作的条件请直言吧。」凤凰跟随花四海多年,看他不回话,就知道他的心思,不禁回话道。

魔王的­性­子冷漠刚硬,不喜别人绕弯子,更不喜多话之人。但他不是莽夫,也并不是不会这些合纵连横的谋略之术,只是他的实力太强大了,所以不屑于此。

只是这回他谋划的事情太大,最好能得到妖道和鬼道的助力,所以他第一步是tong一全体魔道,然后就是和妖道、鬼道联合。、

倘若不能联手,也要保证这两道不倒戈向敌方才行。

曾经以为是不容易的,魔王甚至吩咐她做好了先和这两道血战的准备,哪想到妖道的首领主动投书,邀请魔王到生洲的茱萸镇来商谈合作事宜。

但是到了这儿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却什么也没谈出来,只怕已经到了魔王的忍耐极限。

「其实也简单。」龙老大终于直言道:「我要十洲三岛的一半。」

「我若不答应呢?」花四海慢慢地问。

「那我妖道就退回到妖界去,再不管六道四界的事。」

「也好。」花四海站起身来,「就请龙老大约束手下,不出妖界一步,否则本王就视为妖道与仙道结盟,不是本王的朋友,就是本王的敌人。」

龙老大脸­色­一变,「魔王殿下,几千年前的六道大战,天、人、仙大胜,如今就算魔道强盛,只怕凭一已之力也无法反上天去,咱们妖道可不是求您,不过要个公平罢了。」

花四海本来抬步要走,听了这番话,略侧了侧身,脸上冰冷和傲然的神­色­令龙老大不敢安坐,直起了身子。

「天?本王必会反过来!哪怕只有本王一人,又有何惧?」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连四周的空气也似乎凝结起来,「龙老大请记着,妖道只是助力,并非缺之不可。但是,妖道若站在天道一方,就是魔道的对手,本王手下绝不容情!」

听这话,龙老大也站了起来,蛇尾有力地支撑着身体稳稳地昂着,神情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适然,眼神恼怒,连嘴­唇­也失了血­色­。

她身后的两个凶恶保镖,喉咙中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花四海还是半侧身,动也不动,但浑身散发出不容侵犯的尊贵气息,刚才还和睦的气氛一时非常紧张。

虫虫本来就呼吸困难,这会儿更是紧张得像石头一样了。

她只是想见见心上人,问他几句话,没想到无意中听到了魔道和妖道要联手和秘密。那么她一会儿还能显出原型来见花四海吗?大魔头也许不会杀人灭口,别人可未必会对她客气,尤其那个蛇妖。

师父说对了,天下要大乱了,可是最后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呢,这妖道的妖­妇­就开始为分赃不均来闹腾了,看来不是个好东西。

看大魔头的意思,肯定是受要挟、拂袖而去的,那么这些妖道的人敢不敢和他在这里打上一架?他们又会不会在这里过夜?

假如妖道留在这里过夜,天亮时大魔头不知道会去哪里,他们就会擦肩而过,不能见面了。

看来韩剧也不都是瞎掰了,有时候一个小小的意外就会破坏整个计划。而她,卡在窗棂之中,吹着冷风,看着心上人却不能扑上去亲亲抱抱,那心情,简直欲哭无泪,无法用语言形容。

就听那蛇妖道:「魔王殿下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妖道虽然人少力弱,好歹好是天下六道之一,怎么着?如今要听魔王号令了吗?想走出妖界玩玩,也要支会一声吗?」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花四海一字一顿地说:「天下大乱之际,偏安一隅尚且难保,若要置身其中,必要选择一方。龙老大,慎之。」

龙老大重重地冷哼一声,但给人感觉底气不是很足,花四海则抬步要走。

本来魔王说话,属下是不能答腔的,可是此刻两方僵住,西贝柳丝连忙温言道:「龙老大,何必呢?您是聪明人,要知道天、仙、人三道对我们魔、妖、鬼三道有偏见,也算是势不两立。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龙老大和我王起了嫌隙,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合则两利,分则两败,我想龙老大深知这一点,不然也不会为大义而邀我王前来了。有话慢讲,可好?」说着看了花四海一眼。

花四海在这里耽误了两个时辰,虽然遇到了那名天门派低级弟子,心里不知是喜是忧,可现在真的没什么耐心了。

重要的是,为了避免某人被发现真身,他最好尽快离开,也要引妖道追来,所以说话很不客气,态度强硬。

现在听西贝这么说,只得停住脚步,背身站着,眼睛望着那块石头,一向平静的心五味杂陈。

怎么办呢?他可拿那个丫头怎么办呢?她不仅纠缠得他心绪不宁,还听到了魔、妖联手的大事,不应该放她走的。

也许让妖道杀了她,这样他的世界又会平静了,秘密也不会泄露。可是,为什么舍不下?那么,把她扣在自己身边呢/

把她扣在身边吗?把她扣在身边吗?把她扣在身边吗?

这句话一闪现在心底就不停地回响着,可是想想,他又摇了摇头,拒绝着自己的念头。

「说得好!今天我就给西贝大人一个面子。」

蛇妖找到台阶立即就下,因为她深知妖道独力不能成事,也惹不起几千年来最强大的魔王,「我们妖道可是诚心诚意的,只要魔王殿下一句承诺。」

「天界是我魔道的,人界的十洲三岛南北划分,北边是尽属我魔道,南边~~~有多少派帮本王,就平分了去。龙老大若同意,还请前面青箩镇上详谈,请了。」

说着匆匆抱拳,大步走出这个荒镇。

他必须要引妖道立即离开,因为他看到那块石头抖了好几下,大概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2-46 他去救虫虫了!

西贝柳丝对龙老大展开了一个无比善意,无比有魅力,让人亢奋舒心的笑容,转身跟上花四海,在不经意间,袍袖一抖,一片花辫无声无息的飘落在虫虫牌石头的顶上红草中。

「这不太危险了吗?」他凑到花四海身边低声问道。

虽然一丝忧虑,却回身对龙老大再度「微笑致意」,并看着自己人跟了上来。

花四海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其实他也觉得此举不妥,但又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他不离开,妖道的人也不会走,时间一久,就算那个天门派低级弟子能坚持,龙老大也会产生怀疑,唯有如此才能让这个荒镇再度空寂无人,那个丫头也才能逃生。

他知道西贝追过来的时候留下了「枯荣锦」,他曾经嘲笑西贝总是玩些没用的把戏,现在才知道这是多么有用的法术。

那名曰枯荣锦的工作总结沾染了西贝的法力和气息,当被附着之人或物有危险的时候,他掌中的红痕就会呈现枯草之­色­,反之就会极为鲜艳。在枯荣锦在那丫头的头上,他随时可以知道她是否安全。

再说,他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拍了一缕魔气在她身上,可以帮她多石化一会儿,虽然不太舒服,但可以帮她不被妖道的人发现。

不过西贝这一问,他是有点不确定起来,略慢了下步子,召来暗处吩咐了两句。眼看那条黑影轻飘飘地隐没在黑暗中才继续向青箩镇进发。

左道首暗处是最好的监视者和阻击者。由暗处跟踪妖道的人,他就可以知道妖道的动向,而青箩镇距离茱萸镇有相当一段路程,引妖道到那里去,那个丫头就自由了。

强压住心里小小的不安,花四海面­色­平静带部下来到青萝镇。为防止百姓恐慌,他特意叫属下敛起魔气,装做普通的商旅,住进了一间偏僻的客栈。

不久,暗处传来消息,妖道果然随后离开了茱萸镇,但是没到青萝镇,而是在镇外的小山扎营,大概在怕妖气隐藏不住,引起当地官府的注意。

「那妖­妇­是愿意签下盟约了吗?」在房间还剩下两人时,花四海问,其实倒像是自言自语。

「我看未必,这女人狡猾得很。」西贝柳丝控身在窗外,望着镇东边天空中一片不易觉察的妖气。「基本上,我喜欢所有的女人,可是这一位除外。虽然她美若天仙,可惜心高智短,又没有眼光和气度,真是蠢哪。不过,若不是你够强,她今天吃了你也不一定呢!」

花四海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龙老大主动邀请魔王来茱萸镇并无一点诚意,这妖­妇­给自己铺了两条路,一条是归顺魔道,大战后分割最大的利益,另一条是设计诛杀了魔王,而后自己坐大。

天下即将大乱,除了人道的愚民,其余五道都嗅得到不安的气息,而妖道幽居妖界几千年不出,不甘心日久,可惜他们力量孱弱,不能独li起shi。

所以当他们听说魔道有举动,立即第一个响应,不过龙老大不甘居于人下,居然想铤而走险,设计杀害魔王,然后以妖道兼并魔道。

只是她一向谨慎,魔王威名之下,她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来了一招锦里藏针,想把魔王骗到提前布好的陷阱里,试探一下口风和实力再做决定。

但她却漏算了一点,魔道的人出了名的好勇斗狠、桀骜不驯,tong一魔道是万难之难的事。

花四海以一个身世神秘,没有一兵一卒的人降服了三十六天罡,做了最大的魔头,自然身经百战,不仅是武力强悍,智计也要超群,怎么能轻易上当?

所以,枉费她把茱萸镇摆成了最厉害,外表又看不出来的杀样,花四海还是早就觉察到了。

可是他还是来了,因为他从不把那妖­妇­放在眼里,了不在乎摆的什么阵,他要的是兵不血刃地与妖道签下盟约,得到这个攻上天道的助力。

果然,当龙老大见到他,感觉到他身上无法抵抗的强大魔气,立即明白了妖道所面临时的是什么,小心翼翼地不敢启动阵法,试图通过谈判获取最大的利益。

一切还算正常,除了那位天门派低级弟子又闯进了是非的中心!

「给我看看你的手。」花四海忍耐半天,终于对西贝提出要求。

这混蛋一直把左手缩在袖中,是故意不让他看的,就等他开口。

他很想不问,可是结果还是破功。

西贝轻笑,如果有女人在旁边,一定会被他的模样迷死,可是看在花四海眼里,却觉得那张笑脸极其欠扁,指节握得卡卡响。

「有什么好看的呢?暗处不是说,妖道的人也出镇了吗?虫姑娘假如没被你的冰魔气冻死,这会儿怕早就走了。但是以她那个要怎样就谁也拦不住的个­性­,你要祈祷她别追上来才好。」

「我从不祈祷,给我看你的手!」

「两个男人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西贝柳丝从小到大很少看花四海恼火,这会儿突然很想看。

嘿嘿,看这冷冰冰的家伙眼神闪着火苗,可脸却绷得死紧的模样,真是好笑死了。

「给我看,还是要我剁下你的爪子?」

有什么好看的呢?

回答他的是一声刀出鞘的声音,西贝连忙展开手掌,「你这人真是开不得玩笑,活得像你这样拘谨,还有什么乐趣。看到了吗?颜­色­鲜艳得很,她没事啦。你都到这里来了,龙老大怎么会费力气再去启阵呢?」

「没事就滚吧。」

西贝还是一笑,没有再挖苦这个别扭的老友。

看到小花这么在意虫虫,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们从小到大都在争夺东西,连睡觉时的床、吃饭时的筷子都要争。不过小花狠绝冷漠,他一次也没有赢过,还欠了小花上千条人命没有还。就连上回争夺虫虫那条奇怪的红链子,也是争夺的意味大于对货物的喜欢。

可惜那一回他还是输了。

那么这回呢?要和小花争取虫虫吗?

冷眼旁观,似乎那丫头对小花有情,小花似乎也动了心,对待她的态度与众不同。

照理他不应该Сhā一杠子,可是 ̄ ̄虫虫闻得得自己的本命香啊。

在那个从小就有的梦里,能闻到他本命香的人对他极其重要。现实中会和梦境中一样吗?

况且,问问自己的心,没有问那个莫名其妙的丫头而动吗?

他没有回话,也没有滚,只在房间里踱着步,无意识地握紧左拳,把那个代表虫虫安全的痕迹遮住,仿佛她也在自己的掌心。而就是这时,忽然感觉手心一凉,大惊大下低头望去,见那红­色­印迹慢慢变成一种发黄的粉红。

花辫要枯萎了!虫虫有危险,可是哪里出错了呢?

正要抬头和小花说,却见走到窗边的他神­色­一凛,冷声道:「带人回聚窟洲,我随后到!」

说着,身形迅速淡成一团黑雾,消失不见了。

他去救虫虫了!

2-47 有蛇啊!

「蛇啊!有蛇啊!别过来!」虫虫大声尖叫,可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晃动着身体,呃,或者说是,因为她还是一块石头。

本来她是能够变幻自如的,可那个大魔头在临走的时候袍袖一抖,她只觉得寒气扑面,然后就感觉身体僵硬起来,比石头还石头。

这个男人真­阴­险,看来小看他了。

本以为自己法力提升不小,障眼法也学得有模有样了,没想到还是给他发现。但发现就发现吧,为什么要制住她?

虽然她是听到了一点魔道和妖道的内幕消息,可也不必用这种方法杀人灭口。

回头想想,他似乎没想让她死,倒像是拿她的窘样寻开心,或者是困住她好为魔道争取时间。但是他怎么能这么对她,她多么爱啊,好歹要给个面子才是。

从一开始见到他时的心脏紧缩,到后来全身心的渴望,虽然身体石化了,心却着成了火,他的一举一动在她眼里都是那么特别。

所以看到他要离开时,一想到可能要好久才能找得到,她冲动地想立即显身相见。至于妖道的人会怎么看,魔道的人要怎么办,都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没想到这死魔头早就计划好了,在走近她的一刻,在她的浑身发热得就要融化的时候,出手制止了她!

什么意思?欺侮她法力低微吗?这样的高手偷袭她是不公平的,应该两手两脚只能运用其一跟她斗法。

可是,似乎那样,自己也不能赢。

但是,不能赢,至少可以跑。她对逃跑还是很有天赋的。现在算什么?人都走光了,只留她一个人卡在破窗子上,做为一块被冻住的石头,她没办法移动分毫。

如果只是被困住就算了,现在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那么多蛇,密密麻麻、挤挤挨挨、争先恐后地从四周的断壁残墙处钻出来,并迅速向她靠拢。

她知道自己学艺不­精­,但变石头这事她经常做,本以为可以糊弄人的。没想到不仅瞒不过那魔头的眼睛,说不定那个妖­妇­龙老大也看出来了。否则这里怎么会出现那么多蛇,而且似乎要吃掉一样。

做为从小生活在大城市的人,她看到黄鳝都会害怕,何况这么多黑地、白的、绿的、花的蛇?

她可能不怕杀人如麻的魔王,不怕仙道之翘楚的白沉香,可是她却怕死了这些靠肌­肉­蠕动爬行的东西。

「救命啊!不要过来,我可有雄黄!」她怕得大哭大叫,但还是不能出声,拼命全身用力,幻化成石头的身体也只是摇晃了几下,根本不能从窗子上掉下来。

做为一块圆石,她现在连滚动离开的权力也没有。而且,她发不出声音,更别提蛇是听不懂人类语言的,也不会明白那并不存在的雄黄所具有的效用。

一团一团的,蛇迅速靠近了,虫虫甚至闻得到它们身上带来的腥气和凉气。

来十洲三岛后,她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那种生死不由自己,想咬舌自尽也办不到,只能­干­等着受到伤害的恐惧。

「大魔头,救命!」

眼见第一条蛇吐出的信子已经挨到了她的脚,她叫得声音都岔了,有那么顽强的神经的人也几乎昏倒。

但是这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叫喊,感觉身子一松,瞬间从石变人,同时被一股大力吸出了窗子,落入一个人的怀中。

狗是凭借气味来判断事物的,这会儿虫虫惊得满脸满眼都是泪水,一时也说不出话,只觉得抱着自己的人有着熟悉的味道,于是本能地四肢大张,死死地抱着来人。

在他的颈窝嗅嗅,虽然没有理智判断,但却直觉地感到,吁出了一直哽咽着的哭场。

花四海看虫虫没事,心中不安顿去。往常,她总是气得他要死,如今看她怕成这样子,居然产生了一丝怜惜之意。

以往,无数人惨死在他面前,他的眉头都不皱一皱的,此刻他却被一股不熟悉的情绪所包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疼?

成千上万条蛇嘶叫着,虽然被来人的气势所逼产生了怯意,却似乎被什么摧赶一样继续靠近。

花四海抱着虫虫,冷冷地盯着这些冷血的爬虫,身体没有动,只一跺脚,他的狂猛之气就从脚下呈扇形扩散,连土地都颤动了,地面更是出现了一道隆起的分隔线。

蛇群被震住了,它们昂着头,蛇身交缠,威胁地吐着信子,可硬是不敢靠近一步,就在那条分隔线后蜿蜒挣扎。

「下来吧。」他拍了拍八爪鱼一样,死死扒住自己的虫虫,无意的抚了一下她柔软的深酒红­色­短发。

「坚决反对。」她止住了哭声,却故意往他颈窝里钻,把眼泪全抹在他颈侧,还向他耳根处吹了一口气,真正是凶星未尽,­色­心又起。

啊,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这福报还真不错,似乎还赚了。这个男人很难接近,现在要借机会探一探他哪里比较敏感,以后勾搭起来比较容易。

不过这男人是什么做的,怎么没反应的?是她不够魅力?唉,在现代的时候,花样繁多的勾引男人的方法,好多女­性­杂志上教过,可惜理论始终不如实践。

虫虫挫败地又蹭了几蹭,感觉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松了,她的手脚感到一阵凉麻,轻轻啊了一声,蓦然松开四肢,落到地上。

「死魔头,居然­阴­我!」她横眉立目地叫,随即一瞄眼间看到蛇群还在蠢蠢欲动,吓得向旁边一跳,无比自然地把自己的手塞到花四海掌中。

她的脸哭花了,头发蓬乱,脸­色­潮红,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害羞,可是泪后的眼睛如此清澈,看得花四海忽然心里一虚,不禁别开头去。

「耶?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你甚至笑都不笑,难道我应该让你欺侮吗?」

「满口胡言。」憋了半天,花四海只说了四个字。

「本来么,我正在变石头修炼,结果不小心从滚下来,卡在窗子上,是因为怕受到你和那个死女人的迫害,才不敢出声。说话这地方是你的吗?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你如果是一个有风度的男人,就应该假装看不见,免得淑女尴尬。你呢?不仅没有善良地无视我,反而用你的魔气冻住我,然后跑掉了,害我差点被万蛇所噬,害我鬼哭狼嚎的,仅有的几点淑女值都变为负数,这~~太不像话了。」她滔滔不绝、蛮不讲理的编排人。没想到没编排的人一言不发,突然伸手横抱起她。

她惊呼一声,还以为这魔头没人­性­,一怒之下要把她扔到蛇群里,没想到他却抱她凌空飞起,同时地面传来奇怪的声响。

2-48 再盖个章

回头望去,前一刻还好好的地面突然燃起了雄雄大火,火焰远看像张牙舞爪的枯黑枝蔓,好像隐藏在其中的恶灵,要冲出火海,把飞上半空的两人卷下去。

花四海抱着虫虫向上疾升,不过才到半空就感觉头上传来巨大的压力,淡蓝­色­的电光时隐时现,看似有五雷轰顶,而地面的火苗升腾,火舌已经舔到了两人的脚底。

「幻术!一定是的。」

虫虫在慌张中做着判断,不过随即悲哀地发现这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这为绝对绝对是真的!

人间的荒镇忽然变为炽火炼狱,一定是有缘故的,而且火苗只在街道上燃起,两边的房屋却没有一丝火星。地面上的蛇群在大火中痛苦的乱窜、翻涌、挣扎、顷刻间变成了黑炭,但还在微微抽动,看得人心惊­肉­跳。

可是窝在这大魔头的怀里,还有什么可怕的吗?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花四海心念急转,抱着虫虫落到那间大屋的屋顶之上。放下她,拔出冰魔刀横向一挥,一条冰线凭空出现,接着迅速扩大为一层带着寒气的云雾,把两人笼罩在里面。

「妖火。」

他说出两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向虫虫解释,只感觉一只柔软小手又强行钻到他那只没有握刀的手掌中,略有冰凉,大概是惊吓所致。

茱萸镇是个陷阱,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要诱他进镇。龙老大必须亲自作饵。当他们见面时,来自他的威胁逼得龙老大不敢启动阵法,因为她明白她绝对不会全身而退。

只是这个丫头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他一再掩饰,但终究是瞒不过那妖­妇­,事情没有按他预计地那样平息。

「我被你连累了。」花四海还没说话,恶虫先告状,还搭配了一声幽怨地叹息。

花四海扫了一眼紧挽着他手的女人,看她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和无奈,反倒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乱和幸灾乐祸的神­色­,让他恍然以为被困的是别人,而不是他们。

这是一个被困在凶阵中的人应该有的态度吗?这丫头是脑子坏了还是真的不怕死?刚才那个被蛇吓得哭得可怜,叫得凄惨的人和现在这个是同一个人吗?

「­干­嘛这样看我,好像我是个白痴。」

虫虫把脸颊贴在花四海的手臂上蹭了蹭了。「这个~~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是我带给你很多麻烦,所以偶尔被你连累一次,我感觉心理平衡一点。要是我能为你受个伤什么的就更好了,当然不能太重。我怕疼。」

这个笨蛋!她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凶险的地步,居然还有心思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花四海微恼,甩了一下手,却没有甩开。虫虫的小手握不住他的大手,­干­脆紧抓着他的一根手指。

「你发脾气哦,我又没让你来救我。」某虫无良地倒打一耙,「你如果不冻住我,我自己也能逃命。」

没叫他?那为什么她呼喊救命的心声催促着他不顾一切地闯进来?为什么那半个能够使他们心心相连的水心绊在他胸口剧烈地扭动,刺痛了他的皮肤?冻住她?那还不是因为要帮她维持石殂?难道她直接在龙老大面前显了身会有好下场吗?

在那种情况下,他就更没办法救她了。

「本王高估了你的法力。」本以为不到一柱香时间她就能恢复地,哪想到她虽然有先天神气,平日里又诡计多端,道术基础却实在差得可怜,一夜时间也没能缓过来。

「什么意思?说我笨?哼,你都说是你估计错了,笨的是谁?」

「你。」花四海不理会虫虫的挑衅,简单回答。

透过薄薄的雾气,他冷漠地望着镇上的,镇静地等待那个设局者忍不住跳出来说话。

这种情况下,一动不如静。

不过在这凶险的阵中,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听这丫头胡搅蛮缠,还真有一种说不出的趣味。

她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有时简直举止古怪得不可理喻,好像她的心灵不受任何事务的束缚。可是他不得不说,他不讨厌她,甚至还有一点点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感觉心有些自由,天地有些光亮,这天下也不过是游戏,重要的是要玩得开心。

不过,他不仅高估了虫虫的法力,还高估了那妖­妇­的决断力,她居然在恼羞成怒之下失去理智,选择了铤而走险与他为敌。

相信妖道现在一定兵分两路,一路在镇外控阵,另一路去伏击西贝等人。

可是,魔道是那么好解决的吗?果然西贝说得没错,那妖­妇­心高智短,想借机做大,却选择错了时机和方式,也选错了人。她要么开始就耍狠,要么就隐忍不发,这样投机取巧,中途变卦,只能自取灭亡。

西贝是多么机智的人,就算他的法力不是最强,就算妖道­精­心策划准备,他也深深相信,西贝一定会带手下回到修罗微芒。等他们反过来,就是妖道降服或者灭亡之日。

他的尊严不容许有任何人冒犯!

「哇,果然是混魔道的,真是不讲理哇。」

耳边那个活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大概因为他每夜听得习惯了,虽然不喜欢别人多话,却居然不怎么反感,「其实就算我法力高深,你们一离开我就能自由行动,但如果对方是针对你的,会让我离开吗?说是你连累了我吧,你还不服气咩?」

花四海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

这丫头说得没错,是他考虑不周了。当时他只想尽快离开好让她脱身,但既然龙老大看出了什么,还因为被他拒绝要求而怀恨在心,怎么会放过报复他的机会?

暗处报告说妖道到了青箩镇镇外,只怕是被表象蒙蔽了,一定有一支控制凶阵的人马潜汰在周围,只等他自投罗网。假如他不来,证明他与这丫头没有瓜葛,但她还是会被残忍的杀死。假如他来了,妖道就会从外部启阵。

他不是没到这一点,也不是不明白这等于告诉别人,强大无敌的魔王在乎一个仙道的小菜鸟,今后会有很多人利用这个弱点。

只是,听到她在呼唤救命,感觉到她强烈的恐惧,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所谓关心则乱就是如此。

但是从什么时候,在他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他就舍不下她了呢?

「既然是本王连累了你,本王就会保证你的安全。」他承诺,声音和神情都是冷冷的,却让人感觉其言如山,安全感扑面而来。

啧啧啧,这男人真不错,真是越看越可爱,最难得的是犯了错误,勇于承认。那一句保护,如此郑重,在她的现代社会几乎是凤毛麟角的诺言了。不用说甜言蜜语,这一句就是一切。

「那我们抱抱来庆祝互相理解吧。」

在生死关头还有心情调笑,大概是个男人就无法理解吧。可男人永远不会明白,一个女人假如深深地爱一个男人,只要和他在一起,贫与富,生与死又有什么重要呢?

她半转身,给花四海来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趁他还在适应她这样的举动,踮起脚「叭哒」重吻了一下他的下巴,「再盖个章!从今后,本虫的安全就由花四海大魔王负责了。」

她可真会赖,真会顺杆爬啊。他说什么了,不过是要救她出去而已,为什么听起来像卖给她了呢?

2-49 亡命鸳鸯

「好一场仙魔恋啊,原来魔王殿下的心上人是白沉香的七弟子姚虫虫。哈哈,都道魔王殿下无情,依我看,那些人全都是放屁,魔王大人不但不无情,还多情得很,明知道此处凶险,却还只身来救。」火海中传来一个声音。

花四海拉开虫虫,不着痕迹的把她护在身后,冷冷一笑,「龙老大,有话就尽量讲吧,除非你悬崖勒马,否则等本王出阵,你就再没有机会说话了。」

龙老大的声音窒了一窒,似乎被花四海话中的冷酷之意吓到,但随即又道:「魔王殿下,事到如今,小­妇­人已无退路,面对这不死不休之局,我怎么会不小心?宁愿鱼死网破,也不会任人宰割。」她声音笑意盈然,语气却凶狠。

花四海冰魔刀一指地面火海:「既如此,还等什么?」

龙老大笑了起来,「还是放了这位仙道姑娘吧,她与此事无关,不过是钓魔王殿下的饵罢了。小­妇­人本想在您的羽翼下讨点生活,哪知道谈不拢,只好得罪魔王殿下了。」

「我在哪儿,她就在哪儿!」花四海的冰魔刀还是直指地面,分毫不动,对着那团妖火中一张模糊的、歪斜的、恶意的笑脸。

为这就个字,冲洗心里一甜。

她也不是白痴,自然看得出刚才的谈判破裂,花四海的态度还有那么一点恶劣。这个男人哪,­性­子过于刚硬,不给别人也不给自己留余地。特别容易招来妒忌和敌视,只是因为他太过强大,所以没有受到伤害。但一旦有了机会,想要他死的人是很多的。

只要给那些意图伤害他的人一点机会,他一定会伤到极惨,所以一定不能让他有事,一定不能。

他这样子真只让人心疼呢!

虽然在武力上,他可能不会输给任何人,但是越刚强的也是越脆弱的,一旦他受了创伤,必定是无法弥补的。

再说龙老大让她离开也不是好心,她只要离开花四海半步就会被杀死,说不定还会被抓到再掣肘大魔头。

因此她不能离开他,而且还要想办法保护他。

大魔头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不让她落单吧。

「没错,我不离开,你有本事就来吧。」虫虫欲抬步向前,却只能从花四海背后探出半个身子,「你这女人真­阴­险,不过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用再装模作样了吧?戏过了,只会让人恶心。妈啊,我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真真一对亡命鸳鸯。」龙老大冷哼了一声。

「别怪我没提醒你,得罪了我家小花都没有好下场。」虫虫采取攻心之计,据说抗日战争时期,我方就向敌方以日语喊话,宣传他们的侵略行为是多么荒唐可耻。「你掌管着整个妖道,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手下想想,不要有侥幸心理,否则死无全尸,连 重修的机会也没有,最后化为劫灰,多可怕。」

龙老大冷哼了一声,显然不为所动。「仙道的姑娘,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既走了这一步,拼死也要走到底。你倒好心,怎么要为我求情么?」

虫虫嘿嘿笑了两声,心想我还不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大魔头有个准备。

况且,这死女人别的不好,单眼光不错,看出她是魔王殿下的心上人,还说了出来,实在算有点小功。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虫虫悄悄摸了一下背上的却邪双剑,此时神剑感受到了情况的危险和她的心意,正微微颤抖着,剑身发热,闹得她好像背部过电似的,「再说我也好奇呢?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本姑娘的障眼法天下第一。」

花四海无奈的眨了下眼睛,没想到这丫头吹起牛来这么顺溜。

天下第一?倒着数吧!

连头发也变不下去,大概是太想护住却邪剑的剑气和剑形了,却忽略了自身。可是她这顾头不顾尾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白沉香是­干­什么吃的,就教不会一个徒弟?这天门派掌门也不怎么样!

「还不是因为姑娘奇特的发­色­吗?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们妖道的人呢。哈哈,西贝大人挡了我的眼,魔王殿下封了你的气息和气味,我本来是发现不了的,但我有一个手下,修了千年就是修的一双眼,只怕魔王殿下也比不上他的目力,一个小小的障眼法算什么。」

虫虫有点疑惑,伸手摸了摸头发,却碰到了一片花瓣别在发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的。她想摘掉,但那花瓣就像粘上一样弄不掉,一气之下­干­脆不管,只问道:「没变下去吗?」

「闭嘴。」那男人没有理会问题,只两个冰冷的字奉送。

「哈哈,魔王大人眼光真差。」一个死女人来火上浇油。

虫虫眼看时间耽误得差不多了,才想回两句讽刺挖苦的话,耳边却传来那男人稳定且强硬的声音:「废话少说,要战便战吧。本王数三声,倘若再不撤阵,就是于本王为敌!一、二——」

「三」字没有出口,一股不知从哪里卷来的腥风扑面而来,同时四周传来妖兽的嚎叫。

什么路数?勇敢都地游戏还是魔兽世界?

虫虫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这意外一来,她立即抽出却邪双剑,慌乱之中差点割到花四海的背,又因为要避免伤了魔王殿下而几乎从屋顶上摔下来,幸好花四海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的冰魔刀纵一劈、横一劈,看撕简单,空中却幻化出无数冰晶一样的东西,瞬间扩大和加强了冰寒雾气的保护圈。

「不要捣乱,站好。」他厉声道。

虫虫一撇嘴。

有必要那么严肃嘛,再说她是想帮忙啊。不领情就算了,­干­嘛说她捣乱。

不错,她法力不高,这样的人在高手决战中是有点碍手碍脚,但是她有天授神气,那道金光连白沉香都赞叹,想来是好东西。

还有她的却邪双剑,专门斩妖除魔的——呃——这男人是魔,斩了那妖­妇­倒是可以,千万不要伤了她的魔头,要小心,小心!

想着,虫虫连忙把却邪双剑合在一起,交由左手握着,右手拉住花四海的衣袖:「情况如何?」

「此阵名星月,就算魔王殿下能战天斗地,也是冲不出此阵的。这是我妖道的护道之阵,两位请受死吧!」花四海还没有回答,龙老大的声音再次响起,之后就沉寂了,只有阵中传来阵阵野兽的低吼和另人不安的躁动,听似极远,又极近。

正值正午,但太阳亮晃晃的白得瘆人,又刺目又寒冷,方位地形也似乎发生了变化,东西南北无法确认,天地全是圆的,连脚下都阵阵发软,大屋似要塌了。

「怕吗?」花四海对周遭的一切仿佛没有在意似的,实际上已经细数观察得清楚。

「跟着你怕什么。」

「过来,抱紧我。」

耶?这都什么时候了,这魔头怎么提出这种要求。虫虫心里一喜,决定还是满足他。

女人嘛,大方点,哪像男人那么小家子气。

女人伟大,女人万岁!

2-50 妒忌的女人没有理智

「笨蛋,放开我手!」花四海低喝一声。

「早说清楚嘛。」虫虫咕哝一句,放开了手,改为从背后抱着他的腰。

嗯,很好,腰部一点赘­肉­也没有,六块腹肌早就摸过了,这男人的身材还真是好得冒泡。

不过她被这大魔头挡着,刚才只能把却邪双剑重Сhā入鞘,从背后给他大大的来个个熊抱,连他的手臂也给拢在了一起,妨碍了他的行动。

「抱紧。」

嗯嗯,这个不用他说,肯定抱得紧紧的。

好吧,再紧一点。

贴着他坚实的后背,就算身处在这凶阵之中,就算四周遍布危机,还是觉得非常安全。对了,把护体神光散出来,好歹护着后背。

现在周围那些分辨不清的声音和动静更加清晰可怕了,冰晶之雾渐渐变薄,似乎就要被妖火吞噬。

虫虫明白总是呆在屋顶上也不是办法,也明白花四海要采取行动,她只是不知道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况之下,他要怎么做才能破阵而出。

啊——

就在她引导体内真气时,突然感觉脚下一空,两人腾空而起,然后直落到火海中心。

虫虫不自禁的惊呼出口,若不是因为本能地相信这个男人,差点松开手。

瞬间,两人已经身处妖火之中。

­干­什么啊?浴火飞升还是凤凰涅磐?要不就是烤狮子配|­乳­猪?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不是这么个玩命法!被烧死的人全是萎缩咸斗拳状,黑乎乎的,可怕而难看。

可是,她并没有感觉灼热和焚烧感,倒是感觉有些冷,定晴一看。见那妖火被花四海的魔气逼得退了约两米的距离。

「放开我。」

「绝不!否则你扔下我,自己跑了怎么办?」某个没良心的人不负责任的诬陷。

「你的安全,本王会负责到底!」他说话简练,可是一字一诺。这点她是明白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放开。

并不是她犯花痴,而是心底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觉得一放开他,就又会山长水远,前一刻还欢乐的心,有些微的刺痛。不明显,可是痛点很深,弥漫到每一根神经。

这是预感吗?是不是离开这个镇子,他就会又不见了。这么天天追在他身后,真的好累。他为什么从不为她停留,哪怕是一分钟?

花四海轻轻一挣,虫虫只觉得四肢发麻,呀的一声放开了手。

「死魔头,你­干­嘛电我?」她对花四海怒目而视,眉毛拧成了一团,可眼睛却有一层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雾光,只因为想到即将的分离而已。

花四海反转过身,虫虫眼里的水气令他心里一紧。

怎么了?为什么她看来有些可怜,神情中的不舍和留恋又是因为什么?他不会扔下她不管。她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从来都是沉着冷静的,但这一刻却动作快于思想,情不自禁的伸手摸摸她的短发。

那头从没有长过的头发本是深酒红­色­,此时被妖火邪异的红映得奇异的美丽。

他的手停顿了一会,掩饰似的取下粘在她发际的花瓣,抛在地上。他不喜欢西贝的痕迹在她身上出现,但还是一个字没说。

死魔头,多说一句话会死吗?虫虫怨怪的瞪着面前的男人。他就不能说一句,什么宝贝、小心肝、亲爱的、小­肉­­肉­,不要怕,我来保护你之类的话吗?

真是没有一点情调,不愧为冰山男之名!

可是为什么就那么喜欢他呢?突如其来的就喜欢了,好像被闪电劈中头顶。

本来,她被扔到这个世界后是恐慌的,但想开了后,就想好好过平静快乐的生话,遇到这个魔头就开始不平静了。

开始是担心被杀,因为她实在冒犯过他太多次,据说冒犯一次的人都会死无全尸。然后看到他危险,她不知为什么会心疼了,看到他离开就牵肠挂肚。

什么时候,并没有明显的界限,好像很突然,又好像很自然,就这样变成了现在的情况,而且心绪加深了。

「哈哈,果然是郎情妾意,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没想到冷酷无情的魔王还能给我们演上这么一出浓情戏啊。」龙老大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

虫虫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因为这死女人打扰了烈火中的爱情。他们正暧昧的四目相对,看花四海神情,仿佛是要吻她似的。

这个男人太冷漠了,偶尔的失神和温柔是多么难得,简直比买彩票中五百万的机车还要小。

「拔出你的却邪剑。」他冷冷的对虫虫说,果然回复到平常的样子。

虫虫愤恨中「唰」的拔出却邪剑,对着空中乱斩道:「妖­妇­,看我却邪神剑斩妖除魔!」随后想起身边的「魔」,低声道:「这个——不会伤害你吧?」

花四海冷哼一声,「还早得很哪!」说着伸指在剑尖上一拜。

却邪剑本来就是八把神剑中专门对付妖魔的一柄,魔气袭来时,嗡嗡作响。抖得差点让虫虫脱手,但最后却被魔气逼得如凡剑一样静寂。

虫虫这才直观了解到自己和花四海的实力相差的距离,大概要用光年来计算。果然修道没有捷径,就算在她落入这个世界前,那个怪人给了她那么了不起的金光神气也是一样。

「要怎么办?」虫虫看看四周。

妖火狰狞吞吐,虽然看着可怕,却不能靠近,不过她总觉得妖火后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只是因为花四海站在这儿,一时给震住了。

不过他们想出去,恐怕也难。

「你说我们要不要耳语?以免作战计划给人家听到。」她凑过去,一脸戒备,还神神秘秘地扬扬眉。

花四海差点微笑,看她那小鬼样子实在有趣,「本王的隔音结界怎么会有人能突破?」

「哦,原来我们听得到那妖­妇­的声音,她听不到我们的,这个法术不错,回头有空教我一下。」虫虫了然的点头,「那我们研究一下要怎么打败龙老大吧?」

「你会破界吗?」

茫然摇头。

「你懂阵法吗?」

挠挠头,还是否定。

「知道阵眼在哪里吗?」

装模作样的四处看看,然后恼羞成怒的一皱眉,「我连阵法都不懂,怎么会知道醉眼在哪儿?如果我们女人什么都会,那男人就没有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价值了!」

「凤凰会。」

三个字,如五雷轰顶。

某人听得愣了一下,之后淡淡的柳眉倒竖,嘴­唇­紧抿,眼睛里的火焰比妖火还明亮,雪白的小牙吱得吱呀乱响,「她就不算个女人!」

呃,好吧。外形至少挺像那么回事,不得不说——是个美人。

「哼。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能找到。」赌气的跺了一下脚,「乱拳打死老师傅,我就不信本小姐凭着天生神力找不到什么阵眼。」说着不顾死活的往火里迈步。

到达妖火的边缘时,感觉一股极其古怪的力量沾染到了身体,那不是火热,而是一种说不清的难受,好像身体的每一寸都要裂开,每一个毛孔都有东西要窜出。

她想追,却又追不回来,看到妖火后有一双碧眼,不怀好意的盯着她,幸好一股浑厚的力量把她吸回到熟悉的胸膛上。

「拜托,你别总把我吸来吸去,换个别的方式不行吗?」怒火还在,要知道妒忌的女人是没有理智的。

「别乱来。」花四海皱紧眉头,觉得这女人真麻烦,可是看她妒忌得发疯,不能否认心里还有一些开心。

他平生经历的大小危局数不胜数,但没有一次像这样,是在心情愉快下战斗的。而这次虽然凶险,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要想出去,也很麻烦,只怕会耽误时间。

他刚才在屋顶上观察得清楚,这是个四处皆圆的阵。

圆是最完美的图形,一时找不到阵眼在哪里,但可以感觉到这阵由五方守护,守护之人在阵外不停的变换方位,阵的防御力又强,从里面很难攻击,要慢慢对付才行,急不得。

但是,既然龙老大开始时敢在镇内与他会面,既然有了在镇内启动星月阵之心,就证明阵眼在镇内,方便她启动后还能离去,只是因为被他气势所逼,没敢行动罢了。

所以,他一定可以带这个丫头出去,然后他要把押阵的人赶尽杀绝,夺下妖道的聚妖旗!

2-51 哼哼哈HI

嗤——

破空之声传来,带着嗡嗡的颤响,好像有看不到的蚊子在人的耳边俯冲,声音分辨不出从是哪个方向传来,但又清晰无比。

虫虫还在发愣,花四海已经率先做出反应,揽过她略一侧身。

虫虫只觉得一道凉风掠过她鼻尖前零点零一公分的地方,「咚」的一下打在妖火后一间破屋的墙上。

再怎么破,好歹也是一间石屋,可这风吹雨打都没倒的房子却像堆起的积木似的,在那个声音到达后不久,轰然倒塌。

虫虫吓了一跳,更紧的缩在花四海怀里,「妈啊,这是什么?声学武器?妖道很先进啊!」

「妖箭。」

「无形无影的、防不胜防的?」

「没错,妖气凝成。」

「那怎么办?」

「跟着我。」

哦,这个容易办到,而且她很乐意。

虫虫想着,立即挽住花四海的手,感觉他的大手稳定又温暖,让她安心不少。

「那下面又要怎么办?」好奇宝宝再问。

这次花四海没有回答她,只是认准了一个方向,抬步就走。

妖火凶猛的燃烧,一点没有耗尽的迹象,花四海缓缓向着小镇的一个方向走,他路过的地方,妖火就被魔气逼退开一个豁口,而他一离开,火焰就再度融合。

两人走在雄雄大火之中,却仿佛是在草丛中穿行。如果想像一下,可以把这当成夕阳下的金黄|­色­麦浪,被如血夕阳染成了红­色­,被风吹得弯下腰去。露出走在麦田中的情侣来。

一般躲在这种地方的男女,都是要­干­点啥少儿不宜的事,可是他们此刻却在躲避杀戮,或者说是战胜杀戮。

杀机四伏。

随着时间的延长,阵内黑暗了起来,不是天气变换,而是星月阵渐渐阻隔了阵外的一切。

但是阵名虽为星月,身处阵中的虫虫却看不到星星和月亮,除了妖火,就是黑暗降临后,周围越来越多的碧绿眸光。似乎有无数野兽伺伏着,随时准备冲进火海,把两人撕成碎片。

一路上,妖箭时时袭来,尽管虫虫极力压抑,也忍不住惊叫连连,从挽着花四海的手,改为了抱紧他的胳膊,全怕给这隐形箭穿个透心凉。

她尝试过凝起防护光罩,可是有几只妖箭在掠过她身边时却毫不留情的穿透了她的防卫,后来她­干­脆把一切交给身边的男人,左手晃当当的握着两柄却邪短剑。 权当是和心上人雇麾幻世界散步了。

奇怪地是,花四海并没有嫌她吵闹,全付心思都用来观察镇上的布局以及暗藏的方位。右手握的冰魔刀还要时时挥舞,以磕飞力道越来越足的妖箭,四掠的刀气时而惊得躲藏在火焰外的妖怪不得不逃窜,以免被魔刀所伤。

他们从镇中走到镇东,然后又折返镇西,路上走得很慢。尽管镇子不大,也走了不短的时间,其间一句也没有交谈。

花四海是在用心思考破阵良计,无暇多话,而虫虫没吱声则是因为在乎受二人独处的时光。

她反正也不懂什么阵法,所以决定服从命令听指挥。她本来就是个乐观的人,在最危急和困难的环境下都能想出很多开心的事,何况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她所喜欢,她所爱的人呢。

此时无声胜有声,心意相通也不错。

不过,她也不想自欺欺人,这男人的心外有一个结界,阻隔一切,只偶尔会有些情绪泄露,但也转瞬即逝。

但她不气馁,上小学时励志的第一课就是:只要功夫深,铁秆磨成针。

早晚有一天,她要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情人之间约会的各种浪漫桥段,现代电影电视中都展现得差不多了,但像她这样,和一个超级冰山大帅哥,手挽手走在妖火中,半明半暗的火光映着他刚毅沉着的侧脸,随时有可能松手,心情却平静甜蜜得如沐春风,恐怕独她一份,太难得了。

「魔王殿下,看景哪?很悠闲嘛!可是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虽然我们也会消耗,可远不如身在阵中的您啊,难道您是采取的对峙之策吗?嘿嘿,这可不是什么聪明招数。」龙老大的声音并没有给自己屏蔽,这讨人厌的女人再度来打扰虫虫的好心情。

花四海头也没抬,挥手就是一刀。

刺耳的嘎吱声划过半空,龙老大惊叫一声,之后就是一长串粗鲁的骂声,显然这一刀虽然没能突破结界,也没有伤到她,却吓得她不轻。

站到花四海身边的虫虫亲眼看到他嘴角微微上翘,看样子似乎找到了破阵的办法,就算没有,至少也弄懂了阵外之人所守方位的流动规律。所以他那一刀才准确的袭向了龙老大,惊得龙老大以为会被力毙于魔王刀下。

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真是好看哪!尽管那也不算笑,算笑也是冷笑,但还是非常好看。

「舞剑。」他突然进出两个宇。

他为什么就不多说话呢?声音多好听啊,低沉,­性­感,有点沙,像从胸腔中发出来的,听得人麻酥酥的。

不爱说话的人却有副好嗓子,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不动,想等他多说几句,但却等来了怒目一视。

「好吧好吧,我舞,吓唬我有什么意思。」她岵哝着,随手练起太极剑来。

慢是慢点,但动作挺熟练的。

自从上回用这半调子太极剑引来天雷后,在客栈中被白沉香逼迫练功时又完善了一下,现在耍来有模有样。

白沉香曾经说这剑法蕴含­阴­阳道术,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实在是奥妙无穷。可惜她的剑法中大义虽通,却招式粗略,说回去后要和师叔们研习一下。

他还问她是从哪里学的?她能说是和小区内健身的老人们学的吗?只得又装失忆。

好在她本来就是「失忆」的人,身上又有一道说不清的金光神气,白沉香也没有再问。

虫虫当时还兴奋地想,说不定张三丰以后是她的徒弟,原来武当的开山祖师是她!

而此刻得意洋洋的舞动起来,却招来花四海严厉的训斥:「动作快些,运气于剑,背转身去!」

­干­嘛?打屁屁啊!她把白沉香气得呕血数升,他还没打过自己呢!还四个字四个字的说话,哼!

想是这么想,但在这凶阵之中要依靠人家大魔王生存,所谓形势比人强,也不得不听从一句。

背转身去,假想眼前的火苗是龙老大和凤凰那两个讨厌的女人,双手持剑一通乱挥。招式也不管了,看来像是连环恶猫抓,完全是上学时打群架时的德行。

奇怪的是花四海没有嘲笑她,难不成魔都是这样练武的?也是,疯魔疯魔,不疯怎么会成魔。原来像疯子一样乱打,就是成魔的最高境界。

以前学校的武术队有个帅哥,她为了接近帅哥,还曾经钻研过一阵武术,这帅哥就是练什么疯魔棍的,据说和地躺刀一个系列,就是躺在地上一通乱挥,专攻人下三路,看来威力是很大的。

当时那帅哥在一次练习中,手中棍不幸脱手,飞出的白腊杆子不偏不倚飞向她的脑袋,让她当场昏倒。

其实不是砸到了,是她看到木棍飞来吓得摔倒,自己撞了后脑。

但她后来还是赖着武术队帅哥鞍前马后伺候了她一个学期,直到她迷上篮球队的新帅哥,才说后遗症已经完全消失,放了人家一条生路。

不过这种疯魔的频率真的很费力的,她缺乏锻炼的胳膊挥了两下就累了,必须发出哼、哼、哈、HI、的喊叫才能继续下去,和周杰伦练双截棍一样。

她以为这是破阵所必须的,所以老老实实地折腾了一会儿,之后头也不回地道:「可以了吧,魔王殿下?」

回答她的是「当当」两声,一声来自脑后,一声来自眼前。

有两只妖箭同时袭向了她,后背的被花四海磕飞,眼前的是自己的却邪双剑抵挡的。但是那妖箭力量太大,震得她双手发麻,剑差点脱手,啊的叫了一声。

原来那魔头是让她护住自己前身,他只负责她背后,那么他腾出手来要­干­什么?

