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性思维好可怕,一有错事就算在她头上。
再看那几位师兄师弟,个个眼神闪烁,居然没一个站出来帮她说话的,真是临到大难各自飞,太没义气了!
「师父~~」好,改用撒娇手段,先让师父心头发麻,没耐心惩罚她。
白沉香一口怒气提不起来,只伸手扣住虫虫手腕道:「到了寺内再说,我倒看你要怎么狡辩。」说着转身大步而行。
他人高腿长,走得又快,拖得虫虫一路小跑才跟得上,止不住大呼小叫。惊得所有闻声之人都跑出来看出了什么事,一座清静肃穆寺院因为这对师徒的出现而变得不再安宁。
好不容易拐进一个后园,老远就看到一位方丈模样的人走出禅房。
说起什么是方丈模样?大部分情况下就是一名满脸白胡子的老者,看来慈悲好欺侮,智慧似乎高深莫测,到哪儿都披着袈裟。单掌合十于胸前,脚步稳当如泰山。未开口说话先诵佛号:阿弥陀佛。
眼前这位一丝不差的符合上述特征,所以虫虫比所有人都嘴甜的叫了一声,「南明大师你好啊!」
「呵呵,多谢蚂蚁贤侄,老衲还好。」南明大师慈祥无比的一笑,接着转头对白沉香道:「白道兄好福气,不仅聚齐了八剑弟子,令七弟子还这般乖巧可爱,看她的样子,只怕在短短的时日内就渡过了脱胎及换骨阶段,要进入洗髓之境了吧?」
这劣徒和可爱离题太远,乖巧则根本不沾边,真真一个顽劣异常、事事忤逆之人!常常气得他怒火焚心,恨不得把她立毙掌下才清静。白沉香心道,可是表面上又不好这么说,只好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摸了摸虫虫头顶。
这副画面在外人看来,实在是师慈徒孝的感人场景,实际上白沉香是探探虫虫的灵台,确定她真的是进入了洗髓之境,不是又弄出花样来糊弄人。
还好,结果没令他失望。这劣徒身上灵气逼人,眼下也还老实,好歹让他松了点心。
「方丈,您怎么知道我是师父的七弟子?」虫虫问。
她怕这位方丈会读心术,那样她的坏心眼儿就会瞒不住人了,还是要提前打听一下才好。
南明大师继续慈悲微笑,给人感觉如沐春风,「白道兄的其他七位弟子我都见过,唯有蚂蚁贤侄是生面孔,白道兄又极之珍爱,所以才这样猜测。」
白沉香珍爱她?哈!要不是因为她是却邪剑主,白沉香可能杀了她吃肉!
不过凭良心讲,师父人人不生气的时候待她也真不错,况且她欺侮师父他时候居多,现在不和他一般见识。
想着,她摆出可爱甜笑,对白沉香投以看似崇拜实则肉麻的眼神,让这副师徒模范图更加完美,没人注意到白沉香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听闻蚂蚁贤侄是女弟子,今天怎么这般模样?」南明大师继续展示智慧。
竺竹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虫虫一眼,恍然大悟道:「原来虫师侄是女子,怪不得对我的驻颜术如此感兴趣。我就说么,这样灵秀可爱的人,不是女子就可惜了。」
「说起驻颜术——」虫虫连忙道,「柱子岛主可还没给我呢。还有啊,柱子鸟主说谎,你说流星闪马只有草草师姐会,可你们怎么到得那么快?我们师兄弟已经是日夜兼程了,想我八剑弟子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落在你们后面。」
「蚂蚁,你怎这般没大没小!休得再多言。」白沉香见虫虫说着说着就凑到了竺竹面前,还乱叫人家的名字,觉得自己对虫虫的礼仪教育完全失败,切得一把抓住虫虫的后领,拎小鸡一样拎回到自己身边。
虫虫也不挣扎,就任由白沉香抓着,摆出逆来顺受的可怜相,让大家都浏览了一下恶师父的嘴脸,同时还说着:「你还和我师父告状,让他见了面就凶我,脸黑得像锅底。」
竺竹掩口而笑,对白沉香道:「不妨事的白师兄,你这小徒直率爽朗,很对我的胃口。」然后又转向虫虫,「我隐流中人虽然只有中堂弟子才会流星闪马之术,但她们可以背负同门而行啊,我就是草草师侄背来的。」说着瞄了一眼燕小乙,后者立即面红耳赤。
「其实,我们只比你们早到了不到半柱香时间,之前怕师侄们在星云中迷路,还曾经寻找来着,耽误了不少时间,没想到天起怪风,吹散星云,可见虫师侄真是天门派的福将,怪不得白师兄爱若珍宝。」竺竹又瞄了一眼白沉香,虫虫敏锐的在她的眼神中发现了一点酸意。
咦,有奸情!
也许,师娘的人选会渐渐浮出水面哪!
3-17 禁忌之恋很刺激
「那也不能告状啊是不是?这祥做有损柱子岛主的风度哦。」
因为白沉香松开了手,虫虫行动自由了。不过她一得自由就反手拉住白沉香的袍袖,故意显得很亲热似的,害白沉香莫名其妙,心想这丫头平时不气死他已经算大发慈悲了,今天为何这样乖巧?难道真是在外受了不少苦,这才想起师父的好处?
他不知道虫虫起了坏心眼,打主意要窥探老一辈高手间有无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我没有告状啊,只是白师兄问起你们,我实话实说而已。」竺竹果然有些不自在,偏转过头去。
换做旁人,一定不会和天门派最低级的弟子有这番对答,还要接受她的质问,但竺竹却不以为意,因为岛中岁月虽长却单纯安详,千年时光也不过是日复一日,竺竹又很少管理岛中事务,潜心修道,所以养成了她随和爽朗的个性,世俗理法、等级辈份,她都不故在心上,也不摆架子,若不是遇到重大事情时会流露出一派宗师的风范,简直和一般少女无异。
「好,师父,柱子岛主说了什么?你不能偏听一面之词,好歹给徒儿一个辩解的机会。」虫虫抱着白沉香的胳膊,表情谄媚,看得白沉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十分不习惯,不知道她这样究竟意欲何为,倒觉得她平日跟他顶撞吵闹更适应些。
人的习惯哪,真是可怕。
「你们几个在沧海岛上乱跑,撞到了隐流不外传之秘。之后未等人家研究出对策,居然连夜逃走,还迷昏了隐流的师妹们和龙帝白鹤。倘然你们运功不当,伤着人和神鸟要怎么办?」白沉香紧锁着修长的眉,「做出此等逾理且不负责任之事,还有脸跑回来吗?帝乙和小乙等人一向谨慎稳重,所以一定是你这劣徒挑拨,说到底,为师平日太纵容你了,这回定要好好责罚!」
看着白沉香又要发怒,虫虫心中衰叹一声。
仙道中到处流传白掌门举止沉着,风度翩翩的瞎话,其实他根本就是个脾气暴躁之人。以前别人都顺着他,看不出本质,让她这试金石一试就试出来了。
看人家南明大师那风度,比白沉香温和稳重不少。
不过她这师父长得还真很耐看,身材瘦高结实,脸孔英俊儒雅,而且清秀中还带着些硬骨头的铁血劲头,怪不得能迷倒万千曾经年轻、现在仍然年轻的仙界女流,绝对包括这位柱子岛主在内。
好,那就刺激一下可爱的柱子。
虽然她心里有了那个死魔头,再容不下旁人,不过摆出点和白沉香暧昧的架势也不是难事。
剑仙的生命很长,面容变化又不大。师徒恋并非没有可能,电影《蜀山》中不就有师徒恋吗?
想想这种禁忌之恋还蛮刺激的。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师父你哪里都好,就是不肯听人家解释。」她伸手拉住白沉香手掌。「我们去里面说个明白,大家一起来。南明大师,可以吗?」
南明大师还没有回答,虫虫就当人家默许了,拉着白沉香往禅房里走。
她平时哪守过十洲三岛的礼法,天门派诸人已经习惯了,都没有在意。可她手挽师父之手,硬闯高僧禅房的举动看在别人眼里却惊世骇俗,却又来不及阻挡,只得跟在后面。
南明大师的禅房可以用三个词来形容,宽阔、干净、空荡,特别适合当法庭。
虫虫见在场的有南明大师及其近身弟子三人、他们师徒七人包括仍然昏睡的师姐一名、还有竺竹岛主和不知从哪里跟来的容成管事,当事人和公正的裁判者全部到齐,人又不杂,于是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当然把燕小乙被吃干抹净的事实略过,只提及草草师姐对燕二师兄的爱慕之情。
她说的全是实话,但是语气上有所选择。让人听来好像是隐流管理不善,天门派纯真而正派的几名弟子误入邪恶的陷阱,结果隐流不讲理,不但不听解释,还要开会把他们绳之以法。几人无奈之下只好先逃出沧海岛,为了保全两派的义气铤而走险,尽量不伤害岛上的人和兽,结果差点迷失正星云中,是上天有情才使他们能安然回归。
总之,虫虫说得慷慨激昂,把他们师兄弟几个说得像是遭受迫害还忍辱负重、顾全大局,没封个圣人就够他她对不起人了,如果有人还来追究,那简直就不是人。
语毕,现场鸦雀无声。
白沉香轻蹙着眉,虽然还是略有怒火,却不是针对自己的弟子了。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吗?竺竹一向温柔善良,这回为什么得理不饶人?
再看南明大师也微微摇头,觉得隐流有点咄咄逼人,一边的商帝乙几个面面相觑,寻思着,七师妹说的是他们的事吗?隐流的两个人则更是日瞪口呆。惭愧,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做了恶事,不会影响修为吧?
虫虫看着各方反应,心里得意之极。
一种话有十样说法,就算做了错事,只要说得巧妙也可以让人原谅,何况这事双方都有责任。
古人虽有大智慧,却未弄懂得这些卑鄙的小伎俩。话说她如果不掉到剑仙的世界来,差点在现代做了律师,论起狡辩,她认了第二,十洲三岛哪敢有人说第一?!
「虫师侄说的虽然是事实,但意思却拧了。」半晌,还是竺竹率先缓过味来。
「那竺竹岛主是什么意思呢?」白沉香问,一把把虫虫扒拉到身后,护着她,肢体语言表明他已经完全倒向徒弟一方。
「白师兄,你听我慢慢讲。」竺竹收起微笑,肃着一张脸,「虫师侄说的事情与事实没有出入,确实是我隐流疏忽大意,也确实是隐流中人追得师侄们无意中闯入绵延泉禁地。但此泉为我隐流不传之秘,就连白师兄也是不知道的,对吧?所以我为了防止事态扩大而暂时禁了师侄们的足,这确实是无奈之举,并无半点恶意,只希望事情得以圆满解决。」
「现在我和南明大师也知道了此事,是否把我们也要关起来守秘呢?」白沉香冷冷地道。
哇,师父发起飙来还真是帅得冒泡啊!真有几分魔头的风范,修了仙真是暴殄天物!
虫虫擦了下口水。
3-18 隐流的秘密
「白师兄——」竺竹因为白沉香的严厉而眼圈一红,「禁了贵弟子们的足,你怨怪我原也是应该。但我不是为了要关押他们,或者强行封住他们的记忆。天门派与我隐流同为仙道三大派,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们只是商量一下,要不要把绵延泉的秘密说给白师兄和南明大师听。此乃天大的事,不是要容我和几堂堂主商议一下,再禀明先祖的在天之灵,而后再做出决定吗?」
「白道兄莫急,竺师妹这样做一定有难言之隐,只不知道隐流的结论如何?」南明大师打圆场。
「我说了,此泉是不传之秘,但如今危矣,所以我们决定说出来,向礼佛寺和天门派求援。」
说出秘密以求援?
那么就是说,他们知道这个秘密就不碍事了?!
早知道隐流研究的是这事,他们还跑个什么劲儿?这些神仙就是这点不好,总是摆出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他们就不知道沟通不畅是最容易误会的吗?互通信息才是成熟的神仙做法啊!
虫虫松了一口气,只听南明大师温和地说道:「我们三大派同气连枝,带领整个仙道担负起维护天下苍生之责,说到底也算同门。何况,众生平等,门户之见本不可取,隐流有事,我礼佛寺不会袖手旁观,定会鼎力相助,相信天门派也是如此。白道兄,老衲可没说错吧?」
白沉香点了点头,「竺师妹放心,隐流有难,同我天门派有难是一样的。不过,竺师妹没向我几名小徒言明,害他们胡思乱想,惧怕之下做出趁夜逃跑之举,说来,也不能太责怪他们。倘若他们之前有得罪的地方,还请竺师妹原谅,敢问可以把他们交由我处理吗?」说着扭头狠狠瞪了虫虫一眼。
哇,这师父,关键时刻真给面子!真有安全感!虫虫无视白沉香警告式的眼神,笑得见牙不见眼。
「人家本来也没想追究嘛?是你们师徒误会了。」竺竹噘了一下嘴,显出小女儿的娇态。
「那个——就算误会,柱子岛主也要负上一点责任,毕竟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家才会互相理解。」虫虫借机道:「以后有什么事,柱子岛主就可以找我师父说啊。我师父为人最好了,特别正直、特别善良、特别嫉恶如仇、特别锄强扶弱——」
话说到一半,人也才走出几步,就又给提回来了。难道是说得太明显了吗?
「依老衲之见,师侄们一路劳苦,不如先去休息。白道兄与老衲就听听竺师妹所言,可好?」南明大师Сhā嘴道。
瞬间,虫虫对南明大师的好感顿减,好心情也立即大坏。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马上就要听到隐流的秘密了。
怎么着?赚她身份低微,不给听么?为什么秘密要在大人物中流传。难道解决问题的时候卖命的是他们?这太不公平了。
再说,这说不定和六道大战有关,她急需要知道。
「小乙、道乙,把你们七师妹架出——咳咳——扶下去。」白沉香太了解虫虫了。
眼见别人在听到南明大师之语后,都先施一礼,而后躬身退去。唯有她一动不动。尽管低着头,也能让人看到她噘着的嘴,摆明要生事,干脆先下手为强。
这丫头在天门派撒野就算了,只怪他管教无方,可不能在人家礼佛寺反了天,南明大师语气固然是询问,但人家是主,他们应该客随主便,再说南明大师如此谨慎是对的。
没等为难的二师兄和六师兄过来,虫虫愤恨的一甩手,自己大踏步走出去,不仅没有行礼,还用传音术对白沉香说:白沉香,我在外人面前给你留面子,你给我记住!
她走得又急又快,到门边时摔了一跤,爬了两下才站起身,回身时还加送了白沉香一对白眼飞刀。
白沉香气得差点跳起来,此时又不好发作,只有力贯双腿,使出千坠才能保持不动。
这劣徒!不让她听秘密就不开心了,前一刻还笑眯眯的夸他,这会儿居然又直呼他的名字,变脸这么快,真是无法无天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还给她记着?!记着什么?难道她要弑师吗?
一边的南明大师和竺竹看到他师徒这番暗战,心中颇感怪异。
白沉香行为端方严肃,连同道中的各大掌门都怕上几分,没想到居然这样纵容一个小徒。
话说在仙道之中,人人尊师重道,敢这么瞪师傅的,蚂蚁贤侄却是第一个。
「白道兄,竺师妹,还请坐下讲话。」眼见天门派的掌门再这么千斤坠下去势必要受内伤,南明大师连忙命人奉上香茶,之后请白沉香和竺竹坐在禅房中的三个蒲团上议事。
「竺师妹,有事请明言。」白沉香努力平顺了一下呼吸,问。
竺竹叹了口气,虽然和几位堂主达成了共识,又得到了全岛弟子的全体同意,但把这桩几千年的秘密要说出口还是非常困难。
她不知道说出后的结果是什么,但是绵延泉出现了巨大的危机,无论她们如何努力也无法阻止,甚至减缓衰势也不行,如今也只好冒险求助了。
而且,师父仙去之前也曾经说过,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无法挽回之时,可以找天门派和礼佛寺帮助。
否则,隐流绝矣。
「说出绵延泉的私密之前,我要向两位道兄坦诚一件事情。」竺竹缓缓地道:「正是因为这件事,我隐流才必须拥有绵延泉,不然就有灭派之危。」
「这么严重么?」白沉香修长的眉才舒开,就又紧皱起来,看得竺竹心里热乎乎的,心想白师兄真是可爱啊。
倘若绵延象真的干涸,也许她可以学草草,和白师兄生个孩子。
「怎么会如此的?」南明大师问,「前几次仙道论法没有听你说起。」
竺竹被打断联想,神色一正道:「绵延泉几千年未变,只是近十几年来才出了状况,这虽然引起了我派的高度重视,但其速度之快是我们没料到的。两位师兄可知道这绵延泉看似普通,对我们有什么重大意义吗?」
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竺竹凝神半晌,继续道:「绵延泉其实是化形泉,是天地间灵气之所在,神奇无比。倘若精怪之物一心向仙,只要修炼成虚无形体,每十年在泉中浸泡一个时辰,就能维持人形不变,连道法高到通天彻地之高人也看不出其非人之体。」
此言一出,白沉香和南明大师都愣住了。
竺竹苦笑一声,「两位师兄猜得对,我们隐流中人都不是纯正类,而是树花草露之精所化,所以没有绵延泉每十年一次的化形之仪,我们就不得维持人形,道法高的变为精怪潜伏在莫嗔泽中,道法低的终将散于天地之间,不过是一缕清气罢了。」
3-19 天兆之泉
—时无语。
竺竹叹道:「正因为隐流弟子原本非人,所以我们才鲜与外人来往,私居一隅,怕的就是一时大意泄露身份,遭仙道他派的嫌弃排斥,今天说出此事,倘若南明师兄和白师兄想把隐流逐出仙道,竺竹无怨,隐流无怨。反正——不能解决绵延泉之事,隐流早晚是灭派之局。」
说罢,眼圈又是一红,心中说不出的悲苦。
精怪,是万物承天地灵气后的造化所得。倘若没有这造化便罢了,遨游天地、与风雨同程、朝聚夕灭未必不快乐,如今化为人形,又有了千年道行,有了人之七情六欲,却始终不得为人,这其中的悲切,外人怎么会懂得?!
平日里为天下苍生尽心尽力,表面上是为了积聚功德,打算修成那从没有人达到的境界,真正能化身为人,但实际上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人类。可如今,连维持人形的绵延泉都失了,这么多年的修仙,这么多年的盼望,又算是什么呢?
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其人形而非凡俗的男子生儿育女,这样虽然还是逃脱不了化为天地间一缕清气的命运,但自己的生命却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存留于世了,想想这是多么悲哀啊。
可就连这样的机会,自从绵延泉出问题后,岛上的姐妹也不敢奢求,不能为了生命的延续而委身于肮脏龌龊之辈,所以虽然每个人都在努力寻找,至个也只有草草有幸找到了意中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竺师妹说的什么话?」南明大师揖手垂目道:「众生平等,仙与魔、鬼与妖不过是所修之术不同,所举之念各异罢了。与本体何干?竺师妹说这番话,岂不是把我辈当成心胸狭窄、背弃仙之大义的人了吗?」
「南明师兄当真不嫌弃我们隐流么?」竺竹来礼佛寺之前,心中颇为忐忑,此刻见仙道两大派的掌门都不以为意似的,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南明大师微笑摇头,又道:「倘若竺师妹同意,就算是诏告整个仙道,大家也必会接纳你们。毕竟,在六道大战中隐流居功至伟。这千年来为十洲三岛的黎民百姓也做了不少功德事,所作所为本就是我仙道之楷模,是人是精又有什么关系呢。」
竺竹的个性本就简单爽朗,听南明大师这样说,登时感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笑遂颜开,却见白沉香皱着眉头道:「不妥,此举不妥。」
「怎么呢?白师兄不想理我——们了吗?」竺竹的脸都白了。
白沉香意识到自己太严肃了,让竺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摆出温和的表情道:「非也。我是说,现在是多事之秋,魔道已经联络了妖道和鬼道,看来再一次六道大战如箭在弦上。我们仙道应该联合北山王的人道大军,早做准备。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仙道内部之事能缓则缓。免得惹人心浮,隐流的秘密暂且不要扩散的好。」
南明大师和竺竹一听,深以为意。
白沉香又叹道:「可惜上次六道大战后,天道退居天界,再不管十洲三岛之事,还断了所有通往天界之路。此番局势,也不知道天道会不会施以援手。」
「白师兄别急。」竺竹看白沉香的长眉皱成一团。恨不得伸手给他抚平,却又不敢,只得劝道:「就算仙、人两道联合,实力可也不容小觑。听说,北山王早就集结军队了,为了军饷还加重了税赋,想必也是有备而来。虽然魔王花四海是魔道几千年来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可所谓邪不胜正,这天下总有自己的规则。」
白沉香不语,想起北山王的税官马有喜来收税的事,如果不是那个劣徒,这一关还真不好过。
他们天门派身处十洲三岛中最繁华富庶的凤麟洲,居然没有身处孤岛的隐流消息灵通,更没有正确分析形势,还以为是人道之王贪婪,后来从各处兵力调动才判断出,北山王是为了备战,想来真是惭愧。
难道因为他们太接近尘俗,反而被世俗蒙蔽了双眼吗?
要说起来,人道在各州府都有衙门眼线,魔道的异动自然掌握得更清楚。他们仙道早该和人道多联合才是,只怕他们骨子里终有些清高傲慢,这才与人道互不来往的。
此事一毕,真该好好反省。
「没错,天下大乱、苍生受苦在际,我们应该联合起来,但首先应该先解决隐流之事才对。」南明大师导回话题,「竺师妹,不知绵延泉出了什么事?不会是——慢慢干涸了吧?」
竺竹吃了一惊,「正是如此,十几年前突然泉水突然开始减少。因为隐流中有专人看护泉水,所以连日期也记得清楚。南明师兄怎么知道?还有,两百多年前,泉水也有过一次骤减,但不过十日就恢复了。这一回,我们也以为只是泉水动荡而造成的,哪想到十几年来泉水持续减少,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好在水量所减不多,我们本打算慢慢寻访仙法解决,但几个月前,泉水减速加大,现在——已经成了半泉了。」
「难道真是天劫?」南明大师抬头望着屋顶,若有所思地道。
「南明师兄,究竟什么事?你知道什么?」竺竹一听南明大师的语气,立即大为紧张,从蒲团上跳起来,一把抓住南明大师的袍袖。
南明大师长叹一声道:「绵延泉是化形象的秘密我并不知晓,但我知道绵延泉的另一个用处。我仙逝的师尊曾经在园寂前对我说:绵延泉是天兆之泉,倘若泉水干涸,十洲三岛就会大难临头、灾祸横行。能出现异人力挽狂谰自是好,倘若不能,就要我把礼佛寺僧众解散,全部做苦行行脚僧,云游四方,稍解天灾地祸给黎民苍生带来的苦难。」
竺竹来时只知道绵延泉对本派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没想到它居然是十洲三岛的「天兆之泉」,关系的不止是隐流中人的生命,更有天下苍生,不禁大为惊讶,问:「南明师兄,是真的么?有那么严重么?」
南明大师微闭双目,似乎师父园寂时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他是修佛之人,生生死死本看得淡了,但此刻却生出无比的怀念,唏嘘道:「这和隐流的前辈所传之秘是一样的,岂会有假?当年我师尊曾千叮万嘱,说此事不可外传,唯愿此事不要发生。但当恶兆来临,自可说出,与仙道同仁商讨有无挽回的余地。看来天地不仁,这一天终是躲不过。唉,百姓要苦了啊。」
3-20 千年预言
「看来这是千年前的预言啊!」竺竹心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头皮发凉,转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白沉香,突然灵机一闪,问道:「白师兄,天门派的师尊可有遗言留下?说不定咱们三派把相传之秘一对照,就能忖度出预言的含义,可以提前做准备,好拯救十洲三岛。」
白沉香心中一痛,摇了摇头,「我天门派二百多年前遭逢大难,我师父连同派中高手在一日之内尽皆失踪,至今成谜,哪有什么遗言留下?」说完看了看放在身边的长剑,心想起若不是如此,天门派的声威还要强盛,现在还用为了魔道的蠢蠢欲动而担忧么?