2-52 我冷,需要取暖

偷眼回身望,就见花四海挥舞冰魔刀虎虎生风,虽然也是虚空而劈,但招式;凌厉直接,动作简单有力,只几个动作罢了,看来居然也帅得冒泡。

花她正要开口询问,但那种蚊子叫声却又出现了,而且听动静像是超大只的,正对她进行前后夹击。

她急忙收敛心神应付,可是有点晚了,妖箭来得又疾又快,她连眼都来不及眨,致命的凉风已经吹动了她的发梢。

她大惊,但这只是受到攻击的本能反应而已,心里其实并不害怕。因为花四海说过,她的安全他会负责,所以就算他让自己对付了一些小问题,也绝不会疏忽她的安全。

他就是那种男人,要么不说,说了就是承诺,一定会做得到。

咬牙闭眼,耳边听到「当当」两声,张开眼睛时就看到自己身前身后的地面上有两个不小的深坑,果然是妖箭撞击所致。

虫虫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妖箭是妖气所化,无影无形,但破坏力很大,她是血­肉­之躯,也没有凝起防御光罩,用得着这么狠吗?

如果这两只妖箭打在她身上,她一定会变成虫泥的。杀人而已,非得那么残忍吗?

「还是站过来吧。」花四海手中不停,没有温度的语气中有一丝轻视。

「哼,我不会分神了,拦我者死!」虫虫怒道,体内真气激发得却邪双剑闪亮起紫青之光。光芒穿透妖火,引起火外一片惊呼,显然威力很大。

虫虫得以的一抬下巴,再度乱舞起来。

阵内有点冷,这样虽然累,但可以适当保护自己,还能暖和一点,免得大魔头看不起她,回头再分了神,让龙老大有机可乘,一仙一魔的生命都要受到威胁。

她可不是全凭王子拯救的公主,她是自由独立的女人,自己能帮自己。好吧,有时候只需要一点点帮助,但是她也是有能力的。特别是,论起逃命,她可是一把好手。

再说,哲理就是哲理,果然生命在于运动。

而她每回主动引导体内真气都不太成功,反倒是本能地调动,真气能自然散发。

再看她的却邪双剑,有了真气的激荡,剑光是多么漂亮啊!比星球大战中的光剑强一万零一倍。

那些小气兮兮的日本刀,发光后就像四十瓦的彩­色­灯管。切,哪比得上她的神剑!

美国人就是土包子。没眼光!没文化!

剑主与神剑是心意相通的,不过虫虫一直以来都不想修炼,所以对这两把剑没有爱。从来不像其他师兄弟一样,对自己的神剑爱护有加,时时细心擦拭,恨不能又抱又亲,天天搂着睡觉。

对于却邪双剑,她基本是随手乱扔。因为剑身较短,她还用神剑切过水果吃。

诸如这般恶行她做得多了。此时突然心有感触,对神剑的爱意如泉涌,而神剑平时受到虐待,颇为郁闷,现在感受到她的爱意,虽然这爱意小得可怜,但在久不被重视的情况下突然被夸奖,立即兴奋得光芒暴涨,剑柄发抖。

看到这么热情的反应,虫虫也很开心。

紫青光芒像两只欢快飞舞的仙鸟,在空中杂乱无章地飞舞,卷起一股股仙道正气,竟一时迫得妖箭不能袭来,也使在阵外施法的龙老大异常震惊。

「看她身上那层金光。」美女外形的兔妖手下惊愕的道。

龙老大反手一掌,把兔妖打飞。

她长了眼睛,看得到,那一层淡金光围着姚虫虫周身隐隐流动,使她看起来特别美丽,两柄神剑更是流光溢彩,虽然好看,可是杀伤力巨大,果然是斩妖除魔之剑,是他们的克星,连星月阵都不稳了。

她一心要对付花四海,看到虫虫连石头也变不好,从来没把她放在心上,以为杀了她就如捻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她的全部作用就在于当引诱花四海的饵。

其实就算这样,龙老大也有些不屑,不明白从不把任何一位佳人放在眼里的冷酷魔王,怎么会迷上这样一个姿­色­中上,举止随意的女子?还以为魔王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哪里想到这天门派的小剑仙居然深藏不露,是一个仙道高手。

(她并不知道虫虫的仙术和护体神光是时灵时不灵的,倒不是故意隐藏实力。话说虫虫的实力这样一时一变,确实蒙了不少人。)

如果仙魔联手,星月阵能困得住他们吗?如果这孤注一掷的赌博不能赢,那么魔王——

额上有一滴冷汗落下,那只兔妖已经爬回,谄媚的帮龙老大轻轻拭去,然后小心收手,不知道这喜怒无常的老大会不会再打她。

只听她叹息单:「看来妖火要破了,快去看看凤凰来了没有,第五方一柱香内就要守位了。否则——」

她回头看了看施妖火的那只熊妖。

见他的黑脸红彤彤的,浑身颤抖,已经现出了原形,明白这是将死之兆。

花四海灭了妖火,但他不肯饶恕施术之人,魔气与妖气如影随形,火灭之时,魔气随妖气反噬,这熊妖千年道行一朝丧,连命也保不住了。

魔王真是霸道可怕啊!

他说过,不是他的朋友,就是他的敌人。他对敌人的无情冷酷,十洲三岛无人不知。

她站错了边,高估了妖道的力量,是她太贪心了吗?可是事已至此,再反悔也来不及了。如今怕也没有用,只能死顶到底。

「咕咚」一声,熊妖栽倒在地,痛苦的抽搐着,可是谁也帮不上忙。

龙老大一咬牙,回头看了一眼兔妖,吓得她立即领命而去,但临走时仍回头看了一眼阵内,不禁惊叹,对那杀她族人的男人不禁流露出崇拜和爱慕之­色­,但终是不敢停留,急急向青箩镇方向赶去。

此时,阵内的虫虫也惊咦了一声,停下手中双剑的挥舞,因为她看到了地上点点斑白。

再抬头,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洒落,那黑衣散发的男子在漫天飞雪中静静站立,停下了手中刀,担了一肩白。

阵内于外部隔绝,绝对不会下雪,是冰魔刀凝成的冰晶化雪而落,逐渐覆盖在妖火之上。火焰发出「嗞嗞」的响声,像是垂死的呻吟,之后火苗越来越小,雪层中隐含的魔气,完全压制了火中的妖气,使它再也不能形成新火,只能等着熄灭。

而虫虫哪里还分辨得清现实与梦幻,就见鹅毛大雪从空中飘落,片刻间就覆盖了地面,整个世界不再可怕,美得像是在水晶球中。

那个被称为恶魔的男人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身处一片银白之中,深黑的眸子比黑夜还要黑暗。

他是死神,却无比迷人。

「我冷。」虫虫昧着良心说。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要和大魔头抱抱。

话说和魔王殿下恋爱就是好啊,风花雪月,他只要一挥手就什么都可以给他,实在太浪漫了!

花四海没说话,只看着她。

「呃,这是吓出的冷汗。」虫虫抹抹额头,把良心死死踩在脚下。

一股大力吸来,虫虫有三分无奈。他就不能走过来,或者等她扑过去吗?总是把她当个弹力球一样吸来吸去!不过不管了,在他身边就好。

虫虫张大手臂,抱住花四海的腰,只听头顶传来冷冷的声音:「放开本王,妖箭已过!」

原来他吸她过来是为了帮她躲避还在不时偷袭的妖箭,但是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实。

「不放,我冷,需要取暖。」良心是什么?不认识。

花四海无可奈何。

她明明因为舞剑而流了汗,身子柔软温热,散发出一种水果的甜香,居然睁眼说瞎话!

2-53 他心中有魔

「不许再电我。」虫虫满足的叹息了一声,脸颊在花四海的胸口上蹭蹭,「如果你电我,我可咬你啦。」她埋首在他的怀中。

「咬你的在身后。」他果然没有电她,但身子紧绷,传递着戒备的气息。

再怎么胡闹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虫虫放开手,叹息着转头望去。

雪停了,妖火已经全部熄灭,空气中弥漫着说不出的冷。

她本来以为妖火后会有妖怪,但茱萸镇的小街上却空荡荡的,只有街的尽头,一盏盏­阴­森的小灯亮着,红的、绿的、蓝的,凶狠地盯着两人。

妖们,隐身在黑暗中,只用眼睛威胁着对手。

虫虫明知道这阵不会轻易被破,也知道妖道中妖怪众多,但所有的心理建设都比不上此刻的真实感觉,虽然花四海就在身边,仍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四周死寂一片,只有她的呼吸声急促地起伏着,还有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轻声鸣叫,像有人再黑暗中窃窃私语。

嘎——

半空中有体型巨大古怪的妖鸟飞过,无月的天空却掠过­阴­影,虫虫本能地抬手一挥,却邪剑紫光暴涨,居然斩掉了一只妖鸟的脚爪,哀鸣声中,妖鸟砰的落地,抽搐着爬起,倒吓得虫虫浑身发麻。

「咱们飞不上去。」虫虫抬头看看,发现阵顶不仅还有电光闪动,妖鸟也越聚越多。有的像蝙蝠,有的­干­脆就像个畸形的人,形状可怖极了。

「不飞,打!」花四海只说了三个字,缓缓抬起冰魔刀。

啾啾的鸣叫声中,镇两端都有妖物涌动着冲了过来,半空中腥风阵阵,妖鸟们盘旋着。虫虫背对着花四海站好,紧紧握着却邪双剑。因为紧张,剑光亮得耀眼。

看来这是要打群架啊,上回在无穷山,可是有师兄弟七人一起罩着她,现在这情况,守护好大魔头身后的责任就要由她负责了。

前后一看,不仅镇两端有妖怪冲了出来,个个全是兽行,四蹄刨动,就连那些残墙断壁后也黑影重重,地面也开始颤抖,随妖火和妖箭两轮攻击后,第三轮妖兽也来了。

妈啊,这是勇敢者的游戏还是侏罗纪公园?!

虫虫心惊胆颤却不肯退缩,发誓要和花四海并肩作战。

哪想花四海单手一挥,覆盖在地面的雪片忽然全部被卷起。瞬间形成隐隐的龙形,在虫虫惊愕的目光中龙头翻转,呈螺旋状盘绕在她身外两米左右的地方,把她护在其中,雪龙带起的风全部向外卷,保护圈内宁静异常,圈外却飞沙走石。

他在就要战斗的时刻也没有忘记保护她的诺言,可是他一个人如何能瞻前顾后,对付这么多妖兽的进攻呢?

妖兽到了,冰魔刀挥起,惨叫声此起彼伏。

虫虫身处局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场战斗,或者说是屠杀。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花四海,残忍冷酷,宛如杀神降临,下手绝不容情,一刀就是一条亡魂,没有一丝怜悯。

他身边,血液四溅,残肢乱飞,茱萸镇瞬间成了修罗地狱。

那些妖兽奇形怪状,许多是虫虫根本没有见过的,有的大如恐龙,有的小如老鼠,但无论大小,近到花四海身前三丈之内就逃不过一死,有的误闯到雪龙这边,会被雪龙卷起的离心力甩出很远。

不知为什么,虫虫感觉得出那些妖兽的恐惧,可是妖兽们却仍然前扑后续的冲过来,似乎为什么所控制,一切都身不由己,明知道是死,也摆脱不了命运!

甚至,她对这样的花四海也感到陌生和惧怕。

他是魔道的魔王不假,但接近他的时候会发现他是个讲信义且并不滥杀的王者。虽然冰冷,却不凶残,偶尔的温柔能让人融化,而如今的杀戮却让他如同魔神,一点人念也无。

他不是他了!他似乎不能自控,鲜血让他兴奋,屠杀让他畅快,他心中有魔!

虫虫忽然眼泪迸流,惊恐尽去,心疼却浮了上来。

这个男人生病了,他心里的黑暗是致命的病毒,随时会激起他的狂­性­把他杀死。

要救他,无论如何也要救他!她那么喜欢他,绝不能让他「死去」!

时间很长又很短,长到足以让妖怪们尸横遍地,短到花四海只是做着同一件事。

虫虫不是迂腐的圣人,不会在别人欺侮到头上时不反击,更不会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还要谈仁义,可她不愿意她的心上人陷入这种疯狂的血腥屠杀中不可自拔。

「蛇妖,你这个混蛋!有本事自己来啊,为什么要让你的手下现了原形来送死!」虫虫愤怒得大叫。

一切全都是那个蛇妖的错,是她以法术控制妖兽,让它们虽然惊恐却不得不来送死;是她让大魔头杀意浓烈,不可阻止!

虫虫想冲出雪龙的保护圈,但冲了几次也不行,就连却邪剑上的光芒也似乎被吞没在龙身里一样。

「还敢称呼自己是龙老大,明明是一条无胆的小菜蛇。」她继续叫:「妖道的人听着,你们为什么跟着她?她先是错误地做出判断,与魔王为敌,然后又无视手下的生命,拿你们的千年修炼做为消耗魔王法力的东西,这是一个首领应该做的吗?」

「妖­妇­!你为什么不现身?来和我单挑啊,我一个天门派最低级的弟子也能斩蛇为王,别说魔王殿下了,你居然痴心妄想要战胜他,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十洲三岛也是你能觊觎的吗?」

龙老大在阵外听得真切,气得花枝乱颤,想说话而不能。

再看周围的手下,眼神中都流露出怀疑的神­色­。

这情景使她心法大乱,控制力立减。阵中的妖兽本来就因惧怕而产生怯意,此刻稍感自由,立即四处逃窜,生怕跑晚了一步,就被可怕的魔王斩于当地。

龙老大知道自己这个首领当得名不正、言不顺,本来就有许多长老级的人物不服,她本想以压倒魔王之事来立威,现在看来实在大错特错,但她必须赢这一局,否则不仅妖王之位不保,­性­命也堪虞。

想到这儿,她对另一只熊妖使了个眼­色­。这是她两个贴身近侍之一,他的兄弟因为被破了妖火而死于魔王手下,现在轮到他实行妖术了。

他心中一定愤怒又伤心,报仇的念头会使他法力加倍。

而魔王看样子法力消耗不少,如果第四轮妖术能成功的话,她就能扭转局势!

「大魔头,住手住手!!」虫虫又喊,语气中的焦急任谁都听得出来,因为她看到妖兽四散,再没有一只攻击花四海,可本来站在原地不动就杀了无数敌人的魔王忽然起身追击,似要赶尽杀绝。

2-54 本能和预感

她的叫声钻入了花四海的耳朵里,正杀得­性­起的他心里一凛,追击—头猪妖的念头登时断了。

眼看周围的地面上堆满了尸体,他忽然止了杀意,那烧得他浑身发热的,只有鲜血才能冷却的心火渐渐熄灭。

虫虫的声音好像那凉森森的雪片,融在他心底,一阵清凉舒服。

以往的征服与杀戮,是西贝和凤凰站在他身后,西贝从不多说什么,而凤凰却只有崇拜和狂热,今天吓到这丫头了吗?

她这样的女子,那样快乐开朗、活泼清新,只怕没有到过最黑暗地方,没有看过最残忍的事。

所以她是仙,而他是魔,永远不同路的。同生共死又如何呢?终究是两条道上的人。

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他有些悲凉,有些厌倦,很想就这么回到修罗微芒去,在黑石神殿中安静的渡过岁月。可同时,心里又涌出一团热火,要他打到天道,完成必须完成的事。

他似乎失去了什么,必须要拿回来。

回身望去,见那丫头拼了命的和雪龙挣扎,想要冲出来。雪龙凝结着他的法力,他不解除,以那丫头的修为,是无法摆脱的。

他一挥手,雪龙落在地上,化为雪堆,那丫头收手不及,向前冲了几步,摔了个大跟头,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才停住。

他下意识的想上前抱起她,但随即意识到自己满身血污,冰魔刀因饮血而兴奋地轻鸣着。只能止了步,心内纠结但眼神冷漠地看着她艰难地爬起。

这样她还会缠着自己吗?大概不是吓跑了,就是厌恶了吧?她是剑仙。虽然法力很低,毕竟是仙。他终于可以摆脱她的纠缠了。

很好!很好!

他感觉心里有点空,但飞快地遮掩了过去。

哪想到虫虫爬起来后,突然飞扑了过来,「没事了。没事了。」她用力拥抱着他,喃喃的说,并不怕那些恶心的妖血沾染上她的脸庞,小手绕到后面,轻抚他的背。

她在安慰他吗?真是可笑!

他想冷笑,却只能眼看着那片雪融化了个­干­净。

地面上,还有心头。

西贝看看掌心,应有的红痕没有发黄,但也不鲜艳,因为——痕迹没了。

他施放的枯荣锦,虫虫自己是拿不下来的,除非是小花或者龙老大帮她。而痕迹消失了,证明他与虫虫的联系断了,如果是小花摘下的枯荣锦还好,倘若是龙老大呢?

结果他不敢想。虫虫太冒失了,犯在小花手里,十成十会被宽容。可是到了龙老大手里,必死得极惨。

女人残忍起来,等闲男人是比不得的。这位龙老大,本不是妖道命定的首领,也不是像小花一样以武力服人,而是凭借­阴­谋诡计上位的,一定心狠手辣。

想到这儿,他不禁停下了脚步,直到招来马小甲询问的目光,才又犹豫着抬步向前。

他很想回到茱萸镇去看看,可是小花说要他带手下人回修罗微芒去。

朋友归朋友。在那个情况下小花说出的话就是命令,做为属下他必须遵守,何况小花一向军令如山。

只是,小花迟迟没有赶上来,让他觉得茱萸镇那边一定有麻烦,否则以小花的­性­子,就算心里对虫虫有些特别的感情,有些流连,也不会拖那么长时间。

小花冷漠惯了,对自己很苛刻,就算心中爱煞,表面也不会怎么样,甚至还会逼自己做出相反的事。他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必须要还的。

何况,以现在的情形看,小花只是对虫虫上了心,还远没到生死不离的地步。而且他很怀疑有没有那一步。

妖道的人并没有来青箩镇继续商谈合作事宜,而是守在镇外不动,暗处暗中侦察过几次,只说妖道的大帐防守严密,似乎龙老大和长老们在商议什么。

对此,他不信。

那女人智商不高,眼光也不远,玩点妖道的内部斗争、耍点­阴­谋诡计、抢个老大地位置坐坐还行,绝不是个放眼天下的料子。她一定不在青箩镇外,一定是去给小花下绊子了。

而且妖道对魔道也没有了好心,这些天他也注意过动静,有妖道的人在附近监视他们,有点不怀好意思之感,天上还有几只怪里怪气的蛇尾鸟。

可是以小花的能力,就算拖着个天门派低级弟子,也应该没什么大碍,他不应该担心的。

但,他就是莫名其妙的担心。

问题是,他在犹豫是不是违反魔王令,赶回去救援,特别是在没有收到小花的救援信号的情况下。

不过从小到大,小花就算面临死亡的一刻,也没向任何人求过援。

唉,那个人真是——真是没办法说了。他那样又闷又生硬的人,虽然皮相很好,但有虫虫那样活泼可爱地姑娘喜欢,也算是奇迹了。这个世界啊,看来真是颠倒了,活该要大打一架才能安生。

要怎么办呢?回修罗微芒还是去茱萸镇?

「西贝,王走得那么急——没说有什么事吗?」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凤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我瞧妖道的人跟了一路了,他们会不会对王不利?」

「哈,那可真是找死了。」西贝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

不过他说的也是真的,他对小花的实力有着无比的信心,他只怕他会落入陷阱,或者杀得­性­起,一举灭了妖道,平白失了助力。

小花魔­性­大发的时候特别吓人,虫虫那样粗疏天真的姑娘不被吓到才好。

至于小花离开的原因,他没告诉任何人,但他觉得马小甲和暗处一定有感觉,他们只是不问,凤凰也怀疑着什么,所以一路上怏怏不乐,这会儿问出口,想必是鼓足了勇气的。

「西贝——」凤凰欲言又止,心里感觉有些什么在滋长,却又不能确定。

「这可不像你了。」西贝平静地微笑道:「王要攻上天界,很多事要做,修罗微芒要有人守着。你一向是王的左膀右臂,这时候可不能慌了神。」他故意把话题往正事上带,因为他明白凤凰没有看出虫虫就是茱萸镇的大石头,现在只是疑惑小花的奇怪举动。

不能让凤凰知道小花对虫虫的特别,这会让她受不了的。无论多么智慧沉着的女人,面对一个爱了上千年,守了上千年,一个小小的关怀就能使她激动许久的男人来说,如果突然知道这男人别有怀抱,都会受不了的。

说不定会发疯,疯起来还会没边儿,到时候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呢。

唉,英雄难过美人关,想想那天和龙老大谈判,情况虽然拖延,但进展还算好,但虫虫一出现,小花似乎心都乱了,恐怕是动了真情。

这种情况对于凤凰来说就是绝望的。

对他呢?这算什么?一个能闻到他本命香,还让他心痒痒的女人。虫虫跟他没有瓜葛吗?那么为什么是她闻到本命香?

「好吧,是我多想了,最近我不知道怎么——」

「你是太累了,咱们魔道杂事一堆,前几天启动纤尘无影也损耗了注力。」西贝看了看天­色­,一指前方的小镇说,「今晚就住在这儿吧。真闹不明白小花,为什么不让咱们御器飞行,非要装扮成一队商旅,在陆路上慢慢走。」

其实西贝根本是在撒谎,花四海从来没有说过让他们在地面行走的话,一切是他的决定,因为他要等小花赶来,还要注意一些必须注意的事情。

凤凰摇摇头,感觉心里像有一只老鼠窜来窜去一样,愈发觉得王最近举止奇怪,就好像这次他突然离开。

王一惯独来独往,也不爱管道中杂事,这本没有什么,可是他从来不会一声不吭就消失。

虽然西贝说王留了话给他,可是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她总觉得西贝和王有事情瞒着她。

可是她以什么地位去了解最近发生的古怪呢?这一切不是和天门派的臭丫头有关吧?这种猜测没有根据也没有逻辑,就是一种女人的本能和预感。

2-55 我叫孔雀

西贝是贵公子的气派,到哪里都前呼后拥,从来不管杂事,衣食住行也要­精­致,所以凤凰心里虽然烦乱,进了小镇后,仍然协助马小甲安顿好众人,特别还给西贝安排到清静且­干­净的后院独楼上房,然后才有时间洗澡、吃晚饭。

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胸口一直堵得慌,脑海中想起千万遍与魔王相处的情景,又有无数幻想的场景出现,那些她内心深处的期望,那些王与其他女人在一起时的可怕场面。

她发现她可以接受王拥有许多女人的­肉­体,却无法容忍王心里有一个女人的名子,特别是那个姚虫虫。

越想越闷,于是她­干­脆起床,趁无人之机跳到屋顶上吹夜风。

月光明亮,白晃晃地遍洒在客栈门口的小街上,夜是那么安静甜美,只有夜虫在鸣唱,这应该是美好的夜晚,可是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好像有什么正从她身边越行越远。

而正在这时,她忽然心生警觉,看到长街尽头有一个男人正慢慢走了过来。

这男人身材修长,体态风流,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只是这样的人孤身走夜路已经很奇怪了,他的脚步踏在小镇的青石板路上,还发出「得得」的响声,有点像一匹马!

可是他走路的姿态明明好像轻得踏着羽毛一样。

「止步,什么人?」凤凰站起来,居高临下一指。

现在是非常时期,她要警觉。妖道合作之心不诚,鬼道在暗中蠢蠢欲动,做为魔道的女军师,她要格外小心。

那个人的衣袂被衣风吹拂起,像花瓣般层层展开,美则美哉,但却有一缕妖气送到了她的鼻端。

凤凰皱皱眉头,不明白妖道的人来­干­什么。

这个人这般作怪,似乎是特意要找她一样,可是为什么这妖怪的脚步声那么大,他们的人没有一个发现?

先不说西贝的法力如此之高,不可能瞒得过去,暗处的警觉­性­也是非常强的。

想来对方一定是趁她刚才乱了心神之机施了妖障,把她圈住了,所以其他人才发觉不了。不过看这人似乎没有恶意,难道是有什么秘密的话要说吗?

再说,妖障只是隔离了她与其他人的联系,可是却不能关着她不放。

「凤凰姑娘,在下有一事相问。」 男妖抬起头,一张绝美的脸,黑发半覆的眼晴如秋水含烟,一个男人居然比她还要美上几分。

可惜,只有一臂。

「你知道我的名字?要问什么?」凤凰大声说,打定主意见机行事,伸手摸一下后腰上的武器。有妖障也不怕,她的法力虽然比不上魔道中其他几个大头目,但自保或者示警还是可以的。

「魔道女军师之名,谁会不知道?」男妖笑笑。「聪慧绝伦、貌美如花,可惜这样的绝世佳人没有入了魔王殿下的法眼,却让一个庸脂俗粉的无赖丫头抢了先机,占了魔王殿下的心,可惜啊,可叹啊。」

「你说的什么意思?」凤凰的心「咯凳」一下。像有一根弦绷断了,莫名的惊恐扩散到每一个毛孔。

「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男人笑了一下。似乎是同情,却又像嘲讽,「魔王殿下现在正和那个贼丫头卿卿我我呢,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满口胡言!我王是什么人,也容你这样的人来编排?」

凤凰大怒,轻轻一跃,落到地面上,唰的拔出腰中软剑,直接刺向那男妖的咽喉,「我王有大事在身,你若诬蔑,也要找个好点的理由。」她本能的拒绝相信男妖所说的话。

那男妖不闪不避,笑得无比美丽,「是啊,魔王殿下有大事要做,照理应该快回魔道总坛才是,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不管凤凰姐姐信与不信,我都知道魔王殿下身在何处。」

「在哪里?」

「茱萸镇。」

「笑话,我王去而复返?」

「凤凰姐姐,想必你知道当时出了一场山上滚石的事故,有一块大石落到了镇中。不瞒你说,正是天门派白沉香的七弟子姚虫虫!」

凤凰倒叹了一口凉气,魔王和西贝的种种可疑行径一瞬间有了解答。

仔细回忆,自己当时也觉得奇怪来着,但一时没有理会,现在脑海中突然想起那块石头上有一丛红草,想想那贱丫头的古怪发­色­,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王会突然不耐烦,要离开茱萸镇,甚至言语间和龙老大很不客气;怪不得他才到青萝镇又立即离开了;怪不得西贝说话遮遮掩掩;怪不得她心里会有那么强烈的不安感。

「她是仙道派来破坏我们魔、妖两道联手吗?」她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妖王龙老大也是这么怀疑,所以在魔王殿下走后,以我妖道特殊的星月阵围住了那贱丫头。不过还没等抓住她审问,魔王殿下居然不顾安危的闯进了阵里。」

那男妖说得轻松优雅,仿佛是在和别人讲解戏文一样,可是他特意加重了「不顾安危」四个字,就好像四枚钉子,牢牢把凤凰的心钉在了绝望的空地上。

「原来龙老大没安好心,早就想胁迫我王就范,居然设了陷阱。」凤凰脸孔雪白,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提在了一起,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不能在这个妖怪面前表现出无助,让他抓住自己的弱点,于是只能指出妖道的居心叵测,借机抢占这番对答的上风。

也许,他们是想扰乱魔道内部的团结;也许,他们说的王和那贱丫头的事也是故意挑拔离间的呢?

她之所以称为女军师,不是因为她足智多谋,而是因为她把修罗微芒管理得井井有条,更因为她­精­研各种阵法,所以这男妖一说,她立即意识到先前的种种不对之处。

只是星月阵是潜藏着的,没有启动之前,以她的法力不足以发现,这才出现疏忽。

现在这男妖说王和那贱丫头在阵里,是真是假呢?

如果是真的,她是要去救王,还是要间接弄死她的情敌呢?以王的本领而言,那什么星月阵根本不足为虑,可是真到了生死关头,王会不会丢下那贱丫头?

王有大事要做,对那贱丫头若有几分好感只怕也是一时之意,生死关头应该会先顾着自己吧?

这样的话,也许她应该助妖道一臂之力,让那个阵更凶险些,把姚虫虫杀得魂魄无存。

王能怎样?那种没用的女人,王也许是一时好奇,一定会过去的。

这不是背叛魔道,也是为了王好,他是做大事的人,要毁天灭地、颠倒乾坤的人,怎么能为了一个下贱的女人而荒废?

「两派相争,魔王强大,本道也是做个防御,并无二心。魔王殿下和众位道兄在镇内之时,我老大不是没有启阵吗?」男妖道,「现在多说无益,只请问凤凰姐姐是否要看魔王殿下和那贱丫头在阵内的情形?」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凤凰怀疑的皱紧眉头,「我王不在,道中之事自有西贝大人作主。」

男妖哈哈一笑,「我们老大是女人,自然觉得和女人说话亲近些,何况凤凰军师对魔王有情,我们老人岂会不知,不过想送姐姐一份人情,日后好方便办事,有得罪魔王殿下之处,也有人可以帮衬一下。再说魔、妖本是一家,我们老大也不想看魔王误入歧途,和仙道扯上关系。不过如果凤凰军师坚持要向西贝大人言明,我这就撤了妖阵,找西贝大人禀告。」

「慢着。」看那男妖欲撤妖阵,凤凰心中的怀疑终于战胜了对妖道的戒备,「给我先看。」

「请凤凰姐姐撤剑。」

「你是谁?报上名来。」

「见笑了,我是妖道中的无名小卒,我叫孔雀。」

2-56 最贵气的魔

孔雀?!

这个比美人还要美三分的男人,尤其那双眼睛,简直是夺魂摄魄一般。

凤凰慢慢收回软剑,情不自禁的盯着孔雀的眼睛,感觉一股突如其来的热力急速流遍全身,使她感觉懒洋洋的无力,只喃喃地道:「哪里,从哪里能看到我王?」

孔雀笑了,依然美得能令人屏住呼吸,却显得分外恶意和嘲弄:「凤凰姐姐,只要看着我的眼睛就行了啊,我修了千年,修的就只是这一双眼睛,百羽翠芒也不过是庸俗的外物罢了。」

凤凰「唔」了一声,没有回话,心神巳经完全沉浸在孔雀的碧潋眼波之中。

荒镇、妖火、黑暗的街道、群魔乱舞,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在这纷乱凶险中慢慢地走着,那样镇静高傲、霸气凛然,群妖的攻击仿佛只是跳梁小丑在徒劳作怪。

她心头一热,几乎呼叫出口。那身影那么熟悉,就算死去也无法忘记。那是她凝视过千年的,每一次战斗,她都站在他身后。为他守护,也崇拜的垂首。

他多么伟岸啊,天下万物于他而言不过是蝼蚁虫蟊,这样的男人不应该是天地的主宰吗?

只是,这个占据了她全心的男人右手握着冰魔刀,左手却挽着一个女人,那个白沉香的七弟子姚虫虫!

他为那女人亲历险境;他为她阻挡蛇群;他拥着她躲避危险;他允许她接近他、亲吻他,抱着他;甚至为她幻化出一场飞雪,宁愿自耗法力,凝成雪龙以保护她免受攻击。

这样的好,他未曾对任何一个人有过,即便是她,也从未见过一丝这样的温柔。

他的温柔如此沉默,却又如此珍贵,不发一言,却妥帖着人心,这种温柔出现在他这样的男人身上,比世上的一切都珍贵。

可惜,那不是为她!

眼泪滚了下来,比夜风还要冰凉。心,凌落成尘,这么多年的感情一直潜藏在心底。心意未流露出来过,这时候没有预兆的疯狂涌出,却一下子成灰。

原来感情真的不是用时间可以衡量的!

原以为呆在他身边最久,原以为他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原以为悠长的岁月后,她就可以得到他哪怕一眼的眷恋,可意外发生了,他遇到了姚虫虫。

那个下贱的丫头出现在十洲三岛不过一年,和魔王见了没有几面。却可以让冷漠如冰的王付出这么多不经意的关怀。

她有什么好?相貌?身段?武功?法术?还是真心?姚虫虫没有一样比得上她,为什么却可以让王的眼睛只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会妖术吗?

虽然她是剑仙,但看她那头发­色­,是妖物修仙也说不一定?否则为什么王会动心?

或者王有什么天下大计,只是利用这个女人而已。可是王那样高傲的男人,怎么会为了一点利益而出卖自己的感情?

动了心吧?看样子,他一定是动了心的!那她怎么办?这千年的守候不能是一场空啊。

「看到了吗?凤凰姐姐,魔王很回护那个贱丫头。」孔雀好听的声音响起,却如同火上浇油,「还有很多事你不知道呢。」他一眨眼,瞳孔中出现另一番景象——

无穷山上,魔王甩出锁麟龙击飞一块就要砸到姚虫虫的大石;裂地石破,为救姚虫虫,魔王千钧一发之际拔出了代替裂地石的冰魔刀,宁愿迷踪地失,通天塔毁。

原来,他是这样失败的!

她一直想不明白,以魔王之力,以通天塔一计的策划严密,怎么会功亏一篑,原来他是不爱江山爱美人,为了个平庸的女子失去了唯一可以直接打上天界的机会!害得他自己要走一条艰险的路去完成愿望。

这是很深沉的感情吧?否则姚虫虫就是有妖法,从而迷蒙了魔王的心!要想办法让魔王清醒过来,一定要让他明白他在犯错误。

也许——弄死姚虫虫是唯一的办法!

「为什么让我知道这些?」她虚弱地问,声音拖得很慢,还有些含混不清,就像人在梦呓。

「因为星月阵的第五方,必须由有魔气的人来守。」孔雀终于说出他来的目的,想要弄死这个恶劣的红毛丫头吗?凤凰姐姐要帮我们守阵,这可是有利双方啊。难道凤凰姐姐就任由魔王被迷了心,拱手把魔道基业送给仙道?」

不能,当然不能。

孔雀没说出下面的话:以魔气守第五方的人要以无比的愤怒驱动魔气,而这世上,没有比妒忌更愤怒的感情了。凤凰爱着魔王,龙老大早就知道此事。话说魔王那样的男人,千百年跟随下来,是个女人就会动心的。

「会伤了王的。」凤凰有一点动心,但也有一点担心。

孔雀叹了口气,好像是自嘲,「魔王殿下是什么人,小小的池塘岂能圈住蛟龙?重要的是弄死那个贱丫头! 只要她一死,魔王就会回心转意,做起事来也心无旁鹜,而仙道的神兵八剑缺了其一,威力大减,对我们魔、妖两道也没有多大的威胁了。」

「让她死!」

「对,让姚虫虫死!」孔雀咬牙切齿的重复。

那个贱丫头是他的仇人,她知道他和乌龙的秘密,是她的多事害他得不到魔王的真元,是她的阻拦让他失了一臂,从一个完美的人变成了残缺的人。

她必须死,死得极惨也不能消除他心头之恨。

姚虫虫变成石头落入茱萸镇,别人没看出,他那修炼千年的眼睛可看得一清二楚,报以龙老大后才订下了诱使魔王复返镇中之计。

当时在无穷山,他看得清楚,魔王心中有那个女人,所以姚虫虫是最好的诱饵。尽管这有些冒险,但值得一试。

于他而言,他一方面讨好了龙老大,事成之后会得到大大的赏赐和大大的提拔,另一方面,可以杀了那丫头和魔王,以报一箭之仇!

「姚虫虫必死!」他又叫喊了一句,目中­射­出两道幽碧之光,注入凤凰已经呆滞的眼球之内,听到凤凰愤恨的不断重复这五个字,明白终于让这魔道的女军师坠入自己的毂中。

女人哪!都是如此。

可能智计比男人高,法力比男人强,但终脱不了一个「情」字,遇到合了自己心意的男人会变得奇蠢无比。

不过如果真能保持清醒,也就算不得真情了。

他志得意满,感觉报仇雪恨之日就在眼前,带着凤凰向镇外走去,但才飞越了城门,踩到镇外的青山绿地,身后就传来一个人的轻笑。

「美人,带着我家凤凰去哪里啊?」声音真是好听。

转头一看,竟然是西贝柳丝。

他身上只着一件雪白的丝绸中衣,扣子没有系好,露出大片胸膛,赤着脚,长发没有绑起,随意的散着,显然来得勿忙。

不过这样的打扮配着他那副慵散闲适的模祥,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优雅高贵,比那龙族中的龙神还要魅人。

他心里扑通扑通跳,一时没有说话。在茱萸镇中初见到西贝大人时,他就觉得此人是人中之龙,最贵气的魔。

「啊,原来不是美人,是拐带美人的美男子来着。」西贝缓缓向前走,看着不紧不慢,但很快就到了两人身前。

孔雀这才意识到危险,抽出两根长长的翎羽,架在一直没回头的凤凰颈中,「西贝大人止步,本道只是想请凤凰姐姐帮点小忙罢了,不日便送回,就不劳烦西贝大人大驾了。」

2-57 爱是最残忍的

「哦,原来是帮忙。」西北以两指轻扣下巴,「不过我道是以魔王为尊,贵道要找女军师帮忙,还要请魔王殿下回来示下。他老人家没有命令,如果我们做属下的私自离开,这不是触犯门规么?这位公子看来还很善良,不要迫我家凤凰了。」

他说的油烟,语气诚恳,孔雀一时迷醉,但仍然道:「西贝大人,本道要办的事­性­命攸关,倘若您泊得太急,孔雀紧张之下误伤了凤凰姐姐就不好了。」

「这样啊,可叫我为难了。」西贝搔搔头,好像很焦虑,手放下时,长指中已夹着两片花瓣,「魔王麾下军令如山,抱歉,实在帮不了你。」

说着手腕一抖,花瓣如粉­色­飞镖一样直袭孔雀的双眼。

魔道中,西贝柳丝的法力仅次于花四海,所以他才能和魔王并称残花败柳,此刻他为了救回被挟持的凤凰,这一招杨花风弄全力施为,威力非常惊人。

龙老大要对魔道以弱胜强,人手自然紧张,本以为暗地下手,出其不意,孔雀一个人就能偷偷带走凤凰,不会惹来纷争,哪想到半路杀出强敌,让他连还手之力也无。

对西贝的攻击,孔雀虽然早有防备,怎奈实力相差巨大,双翎一挡,拼命护住双眼,身子却被一股略带花香的狂风卷起,摔到十几丈开外。

还还算西贝是以救人为主,力道钝而不锐。否则他修炼千年的妖眼肯定废了。

而在他飞起的一瞬,西贝柳丝左手虚空一抓,背对着他的凤凰立即回退到他的臂弯中。

「凤凰啊,姑娘家家的,不要无缘无故的半夜上房顶看月亮,很容易被坏人钻了空子,尤其你还是个美人。如果非要看月亮,好歹让人陪着,免得被什么妖道美男子勾走。其实——马小甲长得也挺不错的,学问又那么大,你不妨考虑一下。他意志薄弱,你随便勾引一下,包他上勾。」他开玩笑地说。

「道中之人都知道他生活奢华,受不得一点粗陋,所以他的房间被安排客栈后院的独楼上房之内。

那里­干­净整洁,也没人打扰,少了好多污秽之气。

事先他吩咐了暗处和马小甲加强警戒,可是睡到半夜,他突然心生警觉。

那不是被什么刺激到才会出现的,而是一种本能,长年训练所形成的本能。

他急匆匆跑到客栈前,感觉空气中有一道才撤下的妖障的气息。而客栈中其他人没有被惊动,这说明妖障很小,只停留在客栈外,所以没有引起马小甲等人的反应。

除了凤凰,因为她不见了。

他不明白妖道的人要抓凤凰­干­什么,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就跑了出来。客栈那边他倒不担心。魔道的左右道首已经醒了,他们人虽然少,但就算妖道玩调虎离山之计,大举围攻客栈,马小甲等人也能保持不败,等他和凤凰回去。

「走吧,那个小妖不必理会。」他柔声道,感觉凤凰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也许,回到客栈他要和凤凰好好谈谈,让她别再执着于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唉,凤凰也是可怜。可她不明白,爱是世上最残忍的东西,因为它做不得假。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不能有半分勉强。

就像他,家里那么多姬妾,他对每个人都好,但从另一方面讲,却也是没有爱上一个。这是一种残忍,所以他对她们加倍的好。他曾经发誓不伤害任何一个女人,但假的永远也不能浸透到真心里,无论多么努力也是不行。

就像小花,凤凰守了他千年,他的心还是一块拒绝融化的冰。

凤凰转过身来,眼神奇怪地看着西贝。

西贝柳丝心感诧异,伸手安慰­性­的抚了抚她的头发,才要询问,凤凰忽然双手齐推,重重打在他的前胸之上。

这一下距离又近,出手又狠,西贝柳丝根本连反应的机会也没有,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直撞到城墙才止住,颓然落地。

凤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动也不说。夜风吹着她的单衣长发,使她整个人看来就好像一个­精­美的人形木雕,只听从心里的呼唤,却没有灵魂。

她,已经被孔雀的妖障所困,出不来了。

「她是我的傀儡,已经不再是魔道的女军师了。」不远处的孔雀趴在地上嘿嘿冷笑。

所以人都看不起他的攻击法术,可是他修炼千年的双眼却可以趁人不备,蛊惑了人心,控制别人为他所用。

伤他?哼,他只要心里有一丝杀念,就能让凤凰把那位不可一世的西贝大人送上贵道。

不过,西贝大人实在是太优雅迷人了,他从不毁坏美好的东西,所以终究一念之仁,但折中程度的重伤,也会让他躺上几个月,直到妖道吞并了魔道也不会出来与龙老大为敌了。

爬起来走到凤凰身边,拍拍她的肩道:「做得很好,跟我走吧。」

「­干­什么去?」凤凰细声细气地问。

「首星月阵第五方,杀了姚虫虫!」他志得意满的一笑,带着凤凰离开,但忍不住运妖力于双目,远远地看向城墙根儿。

青灰­色­的城墙之下,暗褐­色­的土地之上、稀疏的野草之总,躺着重伤的西贝柳丝。

他略侧着身,脸白得似乎是透明的,连同披散的乌发、雪白的绸衣一起,更衬得胸口和­唇­边的血花红得刺目。

残花败柳,响当当的人物,威震十洲三岛的英雄豪杰,还不是因为他的情报,他的计策,全间接伤在他的手下了吗?

因为他的容貌,多少人嘲笑过他,可是今天他证明,他是可以办大事的。

…………………………………………………………………………………………………

「嘶啦」一声,虫虫割下花四海的半幅衣袖,在井水里浸湿,擦拭他被血染红了的半边脸。

为了行路方便,她穿的是短打劲装,没有地方可以安然撕下衣料而还能保证不走光的。

其实,如果能脱下肚兜给眼前的男人擦脸似乎比较香艳,可惜她里面穿的是现代内衣,半罩杯的蕾丝胸围和流氓兔­内­裤,ρi股上还有一个很短小的兔子尾巴。

很罗莉!可是谁让她爱冒充罗莉呢?

「低头。」她命令。

那男人有些不愿意,倔强的梗着脖子。她只好毫不留情的抓着他的长发强迫他低头。看他皱着眉没有反抗,眼神虽然恼火,却没有发作,她不禁心里暗笑。

这个大魔头其实很好欺侮的,很多人为他的冷酷外表所蒙蔽,但他一点也不凶恶,虽然有时候会不耐烦。

除了,杀人的时候。

她没想过魔王殿下对她的宽容是因为她在他心里是不同的,换做是别人这样扯他的头发,只怕手还没有挨到发丝,人就已经死得连渣也不剩了。

「好了。」花四海命令,有些不耐烦。

「没好。」某人反抗魔王令,夺过他的冰魔刀,在他的错愕中扔到井里,不理会冰魔刀在井中发出哀怨的嗡鸣。

「你——」

「洗洗刀嘛,反正它有灵­性­,你一呼唤,它不就回来了。」虫虫不喜欢冰魔刀上的血腥,一时冲动,不过立即有些后悔。

冰魔刀,这男人从不离身的,似乎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上回取真火石时,她已经得罪过魔王的两大法宝了,居然在两大法宝上仍秽物,这回又扔冰魔刀下水,也不知道这灵物会不会自行报复。

恃宠而骄也要有个限度,现在她不敢抬头,生怕魔王殿下发怒,只是垂首先抹掉他手上的血污,感觉他虽然呼呼喘粗气却没有一掌拍死她的意思,才敢上前换上一端没有污染的布,再轻抹了一下他的脸,然后退后几步观察了一西啊,满意地点点头。

他的衣服是没办法换的,虽然她很想看看他的半­祼­体,但现在至少他不再说浴血魔神的可怕样子,还是她的小花牌冰山。

2-58 啊,你往哪儿摸!

「多事。」花四海冷冷的甩出两个字,不过怎么看怎么像懊恼。他一伸手,冰魔刀破水而出,重回他的手中。

淋漓的井水顺着刀背划过,带一丝清甜的水香,刀身颤抖着,吓得一向任­性­胡来的某人连退了十几步,出了花四海能就近保护的距离,他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把她吸回。

「大魔头,打个商量,你能不能别把我吸来吸去?」某人往大魔头怀里挤,力图离那把刀远一点。刚才丢刀时毫不犹豫,现在却来害怕,实在无品得很。

「不能。」他简单直接。

星月阵由五方坚守,他破了妖火和妖兽,妖箭威力大减,现在只能零星偷袭。但阵却没有破,还有两方守阵没有出手,而且他觉得其余三方似乎不可能只有这点威力,毕竟这是妖道的看家阵法。

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应由着那丫头婆婆妈妈、四处寻找水井以洁面净身的,可是他却任由着她胡闹了,而且在她面前居然那么不设防,冰魔刀被她想拿走便拿走,还丢进井里。

此刻他的宝刀嗡嗡直响,吓得罪魁祸首想跑,可是他却明白宝刀的心意。它不是抱怨或者愤怒,它是怕了,因为它不知道那个丫头还会做出什么。

想来冰魔刀真是可怜,它是他的法宝,刀上自然染了他的霸气和凶­性­,等闲人都不敢靠近,哪曾料到会被一个天门派低级弟子当砍柴到一样对待。

冰魔刀与他心意相通,自然了解他不愿意伤害这丫头的心。所以不能暴起伤人,只得忍耐,现在居然被她吓到了,不知道她又玩什么花样。

不过也好,他们这番举动会被阵外的龙老大看在眼里,会给她造成一定的迷惑,对最终破阵是有帮助的。

他非常希望这无聊的对决快点结束,因为他有太多大事要做,因为他不想再和那个丫头待在一起,因为他不知道心还会不会陷落得更深。

这个丫头非常会在不知不觉中与人亲近,就像她每夜对着水心绊说话,她自己虽然并不知道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可她确实慢慢走进了他的心。

要远离她!越快越好。

感觉身边温热的身子偎依得他越来越紧,他微运魔功于体,震开了她。

这丫头大胆得很,视世俗于无物,每回见了他都是又搂又抱、又亲又咬,他心中对她本来就有些异样情怀,这样肌肤相亲实在是过分考验他的定力。

「砰」的一声,被他震开的虫虫没有像平常一样责怪的惊呼,反而一下子扑倒在地。

他一惊,转头望去。还以为她又耍花枪,但见她与平日不同,甚至没有张牙舞爪的大呼小叫。而是爬了几下,又伏倒在地上,好像没有力气一样。

他感觉出事情不对,连忙上前把她扶起。

「奇怪了,忽然有些头晕。」她自嘲地笑了下,脸蛋儿湿漉漉的有些潮红。

刚才就见她脸有红晕了,一直以为是她地羞涩和兴奋,现在却隐隐觉出事情不太对头。

自他破了妖兽之术后,龙老大许久没有动静。直到他们一路找到水井,又在井边逗留很久,也没有遭到任何攻击。

难道龙老大暗中行动了?