对天门派上一辈高手的行踪,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但两百多年过去了,却没有一点音信,现在看来找到的机会太渺茫了。
好在八剑弟子终于聚齐,不枉费他一番心血,可惜这八个徒儿修为尚浅,悟性最高的温道乙不过才修到了天门心法第二重,其他弟子都是第一重。更别提实力最弱的蚂蚁了,她只渡过了脱胎、换骨期、洗髓、练精、悟道都没有达到。不过她进步神速,身负奇怪的金光神气,如果他悉心调教,说不定能速成。
想到这儿,心中突然一动,想起了一件事:「不过我师父在突然失踪之前很奇怪的给了我一把钥匙,另一把在我杨师兄一派的手中。我师父当时言道,钥匙是打开天门派密洞所用,但是不要轻易去开密洞,除非我确定到了必要之时。」
想到当日当时的情景,白沉香再度皱起眉头。
想来,师父把两把钥匙交由两个人保管,就是怕自己年轻气盛,忍不住好奇之心。而师父所说的「必要之时」,是否就是现在呢?他老人家怎么知道他会做出「必要」的判断呢?现在杨师兄已死,钥匙由他的大弟子王平继承,要怎么说服或者命令他交出来呢?
禅房内的气氛本极压抑,他此话一出,竺竹立即欣喜地一拍手掌道:「这样看来,绵延泉与十洲三岛的命运果然息息相关哪。我们得想个办法,阻止绵延泉的变化,找出天兆之泉的秘密,救天下苍生于危难!」
她本是个乐观之人,虽然来时还心中戚戚,此刻听说绵延泉关系到十洲三岛的命运,想到仙道另两大派一定会全力相助,立即自信满满。
「要不,我和白师兄立即到云梦山走一遭,看看天门派有什么秘密?」她提议,一想到和自己暗恋快一千年的白师兄一道走,感到很开心。又觉得有白师兄在,所有的事都可以顺利解决。
「竺师妹慢来。」南明大师Сhā嘴道:「此事事关重大,又事出突然,必须思虑清楚才好行事。花四海率领魔道收服了妖道和鬼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定必是要挑起争端,本来仙、人两道都是有准备的,但出了绵延泉之事,只怕天兆对我们不利啊。」
「可是各派师长留下的遗训都是只字片语,琢磨起来云山雾罩的,根本没有线索。我想,仙道三大派的创派祖师肯定都知道此事,可惜他们在六道大战时都为民捐躯了。这天大的秘密成为了千古疑团。」竺竹站起身来,烦恼地走来走去。「我师父说,绵延泉出了不可逆转之变,可以通知仙道另两大派;南明师兄的师父也这么说的。这样就可以推断,仙道三大派的后人可能各自掌握了这绝密的其中一部分,如果联系起来,说不定可以解读秘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白师兄的师父留下了什么。当然,这只是推测。」
「我并不知道我师父当年留下的是什么,也许是和绵延泉无关的呢?」白沉香一直皱眉细思,总觉得心里有点什么拱动着,却抓不住,这时候突然想起,忙问道:「我倒有一事要请教竺师妹,你说贵派对绵延泉的情况有专门的记录,请问两百年前那次失水的具体时间是——?」
竺竹不知道白沉香为什么要问这个,想了一想道:「是两百七十六年前,夏,五月初十。」
白沉香一窒,表情虽然平静,嘴唇却连血色也没了,只缓缓地道:「难道我师父的失踪和绵延泉也有关么?他们失踪也是在两百七十六年的五月,不过已经是五月十七了。倘若当真有联系,这七日中发生了什么事?」
「咦?时间相隔得好近哪!五月初十,绵延泉出了问题;五月十七,天门派的师叔伯们失踪;三天后的五月二十,绵延泉恢复正常——难道真有关联不成?」竺竹惊讶地瞪大了一双妙目,「可是不对啊,那年绵延泉出事时,我们并没有泄露出去,岛上也没有去过任何人啊!」
「此泉应该是活水吧?」白沉香忙问。
竺竹点了点头道:「是活水,但沧海岛远离陆地,泉眼也应该在岛上吧?难道天门派的师叔伯们是从别处拯救的此泉?可是他们是如何知道的?」
「这也许就是天门派所掌握的秘密所在。」南明大师道:「绵延泉是天下奇景异物,就如同礼佛寺的石林,天门派所属之无穷山一样,不能以常理度之,说不定泉水深入地底,与远隔千里之外的其他水源相连。」
「难道我派上一辈高手失踪之谜与绵延泉有关?」白沉香喃喃自语,「绵延泉的秘密又和数千年前的六道大战有关吗?」
「猜之无宜,依老衲之见,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才成。」南明大师道:「但是老衲以为,得知此事的人不宜过多,只我等三人为好,而且行动的顺序应该先绵延泉、后云梦山,两位意下如何?」
竺竹当然没有意见,白沉香虽不想让外派之人介入到本派事务中,但一想到师父失踪之谜和十洲三岛的命运,也觉得此举非常必要,于是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安排一下就速速前去。」
仙道三大派的掌门人达成了一致,正要起身去安排各门派的琐事,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一名礼佛寺弟子匆匆忙忙跑进禅房,只随便敲了下门,未等南明大师回应就闯了进来。
「何事惊慌?」南明大师皱了皱眉,却并未生气。
「禀方丈,大师兄玄风和——和天门派的蚂蚁师弟比武,现在停不了手啦!请方丈快去看看,等——等救命呢!」
南明大师心里一紧,还没等做出反应,白沉香先「蹭」的一下跳起来,大步冲出门外。
3-21 声东击西之策
才一迈出禅房大门,就见晴朗的天空中莫名其妙的挂着一条彩虹,无比灿烂美丽。不过这彩虹看来非比寻常,各色光芒拧麻花一样地扭缠在一起,两道微弱的紫青光芒来回流动,漂亮是很漂亮,可是却透着凶险。
修仙到白沉香这个层次,在短距离内已经不用御剑而飞,只一跺脚就腾身而起,别人只看到他的身影凭空消失,一道淡红色的光芒掠空而过,他的人已经到了「案发现场」,也就是礼佛寺的习武场。
此时习武场中间围着十几个人,全部双掌向上,努力控制着已经祭上半空的自己的武器,其中还包括商帝乙、燕小乙和温道乙。半空中各色光华流动,却牢牢盘绕在那条彩虹的周围,似乎被缠住了,想撤回武器和法力都不可能。
彩虹的两端各站着一个人,一边正是礼佛寺大弟子玄风,他已经汗流浃背,黄|色的僧衣全湿透了,看来支撑的颇为辛苦,另一侧就是他的「劣徒」,她似乎还要惨些,面孔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臂哆嗦着越来越弯,马上就要顶不住了。
整个习武场只有清醒过来的容成花落没有搅入战团,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看到白沉香来,立即跑上两步,焦急的叫道:「师父!」
白沉香略一摇手,阻止她说下去,迅速腾身半空,脚踏在那无数光华聚成的彩虹之上,右掌一挥,袍袖登时鼓涨起来。似乎袖中盈满了风,无形的劲力宛如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把彩虹尽握其中。
紧接着,他用力一扯,那扭缠着的彩虹居然被他生生拉断,掷到了更高的空中,像放焰火一样哧哧响着,闪烁着明亮的颜色,之后瞬间消失不见。
惊呼声四起,武器跌落的声音不断,摆脱法力纠缠的比武者们纷纷倒地,而白沉香则转过身来。一步从半空中踏下,宽袍大袖被纷乱的气流轻拂而动,整个人潇洒俊逸、动作举重若轻,看得才赶来的竺竹双眼闪光、爱慕不已。
「百年未见白道兄出手了,今日一见,白道兄的修为又精进不少啊,老衲佩服。」南明大师叹服到。
「就是就是,白师兄果然是我仙道第一高手。」竺竹笑眉笑眼的跟着称赞。
白沉香嘴角微弯,勉强微笑算作感谢,但眉头却紧锁着。「南明师兄,是小徒顽劣,不懂礼仪。以至于差点惹出祸事来,还望南明师兄海涵。」说着,扭头去看那位罪魁祸首。
但见虫虫和几个师兄跌成一团。不过别人都起来了,唯独她趴在草窝中一动不动,三个师兄正慌张地摇着她的身子呼唤她。
白沉香心中一凛,心道别是这劣徒受了什么重创吧?当下也顾不得和南明大师寒暄,大步走到虫虫身边,一手托在她脑后,轻轻把她抱坐起来。
一探她灵台,白沉香气不打一处来。虚空就是一指点向虫虫的腿。
噼啪地响声和尖叫呼痛声同时响起,前一刻还好像重伤得要挂了一样的虫虫,此刻像被火烧了ρi股一样跳起来,娇嗔道:「师父,干什么点人家麻|茓,哎哟,好麻好麻。」伸手抓住站在一旁的商帝乙。
「劣徒!为师一眼看不到,你就要闯祸吗?」白沉香怒气冲冲,不知道自己在竺竹的眼中连生气也那么帅,心中只恨虫虫居然想装死逃避责备。
「不过是和玄风师兄切磋一下道法武功,结果出了点意外而已。」虫虫往商帝乙身后闪,因为知道理亏,小小声的道。大师兄身材高大,像一只熊似的,是绝好的挡箭牌。
「凭你是什么道行,居然和玄风比试,不自量力!过来!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白沉香怒喝。
虫虫摇摇头,表示不能乖乖过去让师父一掌拍死。这年头,师父打死弟子似乎是应当的,到哪也讲不出理,还是安全第一。
白沉香只觉得太阳|茓突突直跳,但也不好当场发作。其实他不过是想看看这劣徒有没有受内伤,生恐刚才暴怒之下没有注意。
「玄风,还是你来说吧。」南明大师叫自己的弟子,「蚂蚁师侄远来是客,又才入仙道不久,这又不是论法大会,你何故出手如此不知轻重?伤了你白师叔的爱徒该如何是好?」
玄风是个外貌看来二十七、八岁的和尚,长相忠厚,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无故伤人的。此刻他几近虚脱,但还是勉力站起,先向师父施了一礼,然后走到白沉香面前道:「白师叔,请恕小侄无礼,蚂蚁师妹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无妨吗?」白沉香搭了一下玄风的脉,感觉他只是疲惫异常,但并无内伤,这才放下一颗心,又回身看了虫虫一眼。
虫虫正探头探脑地从商帝乙身后偷看,见白沉香凌厉的目光射来,连忙又缩了回去。
只听玄风道:「多谢白师叔,若不是师叔救我,只怕小侄和诸位师兄弟都会受伤。其实这事怪不得蚂蚁师妹——」
白沉香被称为仙道第一高手,看来真不是盖的,他刚才那一扯一甩,轻描淡写地就解了他们这么多人的僵持之局。她虽然见过师父出手,但这么直观的感觉却还是第一次。
死师父,打起架来还挺帅的,可惜他就是不肯听她解释,出了什么事都习惯性的怪在她头上,冤枉死了!不过没关系,大家现在都跑到这里来,正是她所期望的,绝对能给小八要做的事制造时机。
她一招声东击西之策真妙啊!如果不是她,谁能想得出?虫虫心里开心地想着,根本没听玄风师兄说些什么,白沉香却只听了几句就明白了。
原来是他几个徒弟闲逛到习武场,看到礼佛寺弟子正在研习道法,于是双方就攀谈起来。他这劣徒一向不喜欢修炼,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热衷非常,硬要切磋一下。玄风为人稳重,本不想答应,可看她兴冲冲的,不忍拂她之意,就说点到为止就好。
玄风是仙道三大派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又知道虫虫才入门不久,因此只使出一成法力,跃到半空虚拍,哪想到虫虫虽然修行尚浅,却身负深不可测的神气,自己偏偏控制不好,所以一出手居然是绝杀之势。
想必一出手,虫虫自己也吓坏了,因怕伤到人而急忙收回,但玄风多年修炼的法力本能反应,居然顺势回击了回来。在一旁观战的商帝乙、燕小乙和温道乙见状大惊,想也不想就出手阻拦。
但他们一出手,形势又对玄风不利了,玄风的师弟们只好出手相助自己的师兄,结果大家的力量胶着在一起,被虫虫强大的金光神气牵着,谁也跑不了,谁先收手就是死路一条,只能僵持。
如果不是有人迅速报信,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会全体受伤。不过说到底,还是他那劣徒惹事生非造成的。
「帝乙,把蚂蚁给我关到客舍去,不准她再乱跑!」白沉香听完玄风所述,怒视还躲在大师兄身后的虫虫,随即又觉得有点不对头,「黄乙哪去了?」
哈,现在才想起小八么?只怕小八早就趁乱得了手了! 虫虫努力忽略穿透大师兄「熊壮」的身体而射到自己身上的威胁性目光,根本不往心里去。
3-22 南斗与北斗相克
「白道兄,此子非同小可,你可要悉心栽培。」当习武场上只剩下两人时,南明大师望着虫虫远去的身影,认真的对白沉香道。
他平时为人严谨端方,虽然温和慈祥,却很少这样夸奖他人,所以白沉香愣了一下,随即释然道:「南明师兄一定是看到了她的金光神气,这是她本身带有的,可惜还远远不能运用自如。」话虽如此,但听南明大师这样的宗师级人物夸奖他的弟子,还是暗暗高兴。
不过当时天空中光华流动,金光若隐若现,自己跃到彩虹之上才发觉是虫虫强大无匹的神气吸附住了所有的真气,但南明大师在地面上就看清了,可见法力之深,他这仙道第一高手的虚名应该让贤才对。
再回头看他那劣徒的背影,见她一边走,一边和竺竹岛主拉拉扯扯、嘻嘻哈哈,想起她硬要竺竹教她什么驻颜术和流星闪马,心中又涌上一阵烦恼,觉得这劣徒不是光耀天门派门楣的料。
直到现在,她的身世、她身上金光神气的来历也说不清道不明,只不过他不再怀疑她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莫名其妙就相信她了。
「非也非也。」南明大师摇了摇头,「蚂蚁贤侄身上的金光神气固然正气凛然、深不可测,但老衲说的却并非这个。」
「哦?愿闻其详。」白沉香有点意外,不过他知道南明大师修为深厚,有一双慧眼,从没有看错过什么。
南明大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闭目细思。似乎要确定什么,半晌才郑重点头道:「老衲绝没有看错,此子身上有南斗之气。」
「南斗之气?」白沉香吓了一跳。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身负北斗之气的人主杀戮,可以毁天灭地,而身负南斗之气的人主生机,可以扭转乾坤。据说南斗、北斗之气不是靠修炼所得,而是上天之赋。
不是吧?难道他这劣徒是异人?!是注定要来拯救十洲三岛的吗?
南明大师点了点头,又道:「魔道的魔王花四海是身负北斗之气的人。恐怕他与令徒是天生的对头,生死相克,此消彼长。呵呵,看来十洲三岛未必没有生机,天门派任重道远啊。」语气中无限喜悦舒畅。
这消息太突然了,白沉香虽然隐约有些高兴,心里却乱着,只得机械的表示同意。
他这个徒弟从天而降,分外顽劣,不服管教。他从来没以为她是可造就之材,就算这劣徒拥有奇异强大的金光神气也是一样。他只想着,既然这劣徒是八剑弟子之一,只要她能勉强凑数就好,没想到她居然身负南斗之气。
虽然不愿意明说,但他们仙道是有几分惧怕花四海那魔头的。这不是因为他魔功绝顶,十洲三岛无人可以匹敌,而是因为南明大师早就看出他身负北斗之气,是命定的可以毁灭一切的人。
此消息只有仙道各大掌门知晓,这对他们造成的心理压力是无法言明的。一想到仙道中人无论如何努力,那个掌握毁灭之力的人还是可以决定一切,不免有些挫败之感。
现在发现了身负南斗之气的仙道门人,他该高兴才对。可他却不安极了,因为他无法想像十洲三岛的命运居然掌握在他的劣徒手中。
那个得过且过、不着四六的丫头?!
「非是我怀疑南明师兄的慧眼,但是我那劣——小徒——」白沉香眼前仿佛出现了虫虫古灵精怪的笑脸,立即头疼无比,无法说服自己深信她是决定性的力量。
「天意使然,不能以常理度之。」南明大师微叹道:「老衲只希望天下大乱之日不要到来,南斗与北斗之气没有相克的一天。可是,此时已是山雨欲来之势,不得不早做防备。蚂蚁师侄法力不高,但屡有奇迹于身,白道兄还是悉心调教吧。说不定,最后的生死决断就在她身上。」
白沉香的心不安地跳着,但一想无论南明大师是否看错,逼那劣徒练功总不会错,于是点头称是。正要再问些什么,就见八弟子尚黄乙飞速跑过来,在见到他的一瞬,慌张地刹住脚步,因为太急,差点跌倒。
「黄乙,你去哪儿了?」白沉香问。
「我……弟子——呃,那个,去报信了。七师姐和人打起来了——我是说——咦,人呢?」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之后茫然地抓了抓头。
等他报信?这边早就全体死光光了。
白沉香虽然对这八弟子眼神中的闪烁有些怀疑,但觉得他一向老实忠厚,就算和那劣徒走得近,本质也不会变,不会被立即带坏,心下稍安,和蔼地吩咐道:「你师兄们都在客舍,你这也去吧,不要乱跑。」
小八心里有事,生怕师父瞧出来,心口藏着东西的地方仿佛热辣辣的烫。他做贼心虚,生怕师父盘问,此刻听说他让离开,连忙点头答应,跑出几步才想起来没有施礼,跑回来又鞠了一大躬才奔客舍而去,动作快得好像火烧似的。
「南明师兄见笑了,这孩子半点也不沉稳。」白沉香有些尴尬。
南明大师笑道:「黄乙和蚂蚁贤侄都是生性率真淳朴之人,这是白道兄的福气啊。」
率真淳朴?没气死他已经是天可怜见了。白沉香心里有苦自己知,叹着气摇了摇头,而小八则在他叹气的功夫已经跑到了客舍中。
「OK了吗?」虫虫正在抚摸一本薄薄的册子,赞叹柱子岛主够意思,把驻颜术秘笈给了她,。见到小八进来,连忙把书册放在怀中,迎了上去。
守在屋外的商帝乙等人隐约听到这个词,茫然不知,只觉得这似乎是七师妹和八师弟之间的暗语。眼见七师妹不客气地把门关上,挡他们在了门外,和小八屋内密谈去了,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三个此刻正围坐在客舍院中的石桌边,位置恰好对着七师妹的房间大门。因为回回来礼佛寺都是住在这里,所以每个人都有固定的房间,不用礼佛寺的同门们再行安排。本来五师妹和七师妹应该住在一起的,不过她此刻去见母亲了,他们又不好进入师妹的房间,因此只得坐在院子中假装赏景。
「反正师父只说不让七师妹出去,我们守在这儿就行了。」商帝乙抚了抚额,低声道。
「大师兄说的是。」燕小乙看着紧关的门,心想小八和七师妹一直要好,两人凑在一处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他们大可不必那么紧张。而且礼佛寺不像沧海岛那样花团锦簇,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想来两个人不会闹出什么花样。
又过了半晌,温道乙突然站了起来,无奈地苦笑一下:「两位师兄,客舍房间的窗户——似乎是在另一侧墙上吧?」
另两人先是一愣,之后三人一起冲过去,推开房门。
屋内空空如也,小七和小八一起不见了。
3-23 前世因果镜
「小八,你守在外面。」
平宁山的后山,虫虫站在一个隐秘的洞口前,对八师弟吩咐道。
「不给我看吗?」小八咽了一下口水。他从小到大没干过违背师长的事,今天头一回这么做,居然没有负罪感,只觉得好奇和兴奋。
「傻瓜,你和师姐同一条船,师姐会亏待你吗?」虫虫豪气地拍了拍小八的肩膀,「不过你也知道,这玩意必须在平整的地方才能看,而且还放光。这好歹是人家礼佛寺的地头,谨慎一点是应该的。我看到什么都会告诉你的,咱们师姐弟间没有秘密。」
小八听师姐对他这样坦诚,大为感动,一拍胸脯道:「好,我来望风。不过师姐,那个要师父的法咒才能打开,你要怎么办?」
语毕,看到七师姐脸上露出熟悉的奸诈——呃,是胸有成竹的笑容,就知道她一定有办法,心中又是一阵钦佩,想着如果七师姐早来天门派该多好,那他的日子一定快活得多。
「山人自有妙计,小八你要放机灵点。」
「放心吧师姐,我眼尖着呢。」
看小八得意地扬起下巴,虫虫会心的一笑,转向拨开洞口茂密的长草,迈步走了进去。
之前她和小八进洞检查过,这山洞的外侧是一条狭长的通道,不算深,大约五十米左右就到底了。尽头是一个天然石洞,干燥洁净,四壁平滑。特别适合她观看仙道三大派掌门的秘密会议记录。
轻轻拔出紫青双剑,御气使它们散发出美丽的光芒以照明,虫虫发现自己调动体内真气的水平越来越熟练了,几乎到了心领神会的地步。同时她还发现山洞入口的石壁上写着四个字,不过小八走了两趟也没有看到,她则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十洲三岛的文字对虫由来讲太生涩了,也不知道是甲骨文还是篆宇,反正字认识她,她却不怎么认得宇,好在这里的语言和现代没有差别,交流没有问题,所以她的书写水平和英文水平差不多。不是一个「烂」字可以形容的。
其实如果她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这四个字是她所熟悉的,几天前她还因为没有看到这四个字而进入了隐流的禁地,最后导致要逃出沧海岛。
没错,这里是禁止进入的地方,在洞口不仅有警示字体,还有一个奇怪的结界,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轻易就突破了。当时只听到「啪」的一声响,好像气球爆了。她和小八一对马虎精,还以为是踩到了碎石子,一点没在意。
走到尽头的石洞,虫虫按捺不住紧张的心情,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墨玉坠子放在平整的地面上,急切地道:「蓝蓝,快,把我师父他们密议的事重播。」
「你答应给我编个花式的吊绳哦。」话音一落,那墨玉坠子突然口吐人言,还是如莺声燕语般的女声。
「放心,一回凤麟洲就给你编,本小姐是大财主,回头再往吊绳上拴两颗珍珠。」虫虫大方的说。
「一言为定?」
「骗你的话就让我一辈子嫁不出去,够毒吧?」
「嗯,够毒了。」这指甲大小的墨玉连嗯了几声,似乎很开心,紧接着立了起来,玉体中间的小孔散发出明亮的黄光,并迅速弥散开,片刻后又凝成一束白光,投射到石洞内平整光滑的石壁上。
(各位读者亲亲,还记得这个宝贝吗?这就是俗称欲知前世因,欲知后世果,看我集天地之灵气,采万物之精华的原原本本、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万试万灵,不灵不要钱、通天彻地、事无巨细反应镜,简称前因后果镜。在第一卷中,花四海打死天门派弟子后,曾经被当做回故当时情景的「法术录像机」用过。)
当虫虫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以男人的声音说话的,还必须施出白沉香和四大师叔所掌握的咒语才能在灵精玉壁上显示并解说其所见所得。
虫虫对前世因果镜一直很好奇,不过因为是白沉香亲自保管,她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后来白沉香派温道乙和她去沧海岛送信,怕在路上出现意外情况,于是让温道乙随身携带着这件会记录任何事件真相的宝贝。
白沉香曾经嘱咐温道乙,不要让虫虫知道此事,可是中途在茱萸镇出了变故,虫虫成为伪植物人,花四海带她去追剿龙老大取玄黄珠,温道乙不能跟随,又怕其中有变,便偷偷把这宝贝放入了虫虫的衣袋中。
前世因果镜外表就像一块不值钱的墨玉坠子,宝气内敛、质地极硬,不易损坏,就算落入他人之手,没有天门派秘密的法咒也不会吐露一个字。倘若丢了,白沉香只要施以另一追寻咒,就可以循着她特有的气息再度找回,因此温道乙才放心大胆地把宝物置于沉睡中的虫虫身边。
虫虫对这一切是不知情的,但是花四海离开后,她换上了男装时,前世因果镜从衣袋中掉了出来。不过她当时急着追那大默魔,只随便带在身上就离开了,直到在沧海岛上的数日悠闲时光,她才发觉这东西居然就是她一直觊觎而不得的宝贝。
她是从现代来的,有强烈的科学意识,于是私下对这灵物进行了残酷的科学实验,结果发现这号称只听命于天门派法咒的宝贝根本和传说中的不同。
首先,她性属阴,是个女的,之前之所以一直用男声,只是因为「女子」行走江湖不便。
其次,她不是非天门派法术不说话,只是她性子别扭,不愿意说出所看到的一切,天门派的法术其实只是不断重复前世因果镜的制作者创派祖师的师弟的命令。而且每回念咒者都要念得心力交瘁,才能迫使她开口。
第三,她只反应事实,并不具备记忆,报告完一件事就会忘却,因此她所记录的事只能看一次。
最后,和所有雌性动物一样,她爱美、爱晒太阳。她之所以和天门派历代主人不和,就是因为那些人太珍视她,总是用完后就恭敬的放入金盒中藏起来,所以她一直赌气。
而虫虫,不仅让她接受日精月华,还日日擦拭,并打算为她换一条吊绳,打扮得漂漂亮亮,因此一人一镜相处极好,和知心密友一样。在这种情况下,虫虫要想知道什么,当然不用法咒,只要说一声就行了。
而这宝贝在融炼之时加入了一缕女体精魄,精魄的名字叫蓝蓝,所以虫虫昵称前世因果镜为蓝蓝。
至于她是怎么把前世因果镜留在禅房中的——
(倒带中)……
当虫虫得知三大掌门不会让她这种小白了解绵延泉的秘密后,脑筋急转,之后故意显得无礼,以气坏白沉香,分散三大掌门的注意力,并在怒气冲冲中自摔一跤,以极快的手法把「蓝蓝」塞入禅房厚重门坎处的破损中。
那是她进门后无意中发现的。
再之后,她感觉那三位掌门谈得差不多了,于是诱使玄风师兄与她比武,吸引所有人都跑到习武场来,同时派小八趁乱把蓝蓝拿了回来。
不过比武如此凶险是她没想到的,还差点送了她和几位师兄的小命。但是所谓富贵险中求,没有这冒险的计划,她现在也根本没有机会看三大掌门密谈的情况。
她要十洲三岛和平,所以必须探寻多年前的秘密。
3-24 南明大师的灯
石壁上像放电影一样闪现着过去的时光。因为虫虫是第一次使用前世因果镜,所以那些影像是从她带着墨玉之时开始回放——
花四海亲身背负她追击龙老大,一路上日夜不停,偶尔休息时,他会温柔的把她抱在怀中,轻吻着她的额角,虽然不说话却胜过千言万语,那温柔是他从不曾表露的,也是她从不知道的。
古忙山、莫嗔泽中,他力毙龙老大,为救凤凰重伤自身,浑身鲜血淋漓却故意漠然的表情让她再度心疼不已。接着是那清凉夜色中如火的激|情,几乎就要拥有彼此。
一瞬间,虫虫的心火烫火烫得发软,在黑暗的石洞中却觉得天地无比宽阔。难道只有从旁观者的角度才能看到他的真情吗?他似乎在爱着她,那么她折腾挣扎了许久都是值得的。
「咳咳!」蓝蓝清了清嗓子。
黑暗中,虫虫涨红了脸,这是她第一次从第三者的角度观赏自己如此「Se情」的表现,她觉得自己有拍A片的潜质,不过她脸红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后悔。
为什么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吃掉大魔头了!
他是那样严苛于己的人,两人之间如果有了夫妻之实,她就一定能用责任二字绑住他,让他为她回头、停留、继而缱绻。假如两人无情她不会如此,可看他的表现明明是有情的。
或者她可以自做多情地以为:他对她不旦有情,这感情还很深很深。
正懊恼着,一声忽哨声突然响起,感觉带着几分轻浮和调笑。
虫虫瞪了蓝蓝一眼,觉得这女镜可能扮男镜的时间太长,行为举止已经巨并化。她和花四海的这个场面是火辣激|情了一点,但毕竟三点没露,同样身为女性,她不该有这反应的。
不过也难怪,毕竟花四海露了两点,而且他身材好得让人流口水,这色女镜发出惊叹之声也很正常。
按下来,石壁上出现了三大掌门密谈的事。看到这一幕,虫虫全心都集中雇那些对话内容上,没有追究蓝蓝行为的异常。直到全听完才恍然大悟。
原来当年六道大战的秘密连三大掌门似乎也不很清楚,但是绵延泉却是关系到十洲三岛命运的天兆之泉。从这些情况推论,当年参与六道大战的人只怕几乎死绝了,大战的原因也绝非争权夺利那么简单,而且一切线索都被掩盖了起来,她调查起来会非常困难。
她隐约觉得花四海现在的行为似乎和那场奇怪的战争有很大的关联,可现在既然搞不清前尘往事,也只好跟随着唯一的线索走。就是:绵延泉之水为什么会骤减?他们天门派上一派高手集体失踪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当然还有白沉香所掌握的半个秘密,但是她很怀疑杨师伯的大弟子王平会不会乖乖交出那两把秘传钥匙之一。
那么,万事知会不会知道六道大战之事呢?
这只鸡功能有缺陷。虽然号称「万事」皆知,但它其实只是知道它出生后发生的事,不能预见、不会搜寻。有神力阻拦的东西也无法猜测,除了吃和睡,再没有任何优点。一肚子坏心眼,斗嘴倒很在行。
它号称有三千多岁,只怕是吹牛。因为每回问它具体一点,它的答案都不一样,不是故意的就是真忘记了,倘若六道大战是在它出生前发生的。那问它也是白搭。再说,它和阿斗跑到哪儿去了也不知道。想问也问不成。
唉,真是焦头烂额的事—大堆,似乎各种矛盾都在很短的时间内集中了起来。或者十洲三岛的局势本来就危如累卵,只要一个因头就可能触发。
唉——
又是一声长叹。想想和平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等等,刚才的叹息声不是她的,也不是蓝蓝的,而是一个男人的!和刚才的口哨声如出一辙,声音就来自——来自——她的身后!
却邪双剑本来熄灭了光芒,但此时它们感受到虫虫的警惕之心,紫青剑光再度闪亮,随着虫虫转身的动作,照在发出声响的石壁上。
没有。什么也没有。石壁很平整。呃,应该说相对平整,并不太光滑,因为石壁上有一盏灯。不是正常的油灯,而是好像有人闲来无聊,雕刻在上面的。
「什么妖魔鬼怪?」却邪双剑一指,紫剑长,青剑短,直对着那个壁画灯,丝毫不敢怠慢。
如果是在现代,她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山洞中听到石壁上有人说话,非吓个半死,以为是闹鬼不可。但这里是哪儿?十洲三岛,仙、鬼、魔、人、妖还有天神共处的地方,什么怪事没有?她都被习惯了。不过刚才因为声音出现得太突然才吓着了她,这会儿心里虽然扑通扑通乱跳,面子上的勇敢还是要摆一下的。
「唉唉,小心点,虽然我是神物,可也招架不住神剑的凌厉,损了神物可是要遭天谴的。」壁画灯扭动了一下,却没有从石壁上凸下来。
它一说话,虫虫就不怕了。所有的事都是这样,只要能交谈,就没什么可怕的。她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一脸正气凛然地道:「先报上名来。」
「哦哦,我想一下。」灯沉吟道:「我这一代的主人是南明那小子,所以我现在叫『南明大师的灯』。」
「南明大师的灯?怎么?还一代传一代啊!行啊你,真是宝物啊,怎么没听南明大师说过啊!」 虫虫挥动紫剑,让剑气划过石壁,虽然小心着没有伤到灯,却在它附近划上了几条石痕,吓得灯缩成一团。
「那是因为他驾御不了我。唉唉,小心哪,无心之过也是过,照样会遭天谴,老天是从未不听辩解的。」
「呀,还威胁我?」虫虫一挥青剑,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那灯却突然暧味地道:「悄悄告诉你,小花有秘密。」
这话生生让虫虫的剑停在半空,本来她就没打算伤害这来历不明的灯,只是吓唬它一下,这会儿更是愣在当地。
小花?它说的是花四海吗?叫得这样亲热,难道这灯知道他身世的?甚至原本是他的灯?
3-25 神物看上神物,法宝家上法宝
「我不是他的灯。」灯似乎知道虫虫心中所想,「我就是礼佛寺的世传宝物,不过除了创派祖师,没人能请得动我,要不是你带着那灵物之镜,我还不让你进来呢。」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进来时时没有听到一声脆响么?那是我为你破的结界,不然你怎么进得来。你当礼佛寺的人是傻瓜吗?放着我这样的神物于后山山洞,能没人看守吗?虽然这洞隐蔽,外人不容易找到,而人口处又写明禁止入内,本寺弟子不会闯入,但怎么也会防着点呀。唉,这大姑娘长得挺俊俏的,看着也机灵,怎么却是愚钝之人?你不要以为本灯是被关在这儿的,我只是闭关,因为以前在六道大战时受了点伤,损坏得太厉害。这是我自己设的结界,随时可以来去自如,南明那小子隔三差五就会带着弟子来拜我呢。切,我的辈分高得很!」
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骂虫虫笨的时候,虫虫本想仗剑欺灯来着,但一听到它说起六道大战好像很清楚情况似的,又听它用那样的语气说起大魔头,恐怕是一盏知情灯,所以忍耐着没去报复。
「小花——你是室花大魔头?」她心里有些慌张,用力压着要发抖的嗓子问。
「什么大魔头?不就是花四海那小家伙嘛!」灯大刺刺地道:「老人家我虽然不出洞,可是知道天底下所有的事呢。」
不是又号称「万事知」,结果每到关键时刻就用不上吧?虫虫被迫害欺骗得严重,一时产生了不信任的遐想。却听那位除了她,从不肯在外人面前轻易说话地蓝蓝Сhā嘴道:「一定是南明大师时常向它讲解世上的事,虫虫别被他唬了。」
「蓝蓝果然聪明,不愧是我辈中之至灵之物。」南明大师的灯接着话茬捧了一句,听语气还很热情。
「蓝蓝是你叫地么?」前世因果镜大怒,墨玉之体弹到了半空中,被虫虫一把抓住,套在脖子上。
「不要吵。」她劝。
「我可不就是因为感觉到你的气息,才放这大姑娘进来的吗?不然我为什么偏爱于她?」南明大师的灯根本不理虫虫,只对蓝蓝道,听语气还哈得很哪。
这个虫虫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老公做了什么错事被老婆逮到,可怜的男人急着辩解。不过灯说得也对,凭什么要对她另眼相看呢?那么一定是因为蓝蓝了。
神物看上神物,法宝爱上法宝,这似乎听来可笑,但他们都是集天气灵气或者道法凝结衍生而来,具有人性和神性,仙气也多,彼此间的认定更为直接简单,就连宝莲灯还有雌雄一说呢!
虫虫哈哈大笑道:「你不是对我家蓝蓝一见钟情了吧?那你可得巴结我。不然我保证让你相思成灰,不信你就试试。」末了她又「阴险」地补上一句:「灯灰。」
才说完,就觉得脖子上一凉。那是蓝蓝表示不再说话的意思,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可那盏多情灯却脸皮老厚。大声道:「天地分阴阳,事物辨雌雄,这就是最大的天理,爱慕之心人皆有之,大姑娘你如果强行违背那真是天理难容。」
虫虫挥剑一指洞顶,「天?我现在对他很不满意。能怕他吗?倒是你,偷听了我天门派地好多秘密。我现在考虑要不要丧尽天良,杀灯灭口。」
「你是指——你和小花小家伙抱在一起滚来滚去的事?」
虫虫身上的血全涌到了头上,脸涨得通红,这么伶牙俐齿的人居然有好几秒钟答不上话。她现在有点庆幸自己没有吃掉花四海了,否则还不让这色灯看了活瑃宮?
「少废话!你现在最好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一定会痛下杀手。」她故意显得凶恶来掩饰尴尬和羞涩。
「想知道小花的秘密就先放我下来。」灯讨价还价。
「不行,你阴险又古怪,如果放你下来伤人怎么办?再说你不过是个壁画,下得来吗?」
「哈,大姑娘,你是怕我施出法力,打不过我吧?」灯抖索着笑了笑,「放心,我的心肝宝贝蓝蓝在你手上呢,我怎么敢使阴谋诡计。再说,法宝不会说谎,你让蓝蓝感受一下,我可是邪恶之物么?唉,禅心一点向灵通,化身万千道不同,有缘曾经比肩过,回首愿望伽蓝宫。」
哇,这死灯,居然吟情诗?
虫虫牙齿酸倒两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强忍着要自杀的冲动,伸手抚摸了一下墨玉道:「蓝蓝,他没说假话吧?他看来很不老实,咱们不能给他骗了。」
蓝蓝没有回话,实际上是用心语向虫虫传达了此灯确实是礼佛寺之物,而且也不含恶意的信息。
虫虫心里有了谱,慢慢走近石壁,左看右看,那灯也不过是一副壁画,就算画得栩栩如生,还是不能抠下来的。要不,是要拿剑挖下一大块石头才行?
想着,她举起却邪双剑中较短的青剑,但还没等她把神剑当刻刀,灯就大叫道:「不用这样费劲啦,你只要拧一下灯座上的按钮就可以。」
虫虫忍不住好奇,用青剑当蜡烛,凑近了细看,果然看到壁画灯的最下面有一个突起的小圆点,在这黑咕隆咚的山洞里,不趴在石壁上绝对找不到。
「你不是说你自我封印吗?为什么不自己下来?」她忽然灵机一动,停下了已经摸到按钮的手。
「呃——这个——咳咳——你有没有听过,有时候自己可以困死自己?你这大姑娘心一点也不善,非要问人家尴尬的问题!可是你要明白哦,救了我有大大地好处。你想,南明那小子不能驾御我,我就是自由的灯,如果你帮了我,我就可以当你的法宝。到那时,还不是你要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这事明告诉南明也可以,条件是你要让我和蓝蓝在一起。」
有这好事?钻钻山洞也能得到法宝!不过这破灯能有什么用,照她看不如一个大号太阳能手电更管用。
但,他知道大魔头的事吧?
虫虫停顿了几秒,直到蓝蓝确定的告诉她,这灯绝对没有说谎话,才果断的把那按钮使劲一拧,根本没考虑到她是无法为蓝蓝做主地,因为蓝蓝属于天门派,并不属于她。
只见眼前的石壁变得模糊了似的,发出咔咔的声音,接着拱动着把一盏实体灯吐了出来。
3-26 小强也会累的
灯只有手掌大小,样子普通,陈旧得很,既没有灯芯也没有灯油,灯身上生满了绿锈,雕刻着奇怪的文字和花饰。不过它出了石壁后并没有落地,而是虚浮在半空中,「我老人家终于出来了。」他满足的叹息,伸了个懒腰。
虫虫野蛮的伸手一把抓住他,「既然出来了就要遵守诺言,成为我的法宝,听从我的指挥。」
「我可不可以先和蓝蓝——」
「不可以!」 虫虫断然拒绝,同时想起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于是好奇地摩擦了三下灯身,没想到灯居然真的亮了起来,把石洞照得恍如白昼。
哈哈,原来外国的神话和现代魔幻作品都可以在中国找得到相似的东西,果然万法归宗,大爱啊大爱。
「从今后,你就不再是南明大师的灯,改名为『阿拉丁的神灯』。」她马上宣布主权。
「阿拉什么丁?我听蓝蓝叫你虫虫哦。」
「我大名叫姚虫虫,道号蚂蚁,印度阿三是我行走江湖时的化名,阿拉丁是我的外号。你既然是我阿拉丁的灯,以后简称拉灯。」
「拉灯?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岂止不错,简直是非常特别以及绝对的拉风。」虫虫尽量压抑着急切的心情道:「那么拉灯先生,告诉我花四海究竟有什么秘密?」
拉灯笑了一下,语气中也听不出是得意还是嘲笑,「主人。花四海的秘密很简单,他小名叫小花,口头禅是『闭嘴』。一直占据恶人榜第一名的就是这厮。」
「还有呢?」
「还有什么?没了。」
就这?没了!敢情耍她哪,为了能从石壁上走下来,为了追求蓝蓝,居然敢诳她!这叫秘密吗?这是十洲三岛人人皆知的事。可是为什么说他是恶人榜第一位?他从来不是恶人,他只是冷酷得连自己也忽略、连自己也厌倦罢了!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试图去了解他呢?
虫虫失望之下心头火起,不怒反笑道:「那恶人榜第二名是谁啊?」
「这个你应该知道啊,是西贝柳丝,残花败柳嘛!别和人说这是我告诉你的。唉,我是好人。上回还有人说来着,那可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位这么说的。」
「你是好人,我也这么说,凑一万整数吧。」虫虫咬着牙说。
拉灯浑然未觉某虫语气中地威胁,慢吞吞地道:「我已经决定做万全好人了,不过无功不受禄,所以我决定做你的好法宝,特别有用的那种。说来我之所以结束多年苦修,想入尘世还是因为蓝蓝。唉,劫数啊劫数。你为什么带她来呢?让我一下感觉到千百年来从没有遇到的气息。情之一物,终是大劫,还是乱了我的道心。」
「道心乱了是吗?我看你没有灯芯啊。不然我们切开灯腹看一下好了。」虫虫跳起来,怒火暴发,把手中灯按到一块大石头上,挥起了手中剑。
拉灯一直装模作祥,这时候才觉得怕,讨饶声中,灯身漾起一团青碧之光,形成了一道结界,虫虫本来挥剑也不狠。就那么两下里抗上了。
「你说知道那个大魔头的秘密,居然是骗我的。有你这样当法宝的嘛! 主人我要惩罚你。」希望之下的失望,使虫虫的声音都哽住了,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威胁的脸,瞬间流露出伤心之色。
她不过是想了解六道大战的秘密,想找到让十洲三岛和平的方法,想让师父和师兄弟们不必去死,想有机会能和大魔头安静的谈一场恋爱,温暖他冰冷的心,为什么就那么难呢?为什么感觉有机会了,却到头来一场空呢?
她也是女人,也会感到无助和迷惘,她也会累啊!
那个大魔头完全是放弃的态度,两个人的爱情却由她一个人努力,他一直在前面冷漠的走着,不曾停下一步,而她则辛苦的在后面追。摔跤了,受伤了,还笑着对自己说不碍事,多磨地一定是好事,易得无价宝,难道有情郎,等到成功赖上大魔头的时候,也许回过头来看这一路,每一步都是必须。
另一方面,她来了十洲三岛后一直处在奔波之中,她就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神经再坚韧,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虽然她一直嘻嘻哈哈,鼓励自己不要气馁,但她面临的种种压力又对谁去诉说呢?
尤其,当她以为抓到了一点线索,结果又是白忙一场之时,那种沮丧感让她乐观的心瞬间变为一片灰暗与破碎,可心里又明白不能迁怒于拉灯泄愤,于是她干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这么多日子来的折磨和辛苦,从心理到肉体,都在这一刻宣泄了出来。
一灯一镜全被她吓着了,只能笨拙地哄着,不过却没有任何效果,虫虫越哭越凶,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洞外传来勿促的脚步声和小八的呼喊声,「七师姐,好了没有,师父发了云燕之箭,催我们快回去呢。咦,这是什么东西?」小八指指石头上的灯。
好在灯和镜都比较警觉,在小八往洞里走的时候就全闭了嘴, 所以场景显得不太奇异,虫虫虽然止住了哭声,但满脸泪水、抽噎不止,着实骇住了小八,忙问:「怎么了七师姐?难道——难道师父他们谈的事——很——严重吗?」
虫虫以衣袖胡乱抹了一下脸,连吸了两口气,胡乱解释说:「没事,我是被——感动的, 三大掌门太有我佛大无畏的精神了。算了,回头再和你说。不过师父有什么急事啊,不是说要在寺里住一晚吗?现在居然发云燕之箭。」
云燕之箭不是真正的箭,而是一种法术,天门派有急事紧急召见弟子,或者训练弟子的反应力,也就是演习魔道进攻时,就会由掌握此法术的高手发此箭于天,让散在山上各处的弟子速速集合到某一地。
发此箭时,掌中真气真冲云宵,到达最高点后会化为一只墨燕,伴随着燕子的呜叫声在空中盘旋三圈,而后消失不见。观感上很是漂亮,不过因为云燕飞掠太急,声声催促,总是让虫虫这种低级弟子手忙脚乱。
小八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速速赶到就是了,只可惜在这里不能飞。」他怕师父发现他和七师姐偷拿前世因果镜的事,心里有点紧张。不过七师姐尽管哭得古怪,却似乎一点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让他感觉心里也有了点底。
再一撇眼,见情绪还未回复的七师姐漫不经心的把那盏分外小巧的灯别在后腰,不禁大为好奇,要知道他们头回进洞时可没发现有个青铜小灯啊。
才要开口再问,就听洞外又传来燕子的呜叫声,知道师父发了第二只云燕之箭催促,当下也来不及说话,师姐弟两人一路小跑,急着赶回,因为不能飞,到达礼佛寺门口的时候已经累得一条命只剩下半条。
3-27 白沉香暗自得意
「你们两个跑到哪去了?」白沉香皱眉道。
虫虫左右一看,发现根本没有外敌入侵,但是差不多所有人都在,似乎是送别的场面。她本来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此时心里登时放松,双腿再也支持不住,膝盖一软,跪坐在白沉香的脚边,哪有能力答话。
一边的小八不擅说谎,干脆也低头不语。
白沉香见他们两个行为古怪,虫虫脸上还隐有泪痕,心里颇感意外,但还没等询问,就见南明大师一脸错愕,向前走了几步,指着虫虫,嘴唇哆嗦了两下,却没有出声。
「劣徒,你又做了什么?」白沉香惊怒。
虫虫摇了摇手,没精力和师父「战斗」,只伸手拿下别在腰间的灯,随手扔给南明大师,勉强道:「问他问他,我和小八不过是闲逛中有奇遇。」
南明大师急忙双手接灯,诚惶诚恐地捧至一边去私聊,神情间十分恭敬,还频频点头称是,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后才在一群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又走了回来,把那盏毫不起眼的灯捧到虫虫面前道:「蚂蚁贤侄,神灯说要奉你为主百年,还请善待我礼佛寺传世之宝。」
虫虫离白沉香最近,清楚地听到他吸气的声音,转头一看,见他虽然面容严肃,但看向她的目光中却颇有嘉许之意,还频使眼色,意思是让她赶紧的把宝贝接着。
她明白这见宝眼开的白掌门很满意她这「劣徒」跑到人家的地盘都能搜到好东西的本事,很想拒绝做神灯的百年之主,和白沉香对着干。不过她虽然顽劣却不是任意胡闹的人,知道这神灯还需要细细拷问,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当下接过灯,随手又别在后腰上。
哼,这死灯真是狡猾,和她在山洞里谈条件时可没有定下奴隶契约的限期,现在居然单方面蹦出了百年之期。好啊,跟她玩心机,以后有他好看的!
一边的白沉香见法宝入了他弟子之手,状送了一口气,南明大师却把心提了起来。
这神灯是礼佛寺传世之宝,创派祖师遗留之物,因在六道大战中受损而闭关自修,绝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而且它虽然是创派祖师传下的宝贝,但除了他的师父方晟大师外,没人用过此灯一次,也不了解它的神通,更不用说驾御了。今天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竟让天门派的小弟子降服了去,他虽然一向慈悲为怀,没有门户之见,此时仍不免耿耿。
「白道兄,既然蚂蚁贤侄已经回来,我们就启程吧。」南明大师调整心情,尽量忽略礼佛寺的神灯、弟子们都要跪拜之宝物被人当烧火棍一样别在腰后的心痛感,缓缓地道。
白沉香早就做好了安排,此时趁着对小八再说一遍的机会又嘱咐道,「黄乙,你随大师兄他们在寺中留宿一夜,明天一早就回云梦山。帝乙, 你要协助师叔们看紧门户,倘若魔道前来挑衅,务必忍耐,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蚂蚁,你就留在为师身边。」
哦哩?本来虫虫已经爬起来准备归队的,此刻一脚举在半空。犹豫了下,又放了下来。
看了密谈记录,她当然明白仙道三大掌门是先要去隐流观察绵延泉,再去云梦山寻找天门派遗留下的秘宝。可是白沉香为什么要亲自带着她?难道不放心她到了如此地步,非要盯着她才行?