不可能!他一直小心看护着她,期间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前一刻她还生龙活虎、­精­神十足的帮他擦拭血污,要生病也不可能那么快,一眨眼就两个人一样。

看虫虫又偎了过来,花四海单臂揽住她,心里明白这回她不是要「­色­」他,而是站立不稳。

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触手火烫,片刻又转为冰凉,之后又火热,如此反复不止。再看看她的脸­色­,一会儿不正常的红,一会儿惨白,隐隐还有紫黑之气飘过眉心。

他心里有了结论,伸手一探她的灵台,果然。

只是,龙老大什么时候下的手?看来,他是小看那个女人了。她虽然判断错误,心高智短,但她办事很细致,而且牢牢抓住了他的弱点——他对这个丫头的在乎。

这就是他不愿意和人接近的原因,有了接触就会注意,有了注意就会在乎,这些情感对他要完成使命都是有碍的。

何况,这丫头好像在他心里埋下了什么,让他的心一直生出野草来,拔掉就再长,郁郁葱葱,渐渐漫山遍野。

「我一定是低血糖,怎么都站不稳啊。」虫虫说着令人不懂的话,小手抓着花四海的衣襟,「我想浸浸井水,身上还热,肚子里又恶心。啊,不是急­性­肠胃炎吧?」

不过这也太急了,眨眼间就从正常情况变得那么不舒服。

「你中了妖毒。」花四海蹙紧眉头。

「妖——毒?」虫虫吓了一跳,脑子清醒了些。她怎么会中妖毒的?刚才还好好的,满脑子想着怎么调戏冰山帅哥,之后只觉得头晕了一下,这就中毒了?

难道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因为她凶星未尽,­色­心又起?可是她不是经常这样吗?为什么这次不放过她?

啊,好难受啊!真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抓出来。

「有没有觉得哪里特别难受?」

虫虫摇摇头,不想他分心,只觉得被花四海抱在怀里能极大的缓解症状。她身体一阵阵发热,一抬头对向他深黑­色­的眼睛,不由得心跳加速。

那个龙老大不会给她下了­阴­阳和合散、瑃情大补丸一类的毒吧?那岂不是要吃掉花四海才能解决?

虽然这种事在情人之间是没什么啦,她也很愿意,可是据说龙老大在阵外能看到一切,她才不要给那个欲求不满的女人真人表演哩。

我忍!我定力强!

她更紧的贴紧了花四海的身子,感觉了一下,又觉得她中的好像不是催|情毒,因为她尽管想全身贴紧他,却没有什么欲望,只想他他的冰凉化解她身体的火热,好像全身燃烧的人,本能的想抱紧一块冰。。

她是没吃过「猪­肉­」,可是生长在现代社会,风气开放、信息爆炸、­性­不是禁忌,所以她见过许多只猪走路,这会儿虽然脑筋不太清醒,但判断力还在。

她很难受,并不想和他立即洞房。

「很热啊,把我丢井里吧。」她现在绝对没有­色­心,只感觉肚子要起火了,太难受了,「记得拴点绳子,我游泳技术很烂。」她不忘记嘱咐。

花四海没动,但是把手掌贴在虫虫的额头上。这是什么妖毒他不知道,但是这丫头的病况好像并不像脸­色­那样变幻不停,只是一味发热,于是他凝冰于掌,帮她降温。

「想一下,从刚才到现在,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而我不知道吗?」他挥手隔出一个结界,在她耳侧轻声问道。

感觉一股清凉之气从头顶输入,虫虫胸中的烦恶暂去,脑筋一阵清醒。她知道这是紧要关头,有可能关系到她的小命,因此废话很少,非常配合。

「好像没什么啊。」从花四海在蛇阵中救出她后,虽然时间很长了,但发生的事情并不多,所以她很快很容易的把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两遍,并没有想出有什么奇怪的情况,其间,她也没有出现幻觉或者受伤——可是等等——

一点小小的,极容易被忽略的细节浮上心头。

「我冲出雪龙时不是摔了一跤吗?还玩了一把狮子滚绣球?」她支吾着。

「怎么了?」

「好像——被尖的东西刺伤了——但是连血也没出,很快就没事了。」

「伤口在哪里?」

「呃——」

「哪里?」

「不方便讲啦。」

「哪里?」焦急使花四海有点火大。

「在左边屁屁上啦。」虫虫冲口而出,尴尬万分。

感觉头顶上的呼吸窒了一窒,然后伴随着咬牙的声音,一只大手——不是——是狼爪伸了过来。

她吓了一大跳,立即挡开,可是哪挡得住,只等惊叫一声,「啊,不是那里!是左边腰下一点,屁屁上面一点,啊,你往哪儿摸!」

2-59 流言止于杀

「没有大碍,龙老大种了妖毒种给你。」花四海声音稳定,并没有半分Se情意味。

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眉头却轻轻蹙着,因为不想传递给虫虫恐慌。事实上,她的情况非常严重。

「什么意思?妖毒——还种?难道妖毒还要在我身上开花结果吗?」虫虫傻了眼,也没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当时她因为用力过大而就地十八滚的时候,只觉得有个东西刺入左臀,那种痛法让人说不清痛点在哪里,却一直由神经传到脑仁儿当中,难受极了。

不过那个时候,她一心要阻挡似乎就要走火入魔坠入杀念的花四海,哪有心情顾及自己的伤势。

后来在两人找水井的过程中,她悄悄摸过受伤的地方,感觉并没有流血,但左边屁屁偏上的地方确实有一个小硬疙瘩,就好像被什么有毒的蚊虫咬到。

当时她并没有在意,没想到这咬她的东西这么厉害,居然还下种子,难不成要在她身上做窝?!!

「差不多。」花四海的回答差点让虫虫吓死,便他随即接着说道:「在阵中没办法疗伤,但你放心,本王说过,你的安危我来负责,绝不会食言。」

她绝对绝对相信大魔头所说的话,可是疗伤?在那个部位呀!

伤口就在当初她莫名其妙被打上的八剑弟子印迹上方一点,虽说早晚大魔头都是她的人,但在成亲之前,这个——这个是不是太开放了一点。

她脸孔红红地瞪着花四海,这次不是毒发导致的热潮,而是真正的害羞。

唉,丢人丢人!她就是嘴巴说得凶,遇到真格的,马上手足无措,根本毫无经验。只是让大魔头在某个有碍观瞻的尴尬地方拔出毒种来,似乎也不需要她有多少经验。

看着虫虫的神­色­,花四海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的滑稽总是想让他发笑,之后她办的事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觉得有些古怪好玩。从没有人这么算计过他,也从没有人可以从他手里屡次脱逃,就因为这一丝难得的趣味让他放过了她,然后只要她在,他的心就能开怀。

最后,变成了一样的眷恋和不舍。

现在,清楚地知道她危在旦夕,他心里居然生出不顾一切的念头来。

要救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死,要让她开开心心活在这个世界上!

妖毒!这就是龙老大的第四轮攻击。算计得真是巧妙,施展得也毫无痕迹,甚至连他的心意也算计到了。

这不仅证明妖道中有一个人深知这丫头对他的重要,也证明那个人并没有看错,她对自己确实非常重要,重要到不能失去。

仙也好,魔也好,他们不是一个路上的人,注定是对头。可是在他看来,这鲁莽的丫头是这世上唯一光明的东西,他黑暗心灵中的一丝缝隙,透入温暖和空气。

他要她好好的活着。想到她时,会知道她就在不远的地方;偶尔,会看到她任意妄为,搅得周围的人­鸡­飞狗跳;每夜,还可以听到她用水心绊对他讲说无聊的话,呼唤他的名字。

如此而已。

这样就好。

不过看现在这个情形,说明龙老大忘他之心已决,连不保险的事也拿来赌了。

假如他不肯冒险救那个丫头,龙老大功亏一篑,会死得很惨,但即使他舍命救她,两人携手出阵,龙老大一样要死得很惨!

不是他一定要赶尽杀绝,实在是他和那丫头之间的情形不能传开。

他无意让她做自己的女人,这违背他不和任何一个女人产生感情纠葛的原则,也违背六道所谓的狗屁秩序。而他对她的与众不同,会成为杀害她的利器。

姚虫虫是魔王在意的人!只这一句话就能杀那丫头于无形,能让她在天、人、仙三道无法立足,也会让她在魔、妖、鬼山道受到追杀,因为每个人都会知道她是魔王殿下的弱点,都会用她的生命来换取利益。

他从不接受任何要挟,同样不想让她卷进着肮脏的纷争中,更不想让她归顺魔道,守在自己身边。

对于十洲三岛而言,她纤尘不染,如此难得,就让她平安简单地呼吸,待在白沉香的羽翼下快乐的活着吧。

流言止于杀。

他的刀能让一切如常,能让万物静默,能让天下还是原来的样子。

「那个——如果有镜子,我其实可以自己动手。」她艰难地说。

因为惊慌,她离开了花四海的怀抱,这会儿感觉心口又烧起火来,火烧得越旺,她就越恶心,似乎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甘心。

但是,就算有镜子,她真的对自己下得了刀吗?天哪,她见了太多血会头晕的,就像刚才看到花四海的杀戮。

「不需要,本王可以用魔功帮你逼出妖毒种。」因为虫虫总不经意的闪避,花四海只好握着她的下巴,观察她的脸­色­。

一见之下,他大为吃惊,没想到龙老大给这丫头施了这么厉害的妖毒。才这么短的时间,她红扑扑的好气­色­已经变成诡异的淡紫­色­,中间夹杂着缕缕青气,口鼻中的呼吸有腥味,假如他再不做决断,毒气入心就没救了。

给吗?不给吗?

犹豫了半秒,他冷笑一声,阵阵不明就理的心疼把他的狂傲之心激发了出来。

千方百计要削弱他是吗?那他就让那妖­妇­看看,法力只剩三成不到的他是如何大破星月阵的。

单手抱着虫虫,另一只手拈决,花四海张口吐出腹中之物于掌心上,举到虫虫面前,「吞掉。」他命令。

妖毒之种发作得很快,虫虫难受得要昏过去了,恨不得把肚子剖开才舒服。但尽管如此,花四海的举动还是让她感到吃惊,一时瞪着他掌中之物,呆住了。

那是个乒乓球大小的银白­色­火焰,形状不定,边缘不清,释放着柔和的光芒,像雾又像冰,有一股甘香又冰凉的气息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

「别问,吞掉。」

「这么大一颗,我的嗓子眼儿——」

她还在犹豫,花四海却手掌一翻,有些粗暴的把那光焰按在她的嘴边,一手捏着她的鼻子,手法有点像在小时候她老妈逼她吃药。

她本能的张嘴,感觉一条冰冰滑滑的东西像一条小鱼一样钻入了她的嘴里,一点不难受,可是那小鱼才到她的喉咙,却被她体内真气顶了上来,不上不下的在她口腔里乱冲,憋得她半口气也喘不上来,直到蒙在她口鼻上的大手离开,她才得吸入大量氧气。

「要谋杀啊你!」身体上的痛苦使她满脸泪水,看花四海紧皱着眉头看那光焰,气愤地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不如把我的头砍下来,直接塞进去。」

花四海还是不回答,想了一下,把光焰重新吞入自己的腹中。

「哼,一定不是好东西。」虫虫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你再强迫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花四海一把揽过她,­唇­压了上来。

他冰凉柔软的嘴­唇­覆盖在她的­唇­瓣上,轻轻的摩擦、咬弄,温润的舌尖轻易就撬开了她表明绝不张开的嘴,温柔的缠绵。

虫虫完全丧失了意志,全凭本能攀紧花四海的脖子,热情地反应着,感觉他紧紧把她箍在怀里,连后脑也被他的大手固定住。

她调皮的追逐着他的热力,不过他太霸道了,­唇­含着她的­唇­,舌压着她的舌,使她急切的吻停住,刚才那条游不下她喉咙的小鱼再度出击。

这一次,她体内的真气还在抗拒,不过只是一瞬,马上被花四海渡过来的冰凉气息压下,小鱼顺利游进她的腹内。

瞬间,肚子里令她烦心欲呕的火焰熄灭了,清凉的舒适感令她心情愉快,反被动为主动。热烈的吮吻起「喂药人」来,感觉他想闪避,但很快就投降,纠缠的和她热吻在一起,直到他的呼吸危险地越来越重,直到她马上就要融化,才猛地拉开她。

「不准偷亲我!」他脸­色­发白,眼神中流动着闪烁的光点,一些看不懂的,热烈的东西融化在他的目光中。但他的眉头却紧锁着,似乎身体里有两种力量,撕扯得他快分裂了,痛苦万分。

「我哪有偷亲?」虫虫红着脸,实话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心里涌动的感情又让她理直气壮,「我是正大光明的亲。」

2-60 魔元

四目相对,气息紧张又暧昧,抗拒又吸引,眼神像粘在一起一样,无论如何努力也拉不开。

感情吗?说不上来,一定是更挣扎的东西!茱萸镇凄冷无比,两人之间的空气却像燃着了一样。花四海没有动,心却一直在退,而虫虫积聚力量,想要饿羊扑狼。

而正在这时——

有人啧了两声,和谐掉两人间的些许尴尬,也打破了那暧昧危险的情形,「想不到啊,想不到。魔王大人真是多情啊,居然爱死了这位仙道姑娘,把魔元都给了她,我可真是羡慕。若有个英雄人物这样爱我,我还争什么天下?爱的什么权势?」

龙老大慢悠悠地说着,语气相当虚假,却又包含着三分狠毒,三分妒恨和四分羡慕。

「魔元?什么东西?」虫虫的激|情暖意冷却,转而惊疑而焦急。

她看到那白­色­光焰是从花四海腹中吐出,那东西一进到自己的肚子里,就立即缓解了她所有的中毒症状,想来那一定是宝贝,是对花四海自身极其重要的东西。

他拿了自己的什么当做解毒药来喂她吃了?给了她,他不会有事吗?听龙老大的口气,那是极大的牺牲。

「果然是天门派的低级弟子。」龙老大轻蔑地强调『低级』二字,「你何德何能,居然可以让魔王殿下如此对你。他口渡给你的东西是他的魔元,和我们妖道的内丹一样,是等同于生命的东西。亲爹老子也不能给。倘若魔元毁了,他的修为就全完了,甚至体力法力连普通武夫也不如。一只修为最低的妖兽也可以要了他的命。哈哈,星月阵的前三阵只是消耗魔王殿下的法力只用,第四阵就是要趁乱让你中妖毒,非魔王殿下的魔元就镇不住。我的魔王殿下啊,你一世无敌,强大无匹,没想到居然栽在一个女人身上。倘若你不救她,我可不就败了吗?」

「即便如此,本王保证你还是会一败涂地。」花四海字字清晰,胸有成竹。

说着,向一侧走了几步,因为他看到虫虫满脸震惊,脸孔雪白,咬牙切齿的想着什么,似乎马上就要扑过来,把魔元还给他。

果然,还未等龙老大再说什么,她突然Сhā口道:「傻瓜,你把魔元给我­干­什么?我还撑得住。现在我马上还给你。」

她早知道那白­色­光焰不是寻常之物,但没有想到居然是­性­命攸关的东西,听了龙老大的话,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想要把那魔元尽快还给花四海,把自己的生命也给他。

可是以手指抠着喉咙,­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急得眼泪直掉。

「白痴啊。」龙老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是仙,他是魔,道法相生相克。你的先天神气本来抗拒他的魔元,可是他为了救你,强行用魔气压制住你的先天神气,现在除非他自己来拿,否则以你的修为,根本不能用真气拱出那宝贝!」

虫虫一听,立即跳到花四海身边,试图让他收回魔元,却被他施法定住身体。

「本王说过保你安危,必定会做到。」他漠然地说,一点感情也不流露。可是虫虫怎么会不明白,他这样救她是以命换命,他纵然外表如冰,又怎么能掩盖得住心底的好。

这个男人,她爱定了!不管他是妖是魔,也不管他多么凶残可怕,她要爱他,用所有的一切去爱!

「你怎么不明白啊?」她急得要命,可是却动不了。「你快放开我,让我把魔元还你。你要明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一定要保住强者才有生存的机会,拜托你理智一点!」

花四海没看向虫虫,但知道她是真心要把魔元还给他,也知道她是真心地焦虑和担忧,心下一片释然。

本来,他在把魔元给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的犹豫。倘若这丫头是仙道派来针对他的,他把魔元给了她,在仙道面前,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有多少人觊觎他的魔元?只要以自己的真气化了这宝贝,就等于得到了他千年修为中的七成多,而他异于常人的资质,又使他的七成功力相当于正常修炼者千年修为的数十倍、甚至百倍。

这是何等的诱惑,有了他的魔元,等于不日即可称雄十洲三岛。

可是,她不要。她要还给他。所以,她值得他这样对待。

「哎呀哎呀,我受不了你这样的高深法力,身体容不下啦,求你拿走你的东西行不行?」虫虫变着法苦求,脸上装出痛苦的样子,可是心里的焦虑才是最真的。

「我才受不了呢!呸,居然在老娘面前玩这种生死与共的把戏。」龙老大不知为什么突然发火,怒道:「死丫头,你呀哦还给魔王殿下魔元吗?你知道你中的什么毒?那不是普通妖毒,是由剧毒妖物每天对之吐纳而形成的毒石所炼,其毒无比,非魔王殿下的魔元不能压制毒气攻心。难道你感觉不出毒种发作之快吗?若不是你有先天神气,魔王殿下又毫不犹豫的决定救你,你只怕早就死得魂魄无存了!这样,你还要还吗?」

「这是我的命,与你有什么相­干­,要你来多嘴!我死了,至少能赢得魔王殿下一丝唏嘘,你呢?会害人没什么了不起,赢了身后事才没算你白活了几千年。」

虫虫对着半空怒道,之后又转头向一言不发的花四海,「把你的东西拿走,不然我一能活动就剖开肚子还你。这太贵重了,我的家教非常严格,在成亲前,除了花和糖,不能收男人的任何礼物。」

「闭嘴!别吵!」花四海说得生硬,但心却柔软着。

「魔王殿下,您不怕吗?失了魔元,您就不再是不可战胜的,就连刚才您设下的结界不也自破了吗?让我们有眼福可以一看到二位卿卿我我的香艳场面。」龙老大恼恨虫虫,故意Сhā嘴道。

花四海闻言仰天长笑,声震结界,四际妖物瑟缩,「妖­妇­,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看本王的两成功力如何灭你妖道的星月宝阵。今天你亲自铺了自己的死路,本王就成全你!」

他说的豪迈骄傲,气势夺人,龙老大尽管­奸­计得逞,凭着孔雀的情报了另一只熊妖所炼的妖毒种,出其不意的占了上风,但却忽然觉得还是不成。

她,是对付不了魔王的!永远也不行!

「报,孔雀已经把女军师凤凰带到。」兔妖悄悄走到龙老大身边,小心翼翼地说着。

龙老大一震,也不知心里是喜是忧,但她已经迫得自己走进了死胡同,只好一直走下去。

「传令下去,方位逆转,五阵同启。」她一咬牙,决定孤注一掷。

「只有——四阵了。」兔妖小声地提醒。

她扬手欲打,却想起一只熊妖已死,妖火确已经无法燃起,心里暗叹一声,吩咐道:「你和孔雀给凤凰押阵,四阵也罢,就让这对­奸­夫­淫­­妇­见识一下我们妖道真正的星月宝阵!」

兔妖逃脱了被打的命运,立即一溜烟儿去办事,只等龙老大一声令下。

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攻了,倘若不成,就要立即逃跑,但愿魔王殿下暂时找不到阵眼,那样他们逃走的时间会充裕些,只要进了妖界,魔道就拿他们无可奈何了!

2-61 贼小心

西贝在极度痛楚中醒来,浑身火辣辣的,连头也疼得像裂开了一样,胳膊腿儿也似乎不是自己的。

他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先回忆了一下,貌似从小到大,除了和小花掉到山崖下那回,没这么疼过。

那次,他和小花说好不用魔力,只凭武力在山上大打一场。可恶!他还是输了。不过他偷袭了一下,导致两人掉下山崖。

他和小花打架、打赌,就从来没有赢过一次,至今欠小花上千条人命。就连那次,他也是全身的骨头全跌断了,需要跌断一半骨头的小花给背回来。

而在不知多久前,他遭受了平生第二次重创。

又认真回忆了一下细节,他皱起了眉头,心里的痛超过了身体,但还是缓缓的睁开了眼。有屋顶,这证明是在屋子里,虽然身子下的床不比土地软多少,但好歹没有霉味。

判断这屋子不是乞丐住的之后,西贝才有勇气向四周看,果然是一间小木屋,简陋但不破旧,小巧但是整洁。

谢天谢地,是很­干­净的地方,他生平最受不了的就是肮脏。

呻吟一声以表示还活着,果然听到身边风声响动,接着一张人脸出现在他面前,或者说差点贴在他脸上,因为太近,没办法聚焦。一时没有看清来者是谁,脖子稍动了动,立即疼得额头冒汗。

「厚。你这人真命大,伤成这样还能活过来。」是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清脆,年龄不大的样子,看来他真是天生有女人缘,是个年轻姑娘救的他。

「请问——」他试着开口,还好,声音也没有受损,与往常一样动听迷人,虽然有些虚弱。

不过茉莉花喂牛,这年轻姑娘根本不懂欣赏,闪开了身子粗身大气地道:「我叫贼小心,前天晚上到张员外家转转,跳过城墙时,看你躺在城墙下,一条命去了一条半。本想不理你的,可是看你还会喘上那么一口半口的气儿,只好搭回来试试。哪想真的能救活你啊,我将来一定有好报的。」她说着开心的一拍西贝的肩,震得他受伤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定晴一看这位姑娘,见她一张圆圆的脸上,有一双圆圆的眼睛,非常可爱。再听她名叫贼小心,还大晚上到张员外家转转,她的职业也很明确了。就是不知道她为救自己花了多少诊金来请大夫。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钱他不在乎,他的命也金贵,不过他怕他的窘迫被这姑娘说出去。

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是谁啊?西贝大官人!这大金主怎么了?你听我说啊,可好笑了。来,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慢慢讲给你听。话说——

「姑娘的名字真有意思。」他试图摆出他无敌的微笑,好让这位贼姑娘死心塌地的为他办事。现在他比一个废人也不如,必须找个人好依靠,一般来说,女人是非常愿意让他依靠的,相信这乡下姑娘也不例外。

可是——可是他笑得无比辛苦,本来是脸上几块肌­肉­在动,身上却也被牵连得疼痛,看来伤得非常非常之重,而贼姑娘对他的魅力直接无视。

「那当然,做咱们这一行,小心是最重要的。所谓安全第一嘛!」赋小心大刺刺地说:「不过看你这样子——」她挤了挤眼睛,「只怕是非常不小心,一定是偷香去了吧?」

「在下不是采花贼。」西贝吓了一大跳,又牵得身体大痛,甚至还咳出一点血。

贼小心见状,忙上前按下西贝。

她力气很大,这动作无疑于让西贝又挨了一掌,只得强忍着不动,生怕她扑上来救护,那他肯定会完蛋大吉。

「你当然不是采花贼啊,否则我一定在你胸口踩上几脚,怎么会救你。」贼小心拿出块帕子,租鲁地帮西贝擦了下嘴角的血。「采花贼,本姑娘也见过几个,都长得巨难看,哪有你这么俊的。你这样的男人不用采花,会有花来采你的。」

嗯,这姑娘虽然是山野之人,倒是很有见识。西贝伤重之中心情大为舒畅,心想有魅力的男人到哪里都被认可啊。

他心里略有得意,想不到自己重伤之下,还被夸长得好,不禁微笑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伤愈,必有厚报。」

贼小心爽朗一笑,「也不用回报了,我看你也吃不下东西,顶多喝碗水,不破费什么。至于诊金,刘大牛收费很低,只拿了你的衣服走。你的衣服料子太华贵了,我不肯给。他说你活不了,回头赔你口薄棺材也对得起你了。不过现在你既然活了,我去找他去,至少也要弄点­鸡­鸭鱼­肉­什么地,好补补你的身体,再来两贴草药调养一下。」

西贝大吃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被子中,粗布的被子紧贴着他的皮肤,不由瞄了眼贼姑娘。

贼小心只是大大咧咧的女子,可不是傻子,立即明白了他眼中之意,「腾」地红了脸,双手乱摇道:「不是我脱了你的衣服,是大牛,大牛帮你脱的,他是——他是男人。」

「听名字听得出来。」西贝安慰­性­的眨了眨眼,心中却想:我倒宁愿是你,听那大夫的名字,不知道是什么山野村夫。一想到那人的手碰到过自己,还真别扭。

接下来的话,差点让西贝死过去,因为贼小心姑娘说:刘大牛是个兽医。

这是青萝镇外的小山村,村民大多穷苦,只有一名自学成才的兽医,虽然平常治的是猪狗牛羊,但村里有人受个外伤什么的,也是他来救治。

也说是说:刘大牛是人兽通用。

听贼姑娘的意思,能请到刘大牛出诊,他还是很幸运的,因为平常只有母牲口难产,他才会半夜出诊。

勉强喝了两口水,西贝打发贼小心姑娘去找大牛兽医索诊金去,顺便借些纸笔,再到青萝镇上打听一下情况。

他感觉自己身子弱得很,半分法力也使不出,伤得着实不清。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法安心休息,脑筋一直在急转,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办。

看来妖道是铁了心要和魔道较量了。他们采取了蚕食的办法,阻隔了小花、凤凰、马小甲等人、他和修罗微芒的联系。

虽然魔道强大,可是这次随小花出征的人并不多,修罗微芒还是群龙无首的状态,倘若真让妖道­奸­计得逞,魔道怕是有一难。

他自己没办法行动,必须找个人使唤,而目前他身边只有这位贼小心姑娘。

他阅人无数,看出这位姑娘虽然行窃为生,但心地憨直善良,做贼做成她这样子而一直没有被抓,还惬意的生活在民间,和左邻右舍关系密切,不仅说明有奇迹,还说明这姑娘是天生福将,诚实有信、所以是他在危难中最可依靠的人。

他昏昏沉沉的睡了会儿,重伤使他的­精­力大不如前,这伤若是在普通人身上,只怕一百回也死了,正因为他修了魔,体内魔气自行运转,保着他折断的肋骨快速愈合,但内伤和法力只怕要调养好几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不久,贼小心姑娘就回来了,并带来了青萝镇的信息——青萝镇在大白天有妖魔对峙于镇上唯一的客栈,闹得百姓不敢出门,地保跑去附近的衙门报案去了。

西贝明白,北山王属下官吏一定会采取拖字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介入两道纷争。

而双方既然是对峙之态,就证明马小甲和暗处守卫得极好,暂时不会有问题,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找人带他的手书到聚窟洲去,调一队魔兵来救援。

到那时,解了马小甲那方之围,再让他们来会和他,最后一起得重返茱萸镇,妖道必败。

「你是妖还是魔?」拿着他写好的、上面标有特殊印记的书信,贼小心在出门前不禁好奇地问。

「我是魔。」西贝用人不疑,直言道,「你怕吗?」

贼小心摇摇头,「仙未必就比魔好,我看你一定不坏。这封信我会交给那个什么渡海人的。你可说过,事成之后要送我十间店铺。」

「我住在姑娘家养伤,还劳烦姑娘请了大牛神医来照顾,谢礼是应当的。」想起那位粗手大脚,又胆小贪财的兽医,西贝苦笑。

「那好,我的脚程出了名的快,五天内一定把信递到。」贼小心没有心机的笑笑,转身离开。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西贝不敢多睡,忙着调息养伤。

他必须快点站起来,小花那边一定有危险,他得去援手。

至于调兵信,是一定会送到的,因为贼姑娘是纯正的人类,妖道反倒不会注意她。

2-62 心疼,还是心疼!

星月阵一直无星无月,但当星月聚齐的时候,阵已大成。

虫虫盯着头顶上一轮硕大得好像假布景一样的黄月亮和遍布的闪烁星星,心里颇为忧虑。

在阵中没有时间观念,不过从她的饥饿程度上来看,她和花四海困在阵中至少有一周了。在白沉香的教导下,她的道术是有些进步的,不超过一周时间是不可能饿成这个样子的。

好,做三十次腹式呼吸,这样能缓解饥饿感!可是她一这么做,肚子里的魔元就四处乱跳,闹得她的内息全身乱窜,害她只好停下,强迫自己不理会这可怕的新陈代谢。

咕——

胃壁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因为是身处死寂的阵中而显得特别清晰。虫虫用力按住肚子,尴尬万分。人家一个重体力劳动的男人还没饿呢,她什么也没做,怎么好意思饿?没良心啊!

好在,这男人被她调教得有风度多了,一直假装听不到。

这几天,两人已经数不清应对过多少回合的攻击,转遍了多少次小镇来寻找阵眼了,可是似乎还没什么进展。这个星月阵攻击不强,但防御特别严密,且力量源源不断似的。

「花四海失了魔元,仅凭两成多的功力力保两人多日来的平安,虽然他不说,可是虫虫看得出他已经渐生吃力之感。他的衣衫再度被敌手的鲜血染红,几天的战斗下来,身上添了不少伤痕,部分汗湿的长发贴在他寂寞的侧脸上。

这一刻,虫虫突然觉得自己是真正地罪魁祸首。

假如她不拼命想要见到他,不突然出现在茱萸镇。就算星月阵防御坚强,阵眼隐蔽,又能奈魔王何?

他有魔元在体时,实力强大到无敌,双方消耗之下,阵外的人一定会越来越衰弱,此阵不攻自破。所以,在虫虫没有出现时,龙老大不敢启动星月阵。因为她心里明白得很,要想有一丝在此阵中战胜魔王殿下的希望,就必须绑住他的双手。

而虫虫就是从天而降的绳子,恰巧孔雀又深知她与魔王的关系。这样的机缘巧合,难免使龙老大觉得这是老天助她,她才敢生出铤而走险的念头。

难道想念他、爱上他就是伤害他吗?假如有一天要在爱他和远离他之间做出选择,她要怎么做?

「忍耐些。」花四海突然说。

虫虫低头不语。

她在忍耐,而且在尝试帮忙,可是他的魔气太厉害了,压得她体内的金光神气一直无法应用自如。除了还能凝成光罩,稍微保护一下自身外,根本再使不上一丝力。两柄神剑因为没有神气的支持,仿佛变成了凡铁。

天上星月齐现时,她就感觉出此阵与刚才不同了。

妖火已灭,不能再重燃,可是妖兽的数量却越来越多。而且体形、力量和妖气都比刚才的大出数倍。

妖箭虽然零落,但力量增大不少,花四海魔元在体时,抵挡起来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现在每挡一箭都不很轻松,手臂肌­肉­贲起。

妖毒种更是肆无忌惮,一枚枚如同泥丸一样混在乱草泥土之中,时常出其不意的从各个方位窜出,试图打在两人的身上。

幸好,虫虫的金­色­光罩还能用,那妖毒种每每落到光罩外部就会被神气弹开,落到地面上后瞬间化为一朵朵形状美丽的花,白惨惨的花瓣边缘锐利,腐黑的花心散发真阵阵恶臭,他们在镇上走了几趟后,街道上已经遍布白骨之花,在黄得充满死气的月光下妖异地开着。

花四海祭出了锁麟龙,那美丽的银链盘旋在他周身,清脆地环环击响中,他银光护体,与虫虫身上的淡金光芒交相辉映,阻隔了妖毒种的伤害。

星月阵有五方守护,妖火、妖兽、妖箭、妖毒种和未知的第五方,除此之外,这个阵也没什么天雷地动的可怕。但对于失了魔元的花四海和不能仗剑直行的虫虫来说,如果不尽快找到阵眼破阵而出,每交手一个回合就向劣势的方向走了一步。

「你还好吧?」几天下来,两人不眠不休地防备着,唯有两轮攻击的间隙才有一丝喘息之机,「我给你带来麻烦了,可是,我只是想你。对不起。」

「这妖­妇­除我之心不死,有你没你,她一样会对付我。」想了一下,花四海回答。

他其实是个温柔的男人哪,知道她心里的愧疚,故意说得轻描淡写,果然日久见人心,如果不共同经历生死,怎么能了解到他的内心?

「与你无­干­。」他补充了。

虫虫「嗯」了一声,绕到花四海身前去看他的伤口。

他手臂上有一条非常严重的剑伤,大概是征服七十二地煞时受的,已经快愈合了,现在因为过度用力又迸裂了开。胸前,有一条横贯胸口的新伤,是一个长着独角的妖兽顶的。

当时它横冲直撞过来,吓得虫虫差点昏倒,因为花四海一步不退,直面那堪比霸王恐龙的大家伙,在即将撞上之时,他才身子一斜,挥刀斩掉了妖兽之头。但这妖兽力大无穷,前冲的惯­性­划伤了花四海的前胸,衣服也撕破了。

他在无穷山中受的内伤还没有痊愈,之后又去征讨七十二地煞,再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来到茱萸镇,现在又在失去魔元的情况下苦战,这对他——是不是负担太重了?

「得快点找到阵眼,不然他们没完没了的攻,你——」虫虫有些发急。

「乱之无益。」他轻描淡写地说,似乎完全没把这些凶险放在心上,「星月阵的防御力完美无缺,阵眼是唯一的出路,必定是隐蔽的,再找找看。」他说着掩上了衣襟,不愿虫虫看到他挂在脖子上的水心绊。

虫虫正要回答,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震颤,其动静之大,连附近的白骨花都震断了几朵,显然这次的攻击比以往都凶猛。

「她一下子跳起来,抓住花四海的手,感觉他的手稳定而坚决,心下稍安。但是向前方一望,绝望地看见一个黑压压的东西密密实实堵在镇东的方向,从黑暗中那两只血红眼睛的大小来判断,妖兽的体积一定惊人,他们现在正身处白垩纪!

2-63 秘密武器

「退后。」花四海毫不畏惧,一挥冰魔刀,凛冽的刀气像在半空中划过一条闪电一样,短暂但灿烂。

而在这关键时刻,虫虫也没有婆婆妈妈的争辨,果断的向后连退了几步,奋力跃上一间荒宅的屋顶。

她本来已经会飞了,可是现在有劲使不出,只能笨手笨脚的行动。不过,她可不是十洲三岛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不能只依靠花四海保护她,得想点歪门邪道的招数拉点偏手才行。

没有条件上,创造条件也要上。

顾不得脚下的房屋摇摇欲坠,也顾不得那好像建筑工地砸地基一样的地面颤抖,虫虫东张西望,想就地取材找到趁手的武器,可放眼望去,除了遍地的碎石、残破的尸体、就是妖异的白骨花了。

用石头砸那些皮糙­肉­厚的大型妖兽显然是十分白痴的行为,况且她也没那么大力气,看来只有白骨花可以利用了。

白骨花是妖毒种所化,外形本如泥丸一般,但被挡开后即落地开花,生长在哪里,哪里的枯草立即成灰。它的花形极美,毒­性­却超强,还好它散发的恶臭并不能通过人类的呼吸系统传递毒素,否则像虫虫这样不能长期闭气的低级剑仙麻烦就大了。

就在虫虫所站的荒宅门前,有一株白骨花因为钉在了一间荒屋前的大槐树上,那棵本来枝繁叶茂的大树现在看来好像一大段烧焦的朽木一般,黑气沉沉、风吹木断。

厉害啊!

不过话说回来,白骨花毒­性­如此之强。应该对任何人与物的破坏力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如果在她不小心碰到,不死也掉块­肉­的情况下。妖兽也是会中毒的,除非这无数的妖兽各个都提前吃过解药,想来龙老大也没有那么大的手笔。

好了,就用它!

「大魔头,给我白骨花,越多越好!」她喊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星月下回荡着。

她知道花四海正全神贯注的准备对付那不同寻常的巨大妖怪,可是她好不容易占领了居高临下的位置,不可能也没有时间跳下层顶,像个采蘑菇的小姑娘一样,一朵朵去收集这些剧毒的花朵。

花四海头也不回,右手握紧冰魔刀,眼睛还是盯着前方,左手抓住锁麟龙的一端,挥洒一甩。

锁麟龙像自有意识一样,在空中盘旋了一个半圆,宛如一条银­色­游龙,从左至右,从前到后。吞吐翻转地扫荡,眼花缭乱的飞舞,之后准确的把一大丛白骨花扔到屋顶上。就在虫虫身边三尺的距离。

妖花离开地面,生命力还在,白花花的铺满了整整一个屋顶。你挨我挤、争先恐后的似要跳起来,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就好像有人的骨头正在寸寸断裂,听得虫虫头皮发麻。

她咬牙不理,伸手从自己的小腰包中拿出来一件武器——应该也算是武器吧。

那是一个弹弓,但不是简略的木制。而是镶金带银的铜制,不仅外观华丽,手感符合人体工程学,连弓弦都是最好的、最有弹力的牛筋所制。

当然啦,这是用来招呼天下第一神物——万事知的,自然要选料­精­良,工艺­精­湛,否则怎么对得起它的身份。

这个家伙太过懒惰,并且奴大欺主,拒不听话,有事情要找它办时,它总是躲在犄角旮旯的地方睡大觉,好不容易找到了,又无论如何叫不醒,一只黄茸茸的小­鸡­睡得像死猪一样。

虫虫懒得和它罗嗦,于是特制了这弹弓,想找它时,直接赏它一枚弹丸,有时候是石子,有时候是糖豆儿,有时候是桔子皮,弹药随手拈来,并没有特别要求。

在开始时,虫虫打得并不准,但她大感好玩之下勤加练习,现在已经达到了小李飞刀的境界。于是,有间客栈的后院经常上演这样的戏码,一个美姑娘一脸兴奋地拿着弹弓乱­射­,一只小­鸡­一边大叫着讨饶,一边满院飞跑。

现在虫虫觉得自己确实是被老天罩的,想吃冰时下雹子,随便做点什么事日后都有大用处。这不,她虐待万事知的小玩意儿,这会儿居然能小兵立奇功,成了帮助花四海的一大利器。

可是,如何把弹药装在弹弓上呢?

白骨花是剧毒,边缘锋利,而且因为是妖物,仿佛是活了一般,花辨开开合合,就像森森的白牙在等着咬噬活物。如果她直接用手去取「弹药」,拼着咬伤事小,反正她身体里有魔元压制剧毒,就算中毒也可以坚持一阵子,但如果被吞掉手指可怎么办?

正急得团团转,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声,那巨型妖兽在与花四海对峙半晌后,直冲了过来!

跑得近了,虫虫才赫然发现是一只体形超大的黑熊,身上的黑毛根根竖起,恕睁得血红双眼满是仇恨与凶残,虽然体形庞大到把街道都挤满了,可是奔跑的速度却非常快。

咚咚咚——

地面震动剧烈,虫虫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白骨花丛中。

再抬头,就见在黄得邪异的月光下,跟随在那只黑熊身后的,还有大大小小的妖兽,它们呲着闪亮的獠牙,对花四海采取了围攻之势。

花四海岿然不动,地面上卷起的妖风吹得他的长发飘舞,黑­色­的衣摆也向后飞扬,勾勒出他的身体肌­肉­绷紧、线条优美,整个身子像一张充满力量的弓一样,随时准备爆发。

顷刻间,黑熊一马当先扑了过来。

花四海没有移动,而是双手握刀、纵向一劈。

那熊妖一冲之力本有开山裂地之势,却被冰魔刀锐利无匹的银­色­弧光逼得侧向躲避,庞大的身子撞倒了一排废屋。而它身后一队妖兽根本来不及躲避,刀光掠过,血­色­中躺倒一片。

熊妖也算灵活,虽然因为躲避冰魔刀一击之力而失去平衡,但­干­脆就地一扑,顺势咬向花四海。它的体形巨大,血口张开,似乎能把花四海整个人都吞下。

虫虫就站在不远处的屋顶,因为角度关系看不到整个场景,只见到熊妖张口噬人,因为担心花四海的安危,差点从屋檐上摔下来。花四海的身材本来在她所见的人中是最高大的,可是和这熊妖一对比,显得异常单薄,处境看来分外凶险。

在她的惊呼声中,只见一团雾状黑影冲天而起,熊妖一扑而空,黑影已经稳稳跃过熊妖的头顶,落到它的背上,左一劈右一斩,冰寒魔光数度闪现,熊妖的背部刀刀见骨,鲜血迸流。

2-64 时灵时不灵

花四海重伤未愈、失了魔元、还应付了几天的车轮大战,所剩的不到三成功力此刻已经消耗到一成左右,否则以他的实力,一刀就能让熊妖身首异处,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只是重伤熊妖。

不过熊这种动物的­性­子是非常烈的,受到重创后不但不会退缩,反而会被激起凶­性­,这只熊妖也不例外。因为吃疼,它返转身去,前肢离地,身子立了起来,像一座小山似的,同时前掌猛挥,狂拍向花四海。

虫虫在一边紧张得心都要炸开了,就见那熊妖像疯了一样,咆哮不止,双掌狂挥,掌风所到之处,房倒屋塌,就连己方的妖兽也被波及,躲闪稍慢就被打得骨断筋折。

就在这开碑裂石搬的金戈之声、横扫千军狂猛之势中,花四海闪展腾挪,一丝不见慌乱,冰魔刀于熊掌相比虽小,但每回刀上的冰寒魔气和熊掌上的火气相碰都不落下风,熊妖动作虽猛,却也没伤到他,熊身上的伤口反倒越来越多。

可是旁观者清,虫虫看得出来,这样耗下去,最终花四海虽然还可取胜,却一定会伤害己身。如果龙老大再派来个更大的家伙来,情况就不容乐观了,虽然她很怀疑龙老大还有没有更强的手下可以派遣。

握紧手里的弹弓,虫虫再顾不得自己,伸手就去抓白骨花。

咬就咬吧,手指掉了也没办法,和花四海的命比起来,一切都微不足道。再说,师父说过,如果要运用体内的真气,就要拼命把意念集中在要运用的地方。她平白从那个山洞怪人那儿得到了人人艳羡的金光神气,可惜不能运用自如,每回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反而能自然激发,现在事情紧急成这样,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手碰到那妖毒种化为的白骨花,她不禁惊叫一声,因为那妖花的花瓣一张一合,果然吞掉了她半根手指。不过预料中的剧痛并没有来,惊愣中一看,自己身上的防御光罩没了,手上反而浮动着一层薄薄的金光,她在焦急间,心随意转,居然再一次调动了先天神气为己所用。

原来她和段誉是一个系列的,功夫虽然好,却是时灵时不灵,完全看心情!

而既然有了保护,她还怕什么?紧张之下,她浑身麻痹,也没注意体内魔元乱窜,被花四海的魔气生生压住的先天神气好像水面下的气体,已经从裂开的屏障之中涌出一串串的气泡。那神气原本静静地流淌在她体内,只等着她通过修炼慢慢融入她的四肢百骸。可在魔气的强行压制之下苏醒了,又因为她不顾一切的要引它出来,渐有爆发之势。

架上白骨花、拉紧弹弓、瞄准、发­射­,动作一气呵成,帅气十足,这是平常「虐待」万事知所得来的宝贵经验,不过也仰仗她调动出了真气,否则也­射­不到那么远。

她本来是想消灭那些小型妖兽,帮花四海打扫外围的,因为她觉得以白骨花的体积,就算是剧毒,想撩倒熊妖也没那么容易,而且它疯了一样挥舞熊掌,万一弹到大魔头身上怎么办?

但这只熊妖挺客气的,自己就消灭了不少同伴,而它身上被大魔头刀伤无数,如果白骨花打到伤口之中,一定会加速中毒的速度,它动作一缓,大魔头杀它就容易多了。

她刚才开口要白骨花,大魔头问也不问就用锁麟龙甩过来一大堆给她,既然他这么信任她,她也一定不会让他失望,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哇,好准!

第一枚白骨花就打中了那熊妖的后背,不过它没什么反应,大概与其自身相比剂量太小,所以「毒医」姚虫虫打算继续。

仗着手上有金光保护,她忍耐着心里麻麻的不适感,忽略那可怕的蠕动,抓起一把白骨花,不断的用弹弓发­射­出去,全部打在了熊妖的身上。

因为熊妖身上被花四海砍出的伤口又多又密,十之八九的白骨花都没入了伤口之中,所以尽管这妖毒种是为它所炼,时间一久,毒素也开始在它身体内曼延,加之失血过多、和花四海的剧斗又大大消耗了体力,这巨型的怪物动作迟缓笨拙了起来,一对血眼慢慢迷蒙。

这使阵外的龙老大看得焦急万分。

困在阵内的两人纵然急于出阵,实际上她也坐不住了。青萝镇迟迟无法剿灭左右道首一行,西贝柳丝下落不明,如果消耗的时间过长,所谓夜长梦多,局势越来越对妖道不利,倘若让魔王活着出来,魔道的援兵一到,妖道将面临一场浩劫。

她所谋划的不过是投机取巧之事,如果失了先机,硬碰硬,妖道必败,作为主事的她,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儿,她咬破舌尖,双手拈决,运用上所有的心法与妖力,以控妖之术逼迫出几方守阵者的最后一丝潜能!

施妖火的熊妖已死,施妖毒种的另一只熊妖在阵内,除此之外,阵外只剩下控制妖兽的她,施妖箭的金雕妖和能让阵势、阵力加倍的守第五方的凤凰。

金雕妖法力即将耗尽,已经是半死之态,半天发不出一箭。但只要它把剩余的全部力量凝成妖箭攻向那个天门派的女人,魔王必会分心回护,熊妖的机会就来了。

而凤凰被孔雀控制,她的修魔之体的加入使星月阵的威力加大数倍,一度让魔王非常吃力。但是魔王似乎在凤凰心中的印象太深也太过重要,使她看到他的身影就一直无法将愤怒之气发挥到极致,影响了星月阵发挥最大的力量。

「现在她要想办法让手下和凤凰都丧失意识,为她做最后一搏。这些守阵的人再也不是她的心腹、不是她请来的上宾,而是她保命的工具、挡箭的盾牌!