如果可以反对,她当然想单独待着,因为她有太多纷乱的心情要梳理,有太多的秘密要探寻,可是看到白沉香不容拒绝的眼神,她——忍了。
白沉香好歹是她师父,哪能一回不让他赢?如果他当场暴走,维持千年的风度就全完了,她不能这么狠毒。
于是大家兵分两路,大部分弟子都各回各派,唯有虫虫被三大掌门带着,或者说押着去了沧海岛。
路上,虫虫第一次见识到了流星闪马,之前听柱子岛主说是被背来的,她一直以为是正常意义上的背,还想着既然此术名为流星闪马,就要有「星」有「马」,或者是身上有星状斑点的马,却原来并非如此。
他们先是由草草师姐等几名中堂弟子分别在脚腕上拴上一条奇怪的小鱼标本,实话说这小鱼标本绝对是天下最漂亮的,通体银白、栩栩如生、还长着一对浅红色翅膀,不像渡海人的雌雄蛤蟆船票那样既恶心又Se情。
等做好这一切,中堂弟子们就手挽手围在众人之外,集体默诵咒语,而本身不会流星闪马之人都要闭上双目。
虫虫平日对白沉香本来是有多远离多远的,但此时感觉生命会有危险,于是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白沉香倒也没有甩开她,颇有点当师父的觉悟。
她只感觉绝对的静止感和真空感,似乎又回到了她受伤昏迷时的状态。但那只是一瞬间,睁开眼时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就这样好像移形换影一样,连续重复七次,每次间隔半柱香的时间休息,然后他们就站在了沧海之滨,那里早有人领了龙帝白鹤等着,好带他们渡海。
一上岛,白沉香就嘱咐(语气像是威胁)虫虫不要乱跑,之后和南明大师、柱子岛主一起去研究绵延泉的问题去了。
虫虫百无聊赖,一边整理沮丧地心情,让自己重新恢复斗志,一边学学驻颜术,还缠着草草师姐教了她流星闪马之术。
由于事先柱子岛主吩咐过草草,因此一切顺理成章,想来是柱子岛主觊觎白沉香的美色,想当虫虫的「后妈」,所以努力讨好白沉香「最宠爱」的弟子,连她都没学过的法术也教给了这个曾经误入绵延泉禁地而后逃跑的外人。
不过要运用流星闪马,不仅要学会特殊的密咒及修炼之法,还需要那种名为「离奇」的小鱼标本,所以虫虫毫不犹豫地出卖二师兄,向草草师姐讲了燕二师兄的各种生活琐事,不道德地换取了三对离奇鱼。
这种鱼可以反复使用,换句话说她可以同时带两个人和她一起实施移形换影大法。
也许就带着九命和阿斗,反正万事知可以揣在兜里。可是,他们去哪里了?
一连三天,白沉香才出现,看他的样子虫虫就知道他们折腾了三天也没研究出所以然来,听草草师姐说,师父和南明大师轮流下泉寻找泉眼,柱子岛主因是精灵之体,不能入水太久。
看着白沉香憔悴的面容,心知绵延泉一定不是一般的水,入水太久会对人体造成伤害,虫虫居然有些心疼。
看来果然人非草木,时间久了,她对和她相处不和谐的师父也产生了亲人般的深厚感情。
「泉眼必是与内陆相接,潜了很深也找不到,而且泉水深处有古怪的阴力,不能前行了。」白沉香心下烦闷,居然对虫虫说了实话。
「那就到内陆找呗,和泉水较什么劲儿啊。」虫虫奉了一杯茶给白沉香,闹得白沉香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可是劣徒头一回这样,难道她终于明白要尊师重道,终于懂事了么?不过虫虫下面的话又残酷地拉他回到了现实。
「咱们快走吧,这岛上没什么玩的,你又不许我到处走,闷也闷死了。」
白沉香气不打一处来。
这劣徒!
这都什么时候了,天下动荡不安,大家的生命都要不安稳了,她居然还想着玩。不过他心力焦萃,没心思再教育她,只得拂袖而去,傍晚就连同南明大师和竺竹离开了沧海岛。
因为没有中堂弟子跟随,他们不能用流星闪马,而是御器而飞。三人都是绝顶的仙道高手,带着虫虫一人倒并不累赘。
何况她一路上不断练习新学的隐流密术,进境相当之快,三大高手对此都非常惊奇。
要知道流星闪马之术不仅需要离奇鱼和咒语的配合,还需要法术修炼。隐流弟子通常需要修炼几十年才有小成,天赋高的也要十几年,但虫虫几日之间就掌握得有模有样。
虽然这和她身负的强大到看不透的金光神气有很大关系,但她对跑路这档子事的悟性却也仙道中千年罕有的。
对此,白沉香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但暗自得意是少不了的。
3-28 兵不厌诈
五日后的夜里,—行人到达了凤麟洲。
离云梦山还很远,就看到前方的天空中剑气冲天,中间隐约还夹杂着一道道凛冽魔气,映得半边天空光华闪烁,如同极光一样美丽。
白沉香脸色大变,因为这表明有魔道的人入侵云梦山,何况从剑气和魔气的凶险程度上来看,那边可能正在发生一场大战、惨战。
难道是魔道中法力高强的大人物领魔兵来袭?!要知道天门的上一派高手虽然于两百七个六年前尽数失踪,但四大师叔都留守在山上,门下弟子也非泛泛,山上又布下了高超的防御阵法和结界,防守的能力是相当强的,若非绝顶高手领兵,绝不能轻易攻入。
「说不定是花四海那魔头亲上云梦山!」三大掌门相视一眼,心中都产生了这种不祥的想法,尽管不能确定,却也来不及细细考虑,只情不自禁的加快了飞行速度。
虫虫心中也有此想,不禁心头突的一跳,如遭重锤一般,差点跌下却邪双剑。
自花四海走后,她日夜思念,盼望早一点相见,但绝对不能是在敌对的情况下。她拼命要了解六道大战的秘密,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十洲三岛和平,就是为了能化解仙魔两道的对立局势,可大魔头来这么一招,不但不会能化解仇怨,还会使局势雪上加霜!
难道,他真的想一统十洲三岛,攀上权利的顶峰。做这天下的王者吗?难道,他真的一点不顾及她做为剑仙的尴尬地位吗?难道,她在他眼里不过是生命中的意外,偶然的调剂,根本不值得为此考虑吗?
虫虫几天来终于平复下的心情和重新树立的信念,在这一刻又纷乱动摇了,这让她完全不能思考,只被心里的惶急催促着、逼迫着,紧紧跟着三大高手疾飞,居然没有被落下。
片刻到了云梦山上空,就见极顶之上的外围冰城已经被魔火融化了少部分,不住的有碎冰掉落、崩塌到山下。带动着浞土山石,隆隆响着,像滚起一串串惊雷。
东苍天、西魭天、南炎天、北玄天漆黑一片,人影皆无,只有中钧天火光熊熊、杀声阵阵、半空中法宝横飞、呜呜尖啸着。撒星殿前,伤亡遍地,已经分不清是魔道门人还是天门中人,显然战场就是这里了。
战场四处,还有战斗在进行。
东师叔刀朗正与渡海人、鱼嫂、孙二爹魔道三人组战在一处,逍遥连环索吞吐翻转。如一条灵蛇,不过速度比之平日慢了许多,索上光芒微弱。显然是身受重伤,目前勉强维持而已。
南师叔墨武守在撒星殿角,唇边胸前全是血迹。脚步踉跄。但他浑然不顾,恕吼声中双手挥舞,操控着半空中一对乌黑的霹雳铁笔,力抗十几名魔道中人的围攻,显然为那些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伤重弟子拼上了性命。
西师叔苍穹和北师叔桃花在这个时刻居然不见踪影,不知道是遭到了不测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他处。各支弟子奋力与魔道门人绞缠在一起,互有死伤。一向平和安宁的云梦山绝顶,此刻成了修罗场一般,不断有人倒下,血气弥漫。
战场中心,也有两个人在对战。也许因为他们的实力太强大了,剑气魔气激烈对撞,在外围形成了巨大的风旋,使得方圆几丈之内的空无一物,只有他们两个。
左侧的人看不清面目,全身包裹在一团深黑魔气之中,隐约中只看得到他高大的背影稳稳的不动。黑气里,时有银色弧光掠出,带着开山裂石般的霸道力量攻向他的对手,每一击都凌厉无匹。
右侧的人身材结实、衣着朴素,周身被蓝光闪闪的真气罩保护着,手持一柄扫帚,不断抵挡攻击,虽然处在下风,但却屹立不倒,竟然是哈大叔!
这变故再度震得虫虫差点从半空中跌落。
每个认识哈大叔他人都知道他是云梦山紫竹林的守林人,在天门派中虽然辈份高,实际上却是做杂工,种菜担水,到山下换取日用品,甚至为虫虫煮饭缝衣都是他做。他的脾气要多温和就有多温和,别说打斗,和别人都没有红过脸,连最拘谨的天门弟子在他面前都会活泼和放肆。
这样一个老好人,竟然是一代深藏不露的高手吗?!
以那个魔道高手的攻击力来看,就算白沉香亲自对付尚且吃力,哈大叔却不知抵挡了多久而未败。看样子倘若不是他,天门一派只怕被人杀光了。而他,在这种情况下仍然雍容镇定,气度尊贵,还带着三分骄傲,脸上的表情全变了,似乎是一派宗师,或者一道之王,不再是虫虫认识的那个温柔和气的哈大叔。
「花四海,休得猖狂!」白沉香站在半空大喝一声,哪里还按捺得住,只略扫了一眼就落下云头。
他这回出门并没有随身携带他的无双杖,只持普通的三尺青锋冲入了战场中心,地面卷起的征风吹得他的宽袍大袖猎猎作响,但他毫不理会,向那一团黑气真冲了过去,气贯长剑,红色光芒从剑身疾射而去,宛如一线烈火,暴烈而决然。
嘭!
红光与黑气甫一接触就发出暴响,白沉香和那黑影同时后退数步,而这一击解了哈大叔的困境,他反手一挥扫帚,蓝色光华如海水般涌出,波浪一样覆住了那团黑气。
虫虫惊叫一声,心差点跳出喉咙。
那人真是大魔头吗?身形很像,那些银色弧光也似是从他的冰魔刀中挥出,这一切似乎做不得假,可为什么他不以真面目示人?!是怕了什么,还是不想面对什么?
眼见那黑气以一敌二并不落下风,力抗白沉香与哈大叔两方,隐身其中的人哈哈大笑道:「白沉香,你一直以正派翘楚自居,现在不也是从背后袭击本王吗?」
虫虫的脑袋「嗡」的一声,心里的天空瞬间黑暗。
这声音——这声音是她朝思暮想的,是她就算死去也不会忘记的,是拥抱着她,温柔的呢喃着叫她名字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趁白沉香不在时偷袭天门派?看样子好像要赶尽杀绝!
他要做什么?他在想什么?要得到什么?在他们分别后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他吗?
白沉香挥剑一指:「花四海!你以魔王之尊,夤夜偷袭,这般无耻,还有脸说别人么?」
花四海冷笑道:「笑话!你不懂兵不厌诈吗?废话少说,力量胜于一切,今天本王就和你放手一搏,看你天门派会不会灭于我手!」说着暴喝一声,泄地银光从黑气中源源涌出,寒意迅速席卷整个战场。
3-29 回头是渊
虫虫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反应,可她身边的南明大师和竺竹却动了,同时落到地面上,介入到战团之中。
南明大师口颂佛号,一手把颈间佛珠抛向空中,另一手指向花四海。
那佛珠被祭上天后瞬间扩大了数十倍,牢牢笼罩在那团黑气的顶部,一百零八颗佛珠,颗颗紫光迸现,长短不一的光芒如同一柄柄利刃,旋转着击向黑气,发出呛啷呛啷的声响,紧紧压住黑气,使它掀了几次也无法上扬。
而竺竹的法宝则是一柄纸扇。
那纸扇一经祭起,在黑夜中看来也是彩光闪闪,花团锦簇,映得半边天色似乎都亮了,随着竺竹极优美的手势,一朵朵白蝶从扇面上飞出,根本不惧战场中心征卷的气流,纷纷落在黑气屏障上,拼命要钻进去。就算前一批白蝶被魔气杀死,也不过是化为缕缕白气,而宝扇上还有白蝶源源不断的涌出。
四大高手联手围攻花四海,佛珠宝光笼罩在魔气之上;白蝶纷飞直袭,绵延不止;哈大叔挥出冰蓝色的水波,使整个战团都似乎被包围在水结界之中;白沉香贯穿长剑的赤红光芒更是杀气腾腾,带着击之欲其死的凌厉攻击力。
这四股力量合在一起,即使是巨石也会化为齑粉,即使是高楼大厦也会被夷为平地,可是被围在其中的花四海却没有败退,尽管黑魔气被越压越小,气壁被白蝶和赤光攻击得千疮百孔。冰魔刀攻出的刀气也尽数为水汽所挡,他的移动更是越来越缓慢,但他却没有败。
虫虫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破碎了。这就是那个大魔头。实力是伪装不了的。除了他,十洲三岛再找不到另一个人能有如此高的身手,能力战四大高手而不败的。
她六神无主,不知道要如何制止局势恶化,平时的机变百出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心只是想要逃离这里,那样就看不到这一幕了,看不到这打碎她所有梦想和计划的可怕一幕。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能的想逃避。脚却动不了,因为此看到八剑弟子的其他人正联手与一群飘忽的影子缠斗。那些身影感觉很古怪,不像魔道中的人,甚至是不像是人,如树影孤烟一样,闪避时变幻莫测,攻击时残忍凶狠。
天兆有云,八剑聚齐,涤荡魔域!
如今八剑缺一,神剑威力凝和不成。反倒因为他们都是修为不够的年轻弟子而在战斗中落了下风。不过这七名师兄弟为了不让这群黑影闯过去攻击摇摇欲坠的东师叔和南师叔,全体咬紧牙关,搏命一样拦在当地。
看到此。虫虫再也无法旁观,飞身落入师兄们的战团,拔出却邪双剑。
她没有选择!如果在无穷山上阻止通天塔盖成时,她还有理由犹豫着要不要站在花四海的对立面,现在就算她再爱他,又怎么能容忍他杀害自己的门人。那些人,已经有许多成等同她的亲人一样。
「七师妹来啦,八剑终于聚齐。」商帝乙单臂松垂,显然受了重伤。但见到虫虫归队,还是如闷雷般大喝一声。「魔道的王八羔子,受死吧!」他浑身是血,双目闪烁,霸道的气势让师弟妹们的士气为之一震。
本来魔道大举突袭,出其不意的攻破云梦山的防御阵法,人数又占优势,天门派弟子仓促应战,心理和武力都处在了绝对的下风,全凭一股顽韧的劲头才一直坚持到现在,死伤众多。
等熬到白沉香携仙道两大高手及时赶到,众人本就为之一喜,现在听到商帝乙雄心万丈的大喝,更觉士气高涨,局势登时朝着有利于天门派的方向扭转了过来。
「陈兵八剑,斩妖除魔!」商帝乙再度爆喝。
在去无穷山前,虫虫和众位师兄弟粗略练习过一个简单的剑阵,经过一场不大不小的战斗,八个人已经能很好的配合,此时尽管她心里有事,却能自然地跟上师兄们的脚步,准确的站在了自己位置上。
此时她的修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从前剑阵中最薄弱的一环,总是为敌所集中强攻的位置得到了完善,不再需要其他人不断回护,所以剑阵浑然一体,立即产生了强大的威力!
八剑并举,祭上了天空,因为却邪剑一分为二了,所以是九把长剑在半空中相交。刹那间,黑暗的夜空中出现了一道彩虹,九色荡漾出的彩光有如一条条漫天飞舞的丝带,只要碰到那些黑影,就能使他们迅速消失,连惨叫声也来不及发出,好像凭空汽化了一样。
这些黑影原来并没有实体,难道是鬼道中人吗?
虫虫恍然大悟。早听说魔道收服了妖道后与鬼道联手,看来是真的。可为什么,花四海第一个要攻击的目标要选择天门派?
陈兵八剑的剑阵大占上风,虫虫压力一减,忍不住回身望向花四海的方向。见他还藏身在黑魔气中,活动的空间被逼得越来越小,锁麟龙和冰魔刀未出,但这两件法宝所迸现的光芒和四大高手之力激烈对抗。
虫虫心中混乱,机械的跟着师兄们在战场上跑来跑去。
她希望他能赢,因为他是如此骄傲,绝不会容忍失败,但他赢了,天门派只怕会鸡犬不留。可如果他输了,他的命同样也保不住,因为仙道三大派不会放虎归山。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难道她要亲眼看到他被杀死?!
「王,仙道援兵到,不宜恋战!」随着这一群鬼道门人被消灭得干净,和东师叔缠斗的渡海人突然喊了一声,大概是用了法力的,整个钧天的空气都似颤动了似的。
此时的战局已经完全被扭转了。
鬼道的助力被彻底消失后,聚齐的八剑弟子就赶去援助其他同门,而这些天门弟子一旦被解放,又立即去帮助更多的同门。就这样,滚雪球一样,魔道从大占上风,变为了现在的勉强支撑,被众多士气大震的天门中人围攻不止。
虫虫多希望花四海听取渡海人的建议啊,他走了,矛盾就可以缓和,也许她就能想出调解的办法。
可是花四海根本没理会,而是高声笑道:「南明大师的佛光普照、竺竹岛主的蝶舞漫天、白掌门的烈焰剑九式、这位黑兄的六合扫云魔风卷,四大绝技,四大高手,居然苦战良久也擒不下本王么?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黑兄,看你手法本是我魔道中人,为何苟居于此,与我重归于魔吧!」
哈大叔面上肌肉一抖,眼神却坚定无比,昂首道:「花四海,回头是岸。」气度庄严,顶天立地。
「回头是渊。」花四海森冷地道:「即如此,且看本王的的宝鼎收了你们去吧!」
3-30 陈兵牧野
话音未落,一道炽目的白光蓦然从黑雾中心亮起,穿透了雾墙,刺得人连眼都睁不开。之后,一个小鼎在白光缭绕中缓缓升到半空,鼎身只有大约半尺见方,三个足,两侧的鼎耳各铸有一颗狰狞的兽头。
小鼎越升越高,把南明大师的灵宝佛珠一步步逼退,白蝶、剑光和蔚蓝水波则都被白光压得抬不了头,而当它升到一定的高度就开始旋转,一边兽头吐出碧绿幽光,另一兽头吐出赤红光芒,半空中红碧交相辉映,让虫虫以为是警灯闪烁。
她在现代时本来是网站的美工,对颜色极为熟悉,能分辨出个几种不同程度的白,但现在这最普通的红绿两色却让她感到分外陌生。绿色本来是中性色,代表着和平和生命,但兽头吐出的绿光却是碧惨惨的,阴森、冰冷,仿佛是从最深的地狱里射出。而那红光则艳红如血,多凝视片刻,甚至能让人感到血液的温热和粘稠,烦心欲呕。
但奇怪的是,这小鼎似乎有什么损伤,旋转起来的时候略有歪斜,而且碧光能射出很远,红光却只探出有尺许就消失了,极为不平衡,看着相当怪异。
「当心,这是混沌两仪焚心鼎!被其光芒射中,就会被夺走魂魄或者石化肉身!快闪开!」一个声音突然从鼎中传出。
「苍穹!」白沉香大叫一声,腾身向后一跃,左手袍袖卷起。背于身后,右手剑指黑气,惊怒道:「花四海,你把我师弟怎么了?」
「你问苍穹么?他不过被我的宝鼎摄了魂而已。哈,还有桃花哪!」黑雾中传来花四海的声音,「现在我要收了刀朗和墨武,让天门派四大护法师叔之魂成为我护鼎之灵!接招吧!」
他大喝一声,小鼎骤然转动加快,幽碧之光如一莲剑雨一般,从天空中激射而下,伴随着尖锐的破空之声,袭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啊」的一声惊叫,离小鼎最近的一名弟子被绿光击中,瞬间化为一座石像,长剑向前伸着,显然没来得及阻挡。紧接着他周围的人也被绿光射中,惊叫声中,无一例外的石化了,有的还因为站立不稳而摔倒在地,身体被摔得粉碎,其中有一名同门的头一直滚到虫虫身边。面容狰狞扭曲,吓得她差点摔倒。
刹那间,天地之间均被这惨绿之色笼罩。四野阴风阵阵,映得人脸都阴晴不定,没有一个人不受到波及。包括魔道弟子在内,显然花四海为了消灭天门派的人,连手下的命也搭上了。
幸好鼎中的苍穹事先示警于人,所以离小鼎较近的人虽然伤亡严重,离得较远的人却因为准备时间充分,侥幸抵挡了下来。
可是小鼎转动的速度非常快。不给人喘息之机,虽然吐红光的那侧兽头没什么威胁。但绿光眨眼就又袭来,扑天盖地的让人避无可避,就连花草树木被绿光击中后都立即枯萎。而随着绿光箭越来越凌厉,每一次袭击都有人因法力不足而被穿透法宝与兵器的保护,变成石刻的雕像。
白沉香心急如焚,知道再这样下去,天门一派非要灭门不可,当下也预不得自己的安危,合身扑近黑气,勇猛决然,剑上红光爆涨,直刺向黑色中隐约的人形。
然而当他剑到,黑气却蓦地一缩,化解了这同归于尽之势,同时绿光转回,眼看就要照到他的身上。
「白师兄!」竺竹惊叫一声,急挥花团锦扇,以无数白蝶聚在白沉香身外,帮他抵挡漫天碧光。
一边的南明大师见竺竹为保扩白沉香而门户大开,见机迅速,立即收回灵宝佛珠,用佛光罩在她头顶,自己则以自身真气勉强与绿光相抗。
这眨眼间的变故使攻击花四海的力量骤然减弱,竺竹和南明大师不得已采取守势,只有白沉香和包裹在水结界内的哈大叔不顾死活地继续攻击。片刻,那本来被压成一团的黑气渐渐恢复了原样,花四海在其中哈哈大笑道:「白沉香,你害我通天塔一役大败,可曾知今日要以灭门来付出代价么?」
原来!原来他是因为那次的事而选择攻击天门派,原来骄傲的他不能容忍任何一次失败! 虫虫心痛的想着,那么,她多次坏过他的事,他会怎么对她,一样也杀了她吗?不,她不相信,他曾经那么温柔,怎么会对她下得了手。可是现在,如果她不防御也会死于绿光之下,他哪有半点顾念到她。
那边杀神一般的,真的是她深深爱着的那个男人吗?但如果不是他,那声音,那强横的法力,那银色的光芒和黑色的雾气又是什么人才能有的?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白沉香暴喝一声,与哈大叔一左一右,似是心意相通一般,同时对花四海发起最猛烈的攻击。
瞬时,两人的周身都被光焰所笼罩,人影不见,地面上卷起一股炽烈的风,把寒气一扫而光。虫虫以前听哈大叔讲过,那是强行提升真气之法。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孤注一掷,也是强弩之末,倘若一击不成,被对方缠住,就会油尽灯枯而死。
「八剑弟子,陈兵牧野!」白沉香的声音从光焰中传出。
八个人均是一凛。
他们在剿灭鬼道的助力后并未撤阵,所以抵挡绿光箭时相对轻松,只是他们都被宝鼎的威力骇住了,一时没有想到要如何出手,白沉香这一句好像点醒了梦中人,八人一起动了起来。
这剑阵他们只学习过一次,在战场上从未没有配合过,连练习也欠奉,大家在慌乱之中,脑筋居然都还清醒,生涩勉强的按照心法和步伐摆阵,等做完这一切,机械的一抬头,蓦然发现剑阵的上空出现了一柄巨剑,九色彩珠爬满剑身,光芒直冲入暗黑的夜空,映得星月无光,引得风雷阵阵,对着那团黑气呈力劈之势,看来分外骇人!
不仅他们,全场的人都惊呆了。
怪不得天兆有云:八剑聚齐,涤荡魔域!这八名年轻弟子本来修为尚浅,但天授神剑联合在一起,就产生了撼天动地的巨大威力。天门弟子见到这情景当然兴奋异常,魔道中人却是惊恐万分。
「王,撤退吧!」孙二爹也忍不住大叫。
花四海没有回话,刀朗却大喝一声:「南师弟,攻鼎!」
此时他正与魔道三人组纠缠在一起,无法抽身,见八剑弟子配合一次「陈兵牧野」就成功,分外惊喜,可又见他们茫然不知所措,各种气劲互相冲突抵销,明白他们是配合不熟练,不知道要如何发挥这攻击剑阵的最强力量,于是大声呼唤墨武。
墨武听到师兄的指挥,呼喝着召唤回那对在半空中盘旋着的铁笔,乌光掠下时又力克两名魔徒,之后随着墨武腾起的身体和真气的引导,直冲小鼎而去。
虫虫只感觉手上的力量被剑阵带动得后仰,知道巨剑已经扬起,就要劈向花四海的方向。
要亲手杀死他吗?虫虫的心瞬间成冰!
3-31 小心花四海
如果天空是屋顶,那么就在巨剑和小鼎接触的一刹那,屋顶彻底碎裂了,张牙舞爪的淡蓝色电光把天空分割成许多块,发出震耳欲聋的「咔咔」声。地面上狂风乱舞,强力气流仿佛要把人生生撕扯开,深得不见底的穹幕夜色中似有狰狞的黑洞,无数道急速乱窜的彩光全部被吸上半空,吞噬得干干净净。
两强相遇,剑销鼎落,由此而产生的巨大力量把八剑弟子远远的摔了出去,陈兵牧野剑阵告破。实际上,未受到这激荡之气影响的人根本没有,所有人都站立不稳,被黑气包裹着的花四海更是被击飞到撒星殿处,撞塌了一个屋角后才颓然落地。
他没事吧?!