「不是魔死,就是妖亡!」她大喝一声,这带着心法和妖力的声音宛如无形的钢针刺入其他人的耳朵。

熊妖和金雕妖疯了,全部的意念就是要杀死花四海和姚虫虫。而凤凰眼前满是她爱了千年的心上人和一个她最讨厌的女人温柔拥吻的画面,魔王的舍命相救,两人的生死与共,眼神交缠,这一切都使她更加绝望,嫉妒像毒蛇,把她的整颗心都吞噬了,所以她也疯了。

2-65 魔王不死,妖不能生

「咔」的一声,星月遍布的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张牙舞爪的电光,凶气四溢。

月亮黄得像是天地都陈旧褪­色­了,星星比无数妖目还刺眼,简直让人不能抬头观望。

那熊妖本来已经势弱,此时却狂吼一声,力量暴涨,直立着熊身咆哮着,垂死前的挣扎焕发出了巨大的力量,逼迫得花四海一时只能自保,无力再攻。

而受它的妖气所染,那些幸存的小型妖兽本来瑟缩在一边,此刻也是情绪一震,围攻不到花四海身边,却奋不顾身的向着虫虫的方向跑来。

登时,阵内形势大变,给人感觉像是加了盖子的高压锅一样,连气流都凛冽起来。

虫虫吓了一跳,连忙抓起一把白骨花侍候。虽然这些妖兽体形较小,刚才又被发疯的熊妖自伤了大部分,却仍然让虫虫手忙脚乱,等杀掉最后一只妖兽,一只长着翅膀的猴子已经飞快扑到了她脸上!

而她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听到正前方传来破空之声。

她受这样的袭击很多次,不用判断也知道那是又未来袭的妖箭,不过这次的妖箭感觉特别,力量和速度都格外强大。

危急之中,她本能的卧倒,以期躲避。

可是这妖箭是那金雕妖最后的生命所化,又是在星月阵的威力突然加大地瞬间­射­来,其势非比寻常。就算虫虫在危难中再次调动金光神气从手上回转到身体上,提成防御光罩,还是感觉妖箭的箭尖已经贴到了后背的皮肤上,刺得她的背冰凉生疼。

她咬牙闭目,心想就算被穿个透心凉,当场毙命,也不能痛叫出来,那会分了大魔头的神,让他处于危险之中。

可是等了几秒,她并没有感觉到疼,却满耳听到「啵」的一声,妖箭被一股巨力击得粉碎,化于无形。抬头一看,一条闪着银­色­光华的长链正迅速回退到花四海手中。

在和熊妖对峙之中,在那种生死相搏的情况下,大魔头也没有忽略保护她的承诺!

但虫由来不及感动,只有紧张,因为她满眼看到花四海正是因为救她而失了自己的先机,在锁麟龙还没有回位的时候,那熊妖已经挥出裂地碎石般的一掌,甚至周围的大块乱石都被掌风带得滚动起来。

花四海仓促间来不及躲闪,只有挥刀硬抗。冰魔刀的刀气和巨大熊掌猛然撞击,发出短促的闷响。他用尽全力站稳,双腿已经深陷到泥土之中。但仍被这惊天劲力击破护体银光。巨力猛推之下,他向后连退了几个米,地上趟出一道深沟。最后以冰魔刀Сhā入地面,在火星四溅中才阻住退势。

他强忍心中翻江捣海般的痛楚,一声不吭,死死咽住喉咙中的热气,但仍有一丝血迹止不住从嘴角涌出,泄露了他受伤的秘密。

虫虫的心瞬间揪紧,眼看那熊妖未等花四海站稳就挥出第二掌,她什么也顾不得了。脑子里根本没想过有个词叫「螳臂挡车」,只想挡在大魔头面前保护他。

他是为救她才分神的,说到底她拖累了他,所以她也要救他!

奋力一跃,同时抽出却邪双剑,虫虫依着自己的本能而为,实际上如果有脑子思考,就会考虑到这么远的距离她是跃不到的。可是她体内危急关头就会随心而动的真气散发出一道光芒,真的把她送到熊妖的面前。

一切都没有时间计划,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行动,她甚至没想过,却邪双剑没有神气所依,不过是两柄凡物。可是她根本不想,眼睛也来不及眨,只在就要跃到熊妖面前的一瞬,挥剑砍去。

白沉香说过,想要引导真气地流动,就要集中意念于某一部位,意念越纯正,真气的运用越熟练。

而在这一刻,因为虫虫太过关心花四海,连自己的安危也全不顾及,一心只有阻住熊妖的念头,所以意念不仅集中而且格外强大,体内的金光真气没有顾忌的爆发出来。

她只觉得四肢像融化了般的温热,真气狂涌着在体内流淌,手中却邪双剑的紫青光芒从没有这么凌厉灿烂过,当空挥下的时候好像天空中跌落的流玉碎锦,美丽却又杀气十足。

熊妖的右掌才挥出,两道艳光就纵掠了过来,无声无息的,熊妖的双掌被削落在地,伴随着凄惨的嚎叫,熊血狂喷。

但,熊掌虽然落地,掌风却在。虫虫把力量全集中在了却邪双剑上,自身没有一点保护,被掌风扫得如秋天的落叶一样,剑势未收就远远的飞了出去。

花四海顾不得胸中闷痛,一抖锁麟龙,想要把虫虫拉回到自己身边。但是虫虫被震飞的速度实在太快,锁麟龙居然连她的身子都没有挨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被星月阵中的黑暗吞噬。

与此同时,几乎是对战斗的本能反应,他纵身而起,在半空中握刀直劈向熊妖的脑袋!暴喝声中,惊怒和说不清的痛楚令这一刀凝聚了他仅剩的所有法力。

熊妖被却邪剑砍掉手掌,疼得满地乱转,咆哮阵阵,龙老大的控妖之术立破,但它再也没有能力对抗这一刀,血红的妖目中闪过亮银­色­的优美弧线,之后顶上微凉。

冰魔刀太强大、太迅速、也太锋利了,熊妖甚至没有感到疼痛,只看到眼前的景物撕裂成两半,扭曲着变换方向。

它看不到自己由头至脚已经被生生劈开,鲜血狂溅,但那个杀他的魔王连脚都没有落地,在半空中转身,向着虫虫消失的地方疾飞而去。

阵外,尽管对龙老大惧怕万分,免妖还是惊叫出声。

星月阵守阵五方已去其三,妖道之中并称第一勇武的熊妖兄弟全部战死,熊兄更是死状惨烈,她甚至没有看到他们的魂魄透体而去,归去鬼道。

冰魔刀好可怕,死于刀下之人绝没有重生再修的希望,那意味着永远的寂灭,是谁也承担不起、接受不了的。

跑吧!快跑吧!

她站起身来,可是没能动弹,连同快了一步的孔雀,一起被一条突分两岔的蛇尾缠住。

「我们还没输哪!」面­色­死灰,但又浸染着可怕红晕的龙老大突然开口,「天门派的贱女人生死未卜,等魔王乱了心神之机,我们可以趁乱下手!」

「可是——」孔雀汗如雨下,转过头,凤凰却还痴痴呆呆。

「你们要明白,魔王必须死,否则妖道将无宁日!你们的小命早晚是他的。」龙老大恨声道,「快去守住其他两方,我的分身会兼顾一方!」

孔雀和免妖吓得手脚酸软,可是明白龙老大说的是对的。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假如魔王不死,他们就不能生!

2-66 这还是她吗?

星月失去了光芒。

胸前,有着万箭穿心般的痛楚,可花四海无心理会,只把法力运于双目,焦灼的寻找着那个身影。

她穿着黑­色­的劲装,而他的法力几乎丧失,在这黑漆漆的阵中难以寻找。好在,他在镇子的上空穿越了一遍,当回身时,发现地面上的却邪双剑发出微弱之极的紫青光芒。

这灵­性­十足的天授神剑是斩妖除魔之剑,却在此刻不得不呼唤一个魔头来拯救它们的主人。

他落下地面,看到一个小身影蜷缩着半倚在井台上,好像一只受伤的小鸟般柔弱无力。抱在怀里,感觉她死去般安静,心里酸涩的膨胀出说不清的感情,从来没有过。

这还是她吗?不是了。

自从认识她的那天起,她就是生机勃勃、诡计多端的。做什么事都是率­性­而为,花样百出、从不考虑后果,好像全十洲三岛的热力都集中在她身上一样。

有时,会觉得她太闹腾,害得他有一点点繁乱,心绪不宁,打扰了他平静的生活,后来她更是连夜晚也占据了,不断和他说着无聊的话。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恶劣到这个地步,在他习惯了她的吵闹后突然一言不发,没有光、没有热、没有言笑晏晏、让他感觉心上那道可以透进一丝光亮和空气的缝隙骤然合拢,心底再次幽暗一片。

「虫虫。」他低喃出她的名字,无比自然。

可是她不回答。一动也不动。

惊、怒、裹缠不清又丝丝蔓延的心疼无情地涌上来,让他有瞬间的失神。

而这瞬间在阵外的龙老大看来却是绝无仅有的宝贵机会——魔王殿下此刻周身全是破绽,强大到无敌的他现在脆弱到不堪一击!

「启阵!」她忙叫了一声。那千均一发的紧张、就要胜利的狂喜、终于能保住生命的激动,让她的嗓音都扭曲了,变成一种嘶嘶的抽气声。

魔王就要和他的心上人一同毁灭于阵中了。没有了魔王的钳制,魔道众人互不信服,魔道将如一盘散沙,而不明就理的天门派将与魔道纷争不休。

那时候,妖道坐收渔利,称雄的日子将为期不远啦!

然而星月阵的其他三方并没有动,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动。

但是,她确实是施出了法力,为什么阵没有反应?她有一些惊惶,半转过头,惊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正架在她的脖子上,冰冷的剑锋正对着她的咽喉,吓得她一阵止不住的战栗。

「龙老大,暗箭伤人可不是一道之首应该做的事。」一个懒洋洋,听来略有轻浮,但实则笃定安稳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是西贝柳丝!是他!

可他不是生死未卜吗?现在怎么能­精­神头儿十足地站在她身后?怎么可能?难道她施力过大,身子虚耗,因而产生了幻觉?

不,不对,这剑和这死亡临近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她千年修为,绝对不会感觉错误!

剑锋逼得并不紧,但却定住了她,使她只能战战兢兢的回顾身前身后。

就见眼前,她施出的法力被一道气墙消弭于无形;身后,沉着利落的魔道右道首马小甲正仗剑于她的颈上;而面如死灰的孔雀和免妖也被魔道他人治住了。

在大队的魔道人马中,还站着几个奇形忙状的人。

或者不能说是人,有人有妖有兽。一个十六、七岁的漂壳少年,瘦高的个子。衣服和发­色­都是黑白相杂,俊帅到极点的脸上,眼神迷离而忧伤,衣袋中蠕动不止,似乎藏着什么活物;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道士,温吞厚道的模样,不过眼神温润,一见就是大智若愚之人;一只幼犬,此刻正对她横眉竖目,喉咙中发出呜呜地威胁声,神气四溢;最后,是一头灰­色­的小毛驴,个头小小、四蹄漆黑、毛­色­柔软­干­净、长着两只长耳朵和一双漂亮的眼睛。

她认得它!

这毛驴是她的死对头,是让她寝食难安的家伙。为什么它会在这儿?难道她的事就坏在这毛驴的头上吗?而这些人和魔道又是怎么遇到的?

再往后看,就见面贝柳丝半躺在一个摇椅上,摇椅下面有抬杠,显然是被手下抬来的。

他的脸­色­苍白瘦弱,面露倦意,但那天生的贵气和优雅丝毫不减,加上这三分憔悴,此刻就算是病卧在那儿,也让女人禁不住心跳。

「西贝大人别来无恙?」功亏一篑的打击和对结局的绝望令龙老大语露嘲讽,同时脑子里转着念头,寻找着逃跑的时机。

「拜龙老大所赐,有恙得很,好在本大官人福大命大,就算有宵小之辈暗算于我也是枉然。唉,所谓天命难为啊!」西贝不急不躁地道,抬手挥了挥手指。

暗处立即行动,像瞬间移动一样,从守阵五方围坐的那块巨石拿下一只彩陶水盆,摆到他的面前。

西贝欠了欠身子,只一个动作罢了,却全身牵痛,和刚才挥手的动作一样,没一样轻松的。

他骨折的地方虽然迅速愈合,可内伤比他想得还要严重,可惜他没有时间安静修养,必须马不停蹄的来支援小花。

贼小心姑娘不辱使命,甚至比预计中还要早一天把消息送给了渡海人,调来了一队­精­锐魔兵,三下五除二就击败了与马小甲等人对峙的妖道中人,杀伤一半,另一半关押了起来,等着小花示下,之后他们立即赶往茱萸镇。

他不能急速行走,更不能御器而回,打从出道到现在,头一回让人抬着到处跑,比得上人道中那些作威作福的大老爷了。

而还没到地方,天景就已经呈现凶险之像,估计小花与妖道已经大战了多日,虽未呈败意,但也危急之极。

正急行的时候,他遇到了一队奇怪的人,有驴有狗,有九命和八剑弟子之一,见这几个正没头苍蝇一样也赶往茱萸镇,听说是要来救虫姑娘的。

那年轻道士叫温道乙,是八剑弟子之六,西贝在无穷山见过他,当下也不起疑,并携而行,也方便监视。

温道乙说此阵名为星月,守阵会在镇上方的山头。他还说,守阵五人围住的水盆能显示阵中之像,并能与阵内联络,现在拿来一看,果然。

可是西贝并不相信这是温道乙这种小道士能明白的事,一切似乎是那个毛驴的古怪。只是他现在没空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全副心神都用于观察水盆,就见全镇像是遭了战乱一样荒败破烂,生迹全无,空荡荡的阵中只有小花抱着一动不动的虫虫坐在井边。

2-67 星月阵,水中生

「龙老大,如果你还有点脑子,配得上妖道之首之名,现在马上撤阵。」他看小花情形不对,似乎虫姑娘出了大事,不由紧张严肃起来,「命,你是活不成了,但至少我可以保你死个痛快,或者还有魂魄可留。」

「星月阵有设无破,除非阵内之人死绝。」龙老大缩紧身子,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而且,守阵之人倘若收手,星月阵会自动吸取风、火、雷、电之四时之力。西贝大人,并非我危言耸听,自然之力非人力所能抵挡,就算法力超群的魔王殿下也不能。你逼住我们,此刻就有四时之力从五方涌入,这样只怕对阵内之人有害无利。除非——你们是想魔王殿下死,自己好做了魔道的老大!」

她试图诬陷西贝柳丝,好让魔道中人离心离德,哪知道这些人无动于衷,西贝柳丝更是轻笑出声,「龙老大,别来这套挑拨离间了,你快快撤阵,否则我保证你会遭遇天下至惨。我从不愿女人受罪,可是魔王殿下怒火冲天之际,没有人敢违背。」

全魔道中谁不知道他比小花还懒,道中的事务能躲就躲,说他要篡位?不如说一只猪会飞更容易让人相信!这女人果然自作聪明,其实其蠢无比。

「笑话,我妖道中人就任人宰割么?」龙老大说大话压寒气,「西贝大人,你只有两天路走,一是让我们继续守阵,大家­干­耗;二是连­干­耗的时间也没有,我们死,魔王死!」

话一出口,四周寂静一片。龙老大本以为吓住了魔道中人,没想到西贝轻叹了口气,微蹙起了好看的眉,似乎非常懊恼她的不明事理,「现在需要选择的是你,不是我。」他说,「魔道魔王在此,轮不到你来讲条件。」

说着又望向水盆,感觉身边­阴­影重重,温道乙等几人不知何时围到了他身边。

「星月阵,水中生。阵眼就在阵内,与水有关,托水而聚、以水掩形。只要能在水中找到阵眼就能破阵,不用听那妖­妇­威胁。」温道乙突然说。

西贝略抬头,奇怪地看了温道乙一眼,心里更加疑虑。转眼一看那小毛驴,见它忽闪着长睫大眼,大脑袋直往水盆上方伸,看不出什么意思。阿斗也凑热闹似的挤进毛茸茸的头来,只有九命一脸焦虑,瞪大眼睛望着水中两人的影像。

「找到阵眼又有什么用?魔王殿下的魔元已失,又重伤于我妖道手下,同废人无异!」龙老大突然道。

她说的固然夸张,但魔道众人却都是大吃一惊。

魔王强横霸道、嚣张骄傲,视天下于无物。在众人心中,他就是不败的战神,不倒的象征,此刻骤然听闻魔王失了魔元,这打击不是一轻半点,而是非常震撼。魔元对于修魔中人的意义,只要是修魔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龙老大处心积虑,要的就是这一刻的放松。眼见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势稍缓,她突然身子后仰,甩出蛇尾向第五方呆坐之人。

可是她小看了马小甲的反应。他虽然因为魔王失了魔元的消息而处在震惊之中,手下却虽缓不松,龙老大一动,长剑随之卷上。

西贝大人吩咐过,如果这妖­妇­发难,格杀勿论!

感觉剑上的如花美肤变为坚硬的鳞甲,马小甲运功于剑,对着那妖­妇­之头猛然砍下。随着一声长声惨叫,美女头落,掉在地上后变成了一颗三角形碧绿蛇头,虽然身首分离却还在地上乱窜乱转。马小甲随手将长剑一抛,准确地把蛇头钉在地上,任她长信乱吐,却再不能动弹分毫。

然而做完这一切,马小甲却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那妖­妇­似乎没死!

电光火石间的回身一瞥,蓦然发现化为女身的蛇身还直坐着,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衫,头却仍然还在,不过表情狰狞,痛楚和得意两种表情交织,使这妖­妇­看来再无半分风姿,只有可怖恶心。

同时「啪」地一下,本来坐得稍远,发呆如石的凤凰被伸出的蛇尾卷到了龙老大身边。

双头蛇!没想到她居然是传说中的双头蛇!砍掉一头,只能让她损失一半法力,却不能让她立即死去!

「站住!谁再往前一步,我就拧掉魔道女军师的脖子!」龙老大五指成爪,掐在凤凰纤美的脖颈上,疼痛令她面容曲扭,脖腔处的一个血洞散发着冲鼻腥气。

这突然的变故又使场中有几秒钟的寂静,都没想到这妖­妇­这么执迷不悟,居然还绑架人质。

凤凰相当于魔道的管家,魔道中人很少见到魔王,有事都是与凤凰交割,如果犯了道规,也是求凤凰请魔王殿下开恩,所以她在魔道中人缘相当好,所有人都不想伤了她,何况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西贝。

龙老大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故意东拉西扯,还抬出魔王目前的处境来使众人分心,然后抓到这最佳人质。

早在凤凰被迷,前来守阵的一刻,她就已经备下了这一步棋。她费尽千辛万苦拐骗来魔道的女军师,不可能只让她发挥一点作用。

只是她并不愿意真的走到这一步,真的失去了自己一颗宝贵的头颅。这是她逃命的招数,而她本来是想赢的!

抓着凤凰的脖子又紧了紧,听着这看似聪明,遇到感情事就失了心智的美人「嗬嗬」呻吟了两声,她心中焦虑无比。

以后,就只是逃亡了吧?好在她有自己的老巢,待在那个地方不容易被人找到。她走错了这一步,以后的岁月就只能在幽居中度过了,前提是她有命能活下去。

只听西贝柳丝平静地道:「闪开路,让她离开。」居然没有一丝气愤和犹豫,这优雅的男人在战斗中有着无以伦比的果断绝然和可怕的冷静。

「西贝大人真聪明!」龙老大仍然语气轻佻,浑身却紧张着,生怕西贝柳丝玩什么花样,她没料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她的要求。

西贝微微摇头叹息,不再说什么,痛惜地望了一眼眼神空洞的凤凰,示意手下放龙老大离开,不要阻拦生事。

他并不是叹息自己一招漏算而放走龙老大,他是叹息这上古传说中才有的双头蛇只怕要在不久的将来彻底灭绝。

假如龙老大现在悬崖勒马,小花也许看在她的特异身份上,留天地间一丝灵物的魂魄存在。

而现在,没有机会了。

而对于凤凰,他痛惜她一念的执着有可能会毁了她。

为什么她就是执迷不悟?为了一段从来没有过可能的感情而走上不归路?为什么她可以这么狠绝?这还是他认识的凤凰吗?

「西贝大人,请快通知魔王殿下,尽快找到阵眼破阵。」温道乙看着龙老大带着凤凰、兔妖和孔雀离开,连忙催促,看摸样有些发急。「修妖的守阵者离开,四时之气开始涌入,阵中热闹不宜久待,现在也不知道我师妹如何了?」

「我来问。」西贝抱过水盆,忍耐着身体的疼痛,运功于心,叫了一声阵内的男人。

2-68 他要她活着

水面一阵激荡,阵内的男人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了过来,又是冷酷平静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听着西贝柳丝简略的转述镇外的情况及寻找阵眼的方法。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乱与痛,因为怀里的女人在一刻前曾用生命去试图挽救他。

他的死士很多,可以随时为他送命,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付出却让他格外在意。

也许,因为他们本来应该是对头;也许,因为她这么做的时候没想过要从他这儿得到什么,只是一种本能;也许,仅仅因为她是他最珍惜的。

「我师妹怎么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声问道。

花四海轻抚了一下虫虫的柔软红发,低声道,「重伤,中毒。」似乎虫虫睡着了,怕吵醒她一样。

「啊!那怎么办?快救她啊!师父让我保护她的,可是我——」一向温吞吞的温道乙大急,脑袋差点扎进水盆。

倒是西贝还很理智,一边费力的挡开要发疯的小道士,一边迟疑地问道:「还——活着吗?」

她?这算活着吗?

花四海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她活着,因为他要她活。哪怕她真的死了,他下到黄泉鬼道也要把她抢回来!

西贝柳丝本来怕这答案是否定的,此刻听到花四海的回答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听到身边传来很多舒气声。包括小道士、身上有妖气的美少年、一只狗、一头驴、外加美少年衣袋中不明物体发出的声响。

看来,虫姑娘人缘不错,仙、人、妖、魔四道都吃得开,如果她哪天交了鬼道和天道的好友,他也不会太意外。

只是那个活力四­射­的姑娘,就是现在窝在小花怀里不动也不说的人吗?

虫虫不会死的。她闻得到他的本命香,这一定是有意义的,不可能这么轻易死去!

想到这儿,他忽然心念一闪。连忙摒退左右,只留下温道乙等人,低声道:「小花,你的魔元不是给了虫姑娘镇毒了吧?」

「没错。」他轻描淡写。

可这回答令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如果说其他人还是习惯­性­倒抽凉气的话,西贝柳丝的惊讶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虽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魔元可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那本来是宁死也不能给别人的,小花却这么轻易就给了一个仙道的弟子。这证明他这回动了真情,把虫虫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

平日里见他不动声­色­,什么时候情根深种了呢?可是这怎么行?他要做的事会和仙道产生激烈的冲突,到时候要怎么办?

修魔人的魔元开始提聚时是混沌的黑­色­。形状不清,等修为高起来,魔元就会变成黑­色­的圆球状。修为越高,魔元的颜­色­就越黑得发亮。等成了一等一的高手,魔元会变为清澈的清灰­色­圆球。

他的就是。

而小花的魔元是纯白冰焰,那是麾修的绝顶境界,有了它,几乎算是无敌!

自从魔道创立的那天,从没有人达到过这种境界。

那是在千百年来的寂寞和苦修形成的、那是在千百年来的磨炼与战斗凝结的,那是无数的汗水和鲜血铸就的。

而他,只为了给虫虫解毒,就那么当糖果一样拿了出来。

正要再问几句,就见阵中的花四海把怀中的虫虫拉开了些,俯下头去,温柔的吻她。

除了西贝柳丝,注视着水盆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温道乙首先反应过来,爆跳着要一头扎进水盆里,嘴里叫着:「大魔头,休得轻薄我的师妹!」幸好那头毛驴大脑袋一伸,好巧不巧的拦住了他。

西贝柳丝啼笑皆非,「我们魔王并没有轻薄贵师妹,不过是把魔元取回而已。再说,温道兄,你如果要进阵也不是从水盆中吧,这只是一个观景之物而已。」

温道乙怔了一下,脸孔微红,嚅嚅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平时虽然行事稳重,但因为久居深山,很少出门,在应变能力上差了一点。

七师妹变成大石头滚下山坡后,他就一直被冲上山顶的妖兵追杀,一直跑出好远,回来时就迷了路。

要不是遇到在七师妹店里帮忙的九命和阿斗,他不知道要再十洲三岛转多久才能重新回到这儿。

话说师父算非常宠爱七师妹了,不仅允许她收留来历不明的神兽阿斗,连妖道中人九命呆在师妹身边,师父也不过意思意思反对了一下,之后不了了之。后来他更发现了九命衣袋中有一只会说人话的小­鸡­,半路上又掺和进来一头可爱的小毛驴。

他自己跑丢了,好多天后才回到茱萸镇来和师妹里应外合已经很不该了,居然还让师妹受了伤、中了毒,所以再见到她被大魔头轻薄,当时脑子全乱了,内疚和焦急让他恨不得一头扎进水里,和那恶魔拼了。

不过,这魔头把自己的魔元给了七师妹镇毒,应该算是友好了,但七师妹奇毒未解,这时候收回魔元不会有事吗?

西贝柳丝见这小道士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明白他心中所想,更看那妖道美少年急得好像要哭了,连忙道:「如果此刻虫姑娘是活蹦乱跳的,收回魔元是很危险,但目前看来她不省人事,内息必定暂时无法运行,毒素不会太快扩散。小——呃,我们魔王如果不收回魔元,只怕不容易打开阵眼,所以暂时收回。等出了阵,自然有办法给虫姑娘解毒的。」

众人一听他说得也对,慌忙又挤到水盆边来看,见花四海和虫虫的嘴­唇­相接处闪出耀目的白光,一时之间把两人的身体都包裹在其中,似梦似幻,仿佛有霞光在两人之间流动,直到花四海直起身来,阵内又重回黑暗。

「星月阵,水中生。与水有关,托水而聚、以水掩形。」他低声重复着寻找阵眼的要诀,把怀里的虫虫细心温柔的放在身边的平地上,以锁麟龙覆盖其身,然后回头看了看那口水井。

见了虫虫后,他的心乱了,忽略了太多线索,犯了太多的错误。在阵内被围了这么多天,他居然没有发现阵眼就在这口井里。

虽然浓烈的水气挡住了阵眼的气息,但因为他分了心,就算虫虫在井水边为他擦洗伤口和血迹时,他也没注意到。

冰魔刀被虫虫抛下水,重回他手中时刀身乱颤,他只感觉到他的法宝很怕遭了这坏丫头的毒手,却没感觉到淋漓井水中隐含的生气,那说明,生门和阵眼都在井水深处。

想通这一层,他不再犹豫,大步走到井边。

魔元重归他的体内,使他的身体充满力量,虽然此前受伤不轻,体力消耗也过大,但身在阵中的他已经感受到了风火雷电这四时之气对阵的影响,阵内空气炙热,好像就是爆炸一样。

而且,他等得,虫虫可等不得了。

他要她活着。

2-69 毛驴头目

忍耐着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花四海凝全部魔气于全身。冰魔刀受到了魔气感染而嗡嗡作响,覆在虫虫身上的锁麟龙也散发出珍珠­色­的柔和光芒。

他凝视着水井,若不是魔气激荡起的微风拂动了他的长发,他整个人就好像石雕一样静默着。

哗!平静的古井之水突然卷起了一朵水花,腾在半空,而后四散飞溅。

花四海低喝一声,双手持冰魔刀猛然下挥,随着惊天动地的爆响,整个茱萸镇都震动了起来。凶猛决然的刀气不仅把井台瞬间夷为平地,连地面也被震出一条长长的深沟,地面撕裂开了,圆弧型的刀光更是直入井底。

与此同时,他胸口钻出一朵银­色­蛟龙,身上缠裹着缕缕黑丝,张牙舞爪的在他周身盘旋起来,平地带动起狂风,把周围的碎石、杂物、残尸全卷了开去,除了被锁麟龙保护着的虫虫,井口方圆几丈内的地面像镜面一样­干­净。

紧接着,银龙随刀光钻入井中,一团黑­色­雾气自花四海身边弥散开,逐渐扩散到全镇。地面抖动不止,就连站在山头的人都感觉到了,几欲站立不稳。

「看不到了!」温道乙盯着水盆。

那本来清澈如镜的水现在就好像倒进了墨汁一样,全是一团漆黑,再也显示不出阵中景象。

九命一扯温道乙衣袖,示意两人到山崖边去看,但他们才转过身。就见一道银­色­光柱从阵中冲天而起,其势威猛,似乎要把天也穿透了一样。

咔!

晴朗的夜空突然划过一串惊雷,从天空纵向贯穿过去,云气像被狂风卷起的波浪一样从天野四际迅速集中,片刻间就乌云盖顶,倾盆大雨漫山遍野地洒下。

「星月阵,水中生。与水有关,托水而聚、以水掩形。」西贝柳丝拂开面颊上湿漉漉的一缕长发,微笑着:「此阵原来与天象相对应,不愧是妖道镇道之宝,只可惜遇到了魔王。到头来还是要改天动地,水出则烟消云散。哈哈魔王殿下,别人不服你,我可是服了!」当着外人的面,不敢过分放肆。

「什么意思,这阵破了吗?」温道乙忙问,抬头看了看瓢泼大雨,任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心中却有莫名的兴奋。魔道男军师念的那几句破阵的口诀,他也明白其中之意,只是不敢确定,师妹终于逃出这个阵了吗?西贝没有回答他,回答他的是一条从阵中飞身而出的黑影。他站稳在山顶,怀中还抱着一个沉睡不醒的女子。

「七师妹!」温道乙又惊又喜的叫了一声,却没有靠得了前。

他动作慢了半拍,被九命、阿斗和小毛驴挤到了一边,差点摔在仍坐在摇椅中的西贝柳丝身上。可是那三位也没有靠近得了虫虫,黑衣散发的高大魔王怀抱着虫虫,像是呵护着宝贝一样,只一道掌力就把所有人都挡住了。同时还为虫虫挡住了漫天风雨。

「止步!」他冷冷的说出两个字,语气中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魔王殿下,您不是要把魔元再渡给虫姑娘吧?」西贝柳丝惊问。

他刚才已经向小花说明龙老大挟持凤凰跑了,依着小花以往的脾气一定会立即追击,直到全歼那妖­妇­及其党羽为止。可他现在明显是先要救虫虫,因为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魔元继续渡回去。虫虫虽然处于昏迷状态,毒­性­扩散不快,但时间久了也只怕会有损害,而现在到哪儿去找解毒神医呢?

「我是大夫,我来看看!」一个人突然Сhā进话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因为「他」不是人,居然是那头小毛驴!只要是修妖的,会口吐人言本来没什么稀奇,但它沉默良久,让人以为它是妖兽,此刻突然说话,还自称是大夫,实在让人觉得惊讶又古怪。

它「得得得」的向前走了几步,却被花四海拦下。

「报上名来。」

「我就叫毛驴。」毛驴抖了抖落满雨水的身子,显得有点骄傲,「或者你可以叫我毛驴头目,这是我的全名。不过你要快点做决定,此女脸­色­已呈紫灰,再不救就来不及了。唉唉,放心,有你在这儿,谁敢耍花样,那不是找死嘛!」

花四海还没回答,九命就冲上前去,一手按在小毛驴的头上,一手指了指花四海怀中的虫虫。他不会说话,只用力的点头,表示他对这毛驴的绝对信任。急得发出类似于哽咽地声音,心疼和焦虑全写在了脸上。

花四海收回阻挡结界,让毛驴走近,不是他信任了这头毛驴,是因为信了九命。九命的眼神他能明白,那是心上人受伤后的痛楚和为她可以牺牲一切的绝然,这猫妖不掩饰。但他不明白,小小的猫妖几时对虫虫产生了那么强烈的感情?

每天夜里,他听着虫虫说起很多生活琐事,当然也提过这个叫九命的猫妖。虫虫不知道水心绊能把声音传达给他,所以说得毫无顾忌。听她的语气,她很喜欢这只猫妖,但却像姐姐对弟弟,疼爱他也欺侮他,压榨他却也给予他。

这粗心大意的坏丫头,不明白她引得单纯的猫妖九命喜欢上了她,还当一切都是自然的事,这不会说话的小子如果一辈子不开口,她就会一辈子不知道。那么,西贝呢?

唉,她什么时候能停止惹是生非?只安安静静地生活就好。可是她现在安静了,他为什么觉得一切都变了,变得毫无生机。

看着毛驴头目走上前来,伸出了左前蹄。

大夫诊病可是要用手指的,一个圆圆的蹄子能做什么?

在花四海的惊愕目光中,毛驴得意地又甩了一下长耳朵的雨珠,漆黑的蹄子在碰到虫虫手腕的一刹那突然化为了五指。虽然像萝卜一样又短又粗,可确实是手指。

「放心,我可是解毒圣手,特别是我们妖道的毒。」它说,然后微闭双目。

山头上,大批魔兵散站在周围,几个大人物围在一个中毒女子的身边,但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在一头摇头晃脑、闭目深思,口中还念念有词的毛驴身上。

「怎么样?」一向沉着的魔王率先沉不住气。

「危急。」毛驴头目收回前蹄,「此女外息尚存、内息全无、魂魄无踪。」

2-70 玄黄珠

什么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一起把目光再度投­射­到毛驴的身上。

「就是说,此女现在是活死人。」它解释。

还是面面相觑,每个人心里都是一沉,感觉这结果比雨水还要冰凉。

她、姚虫虫、红毛丫头、离奇的从天而降、天门派八剑弟子之七,从逍遥山取回了真火石、破坏了魔道的无穷山大计、让北山王的官吏言听计从、把生意做到了魔道的眼皮子底下、简直是十洲三岛最大的破坏力,一直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好像死亡这种事和她根本搭不上界,现在怎么会——

九命喉咙中发出「嗬」的一声,伸手抓住毛驴的长耳,用力摇了两下,浑身哆嗦,脸上全是水,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唉唉,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叫她是『活死人』,不是还有个『活』字呢嘛!」毛驴似乎对九命异常宠爱,虽然被揪住了耳朵却不反抗,毛茸茸的头凑到九命胸前,「小九啊,你的兽­性­已经退化了,对生命的感觉不再敏锐。你看阿斗,它能感觉出主人一息尚存,一直坐在地上摇尾巴求我。看那表情是多么恳切——」

「那你到底能不能医?」西贝柳丝打断它,些掩饰不住的焦急。

「哈,我是毒医圣手,有什么不能医的。」毛驴和九命客气,对西贝柳丝就高傲了,「只可惜我开得出方子,你们未必找得到对症的药!」

「说来听听,我们云梦山上珍贵草药很多。」温道乙道。

「这药非比寻常,要从活物身上取。」毛驴又伸出前蹄搭上虫虫的手腕。似乎是又诊一下,以确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什么活物?仙、魔两道的人都在这儿,总会有些办法。」西贝柳丝道。

「对啊对啊,我师父最疼我七师妹,拼了命也会救她的。」温道乙道。

「我女主人是天生福将,想什么来什么,你只要开方子就得了,别卖关子。」一直隐身不出的万事知也忍不住从九命衣袋中探出头来。

「唔——」九命说。

「汪!」阿斗说。

「#¥%……εε#8226;!!!!!」七嘴八舌的一起说,把毛驴团团围住。

「她的魂魄在哪里,我去取回来。」一片吵闹声中,花四海突然冷冷Сhā嘴。

听到毛驴对虫虫的诊断,他心中有股说不清情绪。不是心疼,那情绪似乎比心疼还要强烈,以至于他的心脏和肚子都一直麻麻的,没有了痛感。

外息尚存、内息全无、魂魄无踪。

其他两项还可以缓些救治,魂魄如果离体太久就会有大麻烦,他必须先把她的魂魄找回来。无论她的魂魄去了哪里,无论是谁抢走的都是一样。

「不用去取,就在她身体里啊。」毛驴眨了一下它的长睫大眼,看似无辜可爱。但驴嘴咧得太大,露出了恶意的笑和大板牙。

话音一落,有几秒的沉寂。接着众人又是一阵吵嚷,夹杂着一、两声愤怒的狗叫。

魂魄在虫虫体内,那这驴子说什么魂魄无踪?还说什么外息尚存、内息全无、活死人之类的话?敢情天底下的大夫都一样,就会夸大病人的病情以骗取诊金!可是,如果虫虫伤得没那么重,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苏醒?

凛冽森寒的刀气凌空而过,越过众人的重围,落到驴头上方一寸。「她伤在了哪里?到底要不要紧?给本王说清楚!」

「又不是我伤的她,我毒的她。为什么都冲我发火!魔王殿——」

毛驴住了嘴,因为那道亮银刀光下降了半寸,几乎挨到了它的顶上毛,「魔王殿下容禀,我慢慢给您说清楚。唉唉,小心,魔王殿下英勇盖世,动一根小手指,小兽就没办法帮虫大小姐治伤了。」它改口非常快,配合着谄媚地表情,很有感染力。

花四海不说话,刀也没放下,就这样冷冷的盯着毛驴,眼神比雨夜还要黑暗,比冰魔刀还要锋利。

暴雨骤停,和来时一样突然,可毛驴还是打了个激凌,再不来欲言又止那一套,把它的诊断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在场的各位。

原来,虫虫虽然中了奇毒无比的妖毒种,但因为花四海把自己强大无匹的魔元给了她,所以毒­性­被死死的镇住,并没有发作。

不过,虫虫体内的金光神气是属仙道一派,不能接受魔元,花四海只好以自己的魔气强行压制住仙气。只是这样一来,虫虫就无法任意调动自己体内的真气了,仅凭泄露出的一丝真乞凝成护体光罩和护手光罩,保证没让白骨花伤到。

但当花四海面临危险时,虫虫要救他的愿望实在太强烈了,体内的金光神气冲破了魔气的压制,不可阻挡的喷涌了出来,这才能飞跃这么远的距离,力斩已经走火入魔、妖力加倍的熊妖双掌,给花四海争取了反击的时机。

可是她虽然身怀不知名人士给她的先天神气,但自身修为非常之浅,于仙道的法术才只是入门,身上的经脉承受能力十分脆弱。这放好像她身体里有一条就汹涌腾的大河,要取用河中之水必须慢慢引导,使之如涓涓细流般散入四肢百骸才可以。

只是当时,虫虫心里想的全是花四海的安危,焦急之情加上拼命想突破魔气压制的反抗力,几乎算是把河堤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河水汹涌而出,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了?以至于内息全被吞没,魂魄被压在体内不知什么地方,只有微弱的呼吸还在。

「这么说她是被自身的金光神气所伤,那要怎么才能医好?」西贝柳丝皱眉道:「你刚才说药应取自活物之身,到底是什么?」

「倘若魔王殿下信得过我,当然还有温小道兄——」它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把要长篇大论的愿望强压了下去,因为魔王的样子实在骇人,「我先给虫大小姐拔出毒种来,之后你们要想办法取到玄黄珠。」

「那是什么?」温道乙急问。

毛驴冻得打了个喷嚏,继续道:「此一宝物能凝神净血,调息顺气,就算经脉全损也可恢复。只要把此宝喂于虫姑娘,使其融尽于腹,虫姑娘的外息立即强健,内息复元,被压制在体内的魂魄自然归位,再来几付汤药,这伤病可不就好了吗?」

「玄黄珠在哪里?」花四海握紧刀柄。

「传说,在上古异兽之双头蛇的腹内。」万事知冲口而出。

龙老大!

这个名字像闪电,划过所有人的心房。

2-71 拔毒

「我先给虫大小姐拔毒吧。」众人的沉默中,毛驴笑眯眯地道,「只是不知道妖毒种种在哪里?」

花四海抱着虫虫的手臂紧了紧。

哪里?有碍观瞻的地方,左股以上,座腰以下,能随便给人——不是——给头驴子看吗?

虽然有病不避医,但他就是不想她的身子给谁看到,哪怕对方只是一头自称神医的驴子。而且看起来还是公驴子。

「告诉本王要怎么做,我来为她逼毒。」他坐在一块大石上,把虫虫托抱于膝。

毛驴一笑,又露出一口大板牙,「对魔王殿下的法力,小兽没有一点不敬的想法。只是您自己身上就有伤,妖毒种又不同于一般的毒,需要我们妖道特别的心法和手法,恐怕您不屑于领会,就是领会起来也需要一点点时间,又怕时间久了对虫小姐的伤不利。所以,还是由小兽代劳吧。」

花四海犹豫片刻,纵然心中有万般不愿,也知道毛驴说的是对的,于是轻轻把虫虫的身子微侧,让她背部向外。

看到花四海的动作,其余无论人与兽都很好奇虫虫的伤处,伸长了脖子看过来,却被他冷电似的目光逼得情不自禁地看向旁处,待转回眼神,已经被他挥手凝结的一道黑幕所隔绝,只有毛驴在结界的那边。

「魔王殿下其实不必如此。」毛驴煞有介事地摇晃着大脑袋,「小兽给人拔毒,不必伤者脱衣。只要指明伤处,隔衣——」它闭了嘴,因为它理解了魔王殿下为什么要隔个结界出来。原来虫小姐伤的地方有点特殊,魔王殿下的长指正指向她的左股。

它想笑,但实在不太敢,不过心中也一片了然。魔王殿下对仙道弟子有情啊,这种占有和不容别人染指的神­色­,只有用情很深的男子才会有。

虽然它只是一头驴子,可它却是个修为极高的妖驴,人类感情上的这些弯弯绕,它明白得很。

走过去,再度伸出前蹄,在魔王殿下紧张又具有监视­性­的可怕目光下,前蹄没有化为五指,而是化为一个漆黑的小罐子,凝足了真气,扣在伤口处,紧接着连运真气与妖力。

妖毒种种得不深,因为魔元的作用没有能钻入­肉­里化成细末,继而随血流向全身,但是却因为妖力的原因而牢牢的与周围的肌肤融在一起,非常难以拔除­干­净。

倘若受伤的是别人,它使一下蛮力也还容易些,顶多再挖点­肉­下来就万无一失了。了不起就是伤者皮开­肉­绽,肌肤上落下疤痕。但,是命重要,还是皮肤重要?多半人不会为了外部的伤痕和疗伤过程中的痛苦责备于他,还会千恩万谢。

可现在这位伤者与众不同,她是魔王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别说挖­肉­了,只怕多损一根寒毛,它恐怕也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所以说,有时候它只愿意给贱民、贱兽、贱妖来诊病,金贵人儿它一般不招惹。医得好还行,好处多多;如果医不好,驴头也保不住了,眼前这一趟可不就是骑「驴」难下嘛。

双耳抖动不止,它用尽自己的法力探毒、吸毒、然后小心翼翼往外拔毒,片刻间浑身就湿透了,刚才的雨水还未抖落­干­净,现在的汗水又不停地涌上来。

「啪」的一声轻响,毛驴感觉力道一松,差点驴失后蹄,脚步踉跄之中,就见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球激­射­而出,从它眼前掠过,弹在结界壁又掉落在地上,钻入土中,顷刻间就从地面上伸展出枝枒,开出一丛白骨花瓣锋利如骨碴,花心漆黑似腐眼,极美丽但又极­阴­森,好像是地狱来的使者,而它的毒­性­则使得周围的青草瞬间枯萎。

「好了好了,没有伤害虫小姐的身体一分,毒种也全部清除,总算不辜负魔王殿下的信任。」

有它这样的吗?自己累得呼呼直喘,傻头傻驴似的,损耗不少功力,救人一命,还要向别人谄媚,假装自己应该这么做。凭什么啊!

毛驴愤愤不平地想,但表面上还是摆出讨好的模样,随即想到魔王殿下付出的诊金如此高,心下又觉得一切全是值得的,乖乖地退出黑幕,好方便病人家属检查伤口。

它一退下,花四海就小心地拉开一点点虫虫的衣服,见她左股上方肌­肉­平滑,只在受伤的位置渗出少量的血丝,也不知道这么大个毒种是怎么冲破肌肤却没有留下外伤的。

伸指按了一下,确定她已经不会再受妖毒的侵害,心中放下一块石头,又把她的衣服重新整理好。

看着怀中不动也不说的人,他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本王说了保证你的安全,就一定能救活你。虫虫,等我。」说着一挥手,把黑幕结界撤掉,横抱着虫虫来到西贝面前。

「替本王看着她,我去找玄黄珠,十日内必回。」他不想把虫虫交到别的男人怀里,可是除了西贝他不相信任何人,不得不把她放在坐在摇椅上的西贝膝头。

「慢着。」毛驴突然Сhā口。

花四海微蹙眉头,实在不喜欢它一惊一乍的。

这驴子聪明得很,必然看出他对虫虫格外亲近,照理应该杀了它灭口才对。可这驴子毕竟算是救了虫虫,他只得网开一面,如果这驴子没有看起来这么聪明,对外胡说八道,那就怪不得他下手无情。

毛驴敏锐地感觉到花四海身上微微散发饿杀气,吓得向后一缩,连忙道:「魔王殿下要活捉仙道的人质,小兽一定尽力。但我忘记提醒魔王殿下了,玄黄珠必须自活体取下,还要在取出后半柱香内喂与伤者并立即以功力化之,否则玄黄珠就会石化,再无用处。」

「就是说魔王必须带着虫姑娘同行喽?」西贝柳丝问道。瞄了花四海一眼,一想到他自己现在就带着伤,还要背着人事不知的虫虫去追剿狡猾异常的龙老大,不禁有点担心。

「没错。」毛驴点头道:「而且我还有十几颗灵药赠送,每天一颗,可保虫小姐贵体暂时安然无恙,好像睡去一般。但是如果药尽之前取不到玄黄珠,只怕——毒­性­虽然除,但她被自己的法力伤害的经脉就永不能复原了。」

它先是假装以为魔王殿下挽救姚虫虫的生命是为了要活捉人质,不涉及男女间的私情,然后又以灵药赠送,让魔王殿下承了它又一个人情。

这样,就算这可怕的男人想杀人灭口,也不好意思太直接了,等龙老大一死,它的计划得以实施,也就不必再担心安全了。

2-72 九命的犹豫

九命静静地站在一边,眼神围着虫虫转,根本容不下旁人,恨不得上前抢虫虫到自己怀里,此刻听毛驴这么说,连忙走上前去,伸出双手,直接讨要毛驴的灵药。

毛驴长叹一声:「唉唉,小九你别急嘛,你逼那么近,我怎么拿得出来药?」

大家见它全身光溜溜的,也没个袋子,都不知道它的灵药从哪里来,西贝甚至瞄了瞄它的嘴,却只见到了大板牙,没见吐出的灵药。话说回来,真是从它嘴里吐出来的,小花会喂给虫虫吃吗?想想就恶心。

好在这驴子没那么做,只是向后退了几步,猛然全身抖动,除了无数水滴被它甩下来外,还落下来十几颗东西。但那些东西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悬空浮着,好像十几只红­色­萤火虫一样。

九命喵呜了一声,全部抄在手中,摊在掌心中一看,果然是十几粒丹药。每颗丹药外都有一层似蜡非蜡的外膜,正是那外膜单县着淡淡的微光,似乎是药外的保护层。

「魔王殿下,这是销售毕生所炼制之保命丹,现在全部献与您,算是我们妖道的一点歉意。只要您能在丹药用尽之前取出玄黄珠,我担保仙道的人质会活蹦乱跳的。」毛驴走上几步,看了看四肢软垂,脸上一丝痛苦表情也没有的虫虫,又道:「魔王殿下谨记,玄黄珠喂与虫小姐后,您必须立即以法力相助,让其融于虫小姐的丹田之内。否则她虚不受补,大造化就变成了大危害。」

花四海略点了点头,俯身把虫虫负在背上道:「西贝,招你的人来。」他说得咬牙切齿,森然地目光每一个人看了都怕。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信念和坚决,预示着虫虫必活,蛇妖必死!

西贝柳丝没有多话,只圈指于­唇­,打了个呼哨,立即有一名魔道的喽罗跑过来,单膝跪倒在花四海面前,然后又给西贝柳丝行了礼。

「那妖­妇­向哪个方向去的?」西贝柳丝问。

「东南方向。」那个喽罗伸手一指,头也不敢抬。

西贝柳丝转过头,对花四海道:「我的人沿路会留下记号,但是那妖­妇­太­精­了,我想他们不会跟得很近,你自己留意。还有,凤凰在她们手中——」

「明白。」他就两个字。

眼看马小甲和暗处也恭敬地走了过来,他又马上命令道:「西贝柳丝听令:你火速带队回修罗微芒,连妖道的残兵一起带回去,如有逃窜,格杀勿论!在本王回来之前,你要尽快养好内伤,戒备妖道来袭。并按计划布置好魔兵部署。马小甲,你带一队人守在万妖山口,妖道的人不许进也不许出,违者一样格杀勿论!暗处,你挑十几个得力的人随本王去!」

「只带十几个人吗?」西贝知道魔王令不可违背,但仍有点担心。

花四海冷笑一声,「那妖­妇­一共只带了两名属下,如果我魔道连这种事也要大动­干­戈,也不用立足于十洲三岛了。事不宜迟,速速去办。」

众人领命而去,西贝柳丝看了虫虫一眼,还是由人抬着离开。

九命又喵呜了一声,指了指虫虫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要和花四海一起去。

但还没等花四海拒绝,毛驴就抢先道:「小九啊,你听我说,虫小姐就算能醒转过来,也不能完全康复。咱们还需要一种叫——叫——『调和草』的珍贵药材。那东西生长在火热之地,只要炎洲才有,你得帮我采来才行。不然,虫小姐就算保住了­性­命,但只怕一逢­阴­天下雨,四肢就会酸疼无比,生不如死。咱们救人救到底,你不会这么对待收留你的恩人吧?」

这话,让九命愣在当场,看看虫虫,又看看毛驴,一时难以决断。

她说要去帮师父送信,不能带他同行,要他乖乖待在店里,看着阿斗和万事知。要他当个好厨子,研究出更好吃的菜,等她回来好品尝。

她捏着他的脸说:小九听话哦,如果敢违抗命令,姐姐最擅长满清十大酷刑,一样一样全用在你身上,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不听话的孩子就应该这么对待,而且她以后永远不理他了。(她总喜欢捏他的脸,但从来不疼,因为她不用力,感觉就像抚摸。)

他不知道什么是满清,什么是酷刑,但是他很怕她再不理他。一听这话,他觉得他的天都黑了。

她看他吓着了,又摸着他的脸说,小九只要听话就有好果子吃,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要杀妖怪,她也不会抛弃他,不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理没人管。有她一口汤喝,就有他一口热的,以后再给他找一只小母猫,生一窝小猫。

他不要母猫,也不要小猫,他只要跟在她身边,闻到她的味道,给她做好吃的,看她半夜鬼鬼祟祟摸到白师父门前设机关,第二天看着白师父暴跳如雷,然后就把脸闷在他的手臂上,不敢大笑出声。

可是,她一走那么久,他开始日日夜夜地想她,想到连最好吃的鱼也觉得不香了,然后他莫名其妙地预感到她有危险,就再也坐不住。

了不起被姐姐打一顿吧?她不会不理他的。现在她有危险,这是妖的直觉,他不能放任不管。顶多,以后他永远听话就是了。

阿斗当然愿意跟来,万事知却不愿意,可是它更不愿意单独待在店里,所以他们三个一路来到了青萝镇。他不知道姐姐去了哪里,但阿斗和万事知好像和姐姐有心语联系似的。最好的是:他在镇外遇到了毛驴叔叔。

幸好有它,不然姐姐可能会死。那他,怎么办呢?他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姐姐死!

看着伏在花四海背上的虫虫,九命眼里的眷恋像柔韧的丝蔓,虽然纤细却连续不断,缠绵缱绻,迷离中浸满了最纯真的不舍和思念。

好不容易找到姐姐,难道就要分开了吗?可是他不去找调和草,姐姐就会疼。那,还是离开吧!宁愿自己的心痛死,也不能让姐姐痛。

想到这儿,他毅然点头,转过身去再不看虫虫一眼。

毛驴松了一口气,一边的花四海也心中了然。

根本不需要什么调和草,毛驴不知道和九命有什么瓜葛,所以在尽力让九命离开虫虫。它大概是为了九命好,大概是看出这傻小子表错了情,总之,它是要保护九命。

不过这样也好!这丫头是仙道的,本不该惹上这些情债。九命——还有他,都不是她的幸福。等救了她后,他一样也是要离开。

「小九,决定得好!」毛驴有点兴高采烈,但又怕被看出来,掩饰地转头对温道乙道:「你呢?要跟哪一路走?」

温道乙木头一样的站在当地,似乎神游体外,魂不在身,毛驴连叫了三声才回过神来。

「我回云梦山找我师父。」他说,大大出乎在场之人的预料。

「你不去帮魔王殿下杀那条可恶的蛇妖?」毛驴讶然问道。

「我怕你的医术终究不牢靠,我要把我师父找来,在茱萸镇等着。」温道乙看了看花四海:「恳请魔王殿下,如果事情不顺利,能否把我师妹带回到这里,由我师父再想办法。毕竟她是我八剑弟子之一,说不定我师父可以救她。」

2-73 高山大泽

古怪山。莫嗔泽。

花四海一路追踪着魔道门人沿途留下的标记,不眠不休的潜行了七日七夜,才来到这通往沧海岛隐流的必经之地。

引路标至此消失,最后一个追踪者也被他甩在了后头。

没想到龙老大这妖­妇­不是隐居在万妖山,而是藏在仙道隐流的地盘上。

这是一片深山大泽,参天古木林立、水雾之气弥漫、人迹罕至、潮湿­阴­暗,果然是适合蛇妖修炼的绝佳场所。

此前,在距莫嗔泽不到百里的地方,三妖分道扬镳,所以花四海也分出两组人马去追击,跟随他到大泽深处的只有最­精­锐的四员战将。

十洲三岛地貌奇特,有的地方温暖如春、物产丰富;有的地方是苦寒之地,寸草不生;有的地方极为炎热;有的地方天时变化多端,一天四季,而此刻花四海及其属下所到之地更是地如其名。

古怪山的山形多变,前一刻还近在眼前的山峰,后一刻就变成了远在天边的重重峦影,明明走到了山口山路,眨眼间就又处于绝谷之中。

这座所谓的古怪山,似乎永远藏身在云雾缭绕中,让人根本分辨不清这山是真实还是虚幻,使人一进入此地就迷了路,不知道身在何方。

莫嗔泽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无欺小沼泽被地面上的荒草枯叶覆盖得严严实实,形成了天然的陷阱,扔块石头都会立即沉下去。好像是吞噬生命的怪物之口。

水泽深处常有­精­怪出没,走在窄如田梗的湿滑泥地上,时常可以看到­阴­沉的水面下有人脸、妖脸、鬼脸无声无息地浮到水面上来。死气沉沉的盯着人看。

更何况,潮湿的空气中还有腐烂的、血腥的气味在暗暗涌动,无不显示着此地的凶险和诡秘。

「咻」的一声,一只长着翅膀的鱼形怪物从草尖上慌忙溜过,忽匆匆地钻入水泽之中,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诚然,这是个可怕的地方,但进入沼泽的人才更可怕,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杀气令所有生物心惊胆寒。躲避着不敢露面,整个沼泽仿佛全死去了,半点生机也无。

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声,咔-咔,似催命的更鼓。

站在大泽的中间,花四海停住了脚步,伸手上肩,温柔地把虫虫的头摆正些,让她的下巴妥帖的靠在他的肩头。大概走的时候太长了,她的头歪了过来。温热的呼吸吹在他的颈窝中,酥痒酥痒的,令他分心。

已经七天了。救命丹药还有五颗,他必须在五天之内找到龙老大,活取她腹内的玄黄珠,让虫虫完全恢复过来。

可奇怪的是,他心中并不觉得焦虑,反而有一种安宁,或者是因为他与她之间从未没有这样亲密过。

七天来他一直背着她,偶尔的休息也是喂她吃药的时候。她不说也不动,这情形纵然让人心疼。怀念她活泼清新的举止,却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安然地照顾她,时刻与她在一起,而不用有所顾忌。

毛驴没有骗他,那些丹药确实神奇,每吃一粒,他就感觉虫虫的经脉强健一分,呼吸也正常一点,就像现在,她呼吸得如此有力,仿佛只是伏在他身上睡着了。

而那四个手下虽然不算是他的心腹,但相信他们绝不敢在私下议论此事半个字,那他就把这一段路看成他一生中唯一与她相处的时光,等她伤愈,他就绝不再见她了。

仙魔恋?他没有兴趣,对她也是不好的。

要把这一切的根苗全扼杀在最初的地方!

「王,那妖­妇­是向那个方向走了。」一个手下走上前来,指指地下一处极不显眼的压痕。

花四海凝视着一大片水泽的对面,微点了点头。

他看得明白,那妖­妇­已经尽量收敛妖气了,但他还是感觉得出,她确实是在对面的一片丛林深处。

龙老大受了重伤,双头被砍掉一个,­精­力法力都损耗不少,加之心里惊惶不安,还带着个痴痴呆呆的凤凰,总会不小心有蛛丝马迹留下来,以至于在自己的地盘也掩藏不了行踪。

她机关算尽,生怕在天上飞行容易暴露,从茱萸镇一出来就一直走陆路,还尽量七拐八拐,留下许多行动路线和故意的痕迹,企图湮灭行迹或者引开追兵。

但自从她挟持人质离开,西贝就已经派人跟在了后面,虽然相隔较远,但这些人全是西贝平日培养的追踪高手,一直没让龙老大甩掉,直追到了她的老巢。

「看着这个仙道的低级弟子,若伤她一分一毫,提头来见。」花四海取下锁麟龙,置于地面,以自身法力借这法宝提成一个保护层,然后细心的把虫虫放在这保护层之中。

沼泽潮湿、多虫豸,他生怕那四个手下不够小心,所以先用自己的法宝护她一层。

「王,我们两个随您去,剩下两个保护虫小姐吧。」一个手下建议。

「不必,对付那妖­妇­,本王一人即可。」他坚定自信,「你们好生看着她,不能有丝毫闪失。」

魔王令没有人敢违背,所以那四人躬身答应,分四个方位护住位于中央的虫虫,目送魔王的身影鬼魁一样陷入一团黑雾,之后出现在水泽的另一边。

四个人交换了一下目光,对王与这位虫小姐的关系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七天来,他们虽然不敢正眼观察,不敢靠近,但王的温柔体贴,细心呵护,每一样都看在他们眼里。

这虫姑娘现在是个不能动也不能说之人,王尚且如此爱怜于她,如果会说会笑,王还不爱到心坎里!

这情形让他们相信,假如虫姑娘不是仙道中人,将来必是魔王夫人。可惜她偏偏是仙道的人,这事还不知道怎么终了哪!

不过,他们有了这认识,至少以后不会去得罪她,免得魔王降罪,而现在则一定要拼死保护她才行。

雪地中央银光温润,包裹着一个熟睡的女子,好像是蚕茧是的蚕宝宝,周围四个彪形大汉,一脸视死如归的看护着她。

而那个可以毁天天地的男人,已经手握令人闻风表胆的冰魔刀,穿起丛林来到一片杂草丛生之地,对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站定。

2-74 借刀杀人之计

古怪山的山形多变,似梦似幻,但此山洞所依附之小山却是实实在在的。

山洞的洞口有水桶粗细的宽度,腥臭之气扑鼻而来,洞口寸草不生,满地骸骨,连岩石都呈现暗红之­色­,结着嶙峋的黑晶,显然妖蛇的毒­性­非常强,且吞噬了生灵无数。

花四海冷冷一笑。

此山洞必定是那妖­妇­的修炼之所,洞口仅容蛇身通过,洞内却必有乾坤。她以为躲到这个地方,他就对她无从下手了吗?

没错,他以魔王之尊,纵然能化身变形,也不屑钻进这窄小的蛇洞,但这妖­妇­即将命绝于此,却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他向后退了两步,腾身而起,缭绕的黑雾像一朵乌云一样托在他的脚下。

在半空中,他稳稳停住,左手拈诀于胸,右手冰魔刀横向一挥。

银­色­的弧光掠过,潮湿无风的沼泽上空突然传来飒飒的风声,丝丝裹凛冽之气,阵阵兼隆隆之雷,弥漫蒸腾、终年不散的客气被这股刮骨样的冷风带得打起了转儿,向冰魔刀聚拢,渐成一个漏斗型的惨白­色­气旋,居高临下的与洞口相对。

瞬间,杀气四溢,连湿泥里的虫豸蚊蚁也受到了惊吓,慌乱中更深的才扎入土里。

风雷声中,花四海拈诀的双指拜开,双臂一展。那条夹杂着黑丝的银龙再度从他地胸口钻出,咆哮着冲到天际,之后又俯冲下来。在气旋中上下翻飞,兴奋异常。

「黑龙气。」花四海口­唇­微动,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银龙听到主人的召唤,立即在气旋中定身不动,身上的缕缕黑丝渐渐增多、密布,直到整条龙几乎是半黑半银之时,龙身才盘旋起来,威风凛凛地龙头向后昂扬着一个角度,做势欲扑。

大泽龙蛇。龙蛇相对,无论蛇多么强,在龙面前也不堪一击。

花四海右手一挥,指向蛇洞的洞口。

随着冰魔刀的指示,银龙张口喷吐出一团黑­色­气链,扑天盖地的向地面砸来,惨白­色­的漏斗气旋立即被这狂猛之气冲击得破碎无形。

黑气落地,发出一声霹雳般的炸响,黑气中火气冲天,洞口生生被轰掉一半。地面上虽然没有任何可以燃烧之物,魔火却盘旋吞吐,发出「哗剥」的可怕声音。若加些风势,一定会卷入洞中。

花四海又挥刀指向小山之顶,龙随刀走。一条黑­色­气链瞬间击向山头,只一下就几乎把山尖轰平,碎石泥沙滚滚而落,其威势让沼泽中的潜藏着的所有生灵胆颤心惊。

洞中更是传来欺声女子地尖叫,紧接着是「嘶嘶」的惊恐抽气声。

「妖­妇­,如果你不想同此山同化为齑粉。就速速出洞,本王赏你一个全尸。」他站在半空,冷酷的注视着下方,棱角分明的脸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没有半分怜悯。

银龙飞舞,盘绕在他周身,空气中肃杀之气酷烈,死亡尤如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地笼罩在这片沼泽之上。

这情势,不容人有一丝拒绝。

惊叫静止了片刻,洞中人似乎在判断眼前的局势,之后在一片悉悉索索声中,蛇洞内慢慢走出一个人。

修长高挑的身材,齐腰的乌发被一条珠链绕额拢着,五官美则美矣,却如同一个木头美人,没半分生气与活力,眼球死死的盯着前方,就连走路的姿势都僵硬无比。

她的身后,跟行着一条巨大的蟒蛇,碧绿的蛇身上有着一块一块的火红斑点,鳞甲如铁,每爬过一处,地面就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蟒蛇跟得并不近,一人一蛇间相隔着约一丈的距离,而且一个是走,一个是爬,但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以步调一致之感。

「魔王殿下饶命!」蟒蛇在洞口停住,蛇尾还在洞中,蛇身躲避着山顶上落下的石头,曲折婉转的伏在地面上。

「龙老大,你从与本王为敌时就应该想到这个结局。」花四海依然冷漠如刀。

「小­妇­人知错,万望魔王殿下网开一面。」龙老大依然是蛇形,却口吐人言,「我冒犯了魔王殿下,本来该死,但请念在我一介女流,贪心不足,一时糊涂,这才酿成大错。我们妖道为了我一己错念,损失惨重,我如今悔之晚矣。倘若魔王殿下饶我不死,今后我妖道愿誓死效忠,愿为魔军中一队小卒小兵。」

她的语气说不出的谦恭和诚恳,还带着几分哀求和悔过之意,再搭上她的迷心妖术,简直能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可惜她面对的是魔王,根本不可能为她的虚伪忏悔所动。

他本就冷酷,何况这条由上古繁衍下来的双头蛇妖还是造成他心爱女子重伤的罪魁祸首,现在更是医好她的唯一药材,他怎么能宽恕?

「本王说过,你只要自己走出洞,乖乖就死,定会给你个痛快,留下全尸。」他往后一抹冰魔刀的刀身,指掌间立即出现了一枚银­色­光球。

只要龙老大不反抗,光球打中它的七寸,她就会毫无痛苦的死去,就连被活取玄黄珠也会感觉不到,而且还能留有一些魂魄,让这上古异兽能继续存留于世。

冰魔刀魔气超凡,死于冰魔刀下的就意味着魂飞魄散,他这样做是对敌时从没有过的宽容。

「魔王殿下!」龙老大看出花四海的杀念,嘶声叫道:「我知道您是为『聚妖旗』而来,我愿把此旗献与魔王殿下您,请饶小­妇­人一命吧!」

花四海略皱眉头,「龙老大,本王说过,妖道助我魔道必有好处,倘若不助,只要避居在妖界,不与魔道为敌,本王也不强求。你道本王真的非要联合妖道不可吗?」

龙老大本以为花四海是为聚妖旗而来,所以留着这妖道之宝来换取­性­命,自忖奇货可居。此刻见魔王毫不放在心上,不由得惊疑交加。

要知道,只要展开聚妖旗,万妖均会听命。

她名不正、言不顺的做了妖王,全凭的是无意间得到了这面旗子,虽然从没有展开过,但也足以震慑众妖了。

「妖旗展,万妖聚,魔王殿下——不要么?」

「不要。」回答得斩钉截铁。

「不是那驴子告诉魔王殿下到这里找我么?不是它告诉您此旗的重要么?」问得惊恐万分。

花四海略蹙眉头,心中有些厌烦。

他很想立即取珠杀妖,可是呆立在一边凤凰的情形不对,他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在这听儿龙老大絮絮叨叨,不断哀求他饶她一命。

见花四海不语,龙老大心知自己判断失误,眼珠一转,高声道:「魔王殿下,我死于您的刀下,本不该有怨言,所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可是魔王殿下您是谁?切不可中了别人的借刀杀人之计,成为别人的手中刀!」

「如何?」

「毛驴头目!」龙老大见花四海语气稍缓,连忙趁热打铁道,「就是它,它是我妖道的叛徒,几百年前被我逐出了妖道,一定是它挑唆您来杀我。我死,它就可以在妖道内为所欲为,我虽该死,但不甘心魔王殿下为它利用!」

2-75 斩蛇

「本王并非为聚妖旗而来。」沉默了几秒,花四海慢慢地道:「本王要的是你的玄黄珠。」

龙老大大吃一惊,不明白自己身怀玄黄珠的事怎么会被魔王知道。但想想也就了然了,毛驴是她的死对头,它自己杀不了她,就千方百计激魔王来。

玄黄珠,哼,真会要啊!这宝贝是天下奇珍,她得了宝珠后,为了能更好的与之相融,把本命与妖法全与宝珠相连。所以,宝珠在,她在,宝珠失,她亡!上古神兽的血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一团腐­肉­!

「魔王殿下要我的玄黄珠何用?」她尽力保持声音不要颤抖得太厉害。

「救人。」

只两个字,龙老大就明白了一切。原来天门派的丫头并没有死,而毛驴本身确实是妖医。

在控制星月阵时,她亲眼看到姚虫虫不顾一切的冲向因为能力强行提升而陷入疯征的熊妖。当时那丫头全身散发金光,却邪双剑的光芒更是耀目,好像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正通过她的身体显现出来。

但随后,那神力骤然像燃尽了一样,光芒瞬间黯淡了下来,那丫头也无声无息的,好像死去了。

她曾经想利用魔王失神的机会做最后一搏,没想到西贝大人来的那么快,结果功亏一篑。不过,她一直以为姚虫虫是救不回的,因为当时那丫头看起来确实是一点生气也无。

毛驴能不能救活姚虫虫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毛驴一定是利用了姚虫虫的伤情,来借魔王的刀杀她。没人比她更了解的自己的玄黄珠,那是个宝贝,能增加功力,能使人百毒不侵,百病不生,但绝没有疗伤的功效效。

「魔王殿下,想必我说什么您也不会相信。」想到这儿,龙老大仍然试图说服花四海放过她,「但是我的玄黄珠确实并没有疗伤功效。倘若虫小姐需要什么奇珍异药来将养身体,倒不如由我去寻。这古怪山莫嗅泽中,宝物无数,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里。」

花四海冷冷地看着她,眼神中杀气不减。

难道他不知道毛驴要借刀杀人吗?从它划出道来,他就明白了。可是他没有选择,因为他不能拿虫虫来冒险。不管这妖­妇­和毛驴有什么纠葛,他相信毛驴绝不敢骗他。只要它说出能救虫虫的办法,就是天上的月亮他也会给摘下来,绝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唏望,哪怕那希望听来非常没有逻辑。

何况龙老大­阴­险狡诈,贪心不足,将来必是他打上天道的绊脚石。所以,她今天必须死!

「多说无益。直接做个了断吧。」他身上弥散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冰魔刀背于身后,右手两指间的银­色­光球散发着可怕的亮光。正对着蛇妖的七寸,「你不再害人,本王说到做到。留你全尸。」

龙老大此刻终于明白,她已经没有生的余地,不禁生出鱼死网破之心,仰天狂笑道,「全尸也是尸,死都死了。还计较那些有何用?不过既然魔王殿下这样大方,不如一刀两尸如何?哈哈。看到没,你的左膀右臂,你的女军师,她在我手中!」

「那又如何?」花四海眉头皱紧。

他从刚才就觉得凤凰不大对劲,几次试图以传音术召唤她,她都没有反应。于是他趁龙老大废话的功夫调度好了银龙,只待他一动手斩蛇,银龙就会卷走痴呆的凤凰,使她免受波及。

可现在看龙老大有恃无恐,看来必有­阴­谋。

果然,龙老大看花四海仍然高高在上,心中有气,怒道:「魔王要人死,鼠辈哪得生!命数如此,我也认了。可是我和你的女军师在洞内之时,已经施法把她的命和我的命连在了一起,就算远隔千万里,我伤几分,她伤几分,我死,她也不能活!想我不过是一只蛇妖,却有魔道的女军师陪葬,余愿已了!」

花四海仿佛没有听到这威胁,一言不发,只把银丸握于中心,伸出两指向蛇尾处轻轻一点。「咻」的一声,一道寒光自他的指尖激­射­而出,正打在龙老大的尾巴上。

龙老大尖叫一声,一直拖在洞内的尾巴像被火烧一样甩了出来,击碎了旁边的大石。与火同时,凤凰闷哼了一声,单膝跑地,长袍上浸出血来。

不过,她的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眼神仍然没有神采,似乎痛感并不能唤醒她。她现在就是个傀儡,怪不得龙老大不用以武力制住她,她就会乖乖配合,一妖一魔间步调一致。

原来,她的心已已经了。

「小­妇­人怎么取骗魔王大人呢!」龙老大痛得咬牙切齿,却笑得得意,「我听说魔王殿下虽然冷酷,对属下却是极爱惜的。我令天倒要见识一下,您是怎么对待鞍前马后为您效力了千年的女军师,且看是天门派的下贱丫头重要,还是您手下的助力重要!」

「你不会见识到的。」

花四海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只是回答得松快,好像答案早就成熟于胸。他边说边把冰魔刀猛挥而出,对着蛇妖的腹部纵劈而去,一点也不迟疑,冷酷无情。同时,另一只手把银丸捏碎,化为一条细长的银光,直击凤凰的天顶灵台。

龙老大以为花四海就算再狠也要念及主仆之情,就算要杀也会犹豫一下,没想到他居然绝然动手,因此完全没有防备。只见银光一闪,感觉自己腋下一凉,巨大的蛇身已经变成了两段,污血横流。

一个泛着柔和绿­色­光芒的宝球滚了出来。

她的玄黄珠离体了!她的生命也终结了!她有着最高贵的上古神兽的血统,可如今一样要面临永恒的死亡。因为斩断她的是冰魔刀,所以她连魂魄也失去了!活了千年,她从没有这么后悔过!

她不甘心,可是来不及了。

剧痛夹杂着一丝冰凉,她变为两截的身体在地上翻滚着、挣扎着、摔打着、发出震天动地的嚎叫,赤红的双眼看到凤凰没有像她一样被腰斩,而是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而且因为她的将死,控制力尽失,凤凰神智清醒了,正一边后退,一边惊恐的看着这一切。

而那位强大的魔王殿下,倒像是被腰斩了一样,此刻衣衫尽裂、鲜血狂喷,但他还是镇定如恒,一手收回凌空飞舞的玄黄珠,一手以冰魔气冻住伤口。

2-76 她不能动,却醒了

「王,你怎么样?」凤凰回过神来,向前跑了两步,但腿上的新伤使她膝盖一软,差点跌倒。

「无妨,皮外伤。」花四海伸出手,阻止了凤凰要靠近的举动,小心的把玄黄珠握在手心,漠然地看了一眼地面上龙老大的尸体,转身离开。

凤凰看着他的背影,犹豫着跟了上去,心里又惊喜又忧虑,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做了什么?她从来不想伤害王。她爱了他千年,只想继续留在他身边,只想扫开纠缠在他周围的障碍而已。为什么结果是这样的!

但是,他终究是救她了!

在王挥刀斩蛇的一瞬,她蓦然清醒过来,亲眼看到素以冷酷无情著称的魔王为了救她,居然运用移转之术,把龙老大加之于她身上的连命之术强行破解,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他等于是自己挨了自己一刀!若不是在斩断蛇妖的一瞬间,他以银龙缠体挡了一下,只怕此刻他也会被自己的冰魔刀腰斩。

王强大无匹,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有谁能杀了他?而王为了她,居然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生死一线的决定,这不证明王对她是与众不同的吗?多少是有些感情的吗?

那一刀太可怕了,几乎横贯他的腰部,看样子差一点就砍入了腹腔,是非常严重的外伤。而实际上,他的伤也不只是皮外伤那么简单,要知道银龙是他的魔气所化。银龙被生生劈成两段,惨叫着钻回他的胸口,相当于他的内息也受到了重创。

王为了她受伤!王居然可以为了她!

她走近几步,试图搀扶他。可是他虽然不说话,但那沉默却是最明显的拒绝。她怎么忘记了?王在任何人面前,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流露出软弱,她不该冒犯他的尊严,只跟在他身后就好。

一步一步的,他们来到水泽边。

强烈的血腥气如最甜美的早餐,在这黎明将至的时候吸引了水泽中的凶物与死灵。它们蠢蠢欲动,浮上水面,却又纷纷躲避。给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让路。等他隐没于黑雾之中,连同那个垂头丧气跟随着的女人一起,回到水泽的对岸,这才扑向那死去的蛇妖所提供的血­肉­之躯。

这蛇妖一直是沼泽的霸主,以这里的万物为食,如今却反过来喂养了这里的万物,天道真是公平啊!

「王!」看到花四海出现,四名魔道手下惊呼一声,顾不得一直守护着的沉睡姑娘,围到花四海身边垂手而立,不时偷眼看看他腹间可怕的伤口。

「要不,立即传了那驴子来?您的伤——」一个手下低声问。

「无妨。」他还是那两个宇,然后吩咐道:「你们两个去一起水泽那边的蛇洞,给我取一面旗子来。要小心,洞内可能有机关。」

两个人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花四海又看看另两个人道:「你们,即刻护送凤凰军师回修罗微芒。」

「不,我要和王在一起!」两名手下还没应声,凤凰抢道。但一抬眼间看到花四海蹙起的眉头和冷冷的目光,心头一颤,忙解释道:「我是说,我们和王一起回修罗微芒。王受了伤,没有人照顾——」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这实在不是个好理由。而从来没有人敢违抗魔王令。

一到水泽这边,她就看到了姚虫虫。当时,她的心整个凉透了。王一直跑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那个贱女人吗?那么王就她只是举手之劳,只是王对属下之义?对姚虫虫呢?王是什么感情?

姚虫虫有什么好,可以让王不惜冒险,不顾一切的想就回她的贱命!那么她呢?她所遭受的这些折磨又算什么?为什么这女人就像一只打不死的虫子一样,非要在十洲三岛碍眼,怎么也除不掉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从王为她舍命而带来的一丝惊喜和甜蜜,到现在如坠冰窑般的失望寒冷,相距不过眨眼的时间,凤凰的恨意如火焰般在心头闷烧着。她真想冲上去杀掉那个抢了自己有可能坐上的位置的女人,可是又不敢轻举妄动。

王呵护着那女人,而她不敢违背王的意愿。她爱他,却也怕他。

「速回修罗微芒。」花四海破例解释,「西贝伤重,那些繁重的事,他一人做不来。」

「西贝受伤了?」凤凰脸孔惨白,「他——他没怎么样吧?」

「没死。」他简短回答,然后补充了四个字:马上离开。

纵然万般不愿,凤凰还是和那两名手下一起离开了莫嗔泽。而就在她离开的同时,另两名手下已经快手快脚的从蛇洞取回了一面卷起的小旗子。

龙老大在将死之际并没有骗人,这世上真有一面聚妖旗的存在,而且也确实放在她手边了。据这两名手下来抱,泪内虽有机关,但并不复杂,显然龙老大没想到有人能追她到了她的老巢。而她身为蛇形的时候,旗子自然不能随身携带,所以花四海让手下直接到洞里去找。

他不为这宝物而来,但既然遇到了,当然要取之为己用。倘若真能聚起众妖,对他打上天道是极有好处的。

只见这旗子只有尺来大,卷得紧紧的,呈暗黄|­色­,皮质,上面写满了奇忙的深红­色­文字,而且无论如何用力也无法展开,看来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行。

收好旗子,花四海吩咐那两个人去沼泽外的小镇买点凡人必须的东西,方便这位修道心不诚,与尘世沾染太深的天门派低级弟子醒来后享用。

然后他四处观察了下,看到有一处不远的峰峦绝壁山形实在,因为地势高,能远离沼泽内的死气、湿气和­精­怪的打扰,于是抱着虫虫飞了上去。

毛驴说过,玄黄珠要取自活体,取出后半柱香内必须喂与伤者,并且立即运功助之与本体相融,否则有害无益。现在时间刚好,他要为她疗伤。

这举动让他的伤口重新迸裂了开,但他顾不得自己,只随便结冰气止了一下血,就把虫虫安放在一处柔软平整的草丛中,让她盘膝坐好。自己则单膝跪在她面前,含了玄黄珠,轻轻扳开她的嘴,俯下身去。

虫虫一直对外界完全没有反应,这么多天来,每回喂药都是靠他口渡。有时候,他会情不自禁的流连在她的­唇­边,她的沉默使她显得格外温顺,但他却怀念着她的火热。

这个丫头,永远考验着他的定力,可是现在她的老实模样着实让他心疼。所以,他一定会救回她,让她回复原来的样子,尽管那会让他烦恼不已。

玄黄珠散发着一股凉甜的味道,食气四溢,灵气逼人,在他口里打着转,轻轻滑入虫虫的腹中。不过,他忽然感觉有些奇怪,脸上湿漉漉的。拉开点距离一看,见虫虫正大睁着一双清亮的丹凤眼看他,脸上流淌着泪水。

她还是不能动,却已经醒了。

2-77 难道是――结石?!

花四海大喜过望。

毛驴毕竟不敢骗他,看来玄黄珠果然有奇效,才渡入虫虫的腹中,她就有所反应。

虽然看样子暂时还是不能动也不能说,但意识却清醒了。

「本王现在就帮你把玄黄珠融入体内。」

他似乎很高兴,一向冷漠坚毅的­唇­角,居然挂着一丝微笑。

他平常不笑的,但一笑起来可真好看,好像冰山春融,那是最温暖的景象。

不过虫虫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看到这从来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男人的伤口又流血了。

说不了话,就从喉咙间溢出点微弱的哼哼声表示不满,四肢不能动,就从眼角挤出两滴泪水以表示焦急。

再说,眼珠子还是能转动的,完全可以表达她强烈的情绪。

瞪他!死命的瞪他!瞪得眼睛发­干­也不放弃!

「无妨。」他明白她的眼神,她的心意,伸手摸了摸她濡湿的脸庞。

有妨!有妨!她愤怒的,其实是心疼如绞的盯着他腰上的伤口。

为什么?为什么在他的意识中,好像受折磨是应该的,他能那么无动于衷地忍耐着呢?每个人都只看到强大到无敌的样子,谁知道他一个人的寂寞和伤痛?那日日夜夜的,不间断的千年时光。

「先治好你再说。」他试图反转她的身子。

不不不不不不不!

她不能反抗,可全身上下都是坚决的拒绝、极度地任­性­。明确告诉那个男人,假如他不先处理自己的伤口,她就算咬舌自尽,或者闭气而亡也绝不接受他的治疗。

花四海无奈。

这丫头拧起来,绝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他这么辛苦都只是为了救她,是为了不传出两人之间有情的传闻,现在一切都控制住了,不能到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依着她吧!

几不可闻的微叹一声,花四海脱掉上衣,快速处理自己腹上的伤口。

从小到大,无论什么样的致命伤,他都不曾在别人面前暴露过,如今却不得不破例。而自从虫虫出现,他破例的事做得太多了。

他没有带着伤药的习惯,只以双掌结成冰晶,封住伤口,让它看来不那么可怖,并且防止再度出血和开裂。

「这样可以了吗?」他看看虫虫,问道。

凤凤对他有情,他不是不明白,但是他对她殊无亲近之感,只能当做是普通属下。

可无论如何,凤凰跟了他千年,把修罗微芒治理得井井有条,于他、于魔道都是有贡献的。

所以他不能罔顾她的­性­命。假如当时被挟持的换做是西贝、马小甲或者暗处,他也会做出一样的反应。

而疼痛,他早已经习惯了。自从入了魔道,大大小小的伤就没有断过,痛感被磨得麻木,只是这次特别痛一点,因为他是伤在自己的冰魔刀下,只怕伤口也会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愈合。

低头看了一眼虫虫,见她反抗之意不太激烈了,他慢慢反转过她的身体。自己则坐在她身后,一掌按在她头顶灵台,一掌按她小腹丹田、胸口贴紧她的后背,同时祭出锁麟龙。

银龙为他拙了致命的一刀,受损严重,以至于暂时无法聚形,他的内伤也是很重,此时调动魔气,胸中好像有一万把匕首在戳刺。

他强自忍耐着,微闭双目。

渐渐的,在锁麟龙围起的外部结界内,两人被一团柔和的淡银­色­光芒笼罩,他的双掌也散发出同­色­雾气,慢慢贯注在虫虫体内。

远远看来,好像两个人在一个巨大的珍珠内紧紧相拥。

虫虫只感觉有两道凉丝丝的,却很舒服的气息冲进自己的身体里,知道花四海已经开始给她疗伤,连忙收敛心神。

她全心信任他,因此没有丝毫抵挡,只让自己的意念随着他的带领走,感觉身体里乱窜着的破碎气息都像被磁石吸引一样,向腹内某一处聚集。

那热乎乎的东西不是玄黄珠吧?刚吞下肚时,明明是凉的啊!

不过话说回来,从嘴里吞下来地东西是应该进到胃里的。然后当然是肠子,再然后,呃,好恶心,不能想了。

可是玄黄珠貌似没往下走,那是要消化了,融入自己的四肢百骸呢?还是像龙老大一样就放在肚子里不动?

仙也好、魔也好、妖也好、鬼也好、甚至一直只听闻而没有出现的天道,想来都是修道一途。作为从现代来的人,她是不怎么太理解道学一说的,总是习惯­性­的从医学和科学的角度解释。

也许医学和科学都是从外部对人体和宇宙进行分析和观察,所以显得比较愚蠢,而修道是从人体自身和­精­神方面探索奥秘,因而比较深奥,反正虫虫闹不明白这些修道的玩意儿,一直感到很奇怪。

提升自身力量,激发人体潜能,到达另一个空间得到永生倒也罢了,那以好多人修炼出的,放在肚子里的东西又是什么?

难道是——结石?!

猪的结石叫猪砂,牛的结石叫牛黄,难道妖的结石叫内丹?仙的结石叫真元?魔的结石叫魔元?那什么元婴啊、渡劫啊、飞升啊,是否就是灵魂出窍?

她在疗伤时胡思乱想,忽然觉得腹内聚起的热气开始四处;乱窜,好像有条小蛇要冲出她的脑门,非常难受,幸好一道凉气从头顶涌入,生生把这股烦热之气压下。

「凝神。」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虫虫一凛,虽然还是不理解道术与修仙,但却知道,如果她不收敛起心神,全心集中到疗伤这件事上来,搞不好要走火入魔,说不定还要连累了花四海。

话说,他本来就是魔,还能坠到更深的、更可怕的「魔」中去吗?

整实上,这么多日子来,她的心一直很乱,没有片刻的安宁。

表面上看,她除了能喘口气儿以外,几乎就是死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不能说话,不能动弹,但意识一直也没有丧失。

当时她一心想挡在熊妖和花四海之间,感觉那个山洞怪人选给她的神秘金光神气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向全身,身体里似乎燃着了一团火,把她整个都融掉了。

之后,她怎么砍掉的熊掌,怎么摔了出去,她完全感受不到,只觉得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到处白茫茫的地方,分不出上下左右东西南北,没有坐标,没有距离,没有时间,什么也没有。

她急得大叫,却没有人听到,但奇怪的是,仿佛有一只心眼,把外界发生的一切像放录像一样反映到她的心里,使她什么都看得到,什么都听得到。

她看到他一刀力劈熊妖,看到他飞在半空中焦急地寻找她,可是却找不到。

她一急,不知道为什么却邪双剑明白她的心意,闪烁出了微弱的光芒引导他。

然后他跳下来,抱着她说:虫虫!

他从来都叫她天门派低级弟子,让她恼火得很,这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那么温柔自然,仿佛世上所有的爱怜和心疼包含在这两个字里了。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她的心为之跳、为之融。

2-78 植物人也有尊严

其实,当她体内神气冲破魔气的阻挡暴发出来的时候,魔元也冲出了她的喉咙。但她虽然丧失了行动力,心中却明白这魔元对大魔头的重要­性­,因此死死咬紧牙关,硬是没吐出来,直到他自行取去。

她看着他打开藏在水井之下的阵眼,随他来到小山之上,看到了一脸病容的西贝柳丝、她可爱的六师兄、阿斗、躲躲藏藏的万事知,一头面目可疑的毛驴,还有——九命。

她不知道九命为什么不听话,带着阿斗和万事知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找她,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与六师兄遇到的,更不知道那毛驴的身份和西贝的受伤是怎么回事,但是她明白,她无意间闯入了妖道意图算计魔道的圈套里,并且成为了龙老大手中对付大魔头的棋子。

她很生自己的气,怪自己莽撞地冲进局里,因为自己想见情郎的愿望而间接把大魔头拖入危局。不过也正因为她有了这一劫,反而使她看清很多东西。

她不知不觉中已经把那个魔头爱到心坎里了!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莫名其妙的就到了这个地步。难道是因为共同经历过生死,所以特别容易贴近心灵?又或者是因为基因的选择,说不定他们之间有强烈的基因互补­性­?再或者,是天意?

老天安排的最大嘛!大到她甚至可以为他而忘却生死,在那一瞬间做事不会犹豫,不会考虑到自己的安危。

以前,曾经以为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爱情很了不起、很伟大,现在到了自己身上,发觉这竟然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爱上一个人,慢慢慢慢深下去,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但猫妖九命,可爱的小帅哥,她一直当弟弟的人,似乎——大概——可能——对她有了异样地感情。

真是傻孩子啊!毛驴都说她可以恢复了,那孩子为什么还一脸恨不得代她受伤的神情?为什么满眼的爱意和心痛?好像远离她就像割断心脉一样难?为什么自见了她的第一次就那么喜欢她,依恋她?难道仅仅因为她当时长出了几根猫须,让他误以为他们是同类吗?

也许。她不应该再把九命再当做一个孩子来对待。他是个年轻男人了,而且是那样帅气和纯真的年轻男人。她不能过分亲呢和接近他,那会让他误会了什么,以后会成为伤害他的武器。因为她的心早就给了别人,拿不回来了。

意外的是,她发现她虽然不能动弹,内息也空荡荡的,天门派独有的传心本却还有效果,所以她和六师兄可以对话。

本来,她想和六师兄离开,不想再成为大魔头的拖累。虽然她那么想念他,那么想和他在一起,但假如这会绊了他的脚,她宁愿忍痛与他分别。反正山长水远,神仙的生命如此之长,有的是机会再­骚­扰他。

可是那毛驴说,只有龙老大的玄黄珠才能救她,大魔头想也不想就相信了。

当时她真想大声喊叫:她不需要任何东西,只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就会好转。自身情况自身知,她感觉体内好像洪水泛滥过的地方,洪水退了,慢慢就会好起来。而且洪水虽然退了,却留下了一些东西。使她的功力似乎提升不少。

她敏锐的感觉到这是毛驴借刀杀人之计,可那大魔头就是一头撞了上去,甚至连犹豫一下也不肯。而六师兄这时候显示出了相当地坚定,任她怎么说,也不帮她阻止那大魔头的行动。

或者,作为仙道的弟子,他希望魔妖两道自相残杀,好削弱魔道的势力。她无法谴责六师兄,只花言巧语的支走他,让他继续去隐流送信,至少避免了六师兄跟他们在一起,到时候大魔头腹背受敌。

是她背叛了仙道吗?她不管!谁让她爱上了一个魔头呢?她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

六师兄带走了阿斗和万事知,毛驴带走了九命,而大魔头一路背着她追击龙老大,一连七天。

毛驴的救命丹丸倒是有奇效的,说不定那药丸才是她修复受损经脉的关键。她能感觉出自己的身体渐渐好转,对四周事物的刺激越来越有反应,照这样再走个十天八天,她一定会恢复。她很想告诉大魔头这些话,可是无论她多么急,却连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直到今天,她「看」到他力斗龙老大,为了破连命之术伤了自身。强烈的惊恐使她睁开了眼睛,以眼泪来表示她的不满、担心于心痛。

这个大魔头太心急了,假如他肯再等一天,说不定她就可以自然醒转,用不着他为了救凤凰那个女人差点把自己一刀两断,现在也用不着非要融化什么玄黄珠了。

她本想抗拒,但大魔头似乎很坚决,她仅凭眨眼瞪眼虽然达到了逼他自己先疗伤的效果,但却劝阻不了他的下一步举动了,只得随他去。

至少这行为不那么危险,实话说,她还有一点喜欢,因为这样被他抱在怀里,连呼吸都融在了一起。

「好了,虫虫。」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虫虫放任体内气息自然流淌,玄黄珠似乎已经完全与她融合,而她舒服得快要睡着时,花四海的声音在她身后侧响起。

他说话的声音怎么那么好听哪!听他叫起「虫虫」二字,似乎一辈子也听不腻似的。

「我说大魔头啊,咱们打个商量——」她想说这句话,可是没有说出来,只哼了一声。看来,想要恢复语言功能还要等些时候。

花四海听到她出声,不明就里,以为她不舒服,连忙扳转她的身体,瞧前她虽然因伤而憔悴很多,但脸­色­又恢复成原来的鲜艳可爱,眼睛亮闪闪地诱人,不禁心中悸动,伸手捧着她的脸,一分一厘的细细望着她。

她终于回来了!还是那个欢蹦乱跳的女子,虽然有时候惹他生气,可是所有活力与欢乐都在她身上。既然他不能拥有,就算看看,就算感觉着,也足够了。

虫虫被看得心中砰砰乱跳,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内伤复发,走火入魔了,愣了就秒才发现新内伤是眼前这个男人造成的。

现在太阳已经出来了,透过沼泽的淡青­色­雾霭,洒在花四海的身上,因为他是背着光的,身体就像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芒,衬得他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这时候多么浪漫哪,应该要亲亲!坚决要亲亲!

可是,她只能­干­看着,根本动不了,试着眨了几下眼睛,大魔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噘噘嘴­唇­,这小小的动作,却无论如何做不成。

这什么残花败柳嘛,简直是木头,连这点暗示也看不出来!

不是她­色­,这么多日子天天又搂又抱,口­唇­相接,因为她不能动,感觉格外敏锐,天天和过电一样,麻酥酥的,如果她说她没感觉,那她纯粹是胡诌。

可惜她现在是植物人状态。但植物人也是有尊严的,这男人怎么能无视她的美­色­与渴望!等着吧,等她练成盖世的除魔神功,一定要他好看!

2-79 三天

「啪」的一声,天空中闪现出一朵火花,在炸响后变为黑烟,飘荡在空气中,好像是什么暗号。

虫虫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花四海就站起身来,飞下了这处山崖绝壁,过了至少十分钟才回来,手中提着一个包裹。

看到他真开心哪!虫虫笑眯眯的,放下心里的石头。刚才他突然离开,她吓坏了,以为他有重要的事,所以就扔下她不管了。

她虽然没有非常非常正式的恋爱过,但是爱的感觉是一个女人天生的本能。所以她能感觉到,大魔头现在对她是真的很好,甚至可以说,他是有一点爱她的,不然怎么会为了她去拼命?

不过他仍然很有可能突然消失,因为这男人是个别扭,也因为这男人对她也许动了心,却远没有到心灵相通的地步。从他的举动看,他有心理障碍,在回避和躲闪她,而且还故意划清两人的界限。

是仙与魔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吗?是他不愿意以魔王之尊却被女人征服吗?也许几者兼有,也许这感情压根就是一团乱麻。但她听过一个外国谚语——要想彻底整理好东西,就要先把一切弄乱。

那就——更混乱些吧!

越乱越能浑水摸鱼,越乱越能捕获真心。她是谁?姚虫虫,从另一个物质极大丰富,人民为所欲为的地方来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早习惯了要什么都自己争取。不管他再怎么拒绝也好,心都失了,还能逃出她的魔掌吗?哇卡卡卡!

她很好奇他提来的是什么东西。事实上从他一飞下去,她就很好奇。可奇怪的是,现在她睁开了­肉­体上的双眼,那个让她在植物人状态中能看到所有事情的心眼却关闭了。

一瞬间她很迷惑,不知道哪双眼睛是她真正需要的,难道这也是金光神气带来的道术修为?当她身体恢复就萎缩回去了吗?

可是等等,她在微笑耶,从什么时候起,她除了眼珠乱转、挤眼泪、像小猪一样哼哼外,脸上的肌­肉­也恢复自由,可以表达情绪了呢?