虫虫被摔得七荤八素,心里却惦记着花四海,勉力撑起身子,惊慌地寻找着那熟悉的身影,可眼光所到之处却见所有人都在努力站起来,那个可怕的小鼎就落在场地中心,无光无声,平凡陈旧,似乎每个人都伸手可得。
「快抢回宝鼎。」有个声音微弱的在虫虫身后响起,扭头一看,是重伤的刀朗师叔。虫虫这才发现她摔落的地方离小鼎很近,身边是燕二师兄,可是他伏在地上不动,似乎摔晕了过去,隔鼎相对的是黑武师叔和六师兄温道乙。
苍穹师叔和桃花师叔的魂魄在鼎内,必须取回来!
虫虫想着,看了一眼远处也在挣扎的黑影,咬紧牙关站起来。摇摇晃晃向小鼎走去。要拿回来!要拿回来!苍穹师叔和桃花师叔的命就在一线之间!
那小鼎静静地卧在地上,半点邪气也无。虫虫忍耐着膝骨的软弱,手臂上似有热流缓缓淌下。可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只看着小鼎在眼前一寸寸放大,直到她可以触及。
她弯下身子,颤抖着伸出了手,手臂却似乎断了一样使不上劲,时间和空间都在无限拉长,手指和小鼎的距离一丝一毫地接近,眼见就要摸到了,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一片亮银色。
「师妹小心!」身后才清醒的燕小乙大叫一声。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虫虫急缩回了手,感觉一股凉意掠过皮肤,只见锁麟龙抢在虫虫之前,「嗖」的一下把小鼎卷走了。
虫虫转头望去,见花四海已经早别人一步站起,虽然还是隐身在黑雾之中,但锁麟龙却已出手。不过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些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捉不住。似乎是有些陌生的气息环绕在她身边。
正发愣的时候,锁麟龙又动了。这次,却是冲着虫虫而来。带着无比的残酷之意,没有半分怜惜。
他要杀她! 虫虫瞬间明白了花四海的意图。他居然要杀她!难道是因为她的存在影响了他的狠决?还是因为他已经杀红了眼,认不出她是他曾经拼命保护的人?
锁麟龙是超级法宝。使用它的人是绝顶高手,所以做为天门派低级弟子的虫虫虽然进步神速,但终究是敌不过的,甚至她连反应也来不及做出,眼见那片蜿蜒的银光在自己眼前骤然放大,心中悲凉万分。
他要杀她!那么她就死在他手上又如何呢?梦想彻底破碎。在这个始终陌生的世界生存又有什么快乐?说不定,这样她又可以穿越回去了。在她的世界。虽然一切那么纷乱自私,虽然绝没有这么多出众的人物出现,至少,那里是和平的、文明的,那里的男人不会因为她是敌对派别而随便宰了她。
她等着死,居然没有一丝恐惧,或者因为制造死亡的是她所爱的人,或者因为这爱情的程度远超过了她的想像。只是这时,有一个人从她身侧飞扑过来,把她护在身下,而锁麟龙则结结实实地直接打在那个人的后心上。
那人痛叫一声,一口热血直喷在虫虫的后颈窝中。
「二师兄!」虫虫惊恐地叫,蓦然发现舍命救她的是燕小乙。而这时,并未缩回的锁麟龙第三次卷过来,还是对着虫虫,似乎有着无比的仇恨,欲杀她而后快。
虫虫被压在燕小乙身下不能动弹,依旧无法躲避,只是这时墨武师叔已经站了起来,挥笔迎向锁麟龙,口中大叫着:「还我师兄师弟!」
尽管墨武师叔不顾性命的想救回同门,但当笔端的乌光与锁麟龙的银光相交之时,还是立即被撞得粉碎。他之前就受了伤,为了引导巨剑与小鼎相撞更是透支了体力和法术,此时连一合之力也没过,就被逆袭之力击中前胸,鲜血狂喷的倒了下去,伤上加伤,失去知觉。
锁麟龙在空中拐了个弯,角度巧妙的横扫过来,尖啸着,意要把倒在地上的三人全部消失!
白沉香想救、竺竹岛主想救、南明大师想救、哈大叔想救、刀朗师叔想救,可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被巨力震翻的众人离得较远,真气也未凝结起来,这时候根本来不及,只有摔倒在墨武身边的温道乙可以。
向来温各迟钝的六师兄此刻尤如换了一个人一样,一跃挡在了锁麟龙面前,似乎没受什么伤似的,身手灵活,真气充沛,天魂剑劈空斩气,威风凛凛,一个人就把左突右转、翻腾盘旋的锁麟龙封得死死的,让它连退也追不回,缠死了花四海。
他在八剑弟子中悟性最高,天门心法已经修到了第二重,但就算如此,也不至于连白沉香也被巨力震得不起,他却可以平安无事?而且就算花四海受伤,但四大高手也拿不下的人,为什么可以和他打个平手?
这很奇怪,可虫虫却没有时间想这些,只努力从燕小乙身下爬出来,见他浑身绵软,下巴和衣襟上全是鲜血,面色却苍白如纸,似乎骨头弄断,话不长久一样,大滴泪水忍不住落下,急道:「二师兄,你怎么样?二师兄你别吓我!和我说话!」她不敢晃动燕小乙,手都不知道要抚摸他哪里,只跪在他身边哭。
燕小乙似乎听到了她说话,眼皮一动,微微睁开了眼:「好师妹——别哭——你要——你要小心花四海。」
虫虫大恸,酸楚之气和惊慌全憋在心口,除了抽泣,一个字也说不出。
「师兄知道——你喜欢他。」不知道燕小乙为什么要在这种紧要关头说这些,「上回去聚窟洲,师兄——师兄就知道了。可是我——没有告诉师父,因为我听道乙说过——他舍命救你。我想,我想——」他说了两个我想,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晕过去。
「师兄,我什么都听你的,回头再教育我,好不?」虫虫泪流满面,「你现在不要说话,等我叫五师姐过来救你。」
「不,听我说完,不然——没机会了!」燕小乙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捉住虫虫的衣袖,「我想——他是真心对你,虽然仙魔恋不被允许,可是师妹你既然——爱他——终是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今天他这样——」说着,他拼命吸了几口气,继续道:「他不顾念你一分,只怕不是真心,不过是一时动情,所以你要振作,离开他,不要受伤害,也不要让他祸害我们天门派,祸害天下苍生。师妹,你要听师兄的,不要执迷不悟,毁了自己,听到没有?可惜师兄不能保护你了,但愿师父能很快寻到下一任断水剑剑主。」最后几句,他说得无比连贯,之后头一歪,再没有声息。
3-32 修罗微芒的不安
虫虫吓得大叫五师姐。
她从小到大没有看到过亲近的人在她面前死去,就连父母去世,当她看到时,活生生的人也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之后就只有照片陪她了。
所以当她眼看着有她所珍视的生命在面前消失,那种惶恐是没办法形容的。
此时,战场上的人差不多全缓过神来了,温道乙依旧和花四海成平局之势,神勇非常。
白沉香略看了看刀朗和墨武的伤势,就携竺竹、南明大师和哈大叔加入了战团。
一时之间,花四海身边险象环生,另几处的魔道门徒也处于绝对的下风,苦斗不止。
容成花落听到虫虫的哭叫,迅速赶到这边,手边没有银针,先以一道真封住燕小乙的灵台,让他魂魄不失,之后麻利的检察他的伤势。
「五师姐,二师兄怎么样?」虫虫急问。
容成花落见她神色焦急,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有心想骗她,可就是说不出口,只为难的摇摇头。
二师兄伤得太重了,如果桃花师叔在就一定有救,但是师叔的魂魄被吸走了,而她的医术远远不够,因此一切都是未知,现在的二师兄生死各半,要看他的造化。
或者,死亡的几率更大一些。
虫虫从五师姐的神色中就知道二师兄不乐观,一颗心一直沉到深不见底的地方。二师兄是为救她受的伤,而想杀她的人却是她一心爱着的。这让她心如刀绞。气愤、伤心、绝望、被背叛的痛苦一起涌上心头,使她的血像火一样燃烧,想冲上去刺穿那团黑雾。眼睛对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弯身拿起跌落在地面上的却邪双剑,虫虫不顾五师姐的阻挡冲了上去,可就在这时,身后的渡海人再度喊道:「王,再不撤退,我们就走不了了!」
花四海此刻正陷在重重危机之中,这一次他虽然还是没有回话,黑气却蓦地一缩,看样子是想听从劝解,逃离云梦山。
白沉香怎么肯放过他,与其他人将他紧紧围住,怒喝道:「花四海,你既敢攻来,还想着能离开么?留下命来!」
花四海冷笑三声:「本王的命由本王做主。白沉香,你们这么多人围攻于我,我就算不能赢你,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离开么?」说着暴喝一声,身外黑气蓦然向四周扩散,地面上瞬间刮起阵阵凛冽寒风。
在场的人都是经过一番剧斗的。真气与法力、体力都消耗得厉害,没想到花四海最后一击如此猛烈,尽管都拼了命在抵抗,却仍然被风气压退了好几步。
而就在这几步的空间,已经足以使花四海腾身而起,找出一条离开的通路了。
「魔头休走!」温道乙大喝一声。不顾死活地去追,灭魂剑的剑光暴涨几丈,刺入黑气之中。
半空中传来一声痛哼,力战几大高手也没有受伤的花四海终于被刺中,一蓬鲜血连同一个小小的铁盒从半空中掉落。
同时,冰魔刀的银色弧光也掠了下来,击中温道乙的前胸,让他重重摔了下来。
白沉香上前几步,接住掉落的温道乙,哈大叔则接住那个奇怪的铁盒。
他一探自己六弟子的气息,知道他只是闭过气去了,并无大碍,当下把温道乙往南明大师怀里轻轻一推,抬脚便要追去,却被南明大师一把抓住手腕,「白道兄,穷寇莫追。」
白沉香心中又怒又痛,眼睛似要冒出火来了,看着云梦山绝顶像经过一场大难一样,满目疮痍,门下弟子伤亡惨重,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白师兄,南明师兄说得对。」竺竹Сhā口道:「魔道大举来袭,只怕他们还有后招,唯今之计,先要稳住为上,以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为我仙道造成更大的损失。」
白沉香本是性烈之人,但他终是一门之主,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刚才是一时情切,现在略微平静下来,明白他再愤恨也要顾全大局,当下强压下心中的痛怒,略想了想道:「那就请竺竹岛主和南明大师在山上搜寻一下我门中伤重的弟子,抬到虎曲堂去。那是我桃花师弟的住处,药石俱备,疗伤方便些,玄乙你来引路。」说到这儿,想到苍穹和桃花的魂魄被装到鼎里,肉身也还不知道在何处,心中大痛。
天门派位列仙道三大派之首,自六道大战后,还没输得这样惨过,被人偷袭了驻地,死伤了那么多人,而罪魁祸首却施施然走了。
虽然从他身上掉落一个铁盒,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虽然魔道也损兵折将,但毕竟战斗是在天门派的地盘进行的,况且魔道中人狡猾之极,小喽罗虽然死伤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却都在花四海离开后跑光了,一点不带迟疑的。
「帝乙,你去击响千里传音鼓,通知其他仙道门派,魔道已然不宣而战,让大家严守门户,提防他们再度偷袭。」说完,又转身对哈大叔说:「老黑,你与我去修复外围结界,加布岗哨。」
指挥好一切,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到他的七弟子呆呆的站在那儿,脸色苍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情顾虑到她,只是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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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窟洲,修罗微芒。
巨大的黑石殿孤独清寂地伫立着,有哪神殿一样俯视着大地。从没人敢靠近这威严的地方,它的孤独就像它的高贵,不容任何人接近和沾染。
花四海静静的坐在空阔的大殿一角,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神不宁。
从沧海岛回来后,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里疗伤。因为西贝一向不喜欢修罗微芒,所以跑回家养伤去了,这里就更只有他一个人。
这孤独,他习惯了。其实他很喜欢这样安静的独自待着,灯火也不点燃,只有黑暗和偶尔的光影。只是现在他忽然感觉这样并不那么舒服自在了,只因为他的心乱了,因为有个丫头像野草一样,铲平了,就又在他心田中冒出来。
有时,会感觉他不是一个人在这里。那丫头会出现在每一个角落,人不在,却陪着他,让他感到轻松、快乐。
水心绊他狠心拿回来了,可是他却仍然受她的影响,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和她心意相通,时时感受到她的想法和心意,虽然模糊,却又真切。
她的思念、她的悲伤、还有她的愤怒与绝望。
可是为什么?她是那样快乐爽朗的性格,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心情?难道在他闭关的时候,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不确定了,不安了,决定走出黑石殿去看看。
3-33 他所有的爱
在黑石殿门口,花四海俯视着脚下星罗密布又井井有条的建筑,那大片大片的白石组成的阵法,谷中的青翠、谷外的森然,魔气弥漫的苍穹下,是他的领地和臣民。
他略一沉吟,然后拈了个法诀,伸指一弹,一个小小的银色光焰立即消失在黑夜之中。片刻,一团黑影出现在他面前,弯身行礼,正是头首分不清,正反不得辨的暗处。
「本王闭关之时,外界可曾有要事发生么?」他问,冷冽的声音比山风还悠扬。
暗处窒了一窒,没有回话。
花四海的眉头皱了起来。暗处从来没有这样过,什么时候都是问什么答什么,有什么话让暗处对他都不敢言明?难道虫虫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和他魔道有关的吗?
「别让我问第二次。」他说,不怒自威。
「鬼王借魔兵攻打天门派,只怕——这时候该回来了。」暗处战战兢兢地回答,全身紧绷着,等待魔王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魔王没有动,只是面色白了,眼神却亮得可怕,只沉声问:「哦?这是谁允许的?」
「此事是在王和西贝军师回来之前决定的。」暗处的头垂得更低,黑色的模糊身影有些萎缩。
「凤凰。」花四海轻轻吐出两个字。
飒的一声,一阵山风吹来。暗处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感觉空气中杀气弥漫,骇得人连气也喘不上来。被风拂动的一草一木都散发出酷烈之气。他感觉得到,王,要发雷霆之怒。禁不住瑟缩着后退了两步。
他并不知道,他说的话一字一句敲在花四海心里,让他感觉有一只鬼爪蓦然抓紧他的心脏,惊痛一直从心口船到四肢百骸。
凤凰!
他不在的时候,魔道中的事西贝会做主,倘若西贝也不在,做主的就是凤凰。暗处虽然没有说出借兵给鬼王之人的名字,但答案却是肯定的。
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敢?!纵然他回修罗微芒的时候是重伤,急于去黑石殿疗伤,但为什么凤凰不向他回抱?居然只字不提!如果他知道了这事,一定可以及时阻止!现在,那老鬼要回来了,他就算立即赶到云梦山怕也来不及了。若鬼王败了便罢,若是胜了——
他不敢想!
那老家伙的功力和他在伯仲之间,此番偷袭,天门派怎么抵挡得住?天门派被剿灭,于魔道是有利的,但全天下的人死了都没有关系。虫虫可怎么办?虽然他进境神速,但临战经验缺乏,而鬼王做事一向凶残绝灭。虽然多年蛰伏,但照他以前的行事方式来看,所到之处,必鸡犬不留。
她,会如何?
惊恐。从未有过的惊恐贯穿了他的心脏!原来恐惧是这个滋味,让他心头冒着冷汗,浑身的力量全部失去,只觉得心上有一只重锤猛力的砸着。一锤见血,两锤现肉。三锤后就只剩下麻木和捕捉不住的害怕。
她会死吗?他心里唯一留恋的一点点温暖会就此消失吗?
一瞬间,两人自相识以来的情景,一幕一幕在他心头出现,让那麻木渐渐变成无边的痛,一点点把他割开。从不知道,是这样在意她的,从不知道,不能失去她。
腰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此刻却又有暖流缓缓流下。没愈合的部分再度崩裂,可是他浑然不觉,因为心里的痛已经模糊了肉体的感觉。
「把凤凰给我找来!」他一字一顿地说,每一个字都重得仿佛可以压倒千山。
暗处应了一声,急忙躬身退下,不大的功夫,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明白,今天回话的人幸好是他,倘若是凤凰,只怕此时已经命丧当场。
当凤凰做出借兵的举动时,他是劝过的,可是她是那样坚决,让他一度以为凤凰手上有魔王令,不敢再说什么。现在看来,魔道将再也没有女军师了。
他犹豫了下,想起平日里凤凰的诸般好处,暗一咬牙,改变行走方向,直奔客舍而去。那是魔道招待来客的地方,虽然修罗微芒鲜有外人进入,但偶尔来客都是住在那里的。包括鬼王,包括西贝军师。
王闭关在黑石殿,西贝军师可是在家养伤的,所以早一步知道鬼王借兵的消息,提前几个时辰回到总坛。西贝军师一回来就找到他,说如果王要找凤凰,就要先通知他,否则凤凰命难保。
当时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他懂了。
王和西贝军师的交情与众不同,假如凤凰有一线生机,只有西贝军师可以救她。虽说凤凰仗着王的信任做出了忤逆王意之事,完全是罪有应得,但共事多年,他也不想看凤凰被打得灰飞烟灭。
「小暗,是王要找凤凰吗?」还没到客舍,西贝军师就迎面走来,看来伤势恢复不错,只是略有憔悴。
「是。」
「我明白了,你这就去找凤凰,但是动作稍微慢点,给我一柱香时间。王那里——有我。」西贝肃着脸,难得这么严肃。
暗处应了一声,人影慢慢隐没不见。
抬头望了眼山顶巍峨雄伟却又凄清冷寂的黑石王殿,西贝叹了口气,身形一晃,飞临山顶。修罗微芒有罡气,只有王和他才能飞行,暗处能移行换影,旁人只能用走的,他利用的就是这一点时间差而已。
几个时辰前,在家养伤的他和贼小心姑娘办理那十间店铺的交割事宜,当他想找孙老板帮忙的时候,才得知他做为鬼王所借之兵去偷袭云梦山天门派了。
当时他就知道大事不好,可已经没有办法阻拦,只好急速回到修罗微芒,准备做些亡羊补牢的事。凤凰,怕是不能待在魔道了,他只希望可以保她一条命。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这情份,不是能随便割舍的。
女人哪!当被妒忌蒙蔽心灵的时候,多么聪明的人也会做出极其愚蠢的事。凤凰想借刀杀人,岂不知会送自己上了黄泉路。
虫虫倘若死了,难道小花就会爱她吗?
「小花。」他轻唤了一声,看着他的朋友,他的上司,魔道的王,笔直的站在风中,身体紧绷,怒火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身体和心灵,连他周围空气都是热的,一点火星就会爆炸。
「你来干什么?」他冷得像冰,眼神却似火。
「求你放凤凰一条生路吧。」他叹了一声,放软了语气。
小花发怒的时候,就连他也要小心翼翼才行。凤凰说得对,魔王拥有无上的力量,可以毁天灭地,一旦走火,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从没有这样怒过,可是现在,不同了。
「给我个理由。」
「一千年。这个理由够吗?」
花四海僵硬的脖子略转,侧头盯着西贝,「这不是理由。没有人敢伤我的——」他的话嘎然而止,因为他差点说出「我的女人」四个字。
什么时候,他在心中已经把虫虫当成他的女人?那属于他的、长住在他心里的、不能让任何人碰触和侮辱的存在。他所有的爱。
开始时的恐惧、方才的愤怒,此刻的震惊,化为一股无法抒发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心脏,似乎要冲出胸膛。他猛一挥手,一道劲力自掌中而出,身后的黑石殿登时塌了一角,大块的巨石从山顶滚下,仿佛天也裂开了。
3-34 度日如年的两天
「小花,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关键是要看看虫姑娘怎么样了。」西贝连忙说话,试图弱化一点花四海的狂怒和不安。
花四海没有回话,眼望着深蓝苍穹上的点点繁星。
他难道不想吗?从他听暗处说到这件事,就恨不得立即飞到云梦山,看看那丫头是否无恙。
只看一眼就好,不用说话,不用她发觉,只要看到她平安就行了。
可是他不能。
鬼王非要借他的魔兵攻打天门派,摆明会冒充他,所以现在天门派与魔道势同水火,他若去,只能让虫虫无法在仙道立足。到时候又该如何呢?
解释无济于事,他也不屑,所以,尽管他心里闷烧着一团猛烈的火,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的双脚像钉子一样立在当地不动分毫。
假如虫虫以为鬼王是他,会恨他吧?这样也好。恨他没有关系,欲杀他而后快也没有关系。只是在他为她安排好退路之前,她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不要掺和进这场无谓的争斗之中。
凤凰为什么这么做,鬼王为什么这么做,他心里清楚得很,可是西贝说得对,他暂时不能杀掉这两个人,前提是虫虫没事。
「他们一回来,立即禀报我。她,关起来!」他简单地说,之后转身走向黑石王殿。
他必须一个人静一静,平复心绪,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办?
现在他开始相信「克星」一说了。因为一遇到虫虫的事,他的心就全乱了。
西贝当然知道「他们」和「她」指的是谁,看花四海语气松动,连忙追问:「倘若虫姑娘安然无恙,『她』要怎么办?『他们』又怎么办?」
花四海脚步不停,只冷冷甩下一句话:「别让我再看到「她」,否则本王绝不容情!和「他们」继续合作,直到打上天道为止!」说到这儿,他忽然站住了,「你最好祈祷没事,不然——」
花四海不用说,西贝也明白结局是「血洗」二字。
那是小花一贯的作风。动了杀机就残酷无情,没人可以阻拦,所谓联盟的利益,他也不会顾忌,他就是那样狂傲冷酷的人,事实上他也确实有资本。
目送魔王的背影消失在黑石殿中,望着沉重的殿门紧紧关上,西贝暗叹了口气。
小花又回到他内心的黑暗之中了,而他还要处理这些复杂的事情,只希望虫虫不会有事。不要让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隐约中,他觉得虫虫会平安的,因为他的心虽然乱,却没有悲伤。
虫虫闻得到他的本命香,这证明她是他命里的人,不管小花多么爱她,她也必会和他有所关联。
她若出事,他不可能没有感应。
小花,也是和虫虫有感应的吧?不然不会闭关得好好的,突然跑出来问鬼王借兵的事。
只是小花的心已经乱了,理智、冷静、思考这类东西已经远离了他。
而现在,也只有等了。
这一等就是两天。度日如年的两天,之后渡海人等人带回了消息。
此一役不能算胜。因为天门派掌门突然回来了,还带来了两名强援,天门派一个不知名的守林人居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更可怕是八剑配合后产生的巨大威力,这对鬼、魔两道的震慑是无可言喻的。而且鬼王所取的宝物失了一件,魔道的伤亡比较严重,鬼兵更是除了鬼王外,全军覆没。
但此役也不能算败。毕竟天门派损失一半的战力,八剑弟子也伤了一个,有可能性命不保,这等于毁了八剑剑阵的威胁,极大的削弱了仙道的力量。幸运的是伤者不是七弟子姚虫虫,她只是受了些外伤。
直到此时,西贝的一颗心才安全落入腹中。
他打发渡海人去向小花禀报事情,让他去做倒霉蛋了,自己则来到囚禁凤凰的地方,放她出来。
「王,肯宽恕我了吗?」凤凰问。
西贝苦笑一声,算做回答。
两日不见,凤凰已经憔悴不少。想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揣测小花的心意吧?可惜从以后,魔道再不是她的容身之所,她纵然可以独活得很好,终究也要江湖飘零。
「王要杀我?」凤凰白了脸,与其说怕,不如说是绝望。
「离开吧,永远不要让他再看到你。」西贝有些怜悯,有些不忍,毕竟有千年情谊在。可他却也明白,任何人做了任何错事都要付出代价。一千年的忠诚抵不过一个「爱」字,那个字一旦动了,就大如山岳。
「不,我不走!」凤凰抓紧了牢门上坚实的铁栏,泪水滚落,「我不能离开他,没有他,我不能话!」
「何必逼他杀你。」西贝不去拉和凤凰,他这辈子也不会对女人动用暴力。
他只是静静的站着,等凤凰自己明白过来,她做的事于公于私,都是对这千年情谊的极大背叛,何况她还是假公济私。
她既做了,就应该明白后果,一向冷酷的魔王肯放她一马,已经仁至义尽。
「他不会杀我!他不会杀我!」凤凰喃喃地念着,泪水不断,「鬼王要取的宝物,对王攻上天道大有助益,我们两道既然联盟,我借他魔兵,纵使有过,错不至死。」
西贝略摇了摇头,看凤凰要辩解,干脆想点破这一切,让她死了心,于是顺着话题问:「只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他鬼道没有鬼兵吗?」
「鬼兵还在冥界,仙道和人道的细作都在盯着。鬼王要取天门派的宝物,必须偷袭才成,怎么能随便调动鬼兵。聚窟洲和风麟洲离得近,渡海人又每日摆渡,行动起来不为人注意。我这样做,是欠了考虑么?」
「回来的消息说,鬼王这老混蛋一直冒充魔王,身藏在黑雾中不出,连武器和说话声都仿冒,摆明是要栽赃陷害,他带的又是我们魔道中人,外人岂会不误会魔王?你一向精明谨慎,为什么没想到这些?」
「凤凰疏忽了,知错。」
西贝吁了口气,「凤凰,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如何瞒得过我?鬼道并不完全可信,可你却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你不是疏忽,你是想借刀杀人。你以为虫虫在云梦山,想借机除掉她,对么?或者你还和鬼王有协议,借他魔兵,他必把姚虫虫杀了,可有此事?」
凤凰腾地站起来,急急反驳,「没有没有!我是为魔道考虑,不是为了私利。」
「是与不是,我不想与你争论,千年的交情,你我心里都清楚。」西贝叹道:「你为了一己私利,不惜让魔道的弟兄们去送死,倘若你不离开,又有何面目留下?不要执迷了,小花于你无情,就算你杀尽天下女人也是一样,何况,小花心里已经有了人,那是你除不掉的。」
「不是不是不是!」凤凰激烈反对,可是言辞无力,只是一味否定。
「凤凰啊,离开吧,也许远离这是非,你会看得更清楚。别逼小花杀你,也别逼我去问鬼王。那老混蛋随时会为了利益出卖你,我若想知道细节并不难办到。」说着,他走上几步,温柔的为凤凰抹去脸上的泪痕,「在茱萸镇时,你中了孔雀的迷魂术重伤于我,之后中了龙老大的控心术重伤小花,其实你根本没有中招,你只是想杀姚虫虫,不惜让我犯险。凤凰啊凤凰,我不说出来,就意味着我真的会受骗吗?」
3-35 钥匙没了
「西贝,你说的什么,我不懂。」凤凰的眼泪止住了,但脸色更白,人像透明的一般不真实。
西贝的神色还是很温柔,没有半点责怪,却有着万分的痛心:「凤凰,你非要我说出来吗?当日你被孔雀所迷,随他重返茱萸镇,其实你是装的。孔雀是什么妖力,就算他再擅长迷惑,又怎么能迷得了你?为了取得孔雀的信任,你不惜对我痛下杀手。或者你以为我不会死,可是我怎么会防备你,真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千年来我对你备加呵护,可是你不顾我的生死。凤凰啊,你可知当时我的心里有多么难过失望?」
「西贝——」凤凰浑身冰凉,本想死也要死在修罗微芒,可是此刻却感觉没有面目再见到西贝,想尽快逃开。对别人,她没有怜悯,可是对西贝,她始终有一份歉疚。
这么多年了,她伤心寂寞或者受伤之时,都是西贝在帮她。她对王的情,西贝看在眼里,从来都是他安慰、劝解着她的。但她却——
西贝背过身,似乎看着凤凰就无法说下去,「为了男女之情,你背叛魔道,为龙老大守阵,你以为阵虽凶恶,但小花总能脱身,却一定会治死虫虫。你没想到他们二人可以为对方舍命,结果阵破。你当时慌了,怕小花怪罪,于是只好继续装下去,没想到这次你真的着了龙老大的道,为她所控。不过,只怕你也不是完全迷失了本性吧?你只是想看小花是不是顾念你。结果又如何呢?你害他自斩自身,到现在伤也好不了。你觉得这是他对你有情,所以更想治死虫虫。因为那样他就是你的了。可是凤凰,情之一物是半点勉强不来的。你守了小花千年,他于你无情,那就是永远不会改变。你不是不明白,但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
凤凰半晌无语,一千年的点点滴滴全部涌上心头。
她好恨哪,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王虽然不会爱上她,但也不会爱上别人。王就还是她的王。西贝也是她的西贝。那女人闻得到西贝的本命香,就连西贝,不也是喜欢上了那个女人吗?
姚虫虫有什么好?简简单单俘虏了魔道、甚至全天下两个最好的男人的心?难道只是命运?难道只是缘分?就算到现在,她仍然憎恨那个女人,总觉得自己做错的,只是选择了愚蠢的方法,而不是不该做。
「以前为什么不拆穿我?」她的心纠结关,解不开。
「我希望你会回头,既然你在假装,我也装作不知又如何?何况。你以为小花没有疑问吗?」
「我是为了魔道。」她机械地说,虽然心底那片私心尖锐得无法忽略。
「走吧。」西贝只有两个字,沉重无比。
凤凰左右看看。这石屋,这牢房,甚至一根稻草都是她亲手建起来的。如今王为了一个女人居然狠心赶她走。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悲哀却让她再没勇气站在这儿。
也许,以后她可以回来,在杀了那个女人之后!
她一咬牙,猛地站起,魔道女军师的决然再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对她的心血所营造的魔道总坛再不看一眼。
西贝心中有些不安,却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凤凰啊,她只怪小花赶她走,不想想魔王饶她一命的恩情。她只看到自己想看的,想到自己所想的,不明白那个以冷酷著称的人,实际上最是重情,他的冷漠只是掩盖他柔软的最佳方式。
「山长水远,后会有期。」他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与此同时,远隔死海的凤麟洲云梦山上,同样有一个人要被赶走,同样也是女人,不同的是名叫姚虫虫,要被赶去的地方是昆吾连天洞。
「师父,不要这样,我说的是真的,你听我说,就几句话!」姚虫虫扯住白沉香的袍袖,最后干脆再度抛弃礼仪,拦腰抱住师父,好几个人生拉硬拽才拉开她,好像她要和白沉香生离死别似的。
「那天攻上云梦山的人不是花四海,你放我下山,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虫虫叫得声嘶力竭。
白沉香冷哼一声,完全不予理会。
虫虫没办法,只得放弃挣扎,这才被放下来,沮丧的站在撒星殿角,等着天门派议事完毕,她就会再被关到那个山洞中。
来犯的敌人走后,经清点,天门派折损了一半人手,重伤在身、法力尽失,需要个百八十年才能修炼好的那算幸运的了,死去的,就再追不回来。
其余的人也都挂了彩,在白沉香的带领下,重新修复了结界,修缮了房屋,清整了被打倒的花草树木,排好值班巡山的次序,又派人再度以千里传音鼓联络仙道各派,最后再去疗伤。
折腾完这些事,已经是两天之后,大家又集中到撒星殿,商议下一步要怎么办?这是天门派自六道大战后吃亏最大的一次,所有人的心里都压抑着说不清的情绪,大殿内的气氛沉闷极了,直到牛师伯提出要联合仙道杀到聚窟洲,找花四海报仇。
虫虫本来也怀疑是花四海的,当时心都要碎了,不过冷却了两天,她发现了很多疑点,因此当牛师伯这么说的时候,立即反对。白沉香正在气头上,哪肯听她说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把她关起来思过。
其实,这也不能怪白沉香,天门派损失惨重,他的心里最不好受。
苍穹师叔的肉身在密水幽潭边找到了,他的乾坤碎玉壶还装着酒,被丢弃在草丛中。桃花师叔的肉身就在北玄天小道外,四方扇也没丢。刀朗师叔和墨武师叔都是重伤,此刻连议事大会也参加不了,各自在自己的住处疗养。
燕小乙生死未卜,至今昏迷不醒,若不是南明大师以一粒佛珠镇在他头顶,只怕凶多吉少。因为失去了断水剑和燕小乙,八剑剑阵是再用不成了,对天门派损失巨大。白沉香多年心血,指望着能斩妖除魔的秘密武器就此告破。
最意外的是,杨师伯一支的主事者王平也在这次偷袭中遇难。
天门派上一辈掌门,白沉香的师父,当年把两把钥匙分别传给了白沉香和杨伯里,也就是虫虫最讨厌的杨师伯管理。那位尖酸刻薄的杨师伯被虫虫失手打伤挂掉后,钥匙就传给了王平,这次白沉香急着赶回来,就是为了要取到另一把钥匙,好打开天门派的密洞,看看上一代祖师留下了什么秘密。
王平这一死,钥匙的下落就失了。
白沉香当场就感到大事不妙,回到自己的住处一看,密藏钥匙的暗门被破坏了,自己那把钥匙也踪迹全无。当下,他顾不得自己有伤在身,立即返回到发现苍穹师叔的密水幽潭边,冒奇寒潜入水底,发现水底洞天的苍茫洞被打开了,里面空无一物。
到现在,所有的事就明白了。
3-36 这个劣徒啊!
简单的推测一下,当日发生的事就全清楚了。
当时是半夜,天门派的人除了巡山弟子全都睡了。偷袭者法力高强,轻易破解了半山的结界,打死巡山弟子,到了云梦山绝顶。
他们先是取得了王平的钥匙,然后找到白沉香秘藏的另一把钥匙,打开了密水幽潭下的苍茫洞,取走了上代师祖遗留的宝物。
但他还没来得及离开,却撞上了酒醉的苍穹。
苍穹向来好饮,经常喝醉,醉后最喜欢在密水幽潭边静坐。他无意间堵住了偷袭并夺宝之人,当然试图阻拦。可是对方实力远高于他,他又因醉着,不能完全发挥法力,只能拼命出声示警,结果被对方用宝鼎吸走了魂魄。
刀朗和墨武事后证实,确实是听到苍穹的长啸才从梦中惊醒。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桃花,因为他有夜半研药的习惯。他听到示警当然立即冲了出来,但没有防备之下,又被法宝摄走了魂魄。
宝鼎是天门派之物,偷袭者初用起来必定不能连贯,或者催动此鼎对法力消耗过大,所以他眼见天门派做出反应的门人越来越多,干脆收起宝鼎,招来潜藏在四周的手下,与天门诸人开始了混战。
天门派被打得措手不及,一度处于下风,好在不久白沉香等三大高手就回来了,没有让天门派遭遇灭顶之灾。
偷袭者被围困,不得已以祭出宝鼎,这次他用得熟练了一些。可是苍穹再度示警,所以宝鼎之光只伤了功力弱的人。但每个人都看到了宝鼎的威力,假如那人以后能够运用自如;假如宝鼎能够修复那小小的瑕疵,对整个仙道都是巨大的威胁。
事后白沉香回忆起来,天门派的创派祖师鬼谷子确实有一件法宝叫混沌两仪焚心鼎,但此宝自他老人家仙去不知所踪之后,就再没出现过。白沉香这一代人都没见过此鼎的模样,可苍穹既然喊出了名字,一定是偷袭之人说出的,让苍穹听到。
水下的苍茫洞空了,可以肯定宝鼎就是从其中拿出的。也就是上代掌门封存的,但上代掌门那么郑重其事的要白沉香在感觉「必要之时」才可拿出宝贝,难道宝贝仅仅是威力巨大那么简单吗?和十洲三岛的命运有关联吗?从偷袭者怀中掉出的铁盒又是什么宝贝呢?
白沉香小心翼翼地打开看过了。
盒子里有一颗似铁非铁似木非木的小圆球,豌豆大小,看起来乌沉沉的毫不起眼,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特异之处。但这「豆子」既然被这样郑重其事的深藏着,相信一定大有原因,所以仙道三大派的掌门一合计,决定让竺竹岛主把此物带到隐流去。因为若再有人意图偷取,找到沧海岛就很难,岛上的防守又被天门派高,这样的话「豆子」更为安全。
而那些被石化的天门弟子都被极其小心的放置在虎曲堂暗事里了。刀郎和墨武及众弟子都在那里养伤,顺便可以守护。南明大师仔细检查过,那些石化弟子的魂魄都被封了,并没有死。如果找到适当的办法,他们还可以回复从前,但肉身摔碎了的,就不能再挽救了。
「掌门师弟,你倒听听你的宝贝七弟子说的是什么话。那天偷袭的,不是花四海又是谁?」牛师伯名叫牛明利,本来就不喜欢虫虫,本次遇袭,他门下一支伤亡惨重,自然不依不饶。
白沉香冷哼一声,没有好脸色给他。
平日他和杨伯里作威作福就算了,毕竟杨伯里做为上代掌门所锁钥匙之人,地位相当于副掌门,自然要谦让三分。现在杨伯里死了,牛明利失了靠山却愈发摆谱,在与偷袭者的对战中习惯性地躲在别人身后,这会儿又义愤填膺的向前,凭的是什么?
修仙修仙,杨牛两支弟子却修得自私自利、虚伪狡猾,修的又是什么?真要追究起来,他这个掌门也有责任,平日对这些所谓的长辈太纵容,只顾着提升本门的武力,训练八剑弟子,却忘记仙道之一道最主要的是心修了。
再说,这桩事关系到天下大势,并不是天门派与魔道的私斗,他作为一派的掌门,自然顾忌的事情多些。他心中悲愤,却不得不以大局为重,怎么能为了报仇之事动用整个仙道之力?
目前魔道的势力如日中天,仙道本来就处于弱势,况且和人道的联盟未成,此时主动与魔道争斗,简直愚蠢之及!
「掌门师弟,你着是什么态度?难道花四海欺侮到头上,我们也无动于衷么?就算你有全局的考量,但你的弟子处处维护那魔头,这有怎么说?」牛明利有点恼羞成怒,但知道左右不了白沉香的决定,又恨虫虫反驳他的判断,所以拿虫虫开刀,「现在你宝贝老七的来历还不清楚呢!哼,本来我们天门派平平安安的,她一来,各种事情就相继出现了。我从来对她都很怀疑,现在看这情势,天门派中必有内奸,否则外人怎么攻得进来,要说起来,我看十有八九就是她!」
呀?这混蛋师伯!她还没说出怀疑呢,他倒来编排她了!
虫虫大怒,但看周围人的脸色,还真有不少信了牛师伯的话,至少是产生了怀疑。话说,这些事情是凑巧了有一点,而且她的身份不能明说,也无法解释,在他人眼中和花四海又关系暧昧,也不怪别人不能信任她。
毕竟大家只是同门,人心隔肚皮啊!
这么想,抬头一看,正见白沉香的目光扫了过来,眼神中满是威胁,意思是不让她多嘴,但却没有半点怀疑。不禁心头一暖。心想这个师父还算不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果然是当领导的派头。再看看其他八剑弟子,也是一脸回护她的神色,更加感到开心,笑眯眯的回望过去。
她也不想想,现在全场悲愤,她这样欣慰的笑容显得多么突兀和可疑。
果然,牛明利眼尖,大声道:「你们看看,她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还说不是内奸。」
「贼喊捉贼。」虫虫心想着,不过没想到一个没有控制到,这四个字从嘴巴迸了出来。她下意识的捂住嘴,对白沉香摇了摇头,意思是: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怎么就发出声来了。
白沉香闭上眼睛——这个劣徒啊!
3-37 辩方第一律师
目无尊长东西,你说的什么?」牛明利气坏了,差点跳脚,「蚂蚁你说,是谁教你这样没大没小的?」
虫虫看了一眼白沉香,见他紧锁眉头,倒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心里明白师父被这牛师伯也气坏了,这两天又心力交瘁,干脆让她教训一下这个不识大体的人。
老而不死谓之奸,不过再如何厉害的词锋也抵不过一个「理」字,何况从现代而来的她是天门派第一吵架高手。
「你是想引诱我说,是我师父教我的吗?你想借此诬陷我师父教徒无方吗?」虫虫走上前一步,「我虽无知,屡犯门规,可是杀敌时却奋勇当先,总能将功补过。你呢?你教育出的弟子呢?」
谁都知道牛师伯一门武力最弱,每回出事都是缩在最后的。但大家都不好意思指责出口,哪像虫虫这么坦白直率。
牛明利气得直抖,怒道:「你少来挑拨离间,我们天门派再不会上你的当!你若不是奸细,为什么你一来天门派就屡次犯险?你处处回护花四海那魔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长了眼睛,这还用我说么?」
虫虫挺直腰杆,从气势看要多正气就有多正气。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一点小小的巧合,也能衍生出这么大的罪过。牛师伯,你也太高看我一只小蚂蚁了。难道没了我,十洲三岛就会太平吗?你所说的一切不过从中揣测,又有什么证据?」
「哼,还用证据吗?你和花四海眉来眼去,互相勾结就是最好的证据!」
「谁说对魔道的人一定要横眉立目?天下就一定要通过争斗才能安定,不能和平解决吗?」虫虫大声说出她的心声。她要和平。不要战争,除了个别狂人别有目的地,战争对谁有好处呢?
她这句话深得南明大师之心,不禁轻诵了一声佛号。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美好愿望,以目前一触即发之局,和平解决怕是很难了,想到这儿又叹了口气。
只听虫虫又道:「说到推测,我倒很怀疑奸细很早就混进了天门派才对。」
「无知小儿信口雌黄,你是故意混淆视听!」牛明利激烈反驳。因为他觉得虫虫在暗指他,至少是撇清了入门之间最短的她自己。
虫虫根本不理会他,继续道:「如果要抓奸细,就要先从这回天门派被袭这件事开始查。假如苍茫洞失窃与云梦山结界轻易被破都是奸细所为,那敌人肯定知道很多我们天门派的秘密。我师父这天门派正宗嫡传的掌门都不知道洞中有什么宝物,敌人怎么知道?他还知道密洞的方位,知道两把钥匙掌握在谁的手中。还有,我师父几百年都没动过那钥匙一次,敌人怎么会清楚我师父保存钥匙的位置?这不是需要很长时间的潜伏才能侦查到的吗?牛师伯无赖我是奸细,可曾想过本派被袭时,我还和我师父在路上呢!」
大家一听都觉得有理,白沉香也蹙紧了眉,留心起虫虫的话。他开始以为这劣徒只会胡闹,没想到她也会很清醒的分析事情。他并不知道,虫虫在养伤的两天里已经想了很多了。
「奸细不一定要亲自上场,通风报信就行了。」牛明利强词夺理道。但随即想起做奸细确实要长期潜伏才行,不禁咽下了后半句废话。
哪想虫虫却点头道:「牛师伯说的也没错,奸细并非要亲自出手。但是有一个细节,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王平不是在对战之中遇难,而是死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的房间没有打斗的痕迹,似乎在他还没有防备的时候,钥匙就不抢走了,人也被打死。全天门派的人都知道,因为我误伤杨师伯的事,王平恨我入骨,试想如果我去探听他的钥匙藏在哪儿,他会告诉我么?由次判断,这奸细一定是和王平熟悉之人。」
「蚂蚁说得对。」一边的竺竹忍不住Сhā嘴道:「奸细一定是潜伏云梦山多年,并且是不为人注意的存在,会是谁呢?白师兄,你有没有贵派的名册,看有什么人没在伤亡名单上,却突然消失了的,那人一定逃不了干系,除非他还待在这里。」
白沉香摇了摇头。
清点人员的事他已经派五弟子做过了,就连摔碎的石身也是拼凑好了安葬的,并没有什么人失踪。他的五弟子做事一向细致妥帖,绝不会疏忽,难道奸细还在他们中间吗?
想着,目光在殿中一扫。结合虫虫的分析,还真觉得牛明利最可疑。可他又知道奸细绝不是这个不成器的师兄,因为他连做贼也不会有胆量。
牛明利看到白沉香的目光,吓了一跳,双手乱摇道:「不是我!不是我!掌门师弟你绝不可被你的小徒迷惑,她这全是揣测之词。她是为了那个魔头——」
「你说我是奸细,说偷袭者是花四海,又哪点不是揣测呢?」虫虫打断他。
牛明利一听到「花四海」三个字,登时来了精神,大声道:「当时偷袭者自称花四海,而且法术武功都是那魔头所独有,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的。他的锁麟龙有假吗?他的冰魔刀气呈银弧之光,那有错吗?况且掌门师弟和南明大师、竺竹岛主三人联手也拿不下他,除了那魔头,天底下谁有那份功力。掌门师弟,当时你没感觉吗?」
三大掌门对视一眼,觉得牛明利这话说得有些道理,毕竟他可以假冒,法力是做不得假的,一上手就能被对方探得清楚。
「蚂蚁贤侄,你有什么话说?」南明大师怕双方吵起来,连忙控制一下局面,引导双方有理说理,不要逞无谓的口舌之快。
虫虫胸有成竹,还礼貌的向南明大师施了一礼道:「没错,花四海法力高强,这我也是见过的。可是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大家不知道有这样一位高手存在,并不意味着他真的不存在。难道今时今日就不可能有一位从为露面的高手突然冒出来吗?况且,他既然口称自己为花四海,自报了家门,为什么又要用黑雾隐藏起来,这不是矛盾吗?」
做为「辩方第一律师」的虫虫说得有理有据,一直支持大家认为偷袭者就是花四海的理由忽然有些不真切了。也许这些疑问有人想过,但没有人有虫虫的心,坚定地向着花四海。
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误会大魔头,她也选择相信他!
3-38 尖锐的指控
「那他的形貌、武功、声音又做何解释呢?他的冰魔刀虽然一直隐在雾气中没出,锁麟龙可是出现了的。」牛明利道:「还有,你们没注意这次是谁跟着那魔头来的吗?渡海人夫妇和那个孙老板都是魔道中成名的人物,甘于这样给人驱使,不是那魔头,谁做得到?」
「那不是锁麟龙!」虫虫冲口而出,「我——好几次从锁麟龙下逃生,那感觉不对的,一定是其他武器幻化而成。」
其实,她近距离接触过锁麟龙几次。那法宝是极有灵性的,因此虫虫对它有独特的感觉。它每次扫过来时,虽然会带着魔功所特有的冰寒之感,但那冷不会让人厌恶,清清爽爽的凉,好像薄如冰刃的风划过皮肤,高贵、骄傲、不屑在某个地方停留,一掠而过,若要杀人,敌方连痛苦也来不及感觉就会死去。
而那天,「锁麟龙」则带着阴森之气和湿黏感,让她烦心欲呕。当大家都说偷袭者是花四海时,正是这个假锁麟龙上的气息,让她开始怀疑,然后一点点小细节全暴露了出来,使她确定这不是她的心上人。何况,情人之间的感觉是非常奇妙的东西,也许会在慌乱中一时认错,但回味起来,真假立辩。
只可惜,她不能以「情人论」来为花四海辩白。
「现在你说什么都成啦,反正大家都是推测。」牛师伯门下一人道。
南明大师口诵佛号,岔开可能导致无谓争论的话头,问:「蚂蚁贤侄,你坚称偷袭者不是花四海,除了武器的感觉,还有其他吗?」
虫虫重重点头道:「我觉得任何事情都要符合情理。不合情理的事就肯定是有问题的。花四海是什么样的人?多么狂傲!既然如此骄傲,他又怎么会屑于卑鄙,他会做偷袭的事吗?就算他偷袭,会隐在黑雾中不显身吗?他和人对攻,从来以强对强,为什么冰魔刀一直不出?还有,他是那么寡言少语的人,那天的话不是多了点吗?」回忆起来,那天他光是笑就有好几次。可是她那么缠他,一回也没见过他笑。
「至于说渡海人等人,则更是最大的漏洞。」她继续说:「魔道门规森严,谁不知道魔王令不出,不能有人言退,大家想想,那天战斗的时候,有多少人叽叽歪歪的说要跑路?魔道和鬼道联盟,难道不可能是鬼道借的人马?那个偷袭者谁也不怕,单怕我六师兄。难道不是因为我六师兄手中拿的正是鬼魂的克星天魂剑吗?」
虫虫一口气说完,慷慨陈词,说到后来有些激动。险些没说出:他的腹上受了那么严重的刀伤,不会好那么快,怎么能带人到天门派连番剧斗?而且他对她那么好,几次舍命相救,离开她时还在莫嗔泽中留下脚印,怕她迷路,这份温柔细心,怎么会一转眼就要杀她?就算人格分裂也没那么彻底的。
最真切的是,那天她确实感到了偷袭者对她几次三番的浓烈杀意。为什么?