为了试验,她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果然非常自由!

她笑得那么开心,眼神明媚动人,头发被阳光映成令人迷醉的深红,花四海看在眼里,心也跟着轻松起来。她的身子又软又香,好像有果子的甜蜜味道,使他紧紧抱着,不想放开。

哇,他这反应不错,看来很深情的样子,也许她再加把劲就能把他钓上了!不过现在不是时候,首先她现在是一名残疾人士,其次他也是一名重伤患者,再次他们是一对天残地缺,在这种情况下只怕爱得不完整。养伤为上吧。

唉,这样的好机会!

「小心你的伤口!」她说,以为还会是哼哼声,没想到真的出了声,倒把自己吓了一跳。不过想来也对,她脸上的肌­肉­能控制了,声带有什么不可以?那么吻一下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为了庆祝我康复,亲个嘴吧!」某女邪恶而直接,脸皮厚到红晕透不出。

自从她出声,花四海就拉开她看了,此刻听到她这么说,真是哭笑不得。轻轻放开她,站了起来。

白沉香教育得可真好啊,一个姑娘家居然这么直接。问题是她说得如此纯真自然,好像这是非常光明正大的事,让他要忍耐着才没有吻上去。

「小气死了,亲一下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亲过好多次了。」虫虫噘噘嘴,有点沮丧。

这男人虽然深情了,可是还不够热情啊。这就是说她的革命远未成功,只是上了道而已,还需要很大的努力。好,哀怨地望着他,看他怎么回答。

「恢复得不错。」憋了半天,花四海才说出五个字。

猪啊!真是废话!她本来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结果被他喂了那么多救命的丹丸,不知多久前还吞了玄黄珠那样的宝贝,法力强大的魔王还帮她调息,她在不迅速恢复简直没有人心,没有道德!

继续望他,最好泪光闪闪地。这很好办,只要瞪大双眼,­干­涩会使眼睛分泌泪水,自动保护,这些个古代人是不懂医学常识的,用现代知识欺侮他们!

「不出三天,一定能完全好起来。」某魔医继续诊断。

这回有进步,一共说了十二个字。何况,末了人家又奉送了两个字「放心」。她就是不放心啊,他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她的眼神是看医生的眼神吗?明明是看着情人,无尽热烈的眼神中带三分羞涩,诱人地温柔中透一丝甜蜜,这么本­色­本情的表现,他还不变人狼?

算了!或者现在天时不对,旭日东升的时候是很难让人产生温柔的爱情地,如果是夜晚,说不定就能让月亮惹点祸。好,等晚上,等手脚等动的时候!

「那抱抱可以吧?」她伸出手。

耶!手也能动了。顺手掐下大腿,没反应,还和下肢瘫痪病人一样。不过以这样速度,说不定明天就能活蹦乱跳了。大魔头说是三天,估计得有点保守。

「不是才抱过?」花四海皱紧眉头,看着好像比较厌烦,其实他是不知道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

「那叫『被』抱,因为我手不能动,不算。」虫虫扯住站在她面前的花四海的袍子下摆,「矮一点,矮一点,这样我怎么够得着!说好,抱大腿也不算抱。」

要拿她怎么办呢?

花四海无奈,心软得无法跳动。但立即,内心深处的矛盾不可阻挡地涌了出来,把他的心瞬间又变回刚硬。

或者——就随她去吧。

三天!三天她就会完全康复了,那时候他就离开,绝不会再心软回头。心里的那件事催促得他如此急迫,越是喜欢和这丫头在一起,心就越像裂开一样疼痛。提醒他,他有自己的使命,那是必须完成的。

妖道损失惨重,聚妖旗也在他手中,只要想办法展开这面旗子,万妖就无不顺服,成为了他的手中棋。再然后就是鬼道,那是多年前就已经开始的联合,只等他开口一诺,魔妖、鬼三道就能尽归他麾下,联盟即成,反下天道之期指日可待。

那么,就软弱这三天吧,放下一切相聚三天。只是三天而已,然后他就要踏上自己的征途,不是他不想带着她,是那条路上充满血腥和杀戮,­阴­谋与报复,根本没有她的位置,如果能为她留下一片安全之地就已经是奢望了。

三天,对他而言也许是唯一。

2-80 月亮是假的

接下来的三天就在平静、平凡、平淡中渡过,但两个人都格外珍惜这宝贵的时光。

对于花四海而言,做下相守三天的决定是极其艰难,又是极其决然的,到了分别的时候,他必须狠绝地割舍,绝不能再有一丝留恋。

他有使命,那是他无法违背的。

每当他想放弃,一种说不清的愤怒、心痛、疑惑,想不顾一切闯上天道的念头就会出现,逼得他发疯。

不管那从他有意识以来就深烙在心底的念头是从何而来,不管他多么厌倦那个模糊的目标,也不管她多么想和虫虫待在这个沼泽中永世不出,他都抵挡不了这最终的愿望。

要打上天道,要做一件事,否则他将永远无法安宁!

他不是没有回忆过,可是脑海里七岁之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连他的名字从何而来也不知道。

偶尔有些模糊的片断闪现——水声,花香,极纯粹的冰蓝­色­,还有纯黑的,却给人极艳丽感觉的东西。

那段记忆,他回想了一千年了,从来没有过结果和提示,就连这些片断都是最近才出现的。

每当这些场景出现在他脑海里,他就感觉全身发热,血液似乎就要燃烧了,无名的愤怒使他想屠杀了全十洲三岛的所有生灵才能平息。

虫虫,是他唯一想放过和保护的人。

这三天,将是他一切美好的结束。

而对虫虫而言,却感觉这三天是所有幸福地开始。

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两个极端。生与死、南与北、背道而驰,所以在一起时的甜蜜特别绝望,同时也特别温柔。

虫虫恢复得极快,第一天晚上就活蹦乱跳的了。本来她想装瘫痪,就为了想让大魔头把她抱来抱去,但最后还是忍了。为他腹上的外伤极其严重,似乎难以愈合似的,稍用力大些就会迸裂伤口。

这么大这么深的伤口如果在现代是要深度缝合,外加打许多破伤风针、消炎针的。

而在这里,他只是不断用魔气冻住伤口,看的虫虫心疼不已,只能用包裹里的东西给他简单包扎一下。

那包裹是他的手下送回来的,有一些吃的东西和衣物,甚至还有些糖果。

开包裹的一瞬间,虫虫感动坏了,因为她知道花四海是个极怕麻烦的人,这些婆婆妈妈的东西都是为她准备的。

他冷漠的外表下,原来是那样细心体贴,好在他的手下也够聪明,自作主张地买了些金创药和­干­净的布条。

第一次给他包扎的时候,他推三阻四了半天才同意虫虫动手,而虫虫则落了泪。因为那条伤口像一条猩红、扭曲、丑陋的蛇一样从他漂亮的六块腹肌上横贯而过,显得格外狰狞。

她知道他很疼,虽然他不吭一声,眉头也不皱一下。但是当她手指接触到他的伤口时,他的皮肤会不自然地收缩,让她明白这男人在忍受着什么样的痛楚。

「答应我一件事。没我的同意,你不能死。」她忘记了他是个强大无敌的魔,产生了很多可怕地联想,时时摸他的额头,以确定他没有发烧。

他没有说话,只是托着她的下巴,望着她的泪眼,深黑的眼睛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让她的心悸动不已,连呼吸似乎都忘记了。

他就这样望了她很久,望得她有不祥地预感,感觉他是要把她深深记在心里,而后离开似的。

正要开口说话,他却慢慢平躺在草地上,一言不发,任她赖皮地蹭过来,枕着他的胸膛,偎倚在他的怀里。

「一起看星星,好浪漫哦。」她轻喃。

其实,潜台词是——终于睡在一起了!哈哈,终于!

虽然这个睡,是真正的睡,不是那种带有粉红意义的、与睡无关、明明是一种运动却称之为睡的事。

但是,他在睡觉时允许她如此靠近,这对两人的关系来说,可是很大的进步。

三天,缓慢又极快地渡过,虫虫总感觉自己和花四海是生活在伊甸园中一样,四周宁静安详,非常原始,但也非常快乐。

花四海的话很少,不过有她说话就行了。前些日子在昏迷中一个字也说不了,急得要死,现在一旦得到释放,还不说个够本?

据说女人每天说的话是男人的三倍,她则是承担了两人份的话,然后再加倍。

只要她醒着,就会有很多的话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花四海在一起的缘故,一根小草被风吹歪了,她都觉得特别有意思,能滔滔不绝讲上半个钟头。

而花四海虽然好静,对此却并没有厌烦的意思,偶尔,还会回上两句。

所不同的是,她的亚当与传统形象差别太大。冷酷的眼神常常扫过四野,吓的沼泽中的小虫和蚂蚁都连夜集体大搬家,离他们所在的山峰远远的,以免惹得魔王殿下暴怒。

其实,连引诱亚当和夏娃犯罪的蛇本来也是有一条的,不过它早就被冰山亚当斩成两段了。

蛇死了,那谁来引诱她犯罪呢?她真想犯罪啊!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前面的时光都在甜蜜和平淡中渡过,让她觉得,只要和花四海在一起,就是天荒地老地待在这个沼泽中也很幸福。

也不知道是花四海的法力高深,还是她每天三换药、时时勤护理的作用,大魔头的伤口看来已经不那么可怕了,仿佛好转了似的。

换句话说,她如果轻轻扑个一、两下,应该没有问题。

要不,试着引诱他一下吧,他说她的伤三天就好,只怕明天一早就会又板起面孔,要办正事了。这样独处且暧昧的机会简直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有事?」花四海半侧过头。

这个丫头已经偷偷摸摸瞄了他半天了,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一会儿嘴角微动,贼贼地轻笑;一会儿又似乎有点懊恼;一会儿咬牙切齿,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会儿又有些羞涩,眼睛一眨一眨的,也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事实上,她的心思活泼跳脱,常常出乎他的预料。

她有点算计的目光让他本能的有些防备,但随即又放下了一切戒备。

今夜是和她相处的最后时光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就要离开,绝不回头。

那么,她爱搞什么怪,就由着她吧。

反正,这三天中的一点一滴,他都记在心里,时光再久,也足够回忆,无论他们身在何处。

「你看月亮那么圆,那么黄,好像假的。」虫虫蹦出来一句。

话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是什么台词?真是比猪还笨。猪哼哼还能表达情绪呢,她这算什么?

笨蛋哪,平时想像得那么好,之前心理准备也很充分,怎么会每到最关键的时刻就全完蛋了?!

花四海诧异地看着虫虫,见她脸孔红红,眼神晶亮,在月光下相当诱人,不禁心里一紧,转开了目光。

不能犯错误,虽然这丫头的眼睛看来很想犯错误,可这一定是他的心在作怪。

花四海不是个小男孩儿了,当然感觉出气氛异常,不过以他古代的脑子,实在不能想像有个女人在盘算怎么把他吃掉,所以就算有感觉,也以为是自己的错。

2-81 ­色­羊扑狼

虫虫僵硬地坐在一旁,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好几次想要退缩,可是美­色­当前,赏心悦目,如果不尽快据为己有,简直就是傻瓜,所以她把心一横,向花四海靠了过去。

死就死吧!没有点大无畏的­精­神是钓不到好老公的!

两人都有心事,所以对肢体的触碰都非常敏感,虫虫差不多是哆嗦了一下,而花四海则略一闪避。只是虫虫决心大,动作生硬,他不但没有闪开,还让她撞到了怀里。

「唉,安分坐好。」他不自然地叹口气,尽量保持声音的平静,但语气中的温柔,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就不!」她赖得坚决。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在渺无人烟的沼泽里待了三天了,不做点什么有­色­的事情本身就不正常。这是生物学的决定,好多武侠小说中,女主都是在这个时候怀了宝宝。

所以这不是她­色­,是环境造成的。要不是因为他有伤,她早就伸出了邪恶的魔爪。

就算有人为因素,也不是她的错。

这男人身材那么好,长得那么帅,衣服在追杀龙老大时损坏得厉害,他手下给他买来的衣服明显有点过小,衣襟只能敞开,露出强健的肌­肉­和光滑的皮肤。他就这副模样在她眼前毫不在意地晃来晃去,明明是故意施展美男计,引诱纯情少女。

伸出手指,划了一下他的胸膛。感觉他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虫虫心里展开了无尽地联想,瞬间想出好几个作战计划。

方案一:都是月亮惹的祸版。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撩人月­色­下,某女喁喁私语,借机越来越紧地缩在小花牌冰山的怀中,目光中瑃情四溢,指掌间看似不经意,实际挑逗地抚摸着他的胸膛,于是两人开始拥吻,然后——少儿不宜。某女在偶尔透口气的时候,对着天上的月亮邪笑。

方案二:狗血诗词版。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某女吟道,之后对冷酷美男沉痛地说:你我仙魔殊途,本不能有情,怎奈造化弄人,如今心既已失,再不能回头。给我一夜,我只要一夜,之后天长水远,思念无期。

冷酷美男深受感动,不顾一切,某女找机会对着镜头得意地笑。

方案三:生物化学版。

某女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看到四际无人,­奸­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瓶子上的字体不要忘记对着镜头来个特写:强效­阴­阳合和散。把瓶中药倒在装山泉用的竹筒里,摇匀。

魔王殿下本来斯文有礼,饮下此水后长发散乱,眼神疯狂,猛扑向某女。之后,高H,镜头马赛克。

方案四:­色­诱版。

某女罗裳半解,眼睛微眯,香­唇­半张,露出从现代穿过来的半罩杯蕾丝胸围,还有流氓兔小裤裤。月光下,肌肤莹润动人,在这种情况下,再大的冰山也会融化,他没反应就不是男人。

之后衣服乱飞,镜头中看不到人,只有一个女的娇喊:人家第一次,你轻一点哦!

方案五:女花盗版。

山大王某虫抢劫时看中一个美男,直接抢上山成亲、洞房。

女花盗:你就从了本姑娘吧!

冰山男很有气节,坐怀不乱,百般引诱也不肯就范。女花盗终于按捺不住,­干­脆直接推倒,霸王硬上弓。然后自豪地宣布,从今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有人欺侮你,报我的名字就成,本大王名叫姚虫虫。

看看,要推倒一个男人有着无数的方法,这还只是其中最简单的几种,简直让人选花了眼。

但对于她而言,月亮惹的祸版和狗血诗词版对演技有些要求,适当情况下还要搭配点眼泪,实在没什么把握;生物化学版最为直接有效,但对材料有需要,可惜她手头没有;­色­诱版对还处于生涩阶段的某女来讲有点难度,毕竟风情不是想有就有的。

想来想去,似乎女花盗版最适合她。

不过一定要小心点,就算有心霸王硬上弓,表面也不要露出霸王意图,否则给大魔头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糟大糕了。再说花四海也算历尽千帆的男人,只怕不好对付,起码要迷惑他一下才行。

总之,今晚谁也拦不住她,她要­色­羊扑狼!

「在想什——」花四海见虫虫半天不说话,一双小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握成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闹得他胸口被她倚住的地方感觉愈发火热,于是想找点话说。

可是他俯下头来的时候,没想到虫虫正扬起头也要说话。

她本想先说两句酸话,比如:爱上你之前,我很寂寞;爱上你之后,我更寂寞了。曾经,我以为终其一生,只能以绝望地姿态,守望红尘外的你,之类之类的话,可是却一下子碰到他的嘴­唇­,每一个字都堵回到了腹中。

一瞬间,两人都没有躲开,保持着接触,似乎这是双方都想做的事。电流从嘴­唇­处流转开,迅速窜遍两人的全身。不过,花四海还是很快意识到了这危险地情况,躲开了。

但此时虫虫已经被电流击得热乎乎的,没有脑子去想什么策略,什么理智,她几乎是本能地追随着他的热度,一下扑到花四海的身上。

他们是并排坐在草地上,虫虫这么一窜,正好跨坐在花四海伸直的双腿上。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两人的视线几乎齐平,看不见的电流激烈地在空中撞击。

「大魔头,我爱你。」她呢喃着。

这句话,她说得那样顺溜,似乎潜伏在心里很久,很自然地浮上水面,好像这感情已经不必再说,说出来就是坚定的事实。

花四海心悸了,心脏漏跳了好几拍。

他有过很多女人,其中大多数都很喜欢他,凤凰更是追随了他千年,但没人敢对他说出半点感情。他从不知道这三个字从自己心爱的女人口中说出来是这么动人心魄,那么直接而轻易的就沉到他的心底,被深深地埋藏起来。

他也是爱她的,以前只知道放不下她,却也不甚明了,今天当她说出这感情,他才正视到这一点,并不断被自己的心绪所确定。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爱上她,这似乎不太可能,绝­色­之姿他见得多了,他冷硬的心从没有过半分融动。可对她,不知不觉间,冰川之水已经泛滥成灾。

「虫虫——」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对她凑得越来越近的头,根本无能为力。

而她却在距离他嘴­唇­最近的地方停住了,不是她调皮,而是迷惑与他的眼神。那本来是永恒不变的黑­色­深海,万年不移的绝谷沉冰,此刻却有两团黑焰在燃烧。

这对她有着超乎想像的诱惑,让他晕眩而迷惘,不禁缓缓地眨了两下眼睛,恍若身在梦中。

「大魔头,我爱你。」她迷迷糊糊地重复着,微一努嘴,跨越了那最后一厘米的距离。

花四海正在强迫自己远离,但她芬芳的­唇­突然袭击,让他的血液急速流窜,心脏加速跳动,一股最甜蜜的暖流升上了心头。他一生中从未如此想要任何东西,而她只是碰了碰他的嘴­唇­而已。

他迅速拥她入怀,循着她的­唇­深吻了上去。他热烈的亲吻迫使虫虫略微后仰,可她抱紧他的脖子不松开,再以炽热的亲吻彻底地回应。

一瞬间,天雷勾动地火,两人深陷在激烈的热吻之中,舌头互相交缠,忽浅忽深,直到虫虫忍不住开始呻吟,胡乱拉扯花四海的衣服。

而花四海呼吸急促,脑海中只有火焰在疯狂地燃烧,全身的血液都线某一处迅速集中。不管平时如何克制和保持平静,心底的渴望终究是骗不了人的,身体永远比思想更诚实。

他反转身子,把虫虫压倒在草地上,手情不自禁地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游移,从松开的衣襟下滑了进去。

她的身子比火还烫,微凉的手掌碰上光滑皮肤,两个人都是一哆嗦,根本受不了这刺激,只藉由热烈地亲吻来平缓,结果却越来越热。

「大魔头!大魔头!」她呻吟的轻喊了两声,因为他用手臂支撑起自己,身体稍微离开,她的身子急切地弯成了弓形,想与他继续紧紧贴合,埋入他的怀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距离,小腹热的要命,不知道怎样才能解除。

火是她点起来的,但到了这一步,她已经完全不能控制,只是本能地寻找着他的热度。她非常渴望他,却又有点怕,因为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花四海,像寂静的冰山变成了奔腾的洪水,似乎要把她彻底淹没。

她异常慌乱,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差点陷入了他贲起的肌­肉­里,感觉自己像一枚美味的糖果,被一层层剥开包装,直到皎洁的月光照在她半­祼­的身上,夜晚的凉风吹得她略有瑟缩,直到他粗喘着吻到她半露的酥胸,她的小手也不受控制地摸到了他的腹部。

花四海闷哼一声,身子有些僵硬。

虫虫抬起手,想更紧地搂紧他的脖子,却见自己掌中满是鲜血,浑身的火热瞬间被宛如从天而降的冰水浇透。

欲望像它来的时候一样,迅速退却了。

过于热烈的亲吻、在草地上急切的翻滚,奋力撕扯她的衣服的动作,都使花四海腰上的巨大伤口再度迸裂了,鲜血染红了她赤­祼­的皮肤。白与红,触目惊心。

「我地天哪,你又流血了。」来不及穿好衣服,虫虫从花四海身下爬出来,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药呢?药呢?我帮你止血。」

花四海翻身坐起,高涨的欲望还没有平息,因为上身完全赤­祼­,很容易就能看到。他只得背转身子,挥手阻止虫虫的举动,以魔气再度冻住伤口。

她自己为他伤在自己的冰魔刀下,伤口是不容易愈合的,这两天表面上的好转,是因为他怕虫虫担心,每天在她为自己上药时,都以魔气提前做点手脚。

但没想到的是,她小小的引诱,就让他根本无法自控,忘记了一切,全身心的投入,结果导致伤口完全迸裂。

「你怎么样?」她眼泪汪汪,看得他心疼,比伤处的疼更甚。

假如天亮后他离开。她会哭成什么样子?

「没事了。」他看了看她,从来没发现她是这样美丽,令他的目光不忍离开。「穿好衣服。」

虫虫这才发现她的袍子还是敞开的,于是胡乱掩好,想跑过来要看他的伤。却被他阻止。她以为他是怕再被挑起欲­火­才远离她,不敢坚持,心一个劲地抽痛,后悔得不得了。

她急个什么劲呢?这男人是她的,早晚跑不了她的魔掌,何必急于一时呢?如果害他再重伤,伤口因此感染可怎么得了?

她不是想和他露水姻缘,她想和他天长地久,日子还那么多呢。不急,不急着吃掉他!她曾经以为没有什么能阻止­色­羊扑狼的行动,却没有算计到他快要「愈合」的伤处。

两人一时无语,气氛因尴尬而绷紧、暧昧。

花四海本不想回头,但最终还是忍不住看向虫虫,正好虫虫也看向他这边。

四目相对,看着虫虫的嘴­唇­因为激烈的亲吻而略有红肿,眼睛湿润,花四海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把她带在身边。

他是魔,本来在世人眼中就是恶徒,那么何不抢了她去?就算整个仙道与他为敌又如何?他只要她待在身边,让他的心妥帖安宁。

可是,不行。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把她困在自己的局里,因为他是真的爱她,他要她平安。

何况,他连自己为什么打上天道都不知道。他是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假如当他回忆起前尘往事的时候,假如他明白打上天道的目的的时候,假如那是个可怕的结果,难道他要她一起承担吗?

不行,一切,还是由他自己来吧。

离开她,她会伤心的,可是总比送了命强,总比伤更大的心强。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断了吧!

想到这儿,他逼迫自己心下刚硬,不再看她。

而虫虫,以为这男人不过是因为刚才和她Zuo爱不成功而尴尬,也不敢上前去问。只挪动了一下位置,坐在月光照在他身上而形成的­阴­影里。

她有不安,所以哄着自己开心,想着待在他的影子里也好,和拥抱他是一样的。她并不知道,随着时间的过去,分离就要来临。

2-82 后会有期

花四海本想悄悄离去的。

从来,他的离开都是没有眷恋的,可是对虫虫,他忽然很怕会不舍、会纠缠、会不能狠决。

昨夜那番火热的缠绵虽然及时停止了,却让他对自己再没有信心。

对虫虫,他是没办法的,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忍耐着腹部的剧痛,他施法设置了一个魔障,把虫虫围在其中。他虽然离开,但还是要保证她的安全。

她醒过来就能保护自己了,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经过这场伤病,法力又提高很多,似乎她体内真气有着无限的能量,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变得越来越强。

但不管能斩妖除魔的却邪双剑多么厉害,也不管虫虫多么­精­灵百变,始终,他不能在她睡着时安心离开,必须对她多加一层保护,他的心里才安稳。

不过他没料到,他无意间的耽误,虫虫却从睡梦中醒了。

对上他深黑­色­眼眸的瞬间,虫虫脸红得上初升的朝阳,非常希望有一副墨镜可以戴,这样就可以掩饰她内心的羞涩和渴望。

抬头仰望着他,见他稳稳的背向阳光站在她面前,神祗一样威严。

真想拥抱着他啊!虫虫咕噜咽了一下口水。

不是她­色­,而是想挨着他,汲取他的体温。沼泽的清晨总有些微凉,前几天,每天都是在他怀里醒来。他一放开,她就会觉得冷。他的­性­格是冷漠的,他的魔功也是冰的。可他的身体却非常温暖安全,被他抱在怀里地时候,总是舒服得想睡。

可是「睡」?

虫虫慌忙低头,几个小时前的回忆让她对这个字产生了新的联想,生怕被花四海看出来,连忙转移心思到了周围的环境上。感觉今天早晨好像不太冷,连风也没有,而且虽然远离他的怀抱,却又觉得被他抱着一样。有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味道。

可这一切,都是她的想像吧。

下意识的看一下他的伤处,见他腰间以白­色­布条妥帖的缠着,不禁有些汗颜。

昨夜差点格外走火的热烈后,他一直不理她,看也不看她一眼,害她不敢上前去帮他包扎,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梦中,仿佛看见他离开,冷冷的一句话也没留下,她哭了。

醒来时,模模糊糊的看到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泪痕,眼神中的温柔可以化出水来。

不过,她也不太确定。最近发生的一切,她都不确定,不知道是自己的想像还是真实的发生。

「本王要走了,后会有期。」花四海突然说,声音在沼泽的淡淡雾气中清冷地响起。

一瞬间,虫虫没有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谁以及这句话的意思。因为这声音太冷漠了,不是那个和自己相处了三天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听在她耳朵里总有诱惑的意味,他不是这个没有一点感情温度的声音。

然而,就在她发愣的时候,阳光骤然刺入了她的双目,眼前地男人一动,不再为她遮拙日光,忽然转身离开了。

虫虫吃了一惊,来不及思考,跳起来想边上去,结果却「咚」的一下撞到无形的魔障壁上,给弹得坐了回去。

听到她叫「哎呀哎呀」叫疼,花四海还是忍不住回头了,一眼就看到她敞开的衣领中露出那个被她当项链一样挂在脖子上的半个水心绊,心中一动。

如果要割舍她,应该把水心绊拿回来,否则她每夜在他耳边呢喃,他的心又怎么放得下?而这东西是他生而就有的,可能与他的身世有关,又不能送给她。

只好——拿回来。

「­干­嘛困住我啊?」看花四海又走了回来,虫虫以为他来带自己一起走,半赌气半撒娇的责备,坐在草地上不动。

没想到他一言不发,走到来伸手到她的前胸。

虫虫骇住了,不明白这隐忍的男人怎么突然这么­色­了,难道因为昨夜的事完全转­性­了吗?正发愣,就感觉脖子上一凉,水心绊已经被他抓在手中。

「这个是你的没错。不过——呃——既然已经在我手里那么久,应该算我——」

「还给我。」他不看她的眼睛,手指用力,挂着水心绊的细绳立即绷断。水心绊扭动不止,似乎不愿意离开新主人,但还是回到了花四海的手中。

这样,就彻底和她没有联系了吧?

虫虫就算再迷糊,此刻也看出情形不对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最为敏感,有一点隔膜和疏离都会感觉得到,何况是情人之间。

他是怎么了?因为昨夜不成功的Xing爱而发脾气吗?可是看来又不像,他似乎是要故意隔断和疏远两人之间的关系,和她划清界限,并且再不回头一样。

怎么会变得那么快的?

昨夜,他明明像野火一样热烈,像夏风一样温柔。为什么一夜之间,事情就可以变得完全不动。或者说,他早就有什么打算?

「还给我!这已经是我的了!」看他不带一丝感情的脸,虫虫忽然气苦,不讲理的抓住花四海的手,实施强盗逻辑,想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

被她温软的小手拉着,花四海差一点把她拉到怀中,但心里强烈的渴望和脑海中紧张的拒绝交缠在一起,使他手臂僵硬,冷冷地甩开了她。

虫虫再伸手去抢,却再一次撞到了魔障壁上,而花四海则转过身去,连看也不看一眼,更别说拉她起来了。

这魔障是花四海以法力凝结,他可以随意突破,别人却不行。

虫虫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花四海,泪水涌上眼框。

怎么了?不过几个时辰光景,一切就都变了。温柔变成了冷漠,宠爱变成了拒绝,两个人之间好像一夜之间就运隔了千山万水。

初相见时,虽然陌生,却也没有这样的感觉,而此刻,仿佛连心都被冰冻了。

可是到这个时刻,她反而确定这三天的美好光­阴­不是梦境或者幻觉,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为什么他突然变了,昨夜只是一时的冲动,他今天后悔了吗?

虫虫努力睁大眼睛,就是不让泪水落下来。

被自己的情人冷落,那委屈不是可以用语言形容的,可是他忽冷忽热,实在很伤自尊,所以她才不要在他面前示弱。

她虽然爱他,可是她爱得有尊严,有骄傲!她的爱一样是昂着头的。

2-83 郎心似铁

「魔障两个时辰自会消失,那时候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花四海把水心绊握在掌心,低着眉,不敢看她,生怕自己又心软,让足足一夜的心理准备化为乌有。

「把这个撤掉,我可以保护自己。」虫虫赌气,「你才是我的魔障。既然甩手要走,­干­嘛要加慈悲,你是魔,为什么做事不痛快点!」

「出魔障后,跟着本王的脚印走,半日即可走出莫嗔泽,不会麋鹿。」他不回答他,也不看他,只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

龙老大死后,这个沼泽中都是小­精­小怪了,没有人敢随意靠近却邪剑。而他只要留下自己的脚印,虫虫就可以顺利走出沼泽,回到自己的地方去,继续待在白沉香的羽翼下。

也许,他应该即刻派暗处守在沼泽外,虫虫一出来就暗中跟随保护,以防不测。

「要你管,我喜欢迷路。」她任­性­。

「切记。」他不责怪她生气,是他自己突然要抽身离去,所以他说出最后两个字,沉默片刻,然后猝然甩甩头,大步离去。

虫虫见他真的说走就走,可急坏了,第三回忘记魔障的存在,当然也第三回被弹得坐在地上。幸好此处草地平整而柔软,不然她的ρi股一定会重伤。

「大魔头,你回来。」她大叫,泪水终于滚落,又是急又是气又是伤心,不知这男人哪根筋搭错了,变脸比眨眼还快。

「你不要我而已。我不缠你就是,你关着我­干­什么,放了我。我保证不追你!」她继续大叫,但这话说得连她自己也不信,当然那男人也不会停步。

「你走就走吧,别把水心绊也带走!还给我!」她喊得声音都岔了。

水心绊是大魔头的东西,她每天贴身带着,想像他就在自己身边,每天晚上对着那东西说说话,感觉他在聆听。

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狠绝,把两人之间变成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她受不了这个,她的感情已经付出,收不回来了!

大急之下,她捡起扔在地上的却邪双剑乱砍,试图破障而出。

登时,耀眼亮丽的紫青光芒充斥在方圆不过两米之内,像两­色­云雾弥漫飘飞,叮咚之声不绝于耳。但,还是没打破魔障。

因为这次的劫难,她功力大增。又因为花四海化玄黄珠于她体内,她因祸得福,轻松渡过了天门派入门的脱胎和换骨两大阶段,那是别人要修炼百年才能做到的。

所以,此时已经相当于有百年功力的她一握剑柄,却邪剑即神气四溢。

只是魔障是花四海为了保护她而­精­心凝结的,两人的法力相差太大,所以还是无法破解。

她气得跳脚,也没有细细思量。顺手把双剑合拢,对着花四海的方向掷了过去。

她本是无心之举,可是剑在她手时,连魔障壁也没伤了分毫,脱了她手后,却突然破障而出,对着花四海的背影飞去。想必这神剑是斩妖除魔之物,离开虫虫的掌控,就自动循魔气而追。

虫虫大骇,没想到是这个情形,大怒改为大惊,呼叫大魔头别走的举动,变成尖叫着让他闪避。

花四海头也不回,脚步不停,却邪剑到,他反手袍袖一挥,哧响声中,却邪双剑穿透他的衣袖,带着一块碎布钉在地上。

虫虫如释重负,挫败地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想想刚才如果伤了他可怎么办,不禁后怕得冒冷汗。

不管他怎么绝情,怎么情绪多变,她恨不得打他两巴掌,可——还是很爱他。

「你不能对我做了那么亲密的事后说走就走。」她明白唤不回他,改为攻心政策,「死魔头,至少你要问问我为什么会去到处找你。」

仍然不理。

「我是想问你一句话,想知道你有没有心爱的女人,想知道你爱不爱我?」

脚步顿了一顿,但还是勉强迈了出去,继续强迫自己不回头,因为一早上过度运功,此时又僵硬着身子,腰上的鲜血点点渗出,染红了白­色­绷带。

爱?他没有权利。

他有的只是愤怒,生而就有的愤怒,所以他只能辜负她。其实他们之间,本来就是奇怪的发生,因为他们本就应该是没有交集的。

他一步一步地走,看似稳健,实际无比艰难。

好多事,就算是他也不能完全做主。他厌恶天道,讨厌命运,不喜欢被­操­控,可是有时还是会无能为力,总觉得冥冥中有什么主宰着一切。

就好像虫虫。

她突然出现,撞进了他的心里,现在他却不得不扔下她。

此刻他越走越远,感觉两人之间相隔了万年的岁月和光­阴­,还有无法靠近的距离。他觉得心脉上有一条线连在她的心上,此时绷断,鲜血淋漓。

「死魔头你给我记着,我救了你第二次命,我们的约定还没有结束!」身后传来虫虫的声音,说这话十都不考虑一下,花四海为她舍命又算什么?她只是单向计算,只占便宜不吃亏。

花四海眉头一蹙,脚下差点停步。

为什么她还会记得这个约定?她算救了他的命吗?如果没有她挡在熊妖面前,他纵然会受伤,死却是不会的。但是,不正是她的奋不顾身打动了他的心吗?

也好,她的生命里有他。

他不回头,不知道站在魔障内的虫虫也和他一样,好像心里被撒下一把盐。

从没觉得心上有伤口,此时却沙沙地疼,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古怪山变幻的山形连他的影子都淹没了,她根本无能为力。

郎心似铁,果然说得有门道。

2-84 小人物改变大世界

她喊得声音沙哑,他不是也不回头吗?

现在既然追不上了,就只好坐在魔障里歇一歇,想想前因后果。

热乎乎的感情瞬间要被冷却,她心里的慌乱和焦急让她一时之间气急败坏,但安静下来想想,又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不管在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突然离开都不太正常。

人的感觉虽然会出错,但从另一方面讲也是很难骗人的。

她能感觉到花四海对她有情,一次两次如果感觉错了还有得可说,不可能次次都错了,除非她得了花痴疯症。

一个男人如果不爱一个女人,是不可能为她做那么多事,为她违背原则,为她舍命的,也不可能有那些看似微不足道,但点点滴滴都妥帖在心头的温柔。

何况,他平时还是那样一个冷漠无情的大男人,所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更是显得特殊和弥足珍贵。

由此判断,花四海大魔头多少是有点爱她的,打个富余出来,他至少是喜欢她的,绝对对她与众不同。

那么,他为什么要离开她?

他是魔,行事从来不顾忌所谓道德天理。他是魔王,狂傲得视天下于无物,他会怕谁?他会为仙魔之间的界限而退缩吗?白沉香或者会介意,他肯定不会。

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不愿意爱她,或者说不敢爱她?

一定是他有隐情,他为难。他有苦衷,他大概是为她好。

一定是这样的!

不是她自欺欺人,而是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来自现代社会的女人,见过太多的事情,不应该被这点小事而蒙蔽。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如果连这点也想不通,也体会不到,如果连他为她着想也看不懂,不体谅他,一味的自伤、自虐、不想办法解决问题。那就是悲剧小说中的白痴女主,­干­脆去死好了。

而且就算死了,也不值得同情。如果让她遇到这样的女人,说不定她还会跑上去踩三脚。

那样的女人爱的是自己,自己伤情,感到无比悲惨,有了问题不动手解决,什么全让天意来决定,那女人是­干­什么吃的?

有误会?解开!有难题?面对!有障碍?排除!实在不行,潇洒离开!这才是女人正确的人生态度嘛!

爱他,就别逼他。要体谅他,找到他犹豫和挣扎的原因。然后共同解决,化解他心中的­阴­霾。

就算要撒娇使­性­子,也得在他可以全心注意到她的时候才有用,否则会闹得两个人不开心。

没错,她是个急躁粗心的脾气,是块点火就着的爆炭,可能会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做出很激烈和不理智的反应。但只要静下心来,她就能很明白事理。

何况,她还有一个极大的优点——凡事不会沮丧太久,虽然会失望,但很快又斗志昂扬。

所以现在自怨自艾,哭诉大魔头的无情是没有用的,当务之急是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办?

放弃他?那是不可能的!

没有努力就轻言放弃,不是现代女­性­的作风。不过,目前她不应该逼得太紧。或者思念会非常强烈,可是要想得到最好的结果,有时候忍耐也是一种必须。

话说回来,她把店铺都开到他家门口了,他还跑得了吗?

就算十洲三岛局势紧张,商业计划不能成立,从目前的情况看,仙魔两道在未来的日子里会纠葛不断,着就意味着机会。

她是白沉香重点培养的弟子,虽然那个无良师父总拿有生命危险的事来让她做,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玉不琢不成器,实际上怎么看怎么像是让免费童工去送死,真是有够歹毒。但这样一来她出场的机会很多,所以和大魔头直接对面的机会也多,简直是天意难为了!

可是,魔道似乎是要掀起腥风血雨,仙魔两道注定是对头,这是他们爱情的最大障碍。

不过据她的了解,花四海喜欢安静,怕麻烦,并不是狼子野心,喜欢称王称霸的人。那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许正是那个原因,让他放弃了她。

所以,下一步她应该深入了解十洲三岛六道的矛盾根源所在,然后大力进行斡旋,让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是最好。

说不定,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肩负着和平鸽的使命,就是注定来让这些仙魔保持理智,由谈判解决问题的。

想到这儿,虫虫变得开心起来,花四海离开所造成的心痛似乎可以暂时掩藏起来了,满心打算着要为十洲三岛的和平而奋斗。

她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怀念现代社会,但从没有渴望回去,因为她十岁时就成为了孤儿,那边并没有她留恋的人。

穿越之前,她还遭遇失业和失恋的双重打击,虽然她的所谓失恋是指才看中的人,就被别的女人勾走,大伤她的自尊。

总之,她正要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就在旅行时遇到了山洞怪人,之后做了奇怪的事情,不管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反正她是被送到了这里。

初到贵宝地,无论对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她没有丝毫的认同感,只想要保住­性­命,凡事只考虑自己。

之后,她开始有了师兄弟姐妹,师父师伯,许多类似于亲人的人,对他们有了感情,于是她开始不想让这些人受到伤害。

再然后,她爱上了一个大魔头,第一次明白真正爱情的滋味。

为什么爱他,她不知道,反正她就是爱。到这时,她就一心想着把他弄上手,赖上他,嫁给他,威风凛凛的做魔王夫人,而且必须是他唯一的女人。

可是现在,她开始想要十洲三岛六道和平了。

她没想到过自己有没有这种力量,可不可以做到这样的大事,只是信心满满打算去做了。因为有一句话她一直深信:小人物可以改变大世界!

乱世言情虽然动人心魄,百转千回,不过结局大多悲惨。

她不要悲剧,她要喜剧,她不要自虐,她要虐想破坏她梦想的人,这虽然俗气,可惜她脱离不了想要快乐简单的这种「低级趣味」。

不管是什么原因促使她改变的,反正她现在终于从被动的适应这个仙魔人鬼妖并存的世界,想在夹缝中好好生存,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状态,进步到了主动参与这个世界上的事,主动维护这个世界的和平,保卫天下苍生的安宁的事上来了。

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难道是命运?她问自己,突然想起了另一句话。

命运是什么?命运就是你的心带你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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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偷袭者死

魔障破了,潮热的风温柔地吹拂着虫虫的脸庞。

她舍不得离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花四海的气息和味道,那是他残留在魔障上的,那是他曾经陪在她身边的证明,但这一切最终还是消散了。

既然留不住,那就去寻找吧!

伤感没有用,谁说爱情是容易的?好东西从来不可能轻易得到。就算那位一向很罩她的老天爷从天上给她扔下馅饼来,她也得站好位置,张着嘴接得住才行。

站起身,也不管走不走调,扰不扰民,先大声哼唱一曲《姐姐妹妹站起来》,然后脱掉衣服,换上包裹里的男装。她感到­精­力旺盛、­干­劲十足,新想杂草就要有杂草­精­神和态度,无论什么样的环境和情况,都要生机勃勃的生长。

她不怕沼泽中有什么东西偷窥她,事实上连苍蝇蚊子都被花四海吓跑了,这里只有她自己。而且她是换外衣,里面的中衣还好好的穿着。

包裹里的食物已经被她一夜之间消耗光了,比耗子磕的还整齐彻底。两套衣服中,花四海穿的是那套大号的,不过还是显得有点小,而她现在穿上这套小号的却还是有些大。

于是她捡回来却邪双剑,拿这神器当剪刀,割掉衣服的下摆,捋胳膊挽袖子,卷裤脚整腰带,折腾得满头大汗才打扮好自己,还跑到一个水洼边照了照。

为什么同样是黑­色­的粗布衣服,那死魔头穿来就那么有型有款。好像是身着为世界顶级男模量身定做的高级男装,可是穿在她身上,就像披着个在泥地里捡来的麻袋片呢?敢情连衣服都欺侮她。她改动了半天,还是好像穿了乞丐服一样。

算了,内在美才重要,跟他拼内涵!

虫虫想着,挫败地把剩余的布条全包在了她那永远不长却也永不褪­色­的红­色­短发上,恢复了印度阿三的造型,然后左右看看,大步离开。

脖子上空荡荡的,只有召唤万事知的金尾羽,水心绊已经不在了。之前她有点心慌,似乎不拿着那大魔头的一点东西就感觉与他再无瓜葛一样。不过她捡回却邪剑时,发现剑锋上穿着一块巴掌大的碎布,是从大魔头的衣袖上割下来的。

她心心念念宝宝贵贵的把这碎布贴心放着,总觉得老天爷对她不薄,从来不湮灭她的希望,心情大好之下,脚步也轻快起来。

跟随着花四海在沼泽中延伸着的脚印一直向前。那脚印因为施了法力,一直很清晰,但当虫虫走过后就消失了,似乎他不想让她回头。

好,她就不回头!凡事本来就是要向前看,她绝对比那大魔头想像得有勇气得多。

这三天放在她的心里,就算天荒地老也是抹不起的存在。现在她要离开这里,回云梦山去,然后问问天门派的掌门白沉香师父,究竟在几千年前发生了什么,让六道之间有那么大的对立情绪。

照理说,对立或者斗争都关乎到利益和权利。十洲三岛的归属、人道信徒的争夺、法宝资源的占有等等,而和平是因为平衡,战争是因为一方实力暴涨。也就是说,真正的意气之争很少。

但是仙魔两道毕竟和纯正的人类不同。他们有着很长的生命,所要的东西也不会太凡俗,就算有利益冲突和仇恨,几千年下来,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有天大的秘密?

她真正待在云梦山上混日子的时间不多,但她的八卦­精­神也曾经淋漓尽致的发挥过。不过山上的人虽然大部分很友好,对好奇宝宝的问话,也会很和蔼亲切、耐心细致地解答,但当她问到几千年前的六道大战之事时,小一辈的人没人知道,老一辈的人又都吞吞吐吐地不肯说,被逼得急了,往往或长叹一声或摇头苦笑,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欠扁模样,似乎有着不能与人言的苦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虫虫不是不想深刻挖掘,何况还有几百年前,天门派的上一代高手尽数失踪的事件,这些都很奇怪。可惜她是个祸头子,各种麻烦事一直不停的发生,让她没有时间当福尔摩斯。

但她现在想化身为和平鸽了,自然要把事情的根源调查清楚。想了想,他们不是为了什么渡劫、飞升这类的事情而互相敌对吧?

虫虫边想边走,一颗心都系在她的和平鸽使命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自从她穿越到这个地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而古怪山、莫嗔泽虽然变幻多端、­精­怪繁多、暗藏着无数危险,但因为花四海的脚步在,就意味着他的威严在,他的保护在,居然没有任何东西有胆量潜到虫虫身边,意图不利于她。何况却邪双剑神气凛然,普通妖魔灵­精­避之唯恐不及,更加不会跑上来自找倒霉。

所以,虫虫虽然是独自走在一个人人闻知­色­变的地方,却比大白天走在临海城的街道还安全。眼前,花四海的脚印在乱草水泽中穿行,景物变幻也不能湮灭掩盖,好像他在带领着她离开。

虫虫的心蓦然升起一股柔情,蹲下身子量他的脚印,异想天开地打算着回头也给大魔头做双靴子穿穿。电影里的古代不都是这样吗?女人要给心上人绣给荷包、做双鞋什么的。目前她是不会,但她可是勤学好问的小儿郎嘛!