在场的人被她的话震住了。本来心里已经形成的想法这时候全体动摇,只有牛明利还在喋喋不休的纠缠于假花四海的体貌特征和声音。
「这个问题老衲倒有个解释。」南明大师Сhā嘴道:「听说无穷山上有一种古怪的虫子。这事,白道兄可有印象?」
白沉香吃了一惊:「南明大师说的是——那种双生的虫子?」
南明大师微微领首道:「正是此虫,老衲也是才想起来,真是罪过。此虫一名多心,一名多形。多心虫可潜入人的内心,探知别人心里秘密,多形虫可以模仿出任何人的外形和声音。只是如果对方是高手,就会被识破。倘若偷袭者真是假冒花四海,必是怕被人看出,才在身外布上黑雾结界。」
「如果真有此虫,一切就可以解释了,定是有人操控多心虫探知了钥匙和宝贝的秘密,多形虫假冒了花四海——也不对,师父并不知道宝贝的事,再说多心虫定潜不进师父的内心啊。」温道乙看看手中的天魂剑,喃喃地说。
在无穷山时,八剑弟子见识过花四海的法力。仔细回忆一下,那天和偷袭者过招的感觉确实不像那魔头,对方劲力阴柔,不似花四海的刚猛无匹,带着有去无回般地霸道。
「就算偷袭者不是花四海本人,但魔道鬼道既然联盟,他肯借兵出来,也与他同来无异。总之,这魔头是本派死敌,再见之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牛师伯不死心地道:「说起内奸,我倒觉得有一人值得怀疑——」说着,目光一转。
众人转头一看,见哈大叔沉默的站在殿角,就算对着这种诬陷,仍然一言不发。
多尖锐地指控啊!
虫虫的怒火涌上心头,恨不得掴牛明利几巴掌。这个姓牛的,为什么总是要无事生非呢?没错,从表面上看哈大叔最可疑。他早就拜入了天门派门下,平时行事不为人注意,和所有的人都关系和睦,但这就证明他是奸细吗?为什么不说那是他的善良?
「魔道突袭,我天门惨败,原怪不得旁人,所以免提报仇之语。我们修仙,修的是什么,为的又是什么?道法自然、天下苍生八个字而已。难道还修来了好勇斗狠吗?」一直沉默的白沉香开口了,语气中自有一股威严,吵吵嚷嚷的众人全体闭嘴,「但是十洲三岛有难,我仙道护土为民是份内之事,与魔道之冲突也是为此而起,所以仙道会联合起来,免得生灵涂炭。无论对谁,都是一心为公,偷袭者是不是花四海那魔头有什么关系?本门并不针对于他,但他若挑起征战,我天门派全体上下义不容辞。」
「师父——」
「蚂蚁,你不必证明那魔头不是偷袭之人,因为那无关紧要。」白沉香打断虫虫,又横了一眼欲再放厥词的牛明利:「奸细一事再也休提。本掌门多年前确实被多心虫攻击过,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因为此虫已经绝迹多年,未曾想居然被人再找出虫卵培育了出来。是我疏忽了,这也才有今日之祸,等十洲三岛平静,本掌门必会自罚。现在,还是大局为重。老黑——」
「师兄——」
「蚂蚁交给你严加管教。」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老黑,一切尽在无言,「不要让她乱跑,再酿出当日的惨事来。」
哈大叔点点头,走过去一把捉住虫虫的手腕。虫虫下意识的挣扎,却根本动不了,只好像小羊一样温顺,心中各种念头丛生。
「其余人等各自回去勤奋修炼,真到了魔道率鬼道攻来的一天,天下苍生要靠我们来保护,因此不能有半点松懈。」他说着站起身来。
所有人都垂首施礼,因为那意味着白沉香宣布散会了。
3-39 哈大叔的故事
撒星殿内只剩下仙道三大掌门时,竺竹忍不住问:「白师兄,奸细不抓了?这样不是太不安全了吗?」
白沉香叹道,「奸细之事是一定要解决的,但是现在是非常时刻,如果大家互相猜忌,会令我天门派形如一盘散沙,只怕外敌未来,自己先败了。再说,与我同辈只有二十几个,每人都有嫌疑,却也每人徒弟众多,不能轻易怀疑,明抓是抓不到的,要暗中察访才行。」
「所以白师兄慌称受过多心虫的攻击?让大家暂且放下此事对吗?」
白沉香点点头:「不过一夕之间,天门派风雨飘摇,有奸细在我天门派潜伏多年,我居然没有发觉,真是愧对师门,愧对天下。」
「阿弥陀佛,白道兄不必自责。」南明大师道:「此人处心积虑,还不知是何形态,一花一木也可藏身,此回他行迹败露,行事也会小心,依老衲看,一时不会出问题。倒是白道兄心胸宽广,收留了黑魔头这么多年,现在让人抖了出来,只怕他再难容身了。唉,人之偏见,比千山还难移啊。」
白沉香长眉一紧,:「他既入我天门派,就是天门派的人,我绝不会不给他一席之地,负责以后哪还有魔头会改恶向善呢?渡人向善,不是我仙道之本吗?」
这么说着,又想起自己的两个师弟被小鼎吸走了魂魄,从他们的肉身上看,应该魂魄未灭。可是那偷袭者为什么要摄走他们两个的魂魄?难道真刑他说的要四个护鼎之灵?
倘若这样,苍穹和桃花还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唉,也许对方会把他们当诱饵,到时候又要怎么救回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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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大叔,你在紫竹林外布了结界吗?为什么我出不去?」
哈大叔没抬头,仍然细心地照顾花田,呵护着那一丛像蝴蝶兰的娇艳花朵,「丫头,时间还早,晚餐再等会儿吧。」他答非所问。
虫虫站了一会儿,踱到了竹屋对面的绝壁处。
她,就是从这里掉下来的。也曾经到过那边的山顶,并不通往她的世界。如今就算能回去,她还舍得下吗?为什么她要从那个世界穿越过来,难道只为了爱上一个人,在没注意的时候就刻骨铭心,然后却因为所谓的动荡局势而失去他吗?
再回头看看那个中年男人,一样的壮实身材,一样的温和敦厚,但是感觉却不同了。他的眉梢眼角有着残留的英武之气。这位最亲爱的大叔,天门派对她最好的人,这个世界第一个接纳她并安慰她的人,居然也是魔。
她和魔有缘吗?为什么爱她的,她爱的,全是魔?既然如此,她为什么糊里糊涂的做了剑仙,有那么多师兄弟,还有白沉香给她如此温暖的亲情。让她左右为难?哈大叔身在仙、魔两道,感觉也很分裂吧。那他又为什么从魔道进入了仙道呢?
就这么连续三天,哈大叔除了给她煮饭,督促她修炼外,连睡觉也在花田了。直到第三天晚上,虫虫再也忍耐不住,准备和哈大叔好好谈谈。
「想知道我为什么弃魔投仙是吗?」虫虫还没说话,哈大叔先开口,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小块田埂,还细心的清理了一下地面,免得虫虫被硬土尖石扎到。
虫虫罕见的沉默不语,只静静的坐下,不小心碰掉了一片花瓣。哈大叔伸手捡起,目光如水地凝视着,之后轻放在花根处。
皎洁的月光倾洒了下来,照在哈大叔的身上,给他的全身似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花影摇动着,花香轻送着,这一切都使他不再是那个平凡无奇的守林人,而是温柔的、深情的、满怀心事的魔头,曾经绝然霸气,如今却困在一个陷阱里。
可是,他并不想逃。
「大叔给你讲一个故事。」哈大叔缓缓地道:「希望你听了,可以做出自己的决定。」
虫虫一瞬间有些害怕,她虽然很好奇哈大叔的事情,但感觉也许那个故事会改变她的信念,忽然不想听了。
可是哈大叔没等她回答就说了下去:「我原本是魔,但这不是我选择的,只能说是天意。六道大战,人道贡献最大,因为抵抗魔、鬼、妖三道而伤亡惨重,几乎灭绝,直到一百多年后才恢复了一点点生气。当时我十四岁,是一个砍柴为生的孤儿,从没想过会修仙修魔,唯一的愿望只有温饱而已。
有一天我上山砍柴,因为追一只野兔子而来到一个从没有到过的隐秘地方,那里的树木遮天蔽日,昏暗得好像地府。我胆子一向很大,所以一直闯到了密林最深处,发现了一个被三块有灵力的巨石卡住的魔头,其实细看起来只是一团黑色的雾气罢了,但因为光线不足,我初看时还以为是蜂巢。
他说他叫地羁魔,在六道大战中被仙道打落在此地,一直被困着出不去,现在他就要死了,临时前想晒晒太阳。
呵呵,一个法力那么大的魔头,这时候居然脆弱到连这最微小的愿望也达不成。我虽然怕他,却又可怜他。他说这地方是有结界的,你一个普通的少年居然能闯进来,一定是天意满足他的最后愿望。他说上天还是有情的,只希望对『那两个人』不要太残忍。
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心里一直考虑怎么才能把那些参天巨木砍掉一些,好让他晒到太阳。他说你没有法力是做不到这件事的,不如我做你的师父,把我的魔元和毕生魔功给你,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我一听他的话非常高兴,因为平时受人欺侮,所以很希望变得强大,于是很痛快地就答应下来。他说你要记得你是我魔道的人了,其实魔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道乃五道之本,只不过大家所修不同而已。他被灵力困着,不能施展魔功,但可以散功或者传人。
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从那一天,我成了魔。不过别人要苦修几百年的功力,我一瞬间就有了,得来的那般容易,因此得意洋洋,志得意满。我初得魔功,不会运用,但是感觉自己力大无穷,一跃能有数十丈高,本来千难万难也砍不断的巨木,此刻在普通柴刀之下犹如小树枝一样不堪一击。
我师父晒到阳光时开心的哭了,但是因为失了魔功和魔元也即将死去。他说你以后要勤奋修炼,不然魔功会渐渐散失,不能为我所用。我答应了,然后问他的仇人是谁,虽然我们只做了半柱香时间不到的师徒,但他永远是我师父,我想为他报仇。
他说不用报仇,这里面本来没有仇恨,只有牺牲。但是牺牲要靠卑鄙和忌妒才能促成,就变成了仇恨。」
3-40 第一场仙魔恋的男主角
这是什么意思?又是牺牲又是卑鄙和妒忌的。这和六道大战的因果有关吗?虫虫渐渐被哈大叔的故事所吸引,心中想道。
哈大叔抬头凝望着星空,叹息道:「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却再也来不及说什么,只要我好好活着,不要滥杀无辜。我埋葬了他,对着他的坟起誓,从今后,魔道将有一门名为地羁,做为他对我恩德的纪念。
接下来的几百年,我就在修炼和行走之间渡过,慢慢的有一批人开始追随我,地羁门逐渐强大。因为修了魔,我的外表年龄成长缓慢,当成了一方霸主之时,不过二十多岁的面貌。那时的我年轻气盛,心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是个人,只对魔道被压制在苦寒之地,而仙道和人道占据十洲三岛的灵山秀水觉得不公平,于是四处寻找仙山,想抢来作为地羁门的总坛。
结果,我看中了云梦山。
那时候掌门师兄,也就是你师父还是天门派的大弟子,脾气暴躁易怒,闯祸无数,让师父云深头疼不已。嘿嘿,想来你们师徒还真是有些像,不过掌门师兄自本门上派高手尽数失踪后,一夕之间挑起天门派重担,变得沉稳持重了,若不是你气他,他的真面目我几乎忘记了。」
「我哪有气他?明明是他不讲理,有事没事就骂我。」虫虫忍不住咕哝着辩解了一句。
哈大叔半转过身,爱怜地抚了抚虫虫头上那永远也长不长的红发,「无论如何,你激发出他的本性,让他发泄一下也好。天门派多灾多难,他一个人撑着,实在不容易。可是当时他也是个率性而为的年轻剑仙,遇到任性妄为的我,一仙一魔连翻剧斗,互有胜负,居然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意来。不过我着魔一样的想抢云梦山为地羁门的领地,所以和天门派的矛盾无法调和,自然互为敌手。有一次我又带人去攻云梦山,但这之前不久,我师父云深。当时他还不是我师父,无意间找到了本门创派祖师鬼谷子的师弟华显子制造的五件宝器——」
「花仙子?」虫虫听到这名字差点喷出来,「他参加六道大战了吧?」她以前听说过,前世因果镜就是这位前辈制造出来的,当时就觉得这人搞怪有趣,没想到连名字的谐音也如此逗笑。
哈大叔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点头道:「参加了,只是不幸阵亡了。」
虫虫叹了口气,惋惜无比,心想假如这位祖师还活着,一定和她很合得来。
「不过这位师祖生前喜欢钻研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锻造的武器非圣即灵,是六道中人趋之若鹜而欲得的。我师父云深得到这五件宝器自然高兴非常。要知道对于修炼的人而言,法器是十分重要的。因你师父性子猛烈,所以把无双杖传给了他。逍遥连环索给了刀郎、乾坤碎玉壶给了苍穹、霹雳铁笔给了墨武、四方扇给了桃花。」
「我说呢,明明是剑仙却不用剑,原来他们本身是用剑的,但现在最常用的反而是法器了。」虫虫道。
「是啊,你没见过你师父那天用烈焰剑九式吗?也是很厉害的,可惜他手中之剑很一般。总之,那次你师父新得无双杖,用来虽然生涩,但功力暴涨。一下就打伤了我。他想活捉我,关我个几百年,磨掉我的魔性。我却不肯就范,拼命逃跑,结果误入紫竹林。」
说到这儿,哈大叔忽然停住了话头,眼睛望向那处绝壁,眼神被月光映得清柔极了,似乎要滴出水来。
「那时候紫竹林还没有被开垦,下面是荒地,上空有天然罡气,不能御器而飞,唯紫竹灵气四溢。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用尽最后的气力,借助紫竹的灵力布了结界,让你师父追不进来。那边——」他一指虫虫掉下来的绝壁处,「原来那里有一条非常细小的瀑布,像一条白色缎带一样挂在青藤之间,很是美丽。只是后来——她离开后就干涸了,再也没有一滴水,所以我在那边填土种花,好像她就在那儿。」
虫虫心里一揪,听哈大叔提起「她」,心中有疑问却又不敢为,只好等待着。见哈大叔就这样凝望了绝壁边好一会儿,神色又是温柔又是哀伤,半天才说出话,似乎那些尘封的往事全哽在喉咙,要费尽力气才能从心中吐出来。「当时我失血过多,想到瀑布边喝点水,没想到她从天而降,掉进了池水之中。」
虫虫「啊」了一声,恍惚间有些明白,为什么她第一天见到哈大叔时,他会那么迷惑,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无理由的对她那么好。也许,只是因为她和哈大叔的「她」是从一个地方突然掉在他面前的,勾起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回忆。
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哈大叔微笑着道:「那天花四海上山挑衅,我准备到山前和大家一起应战,正和花朵告别时,你突然出现了。我——还以为时光倒流,终于可以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只要一个机会,我就可以重新选择。这次,我绝不会再选错了。」
「哈大叔——」虫虫叫了一声,因为哈大叔语气中的悲伤,忽然不忍再听下去。
「丫头,你知道为什么你师父和我,那么坚决反对你和花四海那魔头接触太多吗?」哈大叔不理虫虫,似乎下定决心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他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他的伤口和他几百年的痛苦。
虫虫茫然摇头。
「不是因为刻板的教条,不是因为仙魔之间的对立和偏见,而是因为仙魔恋没有好下场。那不是凡力可以扭转的,是天意,是劫数,你师父事实上很疼爱你,他不想你落得我这样凄惨下场!我也一样。」
「她是谁?」虫虫终于问了出来。
「她叫蝶翼。你师父最宠爱的师妹,了不起的医仙。桃花是她最小的师弟,医术完全传自于她。」
「她怎么样了?」她哆嗦着再问。
谁会想到最不起眼的哈大叔是第一场仙魔恋的男主角呢?可是这爱情只怕是悲剧收场。虫虫心里有些害怕,但那个答案却正是她最害怕的。
「她死了。五百年前化为了一捧劫灰,就埋在你落下的花丛下面。我怕她孤单寂寞,所以日夜在这里陪着她,种满了这状似蝴蝶的花,我叫他们蝶翼花。」
虫虫沉默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虽然没有言语,但她的心里的火却烧得她连呼吸也痛。她不想听下去了,不想听什么仙魔恋没有好下场。可是她又不得不听,假如她的爱伤害了花四海又怎么办?
「我已经爱上他了,爱到骨子里了,抽不出来也停不下,怎么办?」她冲口而出。
哈大叔无奈地闭上眼睛,「丫头啊,我早就有预感,但一直不愿意相信,可惜你终究逃不过情劫。花四海虽然是个魔,却也是顶绝天下的男子,爱上他很容易。可我要你听听我的故事,然后再决定是不是继续爱下去?是不是不惜以他的生命为代价也要爱?或者愿意让他像我一样,在无尽的痛苦和孤独中活着!」
3-41 早知道不爱她了
未等虫虫答应,哈大叔就说了起来:「当时蝶翼是要在绝壁上采一味珍贵的草药,并不知道竹林外发生的事。我刚才说过,那时的紫竹林有罡气,她不能御器而飞,所以是用自己的手脚辛苦爬上去的。但因为我利用紫竹的灵气布结界,竹林震动,她才从上面掉下来。当时的我已是惊弓之鸟,感觉到她剑仙的气息,以为是你师父派人来围堵我的,想也没想就是一剑,斩断了她一条手臂。」
虫虫「啊」的一声,没想到仙魔之恋是这样的开头。
哈大叔脸上露出痛悔的神色,似乎几百年前的心疼还在,「没错,我们的故事是以我伤害她为开始。但是当时,我一剑挥下后就已经后悔,因为她完全没有反抗和攻击的意思。她就站在浅潭之中,没有哭也不叫疼,清澈的水,白的衣,红的血,那样无辜。
我愣了,她不说话,只是迅速为自己止血,然后就昏倒了。我本想让她淹死在水里算了,但一想我的伤不轻,如果不静修些日子,恐怕逃不出你师父的追击,于是把她从水中捞了出来,准备拿她当人质。哪想到她醒后,居然对我这个伤害她的魔头说谢谢!」
哈大叔露出浅浅的笑容,又是苦涩又是温柔,似乎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深爱的女子,「她和你的性格完全不同,你活泼、热情、率真、胆大包天,而她却是个很安静的女子,虽柔弱却又坚韧。在她面前,似乎连风也吹得轻柔了似的。她似乎从没怪过我伤害她,把她当成|人质。在她心里,只认为仙魔对立,我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
她的话很少,可是我却很多嘴。其实我平时也不是这样,但不知为什么对着她就想说话,而且把我从没对人说过的话全说了——我的身世和经历,我那只相处不到半天的师父。在她面前,我似乎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魔头,还是那个砍柴为主的淳朴少年。
你师父天天在竹林外大发牌气,可又打不开结界,只威胁我说敢动他师妹一根头发,就让我化为劫灰,永世不得超生。可我哪里只是动了她的头发,我虽然对她以礼相待,但却也斩下了她一条手臂。她身子弱,在那个几天里一直生病,我嘴里说怕她死了再没有人质,实际上是不想让她死去,所以顾不得伤势还没好,每天强行输魔气给她渡命。
大概是这行为感动了她吧,每当这个时候,她也会讲点她的事给我听。我这才知道她是在快病死的时候被师父收养,师父和师兄倾尽了力量才救回她的小命。她之所以修医仙,也是为了先救己再救人。她从来没有下过山,所以不理解人世的险恶。心性纯得像云梦山绝顶的冰雪一样。
就这么一呆十几天,我的伤好了,应该立即离开,回到地羁门中,可是我却舍不得了。因为不知不觉中我把心牵在了她身上,割舍不开。虽然我们在竹林中的地位是对立的。可这十几日却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从没有那么平静和安宁过。我发现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隐居在深山,一潭溪水和几亩田,竹屋和妻儿,日子就这样恬静的过。
但我知道不能留下,结果还是咬着牙离开。我以为分别会让我渐渐淡忘,可是相信我,真正相爱的人分别,不但不会使感情转淡,反而使思念更加强烈。所以我常常偷跑到云梦山,只为看她一眼,有时会送一条小花,或者我觉得好看的竹叶给她。她开始时漠然以对,后来终忍不住与我来竹林相会。
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的事很快被发现了,于是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不仅是仙道,连魔道也反应激烈。当时六道大战虽然已经过击几百年,但人们对于六道间的来往远没有今天宽容。你能想像得到吗?当时就算我放手,仙道也要追剿我而后快,而众多魔道的人更要杀掉蝶翼来洗刷耻辱。在他们眼里,一个魔怎么可以爱上低贱的剑仙?」
虫虫静静听着,似乎能想像当时的情景。
她和花四海相遇是在六道大战的千年之后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暧昧不明。但就算如此,她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何况当年的哈大叔和蝶翼师姑呢?那一定是非常非常艰难的。
不过哈大叔的表情并没有多么痛苦,只幽幽地道:「那时候,天地之大,已经没有了我们容身之地。你师父来找我说,假如我放弃,我的命他不能保证,但蝶翼的安全天门派一力承担。我若是真的爱她,就应该放她一条生路。
离开蝶翼,我是犹豫过的,虽然不舍,却真的不想害了她。可是她说,我名为蝶翼,你却斩断了我半边翅膀,怎么能扔下我不管?我既倾心于你,早就对不起师父和师兄,可又怎么回头?
于是,我们决定私奔。
那段日子真辛苦啊,可我却奇怪的安心,大概因为她在我身边吧。两人在一起,哪怕是东躲西藏,哪怕是没有一天可以平安渡过,日子也过得甘之如饴。但是我们没想到的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仙魔两道的追杀,而是天劫!」
「天劫?」虫虫讶然。
她听哈大叔说起那段被追杀的日子时,语气虽然平淡,但想来一定是极为艰苦的。此时见他神色突然紧张起来,还有些恐俱,心也跟着松紧。
「天劫是应地劫而生,因为仙魔相恋,不容于世,违背天道,所以才产生的劫难。那是自然之力,没有任何人力可以抗衡,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逃脱,当天雷过,应劫之人就化为劫灰。」哈大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当初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当时我们被仙魔两道的人逼到一处山谷,天雷来了,那气势似乎要把山都劈成两段似的,没有人管我们,只看着我们像历劫的妖,逃避着根本避不开的命运。我眼看避不过这一劫,就咬牙对蝶翼说:你走吧!回到云梦山去,就算我万劫不复也不后悔爱上你。
她摸摸我的脸没有说话,眼神在我脸上转,真是温柔,似乎要把我刻在眼底心头一样,然后真的转身走了。如果我能明白她当时的眼神就好了,可是我不明白,我只心碎着要永远分离,不明白她居然提起所有的仙力,引天雷击中她自己!」
虫虫听到这儿又是一声惊呼。
只听哈大叔道:「刚才我说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不会选错了。你以为我会说什么?说再有机会还是会和她在一起?还是说我会为她做出牺牲?都不是啊,丫头。不是那样的!我想说的是:早知道我就不爱她了。那样——她就不会死!」语毕,这曾经的魔头黯然泪下。
3-42乱拳打死老师傅
「哈大叔,这不是你的错。这是——」虫虫抓住哈大叔的手臂,声音哽住了,说不下去。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这个故事让她的心也混乱着。
仙魔恋的最大危机是天劫吗?那是无法逃脱的吗?只要爱上自己的对头,结局就是死吗?在这样的情况下要选择放弃吗?
这里的老天是怎么回事?它管得也太宽了,为什么不给别人一点点自由!
「丫头,不用说了。」哈大叔拍拍虫虫的手,「大叔的选择已经做出,结局也已经没办法改变,可是大叔希望你不要错。你要知道,死的一方固然化为了劫灰,而生者却要面对永恒的孤寂,那比死还要难受。丫头,你不要走大叔的老路,要回头。听到没有?要回头!」
虫虫的心极度反抗着这种说法,可是理智却如同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紧紧抓着她的心脏。
假如她的爱会害死花四海,或者让他陷入无尽的痛苦,还——要继续爱他吗?