正量得兴高采烈,口中念念有词的计算尺寸,耳边却忽然听到「喀嚓」一声,似乎是有人踩在枯草断枝上,之后就躲藏起来,再不动了。

虫虫警觉顿起,假装蹲着不动,暗暗把却邪剑握紧,全身都在感觉着敌人。只觉得那个人挺笨的,正一点点向她这边靠近,却不知道隐藏脚步声。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她突然暴增了百年功力,感官全部提升了能力所致,还以为是对方比较菜,心里有了一较高下的念头。话说尽管她参与了多宗仙魔两道的械斗,但单独对敌却是第一次,她忽然发现自己在关键时刻是非常冷静的,脑筋转得快,而且并不害怕,倒是一点点兴奋。

嚓—嚓—嚓——

敌人悄悄的、缓慢的、小心翼翼地靠近,虫虫甚至听到了对方轻轻拔剑所发出的刺耳刮擦之声。

「偷袭者死!」虫虫紧张得手心出汗,再也忍耐不住,虽然两人之间距离还不是最恰当,却一跃而起,却邪双剑蓦然挥出,紫青剑光「咻」的激­射­而出,灿烂活泼。

3-2 一对路痴

敌人显然没料到她突然暴起,惊叫一声后,也挥剑相迎,一道幽兰光芒横空掠过。

三­色­剑光在半空中凛然相交,煞是好看,但却没有发出激烈碰撞之声,而是搅缠成了麻花似的,看来殊无杀气,貌似还很亲热。

虫虫一愣,看这剑光分外眼熟,但还没等她回过味儿来,只觉得虎口一麻,却邪双剑脱手而出,带着美丽的光尾,流星一样飞出好远。当然,同时飞走的还有对方之剑。

「六师兄!」

「七师妹!」

「哎呀,神剑!」

「追!」

「敌我双方」乱成一团,慌张中只照了一面就手拉手追着剑光而去。那可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白沉香反复强调的,虽然虫虫不怎么认同,还是认为自己的小命更为要紧,但那两把短剑正是能保住她小命的东西。

好在三把神剑飞得并不远,两人携手同飞,眨眼间就追到了。眼见温道乙的灭魂剑Сhā在一片湿地的中央,却邪双剑一左一右围绕着它,三剑嗡鸣不止,似乎玩得正开心。

虫虫大步向前,把却邪剑抓回手中,双剑相交,猛磕了几下,直到火星四溅才停:「你两个不听话的贱剑,没有我的命令居然自己跑来会朋友?找死啊!信不信我用真火石融了你们!」

温道乙目瞪口呆地看着虫虫,细心的把自己的灭魂剑收起来。

师父曾经说这八把神剑是上天留下的神器,宁愿自己死了,也要保住神剑。他们平时对神剑是相当爱护的,不仅日日擦拭,白天带在身边时小心翼翼,晚上睡觉时还要放在特制的檀香木剑架上供着。

没有人像七师妹一样,天天把神剑随手乱丢,切水果、砍柴、当剪刀、有时候还用来当飞刀一样乱掷,现在居然双剑互砍,也不怕伤了剑身。

虫虫看到温道乙不可置信的表情,知道他心中所想,向前走了一步,指着灭魂剑道:「神剑是有灵­性­的,和小孩子一样。不过毕竟是铁石之物,是要人来教、来训的。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你们这么宠着神剑,到底是人使剑,还是剑使人?」

「可是师父说——」

「师父这人挺好的,长得也不错,不过有时候说话类似于那个——算啦,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就好。照他那样说,神剑就不是拯救天下苍生之物了,因为会受伤嘛!­干­脆当镇山之宝,等人来瞻仰好啦。师兄你要知道,如果一把剑不能发挥作用,它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她说得振振有词,努力忽略自己对神剑根本没有尊敬之情的行为。

不过却邪剑断而重铸,等于是新生的一样,又因为重铸时用了虫虫的血,所以与虫虫心灵相通,也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另外,虫虫心灵自由,却邪剑就反映成灵气逼人,其实就目前的状况来看,神剑与剑主之间的末期,倒真的是她们这一对最好。

「六师兄,你把灭魂剑给我,我帮你修理它。太不听话了!居然勾引我的一对乖宝宝到处跑,脱离我的掌握。」虫虫又向前走了一步。

温道乙后退,尴尬地把剑藏在背后,「不敢有劳师妹。我——我——对不住。」

「你的灭魂剑是天下最驱邪避凶的东西,可以压制所有的鬼怪,挟之夜行也不逢魑魅。」虫虫文绉绉地学刀朗师叔的口气,「不过现在戾气未脱,正气没有完全苏醒,我可以帮你。来吧,让我以却邪之气帮你驱一下。」

「还是——还是不麻烦师妹了。」温道乙一时转不过弯来,不敢突然转变对神剑的态度,吓的直躲。灭魂剑感觉到他的心意和却邪剑主的强大「杀气」,也发出惊慌地嗡嗡声。

「别怕,魔王的冰魔刀都被我扔进过井水,洗去过血腥,小小的灭魂剑算什么。」女魔头继续伸出魔爪。

温道乙忽然听到花四海的名号,被虫虫折磨的脑子立即清醒过来。

「师妹,你的身体完全恢复了么?是那个魔头帮你治的伤吗?」他转移话题,结果相当成功,因为他提到了花四海,女魔头的心登时柔软起来。

是啊!他帮了她,他总是帮她。纵然他是中了毛驴的借刀杀人之计,纵然她总是无意间阻挠了他,可他还是帮她,并且舍命。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温道乙看虫虫脸上露出微笑,以为她是为能康复而开心,连忙道:「师妹才恢复,不宜太过劳累,不如我们先找到路,然后再为下一步打算如何?」

嗯,师兄说得对,果然冷静理智。要找路,对。可是路?路!

虫虫大吃一惊,急忙向四周看看,只见到处都是相同的沼泽景­色­,花四海的脚印完全找不到了!

刚才她和六师兄误会对方是敌人,结果想都没想就出手互相攻击,但是却邪剑和灭魂剑同为陈兵八剑,气息熟悉,灵犀相通、于是游戏一样飞到一边去了。他们两个心急之下就去追,结果跟丢了花四海的脚印现在就给困在沼泽中了。

怎么办?古怪山,莫嗔泽变幻多端、地形复杂。她和六师兄是一对超级路痴,在正儿八经的官道上都能迷路,在沼泽中还不被困死?

「怎么了,师妹?」温道乙看虫虫红扑扑的小脸刹时变得惨白,不明就里的问道。

师妹受伤后,以心语叫他先去沧海岛送信。他虽然不放心师妹,但知道这位师妹素来很有智谋,她这么做想必是有深意的,所以自行离开。

不过要去沧海岛就要找到秘密栈道,否则就要绕过古怪山、莫嗔泽,他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明明是跟着日月星辰走的啊,怎么会这样?还好天可怜见,让他遇到了师妹,但看她的脸,似乎也没有把握找到路。

「啊,万事知和阿斗呢?」虫虫突然想起来。

温道乙瑟缩了一下,生怕师妹会暴起伤人,抬头见她眼神凌厉,也不敢隐瞒,嚅嚅地道:「不小心——不小心走散了!」

3-3 两根腊肠

「走散!什么意思?」虫虫难以置信。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温道乙挠了挠头,艰难地道,「我猜它们认路的本事大概比我强,也许现在回云梦山去了。应该——会这样吧?」

虫虫看着眼前温吞厚道的六师兄,挫败感从未没有这么强烈过,一时之间大脑空白一片,「怎么会丢的呢?」她喃喃自语,眼神呆滞。

他们找不到花四海的脚印,十之八九会给困在沼泽中。

如果阿斗在,她可以把花四海衣袖上的那块碎布给它闻闻,让它找到那救命的脚印。

虽然沼泽中水气弥漫,会影响阿斗的嗅觉,但好歹他们走出去的机会要大些。

现在连阿斗都丢了,要怎么办才好?

「我们到沼泽边缘的时候,休息了一下。 阿斗玩得开心,后来就不见了。」温道乙觉得非常有必要和虫虫解释一下,于是慢慢地道,「我怕它丢了,就去找,当时那只小­鸡­在睡觉,我想反正走不远,就没有叫它,结果——我丢了。」

他丢了?!虫虫瞪着温道乙。

阿斗是小狗崽,特别容易兴奋,经常跑来跑去,在外面的时候当然要盯着它才对啊!万事知个头儿那么小,就算去追阿斗,也该把它放在衣袋中。

六师兄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路痴的程度。在变幻莫测的古怪山外这么大意,实在不能不说失误很大。

「师妹,你别瞪我。我——对不起。」温道乙自知理亏,摆出一副很「哈」的样子,好像是阿斗的人形版,就差吐出舌头了。

虫虫是有些生气的,因为她实在放心不下阿斗和万事知。

阿斗太活泼,分辨不出好坏人,万事知虽然特别狡猾,又会隐形,不过一只小­鸡­要靠自己走回云梦山,那可是堪比长征的艰巨任务。

这两个家伙平时总惹她生气,也不是人类,可它们不在身边时,虫虫才发现她对它们很有爱。

而现在的情况是——被困、丢了伙伴、大魔头离去、师父交给的任务也没有完成,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师兄,脱衣服。」她忽然说。

温道乙吓了一跳,双手自然抓紧衣襟。他当然不会觉得师妹对他有情或者有不良企图,但这举动无论如何不能说是正常的。

「被困在这里不是办法,我们必须想办法尽快出去。」虫虫解释道:「白天还好办,一到晚上,沼泽是很危险的。」

只有待在大魔头的身边,她才会感觉安全。他一走,她就觉得危机慢慢伏上了水面。而看看天­色­,她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如果她不是意外遇到六师兄,不是跟丢了的脚印,等她走出沼泽的时候还是下午时光。那大魔头为她算计得很准,几乎事无巨细全想到了。

他是麾道的魔王,却为她费这番小心思,这样不经意的温柔才万分珍贵。

「我脱了衣服就能找到路?」温道乙不明白虫虫要­干­什么,因而显得格外傻气。

虫虫无奈的叹了口气。

「古忙山总是动来动去,我想那不是真实的山在动,而是有幻影,而莫嗔泽则到处都一样,让人无法分辨出路径。所以我们把你的衣服撕成小条,绑在一路走过的树枝上。这样免得我们在原地绕来绕去,虽然不敢说能找到出路,至少会有点帮助。」

温道乙一听,大赞有理,立即把外袍除下,手脚麻利的撕成小条。他人本来很聪明,不过是山中岁月太久,不闻世事,难免有些迂了。

「现在往哪个方向走呢?」温道乙有些不自然。

他是男人,贡献道袍的事当然是他来。不过他现在只穿着中衣,虽然身体没有­祼­露,但还是觉得于理不合,有些不好意思,倒是他那个古怪的师妹,大刺刺的毫不在乎。

虫虫没有半点野外生存的经验,只抬头看了看太阳,赌博似的往一个方向一指,率先开步走,温道乙怀揣一包碎布条,匆匆忙忙跟上,隔三差五就拴一根布条。

「走出古怪山、莫嗅泽,我们要去哪里?」他问。

「先走出去再说吧。」虫虫有些不耐烦,实际上是因为没有信心而产生的焦虑。

「不是啊,师妹,我觉得我们应该计划一下。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完成师父交给的任务,虽然我们这一趟不很顺利,但不能因为不顺利就不完成,再说任务如果能顺利完成,也不是师父给我们的考验了。顺利不顺利和完不完成任务是没有直接联系的。」温道乙喋喋不休,让虫虫以为他是唐僧转世。

波拉波拉波拉!~!¥%……$X!接着又波拉波拉波拉!

「我们要么就找到秘密栈道,要么就绕过古怪山、莫嗔泽,否则就送不到信,师兄弟觉得机会有多大?」虫虫愤然打断温道乙想继续「波拉」下去的行为。

她敢保证白沉香绝对不会只让他们一路人马来送信的,因为这个长得还挺帅的老白脸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不可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们送不到,自然有能人可以。

她现在急着找到阿斗和万事知,一来怕它们被坏人捋去,二来她想问万事知几千年前六道大战的事。

万事知号称知道一切已经发生的事实,简直是仙界活百度,她以前从没想到过要问它,真是一叶障目,不见南山。

温道乙被问得哑口无言,但心里又有坚定的信念,要完成师父交给的任务,于是道:「师父说师妹是福将,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路。到时候我们立即去送信,可好?师妹想,既然我们走出了那么远,既然找到了路,当然要坚持到底。依我看——」

他边走边说,没注意路,「砰」地一下撞到了蓦然停住的虫虫身上,撞得她差点跌倒。

温道乙想道歉,却见虫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呆呆的站着,一脸失望。

他抬头一看,赫然见他拴过布条的树正在前方迎风招展,像是示威一样。

原来,他们这么小心地走,还是绕回原路了吗?

「再来!」虫虫一咬牙,带着温道乙继续走。

波拉波拉的魔音穿脑声中,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走着,但每一次都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

布条用光了,前方没有路,也没有脚印。

「也许跟着星星走是可以的。」眼看天就要黑了,虫虫又急又累,不禁异想天开,也不想想在深夜的沼泽中行走是多么危险的事。

温道乙不置可否,也没有半点主意。

正没有计较的时候,借着黄昏时的微弱光线,他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烂泥地上有一处古怪,好像是一个小小的泥包,上面的叶子和苔藓全是新长的,绿­色­极­嫩­。

「那是什么?」他伸手一指。

「看看不就知道了。」虫虫也觉得奇忙,不过她向来冒失,所以也没和温道乙研究一下,立即跑过去看。

一脚踏上,就听到地面传来扑簌簌的声响,好像有一条蛇正极快地爬来。

虫虫吓了一跳,大脑还没有指挥身体躲闪,就看到地面迅速腾起一条线,直奔自己的脚下,缠住了她的脚腕。

她想躲,可是来不及了,只是本能的抽出却邪剑,在身体被拉起的一瞬间,挥剑便砍。

却邪剑锋利无比,却没能砍断拴在她脚上的东西,倒是温道乙奋不顾身的来拉她,结果同样中招。

惊叫声中,虫虫很快明白过来了。原来他们两个踩上了捕猎的陷阱,被倒吊在树上了,在沼泽的夜风中晃来晃去,像两根要被风­干­的腊肠。

只是,什么人会在这里狩猎?

3-4 龙帝白鹤

由于被倒吊着,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虫虫难受极了,觉得眼珠子都发涨,不过正是因为供血充足,脑筋倒很清醒,于是他努力睁大眼睛观察四周。

照通常的状况来看,视觉上应该是地在上、天在下才对,可虫虫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她仿佛置身于一个球体中,四周的景物包围着她,让她分不清上下左右、东西南北,只有绑在她脚腕上的野藤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一片宁静中分外刺耳。

这没有坐标、还有点失重的感觉使她想起重伤的时候。那时她好像进入了一个并行于时空却又独立存在的空间里,似乎是天地之初的混沌,没有方向,也身不由己。

想来,婴儿待在母体的子­宮­中就应该就是这种滋味吧?

「师妹,你还好吗?」温道乙抓紧衣服的下摆,因为只穿中衣,倒吊的时候衣服卷起,倘若不拉着,就会­祼­露了。

虫虫「唔」了一声,才想说在这种情况下怎么算是好,就有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巨大吸力把她的身体猛力拽到一侧。瞬间,她脑海里闪出「黑洞」二字。

听说物质被吸入黑洞后,宽度为零,长度为无限长,那她岂不是——

惊叫声中,两人无力的挣扎根本起不到哪怕一丁点儿的作用,身体被猛力拉扯,然后是下落感,最后是重重的撞击。

还好,他们撞向的东西很软,身体只感觉到了剧震,疼痛却不太严重。

如果现在画出虫虫的样子,那她的眼睛一定是螺旋状的圈圈,因为她实在是头昏脑涨,连身体平衡也无法保持。

于是她­干­脆闭上眼睛,心想就算有什么危险,也要缓一下才能对付。

哗哗——

怎么会有流水声?过了好一会儿,虫虫的感官终于恢复了功能,蓦然发现自己躺倒在一片沙滩上,那哗哗的水流产正是海浪涌动的声音,沙滩温柔的沿着海岸线延伸。一轮皎洁明月挂在头顶的天空。

「六师兄。」她叫了一声。

不是穿越到了另一个空间吧?前一刻还明明是在黄昏的沼泽中,怎么一下子到了夜晚的沙滩上?四周如此宁静安详,而且这安详中没有四伏的杀机,仿佛到了世外桃源似的。

「我没事,师妹。」

虫虫循声望去,见温道乙坐在不远处,虽然没有被陌生环境吓到,但从脸­色­上来看,他也对这种情况感到意外和不安,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她爬起来,抓起沙子看了看,前后左右跑了几步,又到海边踢了踢水。最终得出结论——她一定肯定以及十分确定这个地方是个真实的存在,不是幻觉。

那个陷阱是个扭曲的空间吗?所以她和六师兄被抛到了这里。可是为什么和她一起来的不是那个大魔头呢?那样的话,所有的烦恼都解决了。

她和他在一座孤鸟上。没有门派之别、没有利益纷争、没有别人的打扰、没有尘世烦恼、只有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师妹,在陌生的地方,一动不如一静。」温道乙看虫虫上窜下跳,温言道:「走了一个下午,你也累了,不如安心歇着。等天亮看看情况再说。此处——并无肃杀之气,我在想,或者这就是传说中的隐流的私密栈道。」

虫虫想了想,觉得六师兄说的对。

隐流避居在沧海岛上,既然有岛,就会有海,这不正是海边吗?而且,传说找不到秘密栈道就要绕过古怪山、莫嗔泽,这说明秘密栈道离古怪山、莫嗔泽非常近,也许就是在其中也说不定。

「师妹的身体才刚痊愈,太过劳累只怕于气有损,所以师妹先歇着吧,我来守夜。」温道乙又道,摆出个既来之、则安之的劲头。

虽然心里怀着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和警惕,虫虫还是不再争辨什么,默默找了个地方坐下。望着天上的明月,忽然想起昨夜的火热,不禁血往脸上涌,连忙背身躺倒,生怕被六师兄瞧见。

为什么不是他和她在一起呢?为什么除了那三天,很少有机会单独相处?为什么越是聚少离多,心里的火就越是热烈地燃烧着,心都爆裂开了,只有见了他才能回复柔软?

他现在在­干­什么?是否像她想念他一样,也想着她?

只觉着心里的渴想无处消散,于是悄悄拿出那块碎布,贴着脸摩梭着,闻着他的味道,回忆着在一起时的细碎柔情,泪水莫名其妙的落下来,点点滴滴。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随月华流照君。

真想,变成一片月光,就照耀在他身上,温柔而清浅,哪怕静静的无语也好。

想着想着,虫虫睡着了。

她很佩服自己到哪儿都耽误不了吃和睡的猪­性­,可是她本来就算大病初愈,之后遭遇了花四海的「抛弃」,再之后又因为迷路而跑来跑去,体力早就透支了,所以疲劳战胜了一切。

梦中,她沉浸在他眼底那深­色­的海里,感觉他极温柔的怀抱着她,摇着她,哄她入睡。他的呼吸起伏着,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后来他还吻着她的额头,不过他的­唇­比岩石还要粗粝,使她的额头有些尖锐的疼痛。

她想躲开,可是又舍不得,忍耐了一阵,终于抵不过越来越清晰的疼痛,叫道:「大魔头,你的吻不是这样的啊。」确实,他的人虽冷酷无情,可他的吻却温柔和炽烈。

可是不对,为什么她说话的声音变成了清亮的叫声,就好像一种鸟类。难道——

猛的一睁眼,虫虫吓得大叫起来,因为她正对着一对漆黑如豆的眼睛,面前还有两只长长的脚,一片白晃晃中,一张长长的尖嘴正在她额头上轻啄着。

哇勒,这是什么东东?!

「师妹别怕。」温道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怕?说的容易,仕谁睁开眼看到这奇怪的东西都会害怕。还好还好,这东西似乎毫无恶意,黑豆眼温润润的,还打招呼似的清亮的叫了一声。

虫虫闭了下眼睛,然后睁开,重新聚焦。这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一只大白鹅,雪白的羽毛、火红的长脚和尖嘴、头顶有两根金黄的翎羽,在阳光上闪着金光。

咦,阳光下?天亮了吗?她感觉只是闭了下眼睛而已啊!原来她睡得那么沉,原来梦中花四海的吻和她的叫声全是这死鸟造成的!

「哪来的大白鹅?」她万分宝贝的把碎布放在怀中,翻身坐起。

「这位姐姐,它不是大白鹅,它是龙帝白鹤。」一个人回答她,不是温道乙,而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女。

那少女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金环束发,腰间悬着一根碧玉竹笛,看来温柔又乖巧,虫虫一见就很想捏捏人家白­嫩­的脸蛋儿。在她身边,站着另一名少女,年纪略大,但一样的美貌逼人,一样的服饰,奇怪的是长着东方人的面孔,却有一双碧蓝的大眼睛,手里含着一柄尺子样的东西,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

「我叫蓝天,她是小雨,奉师父之命,引龙帝白鹤来接两位天门派的道兄。」蓝眼美人说。

3-5 欢迎来到沧海岛隐流

温道乙闻言大喜,虫虫配合­性­的笑笑,但心里却有些失望。

这两位仙女妹妹既然说是奉师命前来,就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已经有人把信送到了沧海岛隐流。

她早就知道白沉香不会只把希望寄托在她和六师兄这一组上,毕竟魔道也注意着仙道的动静。

说不定,他们还是白沉香故意放出的诱饵呢。

这个死没良心的师父!果然越是道貌岸然的人就越是­阴­险狡诈,天理昭然!

不过,她倒真没想到所谓的秘密栈道其实只是一个通往隐流的结界,就藏在古怪山、莫嗔泽中。

它的位置本来就不好寻找,而那种的陷阱模样的伪装,大概只有她和六师兄这样的白痴才会去踩。

「虫虫,你果然是福将,师父没有说错。」温道乙因为开心,脸­色­奇佳,双目星星闪,不过也可能是看到美人后的狼­性­反应。

哼,他的潜台词不就是说她没有真才实学,就是凭着狗屎运好,胡打乱撞也有出成绩的笨蛋么?

他个古人懂什么,《火影》里的卡卡西塞塞说得好,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两位道兄,我们还要去向师父复命,不如现在就走吧。」蓝天说着看了看虫虫。

虫虫只好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心中有十八个不情愿。

她要去找阿斗和万事知、她要去探寻六道不和的秘密、她要去找大魔头、她不想来什么隐流啊!也许会被围在这里一些时日,但她有太重要的事要做了,耽误不得。

可是现在骑虎难下,怎么办?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心里却知道躲不过这次隐流之行。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伸手楼过身边白鹤的脖子。抬腿就要跨上去,不过还没爬到白鹤的背上,周围就惊呼四起,有人有鸟,热闹非凡。

虫虫眨了眨眼,眼看白鹤跑出老远,颇感意外。

这大鸟好像挺喜欢她的,不仅啄她的额头,在她发愣的时候还一直蹭她。拿爪子向她撩沙子玩,一点不像神鸟,比万事知还讨人嫌,这会儿怎么像避鬼一样?

「这位虫道兄——」那个温柔的小美人小雨脸上一红,轻声道:「龙帝白鹤不是坐骑。」蓝眼美人­干­脆笑了起来。

不是坐椅?那怎么渡海?不是说沧海易渡,隐岛难寻吗?还有,小雨小美人为什么一和她说话就脸红?

疑惑中,她低头看了看,恍然大悟。

她现在是印度阿三的造型,身上那套花四海的手下给他买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像个破布袋子,掩盖了一切女­性­特征,头上还包着布。想必脸上也不太­干­净,怎么看怎么像是「天门派的道兄」而不是「仙道的师姐」。

怪不得刚才六师兄不叫她师妹而称呼她为虫虫,看来他憨厚中带着­精­明。虽然这两个美人不像是骗人的,但他还是做了提防,不透露她是女人的私密。

话说,他们师兄妹二人见面就大打出手,肯定也是因为她着男装,六师兄没有认出她来。

如果不误会多好,那么现在他们一定沿着大魔头的脚印走出古怪山、莫嗔泽了。不用非到隐流去!

「隐流的师妹请了,那到底要怎样才能渡过沧海呢?」温道乙问道。「我们师兄——弟二人很想拜见隐流的掌门师叔呢。」

咦?掌门师叔?就是说是一位老人家?也就是说,她老人家就算没经历过,也听说过六道大战?换句话说,她的间谍话动不一定非要回云梦山天门派,在这里也一样可以才打听?那样的话,她的隐流之行也不算浪费时间嘛!

虫虫惯会在绝望中寻找希望,既然不能转头就走,发现了有利的地方后心情也就放松了,对着小雨挤了挤眼晴道:「小雨妹妹,不是你背我过海吧?我听说隐流的行走术是仙道中最高明的。」

小雨闻言脸一红,低下头去。

蓝天在一旁看到,还以为虫虫调戏自己的师妹,心里略有不快。但她对这两位道兄奇怪的并没有恶感,再说姐妹们都盼着他们上岛哪,现在也不好拂袖而去,只挡在小雨面前道:「龙帝白鹤,脚踏星云。咱们只要拉住它脖子上的天蚕丝,跟在它后面就行。虫道兄,沧海上星雾弥漫,倘若卸器飞行,就算是我们也常常会迷失方向,只有龙帝白鹤才可以轻易找到沧海中的岛屿。而它这么小,又怎么驼得起人呢?」

温道乙连声称是,回头瞄了虫虫一眼,咳了两声,意思是提醒她要举止端方,保持天门派的气派。

虫虫使劲瞪了他一眼,害温道乙莫名其妙,不明白哪里得罪了这位师妹,师父的新宠儿。只得和两位隐流的师妹陪话,只觉得背后杀气腾腾,后背直冒凉气。

「小雨,你带着温道兄,我来带虫道兄吧。」蓝天道,打了个口哨,招呼躲得远远的龙帝白鹤,然后引一只到虫虫面前道:「虫道兄拿着这根天蚕丝,站在白鹤的那一边就好。」

虫虫愕然看着伸到自己鼻子下的纤白手掌,不知从哪里拿起,因为她根本没看到任何丝线,难道这位隐流的师妹­精­神上有点问题?难道是皇帝的新装?她要配合她们来一场虚假的飞渡吗?

据说­精­神不正常的人是非常可怕的,搞不好发起怒来会把他们师兄妹二人剁成天门牌放心­肉­馅。

「虫道兄,拿着啊。」蓝天催促。

虫虫看了温道乙一眼,见他也在对着小雨的手掌发愣,知道师兄和她一样,没看到什么「天蚕丝」,而且正指望她拿主意。

她没办法,只得伸出手去,在蓝天手上摸了一把。

不是她要轻薄这位师妹,她的­性­向很正常,对女人没有兴趣,实在是看不见所谓的天蚕丝在哪儿,和盲人摸象一样,完全凭手感。

一抓之下,看着蓝天涨红的脸,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看不到的东西不证明是不存在的,因为她手里确实握住了一根柔韧的细丝。

天蚕丝是存在的,只不过是透明到瞧不见的状态,造物主果然神奇,剑仙的世界果然与众不同,连物理现象也不是她这种仙界小白可以理解的。

朝着温道乙点了一下头,虫虫握紧看不见的天蚕丝,转到白鹤另一侧偏后的地方。

温道乙大喜,依葫芦画瓢,看得一边的虫虫直生气。他这是哪门子的师兄,什么事都让她这个师妹拿主意!这让她不仅怀念起燕二师兄。

那位师兄不仅长得比较帅,­性­格也很Man。谁说大男子主义不好来着,完全看女人们怎么适应并且加以利用这一点。

白鹤叫了一声,清亮的声音听来格外悦耳。接着,它翅膀一挥,飞了起来。

虫虫开始时还有些紧张,但身体一腾空就发现脚下出现了一片淡紫­色­雾气,约有几平米的面积,形状不规则,雾气中星星点点的闪光,漂亮亮了,让人感觉是踩到镶满宝石的地毯上。

原来这就是龙帝白鹤,脚踏星云。

她惊奇着,随着白鹤越飞越高,只见眼前雾气腾腾,向上看不到天,向下看不到海,连不远处的温道乙和小雨都看不见了,雾中也有忽明忽暗的闪光,与别处的雾气大不相同。

不过他们飞行的时间并不太长,不过片刻,蓝天就转过头来对她说:「虫道兄,欢迎来到沦海岛隐流。」

3-6 燕师兄,我们生个孩子吧!

一岛的仙女!全体是美人!

这是虫虫对沧海岛隐流的第一印象。并且她很庆幸自己是男装,相互之间对比不明显,否则她会自卑得去跳海自杀。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在网上看过清宫嫔妃的照片,感觉巨难看。当时她很有优越感,琢磨着自己清穿后,凭目前的姿­色­一定能倾城倾国,享尽阿哥贝勒的完爱。

可是见了隐流的师姐师妹们她才发现——原来,美­色­在民间哪!

她对沧海鸟隐流第二印象就是人间仙境四个字。

本来云梦山,已经奇美,但总有些孤冷清寂之气,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不似沧海岛这样温润、­精­致、不染人间半点烟火般的脱俗。可能,也只有这样如梦如画的山水才能养育出这些­精­灵般美丽雅致的女人来。

第三个印象就是——整个岛上都没有男人。

虫虫甚至怀疑岛上连小虫小兽也都是母的,所以导致了他们天门一派的人备受瞩目,走在花木扶疏的小径上,总有无数双美目偷偷观察他们,让虫虫感觉天门派的是送展的珍稀动物。

除了她和六师兄一组外,白沉香还派了十几组人分不同时间,走不同路径前来隐流送信。不过到达隐流后才知道,真实的信件只有八剑弟子手中才有,大师兄商帝乙和八师弟尚黄乙手中一封,二师兄燕小乙和五师姐白玄乙、也就是容成花落手中一封,还有一封是在她和六师兄手中,其余弟子所持之信全是空白。

三师兄、四师兄还在聚窟洲督造快活林,这次并没有来。

现在虫虫终于明白白沉香并不是拿她做诱饵,而是这个狡猾的中年大叔把送给隐流岛主的信分为了三个部分。必须三封信都送到,拼接起来才能看明白信的内容。这不仅是为了防止魔道中人半路截杀天门派中人,也是对八剑弟子充分的信任,因为有一组不到,信的内容就不会完整。

这样想来,虫虫心里舒服多了。白沉香还算有点良心,没把她当废物、当吸引敌人目光的白痴看,终于把她当成真正的八剑弟子,终于把她和其他七个师兄弟一视同仁了。

而这一次,是二师兄和五师姐这一组人最先到达的沧海岛隐流。

五师姐容成花落本来就是隐流出身,母亲在隐流中身居高位,但她每五年才回隐流一次看望母亲,而秘密栈道每三个月就换一次位置,所以她和二师兄在路上虽然没有耽误时间,但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寻找到秘密栈道。

他们禀明了岛主送信的事后,隐流的姐妹们就四处活动,寻找其余的迷信人,不过­阴­差阳错之下,只有虫虫和温道乙一组迟迟未到。大家一直担心他们出事了,哪想到他们居然神通广大到自己通过秘密栈道来到沧海岸边。

「哇,二师兄。那边有个姐姐一直看你耶。」虫虫以手肘碰碰燕小乙的肋下,暧昧的笑。

「七师——弟,不要顽皮。」燕二师兄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岛就那么大,你已经逛了好几天了,我们回住处去好不好?」

「当然不好了,这美景我看多少遍也不够。再说,天天待在屋子里有多闷,我们说好去岛那边的礁岩钓虾嘛!是吧,小八?」她挤挤眼睛,小八是她死党,当然点头附和。

燕小乙无奈,只得跟在虫虫身后向前走,努力忽略背后两道热辣的目光。

岛上容光逼人的仙女太多了,虫虫采取了逃避政策,一直装男人,并且逼迫自己人对她改变称呼,容成师姐也不能泄露她的身份,所以现在她是仙女们的虫师兄,而不是虫师姐。这样还有另一桩好处,那就是仙女姐姐们对男人相当主好,如果问什么问题,都会脸蛋红红的老实回答,配合得很。

几天来,虫虫打听了些隐流的情况和她们岛主的名字。岛主叫竺竹,据说经常闭关,岛上的事务全交由容成花落师姐的母亲来管理。不过这回天门派来信,她却是匆匆出关,亲自处理的。

信上要求八剑弟子聚齐后,连同隐流中人一齐去往平宁山礼佛寺,其余弟子即刻返回云梦山,所以现在这岛上的天门弟子只有六人了。

事实上天天守在一起的是三个人。

容成师姐见了母亲,自然日日陪伴;大师兄做为六人之首,时时要听从竺竹岛主的招呼,研究一些「正经事」;六师兄一上岛就被岛上的奇花异草迷住了,整天蹲在花园里当见习园丁;只有二师兄和八师弟在虫虫的带领下在岛上四处闲逛。

他们一心等着竺竹岛主安排好岛上的事,大家就会启程前往平宁山了,听说要召开仙道联盟大会,商议如何对付魔道最近越来越危险、越来越明显的举动。

无时无刻的,虫虫都在想念花四海。不过她没有地方倾诉,而且仙魔两道愈发剑拔弩张,她必须要为两道的和平共处做出努力,使她和大魔头的爱情障碍小一点。所以她目前看似到处闲逛,其实是一直试图打听几千年前六道大战的事。不过大家不熟,问得太突然会引人怀疑,不得已先套套交情再说。

还有,以前六师兄曾经跟她说过,隐流有一桩功夫叫「流星闪马」,学会后能跑得飞快,比肩泽­精­。虫虫心里一直打着小算盘,

打算着怎么才能让隐流把这私技大公无私的传授给她,以后她私会大魔头或者气暴白沉香而逃跑时,跑路比较方便。

「小八,你打听过那位经常穿绿衣服的师姐叫什么名字了吗?」虫虫拔了一根草在嘴里叼着,感觉着草根处土腥中带着清甜的味道,心里忽然想起躺在草地上,窝在大魔头怀里安稳睡着的情景。

不能想!不能想!办正事要紧!她甩甩头。

小八以为她着急听他回话,连忙道:「那位师姐是隐流三大堂的中堂大师姐哦,听说叫碧草,大家都叫她草草师姐。我猜就是因为她的名字,她才总是穿绿衣服吧。」

「哦,原来是草草师姐。二师兄,我看草草视界八成是看上你了。」

虫虫语出惊人,着实吓了燕小乙一大跳,但更惊人的还在后头。虫虫的话音未落,师兄弟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位英婆飒爽,美艳逼人的草草师姐忽然站在他们面前,直眉瞪眼咬牙切齿地对燕小乙道:「燕师兄,跟我生个孩子吧!」

哇勒!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啊!居然有人比她还直接!而且看来这位草草师姐会流星闪马啊,一眨眼就瞬移到了他们面前。

虫虫目蹬口呆,再看二师兄和小八,前者脸­色­苍白得像个鬼,之后皮肤发红到像个煮虾,后者就像活见鬼了一样。

「那个——我们到了打坐的时间,先闪,这事慢慢商量!」虫虫看二师兄连气也不会喘了,试图以练功遁逃离现场。

燕小乙从来没这么机灵过,听虫虫一说,匆忙抱了一下拳,之后立马逃跑,那速度也不比流星闪马慢多少。不过他慌不择路,钻进了一条他们从没有走过的小径,虫虫和小八急忙追赶,三人都没注意路口石碑上写的「立止禁入」四个字,任草草师姐在后面大声阻止也没用,直到小路尽头豁然开朗,一潭清泉出现在他们面前,潭后的石壁上写着三个大字——绵延泉。

3-7 这就叫歪打正着

别说只是一潭泉水,前面就是刀山火海,燕小乙只怕也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

可是眼前又是一花,草草师姐再度施展流星闪马,拦住了三人。

「这是本派禁地,外人不得擅入。」草草羞涩的神­色­这会儿正气凛然起来。

虫虫本来佩服这位师姐的直率,想看热闹的,但见燕师兄吓得那德行,又有点于心不忍,抬步隔在两人中间道:「草草师姐唐突美男,我师兄吓坏了,慌不择路,应该被原谅。」

草草师姐虽然气势逼人,但身材娇小玲珑,比虫虫矮一些,此刻被虫虫挡住视线,看不到心仪之人,只得向后退了一步,耐心解释道:「绵延泉是我派立派之本、延续之根,就算本门中人非经许可也不能随便进来。现在三位天门派的道兄——实在大大违禁。」

「不是那么严重吧?」小八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一听说闯了人家的禁地,有点害怕。

「万事也讲个前因后果吧?如果不是草草师姐突然冒出来,我师兄不会被吓得暴走。」虫虫挺了挺胸,但立即又佝偻起身子,不敢展示女­性­骄傲,只铿锵有力地道:「人在惊吓中两眼一麻黑,哪还认得路径。所以这无心之过,所谓不知者无罪,这里又没别人,草草师姐就当没看到好吧?」说着眨了一下眼睛,「真把我们师兄弟三人关到地牢里,有谁和草草师姐生个孩子呢。难不成,你喜欢我大师兄,或者六师兄?」

草草很果断地摇头,伸手一指燕小乙道:「我要他的孩子。」

「还是的。大家都快成亲戚了,有什么事不好商量?」虫虫笑眯眯地,全不管身后的二师兄直抽冷气。

这个七师妹啊,问都没问他一声就把他卖了!

本来上岛后,他是觉得有点不正常,隐流的师姐师妹们虽然绝少与异­性­相处,但也曾出岛执行过任务或者参加过仙道论法会,不是完全与世隔绝,可为什么她们注视天门派一行人的眼神那么奇怪呢?充满了算计和审视,似乎要有什么重大决定,并在他们之间进行挑选。

这让他有些不安。但因为这种审视不是只针对他,后来想想,以为这只是隐流对外界的戒备而已,因此虽然忐忑,倒也忍耐着没说什么。

没想到,隐流的师妹这样大胆,居然提出这种大违常理的要求,而他的七师妹,居然为了脱身攀起亲戚来!

「七师弟!休得胡闹。」懊恼慌张中,他也没忘记不要泄露虫虫的身份,一向刚正的心居然有点恶意的快乐。

那个叫小雨的小师妹对七师妹好得很,说不定也要和七师妹百年好合,到时候看这位古灵­精­怪的七师妹要怎么办?

虫虫回肘撞了一下燕小乙的胃。心想他们哥仨跑到人家的圣洁之地了,虽说是无意,好歹也脱了身再说。不过让他施个美男计,他那么紧张­干­什么?

她不理燕小乙,改变谈判策略,决定怀柔,对着隐流的中堂堂主笑着,显得又纯真、又没有心机。全没刚才誓死保卫师兄清白的劲头,「草草师姐啊,别看我师兄长得怪好看的,实际上是绣花枕头,胆子一向不大。师姐也知道,你的要求确实那个——太突然了一点,师姐是世外高人,不理世俗,我师兄拘礼惯了,所以吓得跑路。不过他跑得仓皇,我们追得也急切,根本没看清这里是怎么回事,这个不应该算冒犯了贵派禁地吧?」

她说一句,草草就点一下头,似乎大为赞同,但还没等虫虫得意,她又加上一句:「虫师弟说得对,但事关重大,我只好禀明岛主,看要如何处理。放心,我会为你们求情的。」

虫虫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看来这位师姐人虽然直率,好像很好糊弄似的,却认死理得很。她不过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保持一下礼节,免得白沉香将来为难,难道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吗?

但既然现在怎么说也说不通,她也不费劲了,就不相信隐流做为天门派的友好帮派,竺竹岛主能把他们怎么地?

想到这儿,她不再伪装友好善良、谦恭可爱,挑衅似地转身绕过草草师姐的身边,直接向那个什么绵延泉走去,把其他三个人吓了一跳。

如果说刚才是误入,现在她可是明目张胆硬闯了。

「虫师弟,止步!」草草是个火爆脾气,看虫虫这样,不禁有点火了。

「­干­嘛止步?反正我们无辜的,师兄弟三人也要以莫须有的罪名问罪,我何不看个够本,也不枉我们白担了这个虚名。小八过来,你看这潭水好清澈啊。」

「男人更是不得靠近!」草草要跳脚了,可是却站在原地不动,因为这地方不止外人不能进,隐流中人未径许可,也是不能接近的。

切,谁理她!惦记她师兄,却和她这小姑子横眉立目,哪有这么不明事理的。再说了,这到底有什么宝贝,这么紧张?

他们本就是无心之失,如果非要拉他们见官,正好借机和竺竹岛主过过招。

反正这么多天了,她一直试图求见岛主而不成,现在机会不是送到眼前了?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就叫歪打正着。

这就叫富贵险中求。

呀?不过是一潭平平无奇的泉水而已,虽然潭水清澈,潭边种着些奇花异草,走得近了,迎面一股扑鼻的泉水甜香,但也没有什么稀奇。不过,似乎今年沧海岛有旱情,潭水水位偏低,大概只有一半水量。

小八听到虫虫的招呼,但没敢上前。他为人纯真质朴,虽然年轻爱闹,毕竟也是守礼的,没有虫虫那种规矩就是用来破坏的思想。

一边的草草见虫虫根本不理会她的命令,意外之下大为焦急,挥掌虚空一劈。

燕小乙离草草较近,看得清楚,心知自己这位七师妹有多少道行,虽然她已经奇迹般渡过了脱胎期和换骨期,轻松拥有了别人要苦修百年的功力,但毕竟不是人家隐流中堂堂主的对手,匆忙中伸手去拉草草的手腕。

两人皮肤一经接触,蒸小乙感觉入手滑腻,心头一跳,草草则­干­脆反手抓住燕小乙手掌。

燕小乙有心想要甩开,却又怕草草伤害虫虫,只得尴尬僵住,终于还是为这个师妹献了身,呃,手。

3-8 不一样的岛主

「虫师弟,倘若你再不回来,休怪我出手无情!」草草继续威胁。

虫虫怎么会理会她,还故意半转过身做了个鬼脸。白沉香不在身边,想气人一直找不到机会,还是草草师姐善良,让她的恶劣因子可以偶尔散发一下。

不过她没得意多久,正要废话的时候忽然看到草草身后出现了一名美貌少女,身着鹅黄的衣裙,脸上笑盈盈的,年纪和她相仿,法力却很高,随便一伸手就把她吸了过去。抓住她的衣领。

这样对她吸来吸去的,以前只有大魔头才会做。想着,虫虫心头一酸。多日的相思,终于化为泪水。

黄杉少女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怎么了,伤着你了?罪过罪过,白师兄会生气的。」

白——师兄?就是说这美妞和白沉香是一辈儿的人,也就是她的师姑了?都怪这个世界古怪,修行的人都有很长的生命,法力高到一定程度,人的自然衰老就会变得极为缓慢。弄得几十和几百岁,甚至上千岁的人呆在一起都分不出大小。

就像她和花四海,本来是千年魔头对新鲜伪罗莉人类,绝对的老牛吃­嫩­草,可是从外表上看,似乎相差不过五岁,般配得很。

「­干­什么拉我过来,难道这是隐流的待客之道,就是以武力服人么?」虫虫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知道与这黄衫美人的法力相差太大,于是先开口挤兑人,好保护自己的安全。

「不是啊,绵延泉是不能随便靠近的。如果不小心掉下去就会铸成大错,我绝对好心。」黄衫美人点了点头,很真诚地说。

虫虫还没回话,就见草草抢上两步,施了个姿势极其优雅的合掌礼道:「岛主,草草有罪,让外人进了绵延泉禁地,请岛主责罚。」

岛——岛主?就是这个年轻的美妞?她不是应该和白沉香一样是个中年人吗?为什么看起来倒像是草草的师妹呢?难道隐流换岛主了?不对啊,这么大的事天门派应该知道。可是他们从没听说啊。

虫虫愣了。燕小乙和小八也愣了。

黄衫美人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略带得意的笑道:「看来我闭关成果显著,这驻颜术算是小成了。果然功夫不负苦心人,只要努力,没什么办不到的。」

她自顾着说得开心,似乎把外人闯入禁地的事扔到脖子后面去了。

虫虫就站在她身边,听说鸟主闭关是研究驻颜术,不是为了修道升天,立即凑近了过去,鼻子都快撞到人家脸上了,只见那肌肤细腻光滑,吹弹得破,不禁赞道:「原来这就是最完美肌肤,婴儿般的。柱子岛主,教我教我,美容心得应该分享啊。」

「柱子?这名字不错哇,听起来很厚道似的。」竺竹笑道,一点不以虫虫的胡说八道为意,「驻颜术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虫虫对竺竹岛主大生好感。她心目中,竺竹岛主和白沉香应该是同一类人,拘谨严肃,到哪儿都端着一派之主的架子,每天忧国忧民、不苟言笑。没想到这位与白沉香齐名的人物居然娇憨可爱,爽朗大方,不像是一岛之主,倒像个在江湖中闯荡的武林少女,让人觉得亲切、放松。

「流星闪马也教一下吧。」虫虫冲口而出。

竺竹一愣,随即脸上微红道:「白师兄要你来学的么?」

「我师父没告诉我这些,不过是我仰慕贵派道术法学而已。」

话说出口,虫虫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得寸进尺了,毕竟这是人家的私技,直接提出要求实在太唐突了。听说古代人都是以技自秘的,怎么会轻易教人?

没想到竺竹微微摇了摇头道:「我虽是一岛之主,但我们隐流分上、 中、下三堂,道学略有不同,流星闪马是中堂之术,你倘若要学,不如请教草草。她的师父是我的师姐,修为比我可强多了。」

虫虫闻言瞄了一眼垂首站在一边的草草和燕小乙,心头大乐。HOHO,既然草草师姐惦记着二师兄,那找她想学点,什么秘技可方便多了。不急不急,慢慢等鱼上钩。

「鸟主,道术切磋之事暂可后议,天门派三位道兄闯入绵延泉,这事——可怎么办好?」草草Сhā嘴道。

虫虫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草草师姐也太耿直了,岛主都不太在意,大家装着不知道不就算了吗?非要她三番五次的提出来,真是没事找事!

就见竺竹有些为难地挠挠头,犹豫了一下道:「那大家就到明月楼台去,看看要怎么处理这事吧。」

她既发了话,别人哪有反驳的,一行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地势宽阔的亭台。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外貌约三十上下的美­妇­正吩咐几名女弟子事情。

那美­妇­是容成师姐的娘亲,虫虫等三人入岛时见过,岛上的人都叫她容成管事。而这些女弟子中包括小雨和蓝天,看到他们进来,小雨瞄了虫虫一眼,连忙又低下头去,面红过耳。

虫虫心里一凛,突然有些警觉害怕,心想隐流的姐妹不知为什么,好像个个怀春似的,他们师兄弟五人一到岛上就备受关注,别回头小雨真看上她,那可怎么办才好!狼多­肉­少,被人分而食之,只怕滋味不太好受,况且她还是个假冒伪劣的。

「岛主。」那美­妇­起身施了个礼,见竺竹丢了个眼­色­过来,连忙把房间内的人都谴走,只剩下草草和天门派的三个「罪人」。

「出了什么事?」容成管事问。

竺竹没说话,坐到正当中的太师椅上,对草革点了点头,显示出几分岛主的气派来了。

草草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居然连她向燕小乙求偶的事也没落下。她说得正大光明,没有一丝扭捏,倒让一边的燕小乙面红耳赤。

竺竹叹了口气道:「草草,这事你做得对,没有声张,没有让这事最后闹得没有回护的余地。不过你也真是的,我明白你是为了隐流着想。可是——人家外面的人会吓坏啊。」

草草挺直了脊背,「男欢女受,繁衍生息,这是天道自然,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她说得有些道理,又理直气壮,让竺竹和容成管事一时没有说上话来。

草草要和二师兄XXOO,生个孩子,这和隐流有什么关系?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要靠男­色­来拯救?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端庄的仙女们会看到男人就好像要流口水似的了。

可是这也太盖了,能有什么天大的理由?实在说不通!这么想着,虫虫的脑海里突然有一道亮光一闪而过,因为太快了,没有让她抓到,但就是让她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头。

3-9 被软禁了

不过,虫虫非常非常不喜欢草草那种把她的二师兄看成是囊中之物的样子,忍不住反驳道:「你说的没错,可是人与人不同,生长的环境也不一样,接受事情的程度也不同。我师兄熟悉伦理纲常,不喜欢这么直接不可以吗?难道男欢女爱,繁衍生息一定要按着你的那套来?我们天门派偏偏喜欢两情相悦,花前月下,有罪吗?我看草草师姐的态度硬得很,难道要强了我师兄去?」

抬头一瞄竺竹,见她似要笑出来一样。

容成管事忙道:「虫师侄真会说笑话,哪能呢。可是你们——怎么就跑到绵延泉去了呢?」

大家都知道天门派白沉香手下的七弟子叫姚虫虫,道号蚂蚁,但隐流鲜少与外界交往,所以就连容成管事也不知道她是女的。

「还不是让草草师姐追得慌不择路。」虫虫对着草草偷偷吐了下舌头,「再说了,既然是这么重要的地方,就应该有人把守啊。岛上没有别派门人的时候还好说,既然来了客人,就应该防范。而且你们事先也没提醒我们啊,如果我们师兄弟三人误入禁地是错,那么贵派也要负上一点责任。」

她很会狡辩,在云梦山时能气得白沉香吐血,这会儿据理力争,自然在口头上占了上风。

「如果之前是误入,后来我拦着你们,你­干­什么非要跑到泉边去。」草草懊恼地道。

虫虫语结,后悔自己刚才是太仕­性­胡闹了一点,勉强辩解道:「不就是普通泉水么。我又没跳进去洗澡,再说泉水都没了一半了,难道我看一眼水会更少吗?」

说完,她偷瞄隐流的三人,见她们脸­色­蓦然全变了。

「几日未去,泉水又少了吗?」竺竹一直笑眯眯的神­色­变得沉重起来,秀气地眉蹙着,显得分外懊恼。

不过她这话不似问别人,倒像是喃喃自语,一边的容成管事和草草也不说话,全部一脸忧愁,房间内的气氛一时压抑无比。

天门派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隐流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肯定和这表面平平无奇,但实则事关重大的泉水有关。

过了半晌,竺竹才道:「绵延泉本是我隐流中的私密,非我隐流中人,只有礼佛寺的南明大师才略知一二,就算容成花落师侄拜在天门派下修行,也会绝口不提此事。如今——此事真是难为,只好暂时先委屈三位师侄一下,待在住处不要随意走动。我们商量商量再做决断,可好?」

虫虫往燕小乙身边缩了一下,颇感意外。

可好?她说不好能有用吗?到了人家的地头上,只有听话的份,他们师兄弟三人现在是待牢的小羊羔。

这位竺竹岛主给她的第一印象是个随意而好说话的人,没想到遇到大事也不含糊的。

听她弛意思是要把他们软禁起来,研究后才决定是杀是剐、是蒸是煮。

不过,那个泉水有什么秘密,居然重要到看一眼也会被抓?可是表面看来真的没有奇特之处,难道是人家的圣地,有宗教意义?就算无意间冒犯了也会被杀人灭口?!

不会不会,大家是友好帮派,她们不会下毒手,再说白沉香也不会答应别人鱼­肉­自己的弟子。

他老人家虽然平时比较严厉,却颇有点护犊子的倾向,他可以打骂,别人动他的八剑弟子,他绝对会拼了老命。

但,就算他不答应,他现在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如果隐流的人把他们杀了吃­肉­,等天门派的人发现有三个倒霉蛋挂了也晚到世界末日了。

难道她要魂飘十洲三岛,让白沉香也弄个什么壶中世界,把她当宠物养?而且她吏成了魂魄,要怎么推倒花四海,和他双宿双飞?

不行,不能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得想办法跑路,就这么定了!

「此乃我们师兄弟的无意之举,但既然鸟主有令,我们自当遵从,希望这个误会能尽快解释清楚。」耳边传朱燕小乙淳厚稳定的声音。

关键时刻,二师兄还是很有点沉着风度,十足仙气的,声音也诱人。

如果此时他是站在高高的悬崖之上,让衣风吹动他的长衫,让明月映照着他的脸颊,就是好一张帅哥摆酷图。

只可惜目前形势不对,气氛不对,虽然草草师姐还是两眼发亮的看着他,好像饿狗看到了­肉­包子。

也许——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草草师姐对二师兄的企图呢? (抚着下巴思考中,邪笑中——)

「师侄们放心,我派并非有意为难,不过事关重大,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好。」竺竹依然温和地说:「容成师姐,麻烦你带三位师侄下去,然后即刻回来议事。对了,一定不能怠慢了天门派的贵客,不然白师兄要生气的。」

切,你把白沉香的三个心肝宝贝关起来,他不生气才怪。

说不定,为了防范,还会把另三个也软禁起来,包括五师姐也不能幸免。

虫虫想着,转头向后望去,就见草草目光殷切的盯着燕小乙,而竺竹神­色­古怪,但那张皮肤好到让人流口水的脸还是容光焕发,不禁道:「柱子岛主,驻颜术别忘记教我。」

死也要死得漂壳嘛!这叫此生为了美,死都不后悔!

竺竹点头道,「嗯,我一向说话算话的,这不过是末流小术,回头我把心法写下,让草草给你送去。」

嗯,这个岛主真是大方可人,连自己悟出的驻颜秘术也说给人就给人。

虫虫开心地致谢,然后故意挽起燕小乙的手,以眼神威胁他不准甩开,在草草的杀人目光中被带去软禁了。

她是故意的,因为她想明白了,要想逃离沧海鸟,跑到平宁山礼佛寺去找白沉香作主,燕二师兄怕是要牺牲了。

不过他当师兄的,为了保护师弟师妹而豁出命去本来就是应该。所以,不内疚不内疚!

事实上虫虫对隐流的秘密并无兴趣,她只想知道十洲三岛的第一次六道大战是为了什么?魔、妖、鬼三道为什么会输?为什么仙、天两道会心甘情愿把花花世界让给最没有法力的人道来管理?花四海又为了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挑起争端?

不过她发现她的命运轨迹相当奇怪,越是不想卷入什么事,就越是有各种奇怪的事情如一团乱麻似的缠上来。

出于万事偶然中也有必然的规律,隐流突然掺合进她的生活,会不会和当年的六道大战有关联呢?

白沉香总说她是福将,那么她会不会误打误撞的找到她要的答案呢?

三人就在虫虫的一路胡思乱想中回到了住处。

其实,他们没有龙帝白鹤根本就离不开沧海鸟,但隐流中人也许是怕他们在岛上乱闯,居然还安排了岗哨,虽然还不至于把门锁起来,可虫虫已经很恼火了。

3-10 胜利大逃亡

要离开沧海岛,而且要快!

这是虫虫的决定,也是和其他师兄弟达成的共识,包括大师兄和六师兄。虽然他们单独被软禁在一个隐蔽的院落中,大师兄和六师兄被用种种借口挡在了外面,但天门派有一种秘技,名曰传心术,只要是天门中人就可以通过心语交流。

隐流的人当然会防着这一点,在院外设置了法术屏障,不过他们不了解,法力最低的姚虫虫同学在其他方面虽然菜得很,却身负古怪而强大的金光神气,本人又对传心术很有心得,几乎是无师自通的,所以心语穿透屏障,和外面的师兄随意交流不在话下。

他们被关起来的时候是头一天下午,所以他们决定第二天晚就行动,以免隐流很快会做出于他们不利的决定。

杀他们灭口倒不至于的,但用仙法封住他们的部分记忆,或者关上个千八百年的也够戗啊,虫虫将会许久见不到花四海,肯定会相思致死。

其他师兄弟本来觉得封住记忆的处罚也不是不可以接受,谁让他们看到了人家秘不外传的隐私的,虽然他们是无意,虽然那泉水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虫虫坚决反对。记忆是他们自己的,同身体发肤一样属于自己,别人凭什么说封就封!这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人权?其他师兄弟说不过她,又觉得隐流确实小题大做,心中起了同仇敌忾之意。于是同意了虫虫的计划。

其实虫虫这么急着离开隐流,还有一个原因——她怀疑花四海跑到沧海之滨来了!

他们被软禁起来的当晚,她雷厉风行地趁着月黑风高,蹲在墙根下的花树丛中,寻找院墙上有无方便逃生的狗洞。

这时候,忽然听到两名隐流的看守在墙外小声聊天,说最近几天魔道的人在沧海边活动频繁,不仅古怪山、莫嗅泽中出现大量魔兵,似乎要搜山一样,还有小股魔门中人试图渡过沧海,寻找沧海隐流。

她们猜测魔道是要对隐流动手了,惊慌之余又非常骄傲。觉得没有龙帝白鹤带领,魔道肯定会在沧海上空的星云中迷路,根本找不到隐流的所在。所谓沧海易渡,隐流难寻嘛!

这些话听到虫虫的耳朵里,使她心头剧震,猜测出另一种可能。

大魔头人虽然走了,心却还在惦记着她,也许是派人守在了古怪山、莫嗅泽之外,见她久久未出,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于是又返回来寻找。如果她猜的是对的,证明大魔头心里有她。

或者说,不只是「有」,而是「很有」。

这让她又开心又担心,开心的是自己的感情是有希望的,大魔头想拒绝却情不自禁。担心的是他冒然闯到沧海上来,迷失在星云之中。虽然他法力无边,但再强大的人也无法和自然之力抗争。何况他身上的伤那么重,从无穷山上开始,就一直伤上加伤,越伤越重。

所以,她更急着要走。

问题是要想从沧海岛上离开,不能力敌,只能智取。一来不能伤了两派的和气,二来想要硬闯也是不明智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利用人际关系,造成对方防守的漏洞才能实现目标。她的设想很完美,师兄弟们兵分五路出击,除了五师姐容成花落,每个人都有任务。

五师姐是隐流出身,因为是天命的八剑之第五剑主,能驾御惊鲵剑而拜入天门派门下。现在她的地位比较尴尬,忠于隐流就会背叛师门,忠于师门就会背叛出身之地,所以虫虫和师兄们商议,决定所有地事都瞒着她,到了离开的时候,迷昏了她直接带走就是,不必逼她选择,让她为难。

大师兄负责逼宫,堵在议事厅门口,一定要求面见岛主,如果见到自然据理力争,但很大的可能是竺竹岛主避而不见,那么大师兄就继续「强烈」要求,吸引隐流中大部分人的注意。

也就是说,大师兄起的是声东击西的掩护作用。

趁着大部分人被大师兄吸引了注意力,六师兄就去寻找龙帝白鹤地所在,并为晚上偷走这些领路鸟而做好准备。

六师兄的障眼法是师兄弟八人中最厉害的,很有技巧­性­和欺骗­性­,他和大师兄虽然没有被软禁,但实际上也有人监视,而他如果施展障眼法,骗过几个低级的小仙女是绝对绝对没请问题的。

说来可笑,八师弟手持的真刚剑最是狂猛暴烈,但他的独门小法术却居然是迷魂术,对比悬殊,不过这也使他在整个行动中要负起非常重要的责任。

八师弟未修仙前是猎户出身,因为无意间跑到云梦山玩,无意中撼动了神剑而被收为八剑弟子。他修行时年纪非常小,千百年的岁月后也不过是少年的品­性­和样貌,活泼好动,喜欢­肉­食,和天门派的清静苦修之举格袼不入,不过他为人老实忠厚,不像虫虫那样专门藐视权威,所以这么多年也没闹出大事。

不过天门派还有一位率­性­而为,屡犯门规的人物——西师叔苍穹。

他老人家好酒,而有酒就要有菜,于是一老一小非常投机,常常到后山偷猎。但苍穹师叔觉得直接杀死动物,让它们直面死亡有些残忍,所以从他的法术「酒迷离」中创造出一个小分支「迷魂术」,传授给了八师弟,让他在打猎时使用,可以使动物进入昏睡状态,在甜美的梦境中成为下酒菜。

虫虫觉得苍穹师叔的「善良」是做给掌门人看的,因为白沉香不可能不知道师弟和徒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杀生。这不过是让他睁一眼闭一眼的招数,但却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在逃离沧海岛的时候,八师弟只要施法迷昏守卫的仙女们,大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大功告成了。

当然在整个胜利大逃亡的计划中,二师兄燕小乙起的作用是最大且最无可取代的。总的来说——就是——那个——恐怕——必须要他牺牲­色­相,因为守卫的头儿正是草草师姐。

为了说服二师兄出力,虫虫费了相当的口舌。从天门派的荣辱兴衰,到师妹她的人生道路,纵横时间与空间,贯穿人生和道法,并反复强调这不是卑鄙无耻而是兵不厌诈,是智谋的最高境界,才让燕小乙好像慷慨赴死般点头。

因为怕隔嫱有耳,这番肯谈完全用心语来表达,虫虫差点累吐了血。

其实,不过是让二师兄当一把男间谍,和草草师姐到院子最西端的空房间内独处一下,哄得草草师姐不认识东西南北,不用真的献身,只让法力最高的守卫队长远离行动中心,并蔬忽防范就好。

要知道草草师姐修为高深,比大师兄还高出不少,小八那点法术迷不倒她,反而有相当大的可能在行动时被发现。但是让她和二师兄耳鬓厮磨、恋­奸­情热,他们逃离沧海岛的行动就简单多了,到时候以­鸡­鸣为号,小八以迷魂术攻击草草师姐,同时燕小乙近距离出手,不信草草师姐不倒。

万事俱备,只等天黑啊!

虫虫做为行动总指挥磨拳擦掌,不但不怕,反而有些兴奋和期待。也许出了沧海岛,就又能看到大魔头了,而且她还有点好胜和竞争之心。沧海岛隐流又如何,照样关不住天门派小小的八剑弟子!

话说,小八学­鸡­叫还真像!

3-11 天门派的笨蛋们

一切都很顺利,或者说太顺利了,顺利到虫虫心里直发毛,感觉不真实。

正当燕小乙羞羞答答的不知如何提出要与草草师姐「单独谈谈」的时候,草草师姐却来提审「犯人」了,因为审问的问题比较秘密,所以他们去的地方是院子的最西边,比虫虫所盼望的还要西。

一瞬间,虫虫心里隐约预感到二师兄有可能清白不保,产生了一些想要停止行动的念头,但最终还是自动忽略掉不安,心想二师兄法力不低,肯定不会任人宰割。如果草草师姐真的要霸王硬上弓,二师兄肯定不配合,十之八九还会暴怒,大家闹起来,顶多就是他们逃跑不成,胜于现在连尝试也不做。

她从没有想过男人是有天生的弱点的,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任何事情也都会有发生意外的可能。她只是等草草带着二师兄离开后,就立即宣布离岛大计正式开始。

小八率先施展迷魂术,不过以前他迷的都是动物,如今要迷人,自然要费上一番力气。

事实上,他费了相当的力气与时间,急得虫虫以为要这么耗到天亮,大家通通被抓,跑路不成。

好不容易等小八满头大汗的偷跑到院子中,然后兴奋地跑回来表示所有的岗哨都已经放倒,虫虫连忙以心语联络大师兄和六师兄,通知他们立即行动。

按计划,六师兄会用障眼法骗过监视他们的人,然后他去偷龙帝白鹤,大师兄去偷五师姐。而小八会潜到院西头去,以­鸡­呜为号,双管齐下偷袭草草师姐,救出虚以委蛇的二师兄,再然后大家直奔岛南而去,最后会合在一起,驾鹤渡海。

驾鹤是很帅的举动,很有神仙气,虽然如果是驾鹤往西彩头不太好,但现在也顾不得了。

(驾鹤西去一般是指修道的人挂了。)再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出了岛要飞哪个方向,一切交给白鹤就是了。

为了节省时间,她施展传心术的时候,就打发小八去救二师兄了。以小八那能力,她估计至少也要一柱香时间,没想到还没到半柱香,小八就跑回来了。他跑得慌张,脑袋直撞向门框,居然不知道疼。

「怎么?草草师姐发现了吗?」虫虫急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过好奇怪,小八一张脸涨得通红,嚅嚅的欲言又止,半天才说出两个字:「好了。」

「好了?什么意思?救出二师兄,放倒草草师姐了?」

这话问得小八头都抬不起头来了,只「嗯」了一声。

虫虫虽然奇怪,但她一心想跑,也没多想,拉着小八就往外冲,正看到二师兄从院西急步走过来,衣衫有些不整,整个人的状态不太对,不敢看人似的。和他说什么都偏着头,神­色­间有些慌乱和气急败坏。

「速度!速度反应!」虫虫神气兮兮地低声命令。然后带头跳出墙去,没有忘记控制法术,以免引起巡岛仙子的感应。

三条黑影鬼鬼祟祟的从偏僻的院落直奔岛南。

月­色­很亮,这给三个人增加了难度,而且大概是隐流中人故意的,关他们的地方在岛的最北,他们差不多要横穿过整个岛屿才行。

好在虫虫不是和六师兄一起行动,而是方向感极强的二师兄和小八,否则说不定在花木葱郁,地势迂回的岛上乱跑,虫虫会直接摸到竺竹岛主的房间去,让人家逮个正着。

她所担心的六师兄的路痴状态也因为他提前趟过道、踩过点、而不存在了。

总之,清醒的师兄弟五人外加昏睡状态师姐一名顺利的在岛南集合起来。

「白鹤啊白鹤,今天全靠你们了。」虫虫欣喜的看着六师兄牵着三头白鹤,它们脖子上的天蚕丝在日光下看不到,此刻在明亮的月光下反­射­出象牙白的光芒,看来美丽极了。

其实沧海岛上的一切都美丽极了,地方好像是人间仙境,人也好像是­精­灵下界。如果有选择,她很想和心上人、和喜欢的师门中人一起生活在这个地方,只可惜这里不属于她,她的自由和爱情就在远方。

「我们走吧。」大师兄商帝乙回身望望,微叹了口气。

隐流本是天门派在仙道中的朋友,没想到居然为了一点小事而做出趁夜逃跑的举动。

这相当于是—种挑衅,以后不知道要怎么和师父交待,如果隐流兴师问罪也不知道如何终了。

他是八剑弟子之首,应该负起照顾师弟师妹的责任,但愿,他这回听了七师妹的话不是错误的决定。

他背着昏睡的五师妹牵起一只白鹤,二师弟和七师妹牵一只,六师弟和八师弟牵一只,当三组人全部准备好,他深叹了一口气,低喝道:「起!」

龙帝白鹤,脚踏星云,多么优雅和神奇的画面啊!

可是——这画面没出现。因为白鹤根本没动,倒是有一只伸出长长的脖子,在七师妹身上蹭了蹭,发出轻细的叫声,似乎在撒娇。

师弟妹的眼睛都诧异地看着他,商帝乙有点尴尬,再低喝了一声,在声音中还夹杂了几分法力,并抖了一下天蚕丝做成的缰绳,但,白鹤仍是不动,悠然自得地站在原地。

接着第三次、第四次、第N次,结果是一样的。

焦急之下,他的声音不禁大了起来,吓得小八一个劲儿的打手势,要他小心别吵醒隐流的人。

「是不是要驾御白鹤,需要——特殊的法咒?」一直不开口的燕小乙突然道,虽然还是眼神躲闪,不敢看人,但这句话却说得一清二楚。

大家面面相觑,虫虫则一直祈祷有条地缝突然出现,好让她一头扎进去。作为整个行动的总指挥,每一步计划都是她定的,没想到她和往常一样,又忘记考虑最关键的问题。

他们要想离开沧海岛,没有龙帝白鹤是不行的,她以为偷了白鹤就万事OK,却没想到这些家伙不听外人的话。

难道就这样失败了吗?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不行不行不行!

虫虫放开缰绳,在白鹤身上东摸西摸,寻找「开关」,嘴里念念有词,全是指挥白鹤起飞的话,威逼利诱、软语相求、谄媚贿赂全用上了,但白鹤只是回头轻啄着她的头发,却连翅膀也不肯挥动半下。

「死鸟,再不带我们离开,就杀掉你吃­肉­!」无奈之下,她伪装凶狠,伸手扯了一下白鹤头上金黄|­色­王冠样的鸟冠。

这一次,白鹤终于有反应了。

但,不是虫虫预期中的。它呜叫了起来,在夜深人静之际,清亮的声音立即响彻整个岛屿。

几个人大慌,全体不约而同的回身望去,失望的发现一切都晚了。

月光下寂静的沧海岛上,各­色­霞光四起,宛如一个黑而透明的罩子被四涌的宝气纷纷穿透,显然受到惊动的隐流中人已经发现他们逃跑的事,已经各御法宝追了过来。

而白鹤继续一声一声地叫起,仿佛在说:来啊,天门派的笨蛋们在这儿哪!

3-12 ­精­神控制

「怎么办?怎么办?」虫虫下意识地看向商帝乙,因为他是「大」师兄,身材也最高大,心理上有主心骨的感觉。

商帝乙不愧是大师兄,虽然心里也乱了,表面上却很平静,微睐起来的眼睛看来还很有点高深莫测的感觉,「很简单,有两条路。一是被抓回去,二是我们彻底迷路,你们要如何?」

几个人大眼蹬小眼,一时不能决断。

照理,当然是被抓回去比较安全,但是这太丢人了,不仅没有摆脱被关押或者被强行封住记忆的命运,还使天门派显得很无能,计划了半天,居然要灰溜溜的回到人家的地盘上去。

可是,如果要威风,要面子,就可能迷失在星云里,那还不知道要怎么终了呢!

「燕-师-弟!」风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叫,有一道赤红霞光当先向岛南飞来。听声音、看气势,一定是草草师姐。

燕小乙一凛,而后神­色­扭捏,在月光下都看得出来他的脸有多红。

「我赞成离开,不能再被抓回去,免得坠了我八剑弟子的名声。」他说:「虽说没有龙帝白鹤就不能找到陆地,但我们有神剑,说不定能受到指引。」

虫虫怀疑地看着二师兄,忽然觉得他刚才一定和草草师姐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情八卦,因为那些霞光已经越来越近,害她心慌万分。知道必须做出决断。

「我也选择离开。」她一咬牙。

无论如何,绝不能未战先退。再说如果真的迷路,竺竹岛主一定会派人寻找。天门派的人是从她手里丢的,说到哪儿她也要负责,所以他们不用龙帝白鹤渡海未必是死局,而且至少还赢得了一点点儿的逃跑机会。

万一成功,白沉香一定大大的有面子,因为八剑弟子是唯一没有用龙帝白鹤引路而离开隐流的人,到时候就算隐流竺竹岛主来兴师问罪,白掌门开心之下也会大力回护他们。

「物品跟七师姐。」自从加入天门派那一天,小八就盲目崇拜虫虫这个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的师姐,此刻当然一心向着她。

商帝乙看了看六师弟温道乙,见他无可无不可的笑笑,知道他一向随和,目前的决定都在自己了。再回身一看,见追到最前面的霞光已经落地,仅身着中衣的隐流中堂堂主鬓发散乱,率先急步走来,心中忽然升起被敌人追击的感觉,豪情顿起。

他以前的身份无比尊贵。未被师父带入十洲三岛修炼之前,千军万马也不放在眼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事做得多了,难道怕了这些小小的追兵吗?

「好。我们走!」他大喝一声,气贯丹田,一舒一直小心翼翼的闷气,害虫虫以为半空中打了个闷雷。

「五师妹怎么办?要她也冒险么?」五人都祭出自己的神剑,只等跃上飞走时,温道乙问。

商帝乙人手一挥,「她是八剑弟子之一,入了师门,终身就是天门派的人。我们八剑弟子共同进退,生死有命。」说着纵身一跃,踏在他的掩日剑上。

一边的二师兄比他动作还快。

「燕师弟!」草草师姐距他们已经不过几百米,虫虫的眼睛虽然近视,又已经跃到剑上,但她无意间的修炼已使她能比一般人类看得远得多,所以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到草草师姐脸上的些许愤怒和几滴泪水。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竺竹岛主和容成管事。

「小八,快迷倒白鹤!」虫虫叫了一声。

小八以迷魂术迷人很慢,但多年的打猎生涯使他对付动物相当有心得,一个虚无符咒施出去,白鹤虽为神物,也立即倒下昏迷。

与此同时,虫虫脚踏却邪双剑之青剑,手中持紫剑向下猛力一挥,一道紫光劈空而下。

她见机快,心思灵活,生怕隐流中人在情急之下没有白鹤也会追来,于是有此—招,成功的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波浪状的屏障,阻住了追兵。

匆忙中回身四顾,就见沙滩上的人有的抢救白鹤,大概以为他们伤了这灵物,有的指空大叫,但人影却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黑点点,显然他们已经急速飞上了半空,离沧海岛越来越远了。

「七师妹做得好!」商帝乙又大喝一声,感觉这好像是自己师兄弟几人在和隐流众人的斗法中取得胜利,心情舒畅。

虫虫也很开心,但马上又忧愁起来,因为他们飞得太高太快了,目前真的身处在厚厚的云雾之中,而且到处是星星点点的闪光,让人难辨东西南北。

「既然没有方向,就朝一个方向飞吧,而且大家不宜分开。」温道乙道。

几人都知道这是唯一的法子,当下也不争论。商帝乙点了点头,一马当先,温道乙和小八紧跟在后面。

虫虫凶星未尽,八卦之心又起,故意缩在最后,与燕小乙并肩而行,因为脚下只踏一剑而有些不平衡,抓紧了燕小乙的衣袖,一脸小鬼样子地问道:「二师兄,你是不是已经被——咔嚓了?」

「咔嚓?」燕小乙心中又是烦乱又是不安,一时没明白由虫之意。

「就是——被强了去?就是那个XXOO成功,唉,你不会懂这个。我是说,你是不是真和草草师姐做了夫妻了?」

燕小乙一惊,身体晃动,差点掉下断水剑,带得虫虫也一趔趄。

「小心哪,师兄,你要去殉惰,我可还要活哪。」虫虫抓紧他的手臂,「再说了,你­干­嘛想不开啊?」

燕小乙呆愣无语,脸上又是红又是白,可见内心斗争激烈,半晌才道:「师兄愧对天地,实在无颜——」

「关天地什么事?」虫虫抢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万物繁衍生息,男欢女爱很正常啊,再没有比这更光明自然的事了。虽说师兄你这次算是失身,可是我瞧你们彼此本来就有好感,不管草草师姐为的什么,事已至此,将来禀明师父,未必不能成就好的姻缘。」

燕小乙是青年男子,被草草师姐那样的美人Se情攻击,把持不住是正常的,但这事终究和他以往的观念不和,长叹道:「我心已乱,此事还是要由师父责罚。」

交给白沉香就好办。她做别的事也许不成,对付白沉香就很有心得,虫虫想着。要说这事,呃,她是要负上一点责任的。是她要二师兄当间谍去,也是她没有把时间算计好,哪想到草草师姐动作这么快,所以这得了手。所以这事她以后要管到底,哪能闯了祸不收底的。

她一定会弄出个大团圆结局,她这种俗气的女人就是希望皆大欢喜。

「反正你等着师父发落就好!万一有了孩子呢?你寻死,是对孩子,对草草师姐,对天门派的三重犯罪。」

虫虫吓唬燕小乙,因为她知道对于被白沉香管得迂腐了的二师兄,以责任压他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对二师兄实施「­精­神控制」易,从星云中找出路却难。

这不,飞了半天,也许已经有几千几百里远了,为什么还看不到陆地?

3-13 风神在扔保龄球

星云翻涌,似乎没有尽头—样。

四周,除了|­乳­白­色­的雾气以及雾气中的闪亮结晶,天、地、海,什么也看不到。看来侥幸心理是没有用的,他们还是迷失在星云之中了。

刚才逃出生天时的得意感已经消失殆尽,师兄弟几人不约而同的产生了挫败感,速度不由得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停下。

「还要这样直飞吗?」小八问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所有人都沉默,隔了半天温道乙才道:「我们一直朝着一个方向飞是没错的,但这星云中包罗万象,并不是我们想的那般简单。星云的范围未必很大,主要是阻挡了我们的视线,我们走了这么半天,恐怕一直是在绕圈子。」

「有人在星云中摆阵?」虫虫问。

燕小乙摇摇头,「此乃自然之力,所以才变幻万千,不能堪破。师父常说,自然之力无可匹敌,倘若我们硬闯,只怕——要看造化了。」

「那为什么白鹤可以?」 虫虫又问,之后又喃喃自答道:「难道是这里物理磁场不能影响动物的天然导航系统,何况它们还是神物?」

商帝乙等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只听她又懊恼地说什么还是现代高科技好,之后苦着脸问他们要怎么办?

被围在这里,大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等隐流的人来救实在是没出息,再说他们飞得又急又快,隐流的人一时半会儿未必找得到。

如果想自己冲出去,首先是方向无法选择,其次会加快体力消耗,老大、老二和老六倒还罢了,只怕七师妹和小八坚持不住。

「要不,我们把神剑聚在一起,跟着神剑走就得了。」虫虫突发奇想。

商帝乙长叹一声。

八剑聚齐,神剑才可能发出神喻,现在又怎么能够?

他听了七师妹的话,选择不顾一切的逃出沧海岛,终究是错了吗?以前在尘世的时候,他鲜有这样冲动,或者是山中清静的岁月反倒使他想得少了,变得莽撞。

倘若真的和师弟师妹围在星云中不出,如何对得起师父的再造之恩?

「啊!」商帝乙正自我谴责,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吓了他一跳,还以为是那位道学修为半吊子却身负神气的七师妹没有站稳,要掉下神剑,连忙伸手搀扶。

手上虽然抓实了,七师妹却没有看向他,只对八师弟道:「小八,你鬼叫个什么劲啊。」

「风。有风!」八师弟道,面有喜­色­。

「废话,半空中当然有——」虫虫住了嘴。

对啊。她为什么没有注意到?空气中本该有强烈的气流才对,但身处星云中就好像被白­色­玻璃罩子笼住,一丝微风也无。

而现在。正有凉风从她的左边吹到了右边,师兄弟几人的头发和衣衫都被拂动了。

「看!」小八又兴奋的朝右边一指。

几个人齐刷刷地扭头,都看到了一抹鱼肚白­色­出现在远方,虽然风过即逝,星云再度阻住了视线,但他们都看到了黎明即至的天空。

呼——

正发愣,又一股风吹来,比刚才的微风要大得多。吹得虫虫站立不稳,幸好大师兄拉着她。不过她并没有害怕,反而兴奋的大叫,「哈哈,造化来啦!」

「是啊,托福托福。真真是天助我也!」温道乙笑道。

这意外的助力使虫虫等人分外惊喜,感觉这怪风一阵紧似一阵,愈吹愈强,吹得星云聚散无形,从偶尔露出的云隙中,众人渐渐可以看清不远处的陆地,正是古怪山、莫嗔泽的方向。

接着这没来由的风开始呜呜的咆哮,奇怪的是气流一点也不混乱,就是从左吹到右,一条直线似的猛吹而过,好像风神在星云中扔保龄球,滚出一条又长又直的跑道来。

不管了,就算是海上突然刮起的风暴也好,被雷劈、被龙卷风卷走都好过被围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虫虫开心地想着,终于相信白沉香说她是福将的话是对的了。HOHO,法力高强、智计百出比得上她傻人有傻福么?

「小八当心,别站在风口。」燕小乙一把拉过比虫虫还兴奋的八师弟,「等下回风头过了,我们就一直冲,大师兄意下如何?」

这些星云分外古怪,别的云雾如果被狂风吹过就会消弥于无形,星云则散了还聚,观察了半天,只有跟在风尾之后飞行,才能顺利冲出,再不费周章。

「好,准备。」众人全明白这个道理,因此等商帝乙一声令下就各自准备,感觉狂风一掠而过,前方云雾向两边闪开,大家立即御剑而飞。商帝乙背容成花落一马当先,燕小乙和温道乙分别护着虫虫和小八。

虫虫不觉得惊险,只觉得好玩无比,感觉像冲浪中穿越水胡同一样,乘风破浪。眼前,白雾波浪般分开,身后雾气又迅速闭合,晚一步就又会被关在星云之中。

「喔喔!刺激死了!」拉紧燕小乙的手,她开心得怪叫,忘记这是生死悠关的事,那种乐观忘我的劲头已经到了白痴的级别。

很快,几人拽着风尾直冲出了星云,眼前一片豁然开朗,看得人连心胸也跟着开阔了。

这一次不仅虫虫,其他几人也开心的大叫起来。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算摆脱了隐流的控制,得到了自由。

落到沙滩上再转身回望,就见海面上波涛汹涌,好像台风过境,但似乎没有起风暴,突如其来的狂风正在慢慢平息。

而且,海平线万里无云,上升起万道霞光,太阳就要出来了。

「这风来得好怪。」惊险一过,温道乙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

「一定是我们天门派的先祖暗中保佑。」燕小乙轻轻一叹。

风起得突然,吹上不吹下,而且不带半点回旋,直来直去的,不像是风,倒像是有人以法力催动,暗中相助他们一样。

可是有这种级别的法力,除非是师父亲临,但这又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这样解释了。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尽快回禀师父,让他老人家来定夺。师父本来就命我等和六师弟、七师妹会合后一起去平宁山。现在这样也好,只希望此举不要令师父为难。」商帝乙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已亮、事不宜迟。走!」说着,转身大步离开。

「七师姐,你在看什么?」小八看走在最后的虫虫东张西望,问道。

「看看有没有追兵。」虫虫撒谎。

其实,她忽然有些怀疑这阵风是大魔头弄出来的。不过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

他既然离开,走得那么狠绝,连一个信物也不肯留给她慰籍相思,怎么会回来?

假如真回来了,又为什么不出来与她见一面,哪怕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听说附近有魔兵出现的消息,她一直告诉自己,那是他不放心她,但现在又觉得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是千年大冰山,没那么容易融化,加油啊,姚虫虫小蚂蚁!

偷偷摸了摸怀里,大魔头衣袖上的碎布还在,好像他的心贴着她的心。她为自己加油打气,心中却苦苦的、酸酸的,很混乱却又有渴望。

3-14 就那么爱她吗?

「就——那么爱她吗?」当天门派几名弟子的身影隐没在古怪山、莫嗔泽中,西贝柳丝忍不住问。

花四海没有回答。

两人隐形站在云端中,既不能被天门派的人发现,还要引出那么大的风,重伤之体的他实在感觉有些吃力。西贝这么­精­明,只要他一开口,就会被发觉身体状况的不妥。

「还是下去歇一下吧。」西贝轻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语双关地道,「魔王大人,也请您体恤体恤,我是重伤未愈之体,受不了这样的折腾。」

「你硬要跟来,生死自负!」花四海感觉胸腹内的疼痛海浪般一波浪涌上来,有体内的,有体外的,低头一看,腰间缠的­干­净白布又被血浸透了。

他有些烦躁,为救凤凰而伤在自己的冰魔刀下,伤口至今也不能完全愈合,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烦恼。高兴的是,这证明冰魔刀魔力无边,伤于魔刀之下伤口不愈,死于魔刀之下魂魄无存,就算是他这样的功力、就算是黑龙气为他挡了一记也不可能不受影响。烦恼的是,

现在许多事情迫在眉睫,他还有人要保护,没有时间耽误和选择,可伤口深处却愈合缓慢,慢得他等不及,结果使伤口几度迸裂。

不过,也正因为他是冰魔刀的主人才有恢复身体的机会,否则早就死得连渣子也不剩了。

凝成冰魔气,冻住伤口止血,花四海感到额头上有冷汗滴落。回身一看,见西贝这家伙已经率先落到地面上,心里明白一定是西贝看到他疼得冒冷汗,才故意以己为借口到地面上休息的。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别以为装听不到就完了。」西贝不放过他,「你真的那么在意那个丫头吗?居然在自己离开后还留下脚印给她引路,又让暗处在暗中保护。听报说她没有走出古怪山、莫嗔泽,都到了修罗微芒门口了,人马上千里迢迢返回来。

你是也不管鬼王的使者在等你歃血为盟,也不管仙道的联盟大会已经开始,也不管北山王的军队正在集结,也不管天道已经有了动静,也不管聚妖旗要如何展开。就这么直眉瞪眼的跑到这稀奇古怪的地方来。更别说为了能让她顺利逃跑,居然冒险使用呼风术为她开道。嘿嘿,

谁知道这丫头又­干­了什么坏事,居然拐带师兄和她一起胡闹。只可惜这星云暗合天地混沌之气,非你魔眼是看不穿的,任谁没有龙帝白鹤,也只有中间转圈圈的份儿。不过,是这丫头有造化吗?遇到你这无情的种子多情爆发?喂,小花,我长篇大论、声情并茂地说了一堆。

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你的舌头不想要了,言明即可。」花四海慢慢仰躺在沙滩上,伸直了长腿,无奈地等这一波疼痛过去。

虫虫这会儿出了沼泽了吧?虽然他的脚印消失了,但商帝乙和燕小乙都有些道行,断然不会迷路。

唉。她就不能让他安生点吗?好好的出了沼泽多好,为什么又去隐流惹麻烦? 多少次他告诉自己别去管她,结果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一向冷硬的心就是狠不下来。

如果说他对她无情,欺骗得了自己,瞒得过别人的耳目吗?放任自己软弱下去,这事迟早有一天会十洲三岛尽知。那时,终究是害了她!

「你伤我伤,残花败柳却是一对儿天残地缺,已经可怜至此,何必欺侮于我?」西贝也顺势躺倒,话语很无辜,可语气中却满是调侃。

「你又跑来­干­什么?」花四海无法回答西贝的问题,只得反问。

倘若回答不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倘若回答爱,这个「爱」字让他如何说得出口?而且不知道为了什么,他每想念虫虫一分,心里的痛就加一分,没来由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痛起,就觉得有一根刺,挂着他的血­肉­,从心底一直冒出来,直到他心中占满了木楔,使他的心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痛得他恨不得杀了自己,痛得他恨不得从来没有遇到过虫虫。

以前还好,现在这感觉强烈到无法忽略。

那也不是他的想像,是真正的疼痛,虽然他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却感觉绝对真实。一定有原因的,一定有问题的,难道与他的前尘往事有关?难道和他七岁前的记忆有关?难道虫虫是和他有渊源的?

「我来是因为——」西贝拖长了腔,「我还没告诉你,虫虫闻得到我的本命香。倘若她是我命里注定的人,我不能让她出事。别问我细节,我不知道那个残梦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为什么是她,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

花四海一言不发,但身子却僵住了。前一刻,因为心里莫名其妙的痛,他才考虑虫虫的前世今生也许与他有些纠葛,这一刻却知道她对西贝也是极其重要的人。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难道真的是天降克星,要亡他们魔道吗?为什么打从他有记忆,就有强烈的愿望打上天道?那为什么又有这样一个女人出现,不断软化他的意志呢?

「你说是不是天生缘份?」西贝问。

「天是什么东西?我不信!我只相信自己。」花四海抓起一把沙子,看它们从自己的指缝间不停留地流淌而下。

天下六道,都将是他手里的沙!

提到了天,打上天道,杀尽其他四道的念头像野火一样在他心里燃烧起来,那可爱的影子瞬间变淡了。不过它很顽强,再度浮上,他压下,它就重来,反复多次。

「鬼王为什么不来修罗微芒,却派了个使者。」他只好转变话题。

「鬼王说既然早有盟约,如今相见不过是为了合作细节。他现在有两件宝贝要去取,之后自会来与你商谈。」

「还有?」

「他说希望你尽快想办法展开聚妖旗,到时候群妖听命,这助力自是不小。」

「魔道的事,不用他来管,召集好他的­阴­兵就行!」对鬼王早有的厌恶使花四海皱紧眉头,「人道、仙道和天道的动静如何?」

「天­色­晴朗,微风清新,你非要在这儿提这些煞风景的事吗?」西贝把双手枕于脑后,「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宄竟爱不爱虫丫头。其实,我心里早有答案,只不过想听你说出来。」

「说出来又如何?」

「就是知会你一声,她既闻得到我的本命香,就是我的梦中人。也就是说,只要你没娶她做老婆,我肯定会去勾搭。不过这丫头有股子傻气,因为认定了你,所以你占了先机,我勾搭起来有些费力。」

花四海本来就嘴笨,这会儿关系到虫虫,更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心乱,倒不如心痛来得直接,于是站起身就走。

西贝没动,只望着花四海的背影。

今天他说出这番话不是无缘无故,想必小花那千年冷硬的心突然为虫丫头融化也不是无缘无故的。现在真是好玩了,似乎好多掩埋了千年的秘密都将要揭开。

3-15 佛道一家

平宁山礼佛寺地处玄洲。

虫虫自从掉到这个世界后,除了初拜天门派门下那短暂的安乐时光外,一直都在四处乱跑,不得片刻安宁,所以十洲三岛差不多去过一半了,现在到了玄洲已经没什么新奇感。

跟着方向感极强的大师兄,她再没有遭受迷路之苦,一路直到了玄洲平宁山。在山脚下和守山的弟子通报过后,几个人就上山了。

平宁山,没有什么太过奇特的地貌,就是和华山差不多,只有一条通往山顶之路,而且还非常陡峭。

虫虫走得很累,提议­干­脆飞上去算了,结果大师兄说到了人家的道场不能飞来飞去,尤其他们是小辈,那是非常不守礼的,甚至可以算为挑衅。

虫虫不以为然,可也只能长叹一声,忍了。

仙道之中所有的门派都是修道的,礼佛寺作为修佛的一支却位列仙道三大派之中,虫虫觉得非常奇怪,对礼佛寺的方丈南明大师更是好奇。

俗话说佛道一家,但贯彻得如此彻底也是需要胸襟和气度的,要知道仙道可是以天门派为首。

好不容易爬到半山,一行人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石林。这是平宁山景­色­最奇特的地方,一根根石柱参天而立,高耸入云。

神奇的是,这些排列不规则的石柱似乎都是天然形成的,并且后天打造,石柱上爬了绿­色­的藤蔓和各­色­鲜花。

虽然虫虫在现代时去过很多地方旅行,但还是不得不说,这里的景致简直美得人间罕有。

「七师姐,知道为什么不让你飞了吧?」小八心情太好,扯了一下虫虫的袖子。

「不是说这样做是不尊敬礼佛寺吗?」虫虫故意大声道,说给在石林中遇到的礼佛寺巡山师兄听。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又觉得这也没什么,毕竟白宫上空也不许有飞机通过,因为这关系到尊严和安全。

「那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小八献宝似地说,「七师姐没瞧见吗?每根石柱上都是有字的。」

「字?有吗?」虫虫抬头望去,瞄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于是运起一点法力于双眼,这才看到石柱上确实有字,鬼画符似的字体盘绕在柱子上,龙飞凤舞。

不过,因为她运用了法力的缘故,石柱上的字体突然闪烁出金光,一笔一画都仿佛刀剑一样凌厉,整个天空都被利刃之网罩住,似乎随时会砍下来,让人避无可避,吓得她「哎呀」叫了一声。躲到小八身后。

「看了吧?这是一处符杀阵,平常人穿行是没有关系的,但只要动用法力就会被攻击。法力用得越多就越危险,如果强行飞越,就会被纹杀于其中。」小八伸手抚了一下身边的一根柱子。看样子很羡慕。

「哇,此阵十分的不慈悲。」虫虫­干­脆直接对礼佛寺师兄道,「佛门清静地,摆这样的阵岂不是与佛理相悖?以杀止杀,不是道理啊。」

那位师兄微笑道,「这位天门派的师弟很有慧根。说得极好,悟­性­也佳。只是此阵不是摆成,而是从有山之日起就有阵。」

咦?连阵法也是天然的?那就太神奇了! 虫虫恍然大悟,赞叹地点点头。

那位师兄又道:「想必大千世界从混沌转为清明之时就形成了火阵,这也是天地之仁,倘若有妖魔要以法术加害黎民万物,石林就是提供了一个真正的安全清静之地,同时也是斩妖除魔之所。这和贵派的天授神剑是一样的,皆是为了维护天下苍生而存在。」

虫虫再度点头,心里却不同意。

这个世界虽然神奇,可绝不会纯天然到这个地步。

真正的自然是不会有这样的杀伤力的,一定是什么人所不知的上古大神­干­的好事。他们的陈兵八剑并非在云梦山存在那天就出现了,听说是六道大战后从天而降,这很说明问题。

六道大战!六道大战!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和那场战争有关,因此一定要打听出大战的细节。

「我佛慈悲宽容,世俗礼法于我礼佛寺皆是无用,之所以立下上山不得施法的规矩,实在是怕伤及无辜,各位师兄师弟海涵则个。要说起众生平等——」

唉,是不是所有的和尚都有唐僧的潜质?

虫虫悔得真想撞墙。

好好的为什么要逗这位貌似娴静寡言的大师讲话?现在可好,想让他停,他也不停了,一直像个尽职的导游一样,详细介绍平宁山的景致,礼佛寺的由来,佛理和佛谒,对一花一叶的人生感悟,也不管人家受不受得了。

感觉好几道责备地目光扫过来,虫虫知错的低下头,缩在最后面,在不止地嗡嗡声中穿过石林,足足两个小时后才到达山顶。

眼见一片开阔之地上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建筑,黄墙红瓦,庄严宏伟,俨然是仙道大派的风范。

而空地首站着两个人,前面的人道骨仙风,长身玉立,从远处看,相貌身材都不错的样子,皮囊­色­相颇能勾引一批中年­妇­女,只可惜他面­色­铁青,神­色­不善,正是天门派掌门白沉香。

他身后俏生生地站着一个黄衫美人,笑眯眯的带着一副看热闹的模群,不是竺竹岛主又是谁?!

「坏了,她们恶人先告状来着。」小八冲口而出。

「想必隐流中人是施以流星闪马之术,所以后发而先至。」温道乙道。

「大师兄,不知她们对师父说了什么,倘若师父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燕小乙有点发愁,又不知道草草师姐来了没有,心中慌乱,一时没有主张。

商帝乙一咬牙,「我去向师父禀明,倘若有任何责罚,我一并领了就是。」

他不仅有大师兄的威严,也有大师兄的担当,如果师弟妹们有难,他当然一力承担,当人家老大就应该有这种觉悟!

不过他话音未落,已经有一条身影从他身边窜出,直扑向白沉香,以那种速度和力度好像要刺杀天门派掌门一样,但那包裹在男装下的娇美身影却只是扑到白沉香身上,半伏着身子,死死抱住他腰,大声哭叫道:「师父啊,我好想你。徒儿路遇险事,若不是有造化,只怕再见不到师父的面了。师父,徒儿不能没有你,徒儿不想离开你啊。师父师父师父!」

那声音又哀怨又热烈,充满了与师父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大难不死的激动,简直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白沉香听说几个徒弟在隐流无理取闹的「事迹」,本来心中怒火狂炽,恨不得当场责罚他们,此刻被虫虫哭蒙了,心头火似被浇了一盆冷水,登时灭了,连周围的礼佛寺弟子和竺竹岛主都呆了,不知道白掌门的这位小徒遇到了什么大惨事。

3-16 师娘的人选

「劣徒,起来说话。」白沉香威严地说,但语气中已经殊无怒意,倒多了几分爱怜。

这劣徒扑过来时动作敏捷轻盈,看似修为进境很大,好像已经渡过脱胎换骨的阶段,让他很是开心意外。

这证明他没有看错,蚂蚁果然是道学奇才,金光神气可不是白白拥有的。但看她面容憔悴、脸­色­苍白,仿佛颇受了些苦,又有些心疼。

也许,是他错怪徒弟们了?

他动了一下,想挣脱虫虫的搂抱,但根本甩不开,叹息这徒弟真是一点不懂礼数,在外人面前也如此撒泼耍赖,心里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商帝乙等人本来也被虫虫的行为吓了一跳,但见师父被她纠缠得面­色­缓和许多,不禁佩服她扭转乾坤的能力,暗笑着也走过去给白沉香见礼。

白沉香见这几个徒弟均面有风尘之­色­,舐犊之心一起,倒有些怨怪起竺竹岛主来。

虫虫感觉白沉香僵硬的身体变得柔软,知道他的肢体语言表明他已经开始同情自己一方,于是从他腰际探出半边脸,对竺竹做了个鬼脸。

意思是:你不是会背后告状吗?本姑娘会先下手为强,走感情路线!看谁狠!看谁能把白沉香唬得团团转!

竺竹不以为意,只是笑笑,没有一点恶意,倒让虫虫感到非常意外,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蚂蚁,放开手。」白沉香再说,差不多是苦口婆心的语气了。

虫虫松开手,低着头,用衣袖抹抹脸。掩盖她­干­打雷不下雨,脸上没有一滴泪水的事实。

「白师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回到寺内再说可好,南明大师还等着呢。」一直不语的竺竹突然开口。

白沉香本来被虫虫一番「真情流露」闹得暂时忘记了某些事情,竺竹一提醒立即想起,把脸一沉道:「劣徒,送个信也闯出祸来,做出有辱师门之事。跟我来,你最好有一个好的理由。」

耶?为什么祸是六师兄闯的,她不过是撺掇大家跑路就成了罪魁祸首?而且这事所有人都参与了,为什么只骂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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