哈大叔轻轻放下虫虫的手:「丫头,我要走了。」
虫虫一片茫然,「走?要去哪里?回竹屋吗?」
哈大叔苦笑着摇头,「我要离开云梦山天门派了,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黑魔头,此处便再没我容身之地。几百年来我一直伪装成看林人,忘却昔日的叱咤风云,只是想安静的守着蝶翼,让她不寂寞。当年你师父冒天下之大不韪收我入门下,用仙术帮我改头换面,也不过是为了成全我对蝶翼的一片心。本来我是宁死也不愿意泄露身份的。可是那天倘若欧文不出手,天门派就有灭门之危,所以我只好辜负掌门师兄的善意和宽容了。丫头,你要好自为之,以后倘若再闯祸,大叔不在你身边,你——」
「哈大叔,你不要走。你是天门派的恩人,他们不会赶你走的。」虫虫看得明白哈大叔眼中的绝然,心急叫着。她想伸手拉着哈大叔,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招,根本不能动了。
「呵呵,他们是不会赶,掌门师兄也会庇护于我。但人心叵测,谣言甚于杀。掌门师兄给我了这么多年的安静生活,我怎能让他为难?以后一定有很多诽谤和中伤,掌门师兄做为仙道之首,一定会两难。」说到这儿,哈大叔仰望星空,微叹了口气,显得无比悲凉,「我做了太多的恶,又毁了天下至善的人,原本就该受到惩罚。其实老天已经待我不薄,让蝶翼爱上我,让我可以在这里陪她。我已经把她的劫灰所化的花种拿走了,天大地大,会有我容身之地。丫头,想大叔的时候就来照顾一下花田,天长地远,也许还有相见之日。」
「哈大叔你不要走!哈大叔!」虫虫泪流满面,未经过死别,这场生离已经让她无法忍受,「我师父不会答应的,你私自离开,他铁定大发脾气。」
「丫头,千里搭长蓬,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任你多爱、多舍不得,到头来不过是分别。我们修仙修魔,就是想逃开这一切,既然做不到,也只有看开了。」哈大叔摸摸虫虫的软发,「我给你留了十日吃的东西,你乖乖待在这里修炼,倘若再度爆发六道大战,你强一分,便多了一分活命的机会。过几天掌门师兄会来看你,这结界从内外均可打开,你耐下心,不要总那么毛躁躁的。至于其他——」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虫虫一眼,「你自己来决定,只盼你不要伤心痛苦,不要后悔。」
说着,又看了虫虫一眼,然后猝然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任虫虫如何哭叫也不回头。
望着哈大叔壮实的身影在竹林中消失,虫虫伤心极了。
欢乐趣,离别苦,果然如此。
哈大叔是这个世界第一个接纳她并爱护她的人,在她的心中好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如今就这么离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相见,叫她怎么能不留恋呢?
再静下来想想天劫的事,虫虫继续心乱如麻。
要怎么对花四海呢?继续去追他还是放弃?假如她放弃,依那魔头的冷漠个性,应该不会来找她,这样不是一了百了吗?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能被理智战胜的感情就不是真感情,无论她举出多么可怕的例子,想像出多么可怕的未来,她还是无法放弃他。
九像是飞蛾扑火,明知道结局是被烧死,可还是奋不顾身地扑进火焰里!
为什么她的爱情就那么难呢?情两难,心也两难。
犹豫不定之中,她忽然想起那首歌《死了都要爱》。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
才足够表白
死了都要爱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毁灭心还在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
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
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
只要你勇敢跟我来
爱不用刻意去安排
凭感觉去亲吻相拥就会很愉快
享受现在别一开怀就怕受伤害
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死了都要爱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毁灭心还在
穷途末路都要爱
不极度浪漫不痛快
发会雪白土会掩埋
思念不腐坏
到绝路都要爱
不天荒地老不痛快
不怕热爱变火海
爱到沸腾才精彩
她不放弃,她要试试!如果真的有天劫,了不起她也学习蝶翼,保全了自己的心上人就是。那个大魔头性子冷漠,未必有哈大叔那样极致的伤心,也许难过一阵就会忘掉她。
而她爱过这一场,也不算白来这个神魔的世界一遭。
她要爱!
下定了决心,哈大叔困住她的法术也消除了,虫虫积极地修炼起来。她要出去,她要去聚窟洲见花四海,她要阻止十洲三岛的大战,她要给自己、也给那个大魔头一个机会!
她用了短短的时间就渡过了脱胎期和换骨期,再往后应该是洗髓期、练精期和悟道期,一般人往往要修炼几百年才能做到,对于她只怕要快得多,也许是火箭速度,只要她肯用心。
她明白自己并不是所谓道术奇才,不过是因为体内那倒金光神气的关系。这就好像别人要一点点存钱买东西,而她本来就怀揣巨额财产,也许多到连白沉香也没有,她只需要认准要买的东西,然后想办法把钱拿出来就行,根本不需要漫长的存钱过程。
直到现在,她终于相信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不是偶然,她在旅行中遇到的那个古怪老者仿佛是要引导她进入这个世界似的。
他还摸过她的头顶,当时只感觉凉凉的,也许这金光神气就是那时候进入她体内的。
修炼之时,只感觉时间很短,十天时间不过是一闭眼就到了,这是姚虫虫的相对论。
她不知道自己到了哪一期了,只感觉浑身充满力量,不做点事情就无法发泄似的。于是连忙洗了个冷水澡,找到她放在竹屋中最好看的衣服换上,然后把自己的东西都打包,也没忘记把哈大叔留下的好吃甜饼包上十几个,最后不伦不类的身着古装,却背着双肩背的牛仔包跑到了竹林中。
她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感觉自己像是要私奔逃家的女子。不过她更莽撞一些,因为她不知道那位还没与她私订终身的「公子」会不会「收」下她,反正她是早「订」下他了。
走到竹林边缘,她这才想起她根本不会破结界,何况那结界的力量相当强大。但她这个时候又想起一首歌,名字忘记了,但歌词很励志:这是一句好话再试一下,一试再试试不成,再试一下……勇敢去试不要怕,再试一下!
她在脚上绑好白色离奇鱼,抽出却邪双剑,一边唱着,一边伐木一样对着结界劈砍。
她姚虫虫还就不信了,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她就用蛮力,一定可以打开结界。
3-43 我要给他机会
却邪双剑的紫青光芒横切竖掠,虫虫累得满头大汗时,才看到眼前的景色一片模糊,这证明结界正在消失。
她收起剑,还没有抹掉额头的汗水,眼前就忽的窜过来一条黑影。这黑影动作之快远超出了她的想像,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扑个正着,那东西还发出欢快的呜呜声。
好沉好沉!不过入怀热乎乎的,手感不错,还有一条湿热的东西在她脸上舔来舔去。算了,随它吧。
「阿斗,你胖了好多啊!」虫虫双臂酸痛,不得已放下怀中激动得发抖的小家伙。
蜗斗是神兽,生长极其缓慢,可它虽然还是小狗的样子,四爪胖乎乎的,神态幼稚,但真的长了好多肉,光四只小腿就够一顿狗肉火锅了。
「没良心的臭丫头,不负责的主人,就知道阿斗,难道我的死活都不放在心上吗?」一个声音指责道。
虫虫这些日子就没彻底开心过,此刻听了这声音,心情突然开朗起来,一弯身抄起一个黄黄的、毛茸茸的东西,一边放在脸上蹭一边说:「万事知我想死你了,你们跑到哪里去了?」
「放开!放开!」万事知挣扎了两下,想摆脱虫虫拿它当绒毛汗巾,又是擦汗、又是擦狗口水的恶劣行为。不过它鸡小力弱,挣脱不了魔女的掌控,最后只能随她去。
它不肯承认自己见了主人也是高兴的,高兴到可以随她折磨的地步。果然是奴隶啊,奴性真是强!被欺侮着,心里还很激动,差点落下两滴鸡泪来。
「那要问你的狗宝宝。」它故意恶狠狠地说:「你的路痴笨蛋六师兄丢了,我就说我们一起回云梦山等你。免得张郎找李郎,两郎都不见。可是这只死狗,一路上东玩玩、西转转,就是不听我的指挥,结果一直耗到这个时候才到!你得说说它,哪有这么不听命令的!」
「阿斗——」虫虫威胁性的目光扫过去。
阿斗似乎明白万事知在告状,显得有些惭愧,吐着舌头哈气,看起来像是谄媚的笑。一条尾巴在地上摇来摇去。虫虫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本就没什么火气,现在对着阿斗超可爱的模样哪里摆得起主人的架子,只捧着万事知一通乱吻,发出mua-mua的声响,害得一只鸡再度发出杀猪样的叫声。
「你这又是要做什么坏事去,装备得很整齐啊。」万事知率先发现虫虫一副逃家地模样。
「既然回来了,跟我走一趟吧。」虫虫不想在这里解释,「反正我是做一件大好事去,而且非做不可——」
「劣徒!又要去哪里生事?不准下山!」没等虫虫说完,突然传来白沉香的声音。恍然间,虫虫还以为万事知模仿师父的声音捉弄她,但随即发现白掌门真的大驾亲临了。
虫虫对白沉香的存在反应相当迅速。向侧面跳了一步,半转过身,正对向一袭白衣、仙风道骨、但脸色阴沉的白沉香。
「师父我——」
「废话少讲。下山的事再也休提。现在是多事之秋,你老实待在云梦山,别逼我把你关起来。」不等虫虫说话,白沉香断然拒绝。
「老黑呢?」他四处望望,有些恼怒。
黑师弟对虫虫太纵容了,慈母多败儿。这比喻虽然有点不恰当,但整体上就是那么个意思。
「哈大叔走了。」虫虫黯然。「他说不想让你为难,要去找自己的容身之地。」
白沉香没说话但负在身后的手掌握紧了,心下惨然。他承诺过老黑,他答应过师妹,可是终不能给他一个安身之所,他这师兄可是白当了。
「你是要找他去吗?不必,等天下太平,为师自会派人去寻他。」他微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下来。
但虫虫下面的话再度让他差点当场暴走,因为她毫不掩饰地说:「我不是要找哈大叔,我是要下山去找花四海。」
白沉香怒火狂炽,这个劣徒,为什么一意孤行,难道她要步上蝶翼师妹的后尘?难道她已经爱上了那个魔头?难道他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还是什么也扭转不了了吗?他把她关在竹林十几天了,心生怜意,这才到此地来看看她,哪想到又遇到她耍花样。
一瞬间,愤怒、悲凉、急切、疲惫和深切的无奈一起涌上心头。
「不许!你给我立即回绝顶去,敢踏出云梦山半步,我——我——」
「我不是找他去谈情说爱,我要劝他放弃挑起六道大战。」虫虫很认真地说,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从没有这样认真过,「师父,咱们仙道不能总是备战,为什么不想办法谈判?为什么不给和平一个机会?」
「从没有过机会!他毕竟是个魔头!」白沉香怒道,抬步一跃到了虫虫身边,紧紧抓住她手腕,绝对不允许她离开半步。
听到这话,虫虫的眼睛立即湿润。这些观念、这些想法是多么不公平!为什么六道的两大阵营要彼此对立?尤其是花四海,为什么被想像成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她知道他不是,却从来没人想要了解他。她知道要六道和平共处是千难万难的,但至少也要为此而努力啊!
「魔头怎么了?他受伤也会流血,被欺骗也会愤怒、失去所爱也会伤心的!他本质上不是人吗?为什么他所修不同,就不能被信任,不值得被争取?全天下的人都不理会他也没关系,至少我要给他机会!白沉香你放开我!」
「歪理!」白沉香听虫虫又直呼他的名字,就知道她要撒野,怎么会放开,「现在马上和我回山,再若不听话,就把你扔到昆吾连天洞第九重!」
「白沉香你不放开是吧?逼我使了绝招,你可别怪我!」虫虫咬牙切齿。
师父对她好,她知道。她也想做个乖巧徒弟,让他整天笑哈哈来着,不过她实在接受不了他的强制行为,他的牛脾气上来,一个字也听不进别人的。或者说,根本听不进她的,总以为她只会闯祸!
「你还有绝招!够本事啊!」白沉香冷笑,「你倒使出来给为师看看,你若真能从为师手中逃脱,我就——」
「别发誓,会天打雷劈的!」虫虫打断白沉香,然后单臂攀上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脸颊就亲了过去。
谁说绝招一定是力敌,不能是智取来的?白沉香为人端方,老古董得很,平时和他撒个娇,他的身体都僵硬得绷着,现在对他实施这种现代朋友间的吻脸礼节,他肯定不能接受。
不出所料,白沉香没料到这不知礼节的劣徒居然来这一手,大惊之下立即松开了手。
虫虫奸计得逞,在得意的奸笑声中,念动流星闪马的口诀,伸手抱起阿斗和万事知消失不见。唉,她真佩服自己的深谋远虑,学会了流星闪马之术,白沉香不知道她瞬间移行到哪里,肯定追不上她。
望着她消失个无影无踪,白沉香又气又忧又喜。气的是这劣徒居然使出这么卑鄙的招数,忧的是不知道她又闯出什么祸来,喜的是才十数日不见,她似乎已经轻松渡过了洗髓期和练精期。天门派自创派以来,能有这么快进境的,只有她一个,简直算是奇迹了。
只是,她为什么那么不听话呢!
3-44 事有轻重缓急
「小花,虫姑娘已经离开了云梦山,看样子是要来修罗微芒。」西贝柳丝闯进黑石王殿,甚至没有通报一声。
「咔」的一声响,在黑暗中静坐的花四海虽然身子没动,但手中握的茶盏却被捏碎了,破裂的瓷片割得他手中鲜血淋漓。不过这伤口对他不算什么,他也根本没有在意。
「照你的吩咐,我一直派人盯着云梦山,结果今天早上发现她独自下山,背着一大包东西,显得很仓皇,似乎是要私逃。」西贝继续说,「奇怪的是她第一次出现就在山脚下五里开外,之后每次现身都是在四、五里远的地方,而且她还在凤麟洲兜圈子,似乎是怕被追到。」
「她学会了流星闪马。」花四海皱紧眉头。
每回得知她的消息,或者见她,她的修为进境都大不相同。全十洲三岛死气沉沉,唯她生机勃勃,似乎每天都在变化和成长。只是这丫头为什么要私逃下山,难道有人冒充他攻打天门派的事终究连累得她不能在仙道立足吗?
「是啊。」西贝轻笑一声,仿佛感到很有趣似的:「不过她的『马』一跑只有四五里地,肯定是初学乍练,估计她坚持不了多久,还是要用走的,那可是挺耗功力的事。要派人接应她吗?」
花四海一抬眉,「你要她入了魔道?」
「这样不好吗?就把她留在我们身边,你可以随时见到她,我也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她为什么能闻得到我的本命香。」
「不行!」花四海断然拒绝。
凤凰经营魔道总坛多年,人缘极佳,修罗微芒有不少她的嫡系,外人不知道其中的关键。定会把凤凰被逐出魔道的事算在虫虫头上,她来他身边无异于羊入虎口。他有大事要做,不能时时守护着她。就算他下了命令,也难保有人阳奉阴违的使手段。魔道中人大多随性,野性难驯,她还是呆在仙道安全一些。
对她,他不能有一点疏忽,因为那是他无法损失的。
再说她自己也未必愿意脱仙入魔,虽然见面不多。但他了解这个丫头,她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却极是重情,怎么会扔下于她有恩的天门派众人呢?
「那怎么办?」西贝双手一摊,「你来下命令吧。」
花四海沉吟半晌,心乱如麻,一时不知道要把她怎么办?原来命中的克星就是这样的,总会让他为难,犹豫、做不了决定。
「不然把她关起来吧。」西贝仍然忍不住出主意,「鬼王就要到了,你有大事要办。如何?」
花四海想了想,「先派人拦着她,不让她上聚窟洲。」
「这个方法不错。干脆让渡海人不渡她过海,她还能怎样?」西贝手中之扇敲敲额头,「我怎么忘记这道天堑了,虫姑娘可真有本事让我乱了心。」
花四海微微摇头,「这办法不行。她会想办法逼迫渡海人渡她,不然可能会冒险飞渡。」
「这么乱来?」西贝想想,不禁点点头,这事像是虫姑娘办得出的。
「所以——尽最大努力拦她,拦不住的话就抓住关起来,一定不能让她来修罗微芒。」
「关在哪里?」
「你家。」
西贝愕然,之后苦笑点头。他家里全是女人,而且都是被他调教得不生事、能和睦相处的女人,他的府宅也没人敢闯,把虫姑娘放在他家是最安全的,小花考虑得真周到啊!
想到这儿,他不禁看看面前这位从小到大的朋友,唯一的朋友,以冷酷著称的魔王,谁能看得到他温柔细心的一面呢。
见花四海不再说话,他立即去办这件事,然后叫人回家做准备,因为他觉得魔道的属下们是拦不住那位诡计多端的虫大小姐的,只怕他十之八九要尽一下地主之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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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虫感觉很奇怪。
离云梦山后不久,已经有好多魔道门徒拦她的路了。是魔道就要和仙道宣战了?还是有人要阻止她去见花四海?想来想去,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在一路之上,对方似乎不敢伤她似的,打斗中她往往只守不攻,占了很大便宜。
她本来就感觉自己的功力又精进了,手持却邪双剑并不落下风,现在采用这种无赖的打法,哪有人克制得住她。
是花四海不想见她,还是凤凰这死女人在阻挠?
唉,她空有金光神气,却不能完全驾驭,人类脆弱的身体让她无法日夜兼程,还得像一般商旅般晓行夜宿,幸好天门派的人被她绕晕了,没有追来,不然她可是风箱里的耗子,两面受烧。
现在她坐在客栈中,又想起千年前六道大战的事,一把抓过趴在饭桌上大吃的万事知,「你不是号称万事知吗?为什么六道大战那么屁大点的事,你却不知道?还有脸活着吗?」
「主人,请保持淑女形象,不要口吐秽语。连『屁』字都说出来了。」万事知一嘴是油,也不挣扎,反正也被虐待惯了。叹,奴隶的命运啊!
「我说了我淑女值为零!」
「那您现在要去见心上人了,至少得装一下。」它已经无奈的接受了虫虫爱上花四海的现实,因为虫虫说引来天劫也不怕,作为奴隶,它还有什么好说的,「另外我有脸的很,那是在我出生前发生的事,我不知道很正常。」
「你不是说话了好几千岁吗?」
「我只是小小的夸张了一下。」万事知大言不惭,「再说我孵化的过程极其漫长,如果算我还是一个蛋时的岁月,我确实几千岁了。」
虫虫心中有火,听它狡辩,气得要拧它的脖子。
万事知见大事不妙,连忙道:「主人,你不要急。你想,诺大个十洲三岛,知情六道大战的人居然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一定是个秘密,六道之间一定有为人不知的约定,哪那么容易探听得到呢?我以前说过,被神气阻隔的事,我不会知道。当年六道密谋时,一定会做防范的,对不对?」
虫虫一想也对,可心里烦恼不减。如果不知道当年的秘密,又怎么进行她的和平之旅呢?万事有因果,没找到「因」,怎么调和那个「果」?
「不过,我可以提供一条极其有用的信息。」万事知卖了个关子,但一接触到虫虫恶意的眼神,马上坦白道:「北山王的王宫有一册书叫《始书》,上面记载了六道大战的事,主人如果有本事偷出来,不就可以了解了吗?」
「真的?」哇,意外之喜!
「骗你的话,你烤我的鸡翅!」
「那你不早说!」虫虫白了万事知一眼,放开它,改把脚边的阿斗抱上膝头,一边轻轻抚摸,一边思考。
如果万事知所说是真,不是为了应付她而瞎骗的,她有必要到北山王宫走一趟。但是那本书这么隐私,只有万事知这种神鸡才知道,北山王一定很小心的看管,不会随便给她看的,就算她偷进王宫也未必找得到。
这又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她现在要先去见花四海。倘若说动了他,两人一起到北山王宫去,有他在,能把王宫翻个底朝天,什么书找不到?
3-45 三角方块叉
正考虑怎么把花四海拉去北山王宫,就感觉一道凛冽的剑气从窗外激射入内,杀气十足。
为了避过这一剑,虫虫直接从桌边摔倒在地上,滚了两滚才停住,并没有忘记护住万事知和阿斗。
然而没等她弄清是怎么回事,第二道、第三道剑气又连续袭来,一样是杀招。
如果是以前的她,这几招铁定让她完蛋大吉,不过她轻松渡过了洗髓期和练精期,今时不同往日,所以小命仍在。
只是对方咄咄逼人,剑气纵横交错,片刻时间客房内就已经千疮百孔、泥沙俱下,只怕再这么下去,整间客栈也会塌了,而虫虫不得已在房间内抱头鼠窜,狼狈之极。
「还有后窗!」被她紧抓在手里的万事知倒还清醒,提醒它这位临战经验极其匮乏的主人。
虫虫心里一亮,立即照办,「嗖」的一下从后窗跃到小巷之中。脚一落地,随手扔下阿斗和万事知,抽出却邪双剑,堪堪挡住了对方直袭向她心房的剑光。
只见屡下杀手之人卓然而立,夜风和剑气吹得她长发乱舞,衣裙飘飘,美则美矣,可惜脸色阴沉,被忽明忽暗的剑光一衬,好像是从地狱里来的索命冤魂。
「凤凰!」虫虫惊怒地叫道。
怪不得有人会袭击她,而且招招要置她于死地,原来是这个女人!
从凤鳞洲到聚窟洲一路走来,虽然屡次有人拦截,但那些人全体不会主动找上她,更不会袭击,只是阻拦而已。而且很小心的避免伤到她,凤凰可就不同了。
凤凰恨她,虫虫是明白的。凤凰要杀她而后快,虫虫也是明白的。因为她们是情敌,长了眼睛的人就看得出。
「本事啊,功力见涨,可惜你今天死定了!」凤凰收起剑式,横剑于胸。她的姿态优雅、面容美丽,却因为眼神疯狂而变得狰狞。
「你来杀我,你的王知道吗?」虫虫小心戒备着。
「哈哈,我道是因为什么,原来你就是仗着王的庇护才有恃无恐。」凤凰冷笑,「如今我已脱离魔道,再不受他管束,可以杀尽我厌之人!觉悟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杀了我,他也不会爱你。」虫虫心里盘算着怎么跑,故意激怒凤凰。但她的离奇鱼没有绑在腿上,还有东西放在楼上的客栈中。
这会儿一个人影也没有。大概此地的居民早就习惯了仙魔互斗,所以藏起来不露面,她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好办法。
「你说什么?」凤凰暴怒。手中软剑的剑光如游蛇一样吞吐,似乎要吃人。
事已至此,怕也没用。又听凤凰说脱离了魔道,虫虫心中惊讶,扬起了下巴,「你知道吗?你对他那恶心的崇拜目光和日本女人一样,过分卑微,没有自尊。他那样高傲尊贵的人如何会爱你?忠诚和勤奋都不能得到爱情,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过去温暖、去贴近他的心灵。」
虽然她说的是实情,但太文艺了,话一出口,虫虫自己的牙齿差点酸掉了,她姚虫虫什么时候能说出这种话了?
一定是到了这个世界水土不服。
再看凤凰倒是没被这话毒倒,只是更加愤怒。
「谁会爱上一条狗?除非是我的阿斗。」她补充了句恶劣的话,酸碱中和,以保住牙齿。
凤凰气得七窍生烟,再不想和虫虫废话,暴喝一声,软剑的剑光一时激起十数道,全数攻了过来。
虫虫早有准备,不过她虽然进境快,比起凤凰还是有相当的差距,所以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若不是她手持神剑,狂怒下的凤凰乱了方寸,再加上阿斗听到主人夸它值得爱,兴奋之中左冲右突,时时喷出一两口火来,只怕十招不到,虫虫就在劫难逃了。
但就算这样,虫虫也是左支右拙,险情不断,上下通路均被堵住,慢慢就被逼到了后巷的死角。
冷笑声中,凤凰一手持剑,另一手从腰间拿出纤尘无影镜祭上了半空,让其光芒笼罩在虫虫的头顶。
虫虫只感觉全身的关节一凉,再也动弹不得,斜眼向两边看看,阿斗和万事知也和被点了|茓一样一动不动,一人两兽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像动态的雕塑。
「哈哈,我的宝镜除了能让敌人无所遁形之外,还能定身。」凤凰狂妄大笑,「你不是很会说吗?现在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唔唔唔——嘴里说不出,只能哼哼,心里却大骂。罪过罪过,虫姑娘不说脏话,但是——你奶奶个三角方块叉地凤凰!
「我一直不明白,你用什么迷惑了王呢?脸蛋?身材?学识?还是巧嘴?」凤凰背剑于后,一步步慢慢走近,神态傲慢又阴森,「他为什么不爱百鸟之王的凤凰,却爱一条泥里翻滚的虫子呢?」
她捏着虫虫的下巴,迫使两人目光相对。但她至少有一七五高,虫虫这一六五不到,且浑身僵得像石头样的人被拉得脖子像断掉一样疼,感觉颈椎都要脱位了。
「我得实话说,你长得实在不怎么样,但是这对丹凤眼倒是很媚,不知道我挖出来会怎么样?」凤凰用一种轻浮的语气说着。
如果她不是这种情况下暴露了性格中的阴险和凶残,哪有人会知道,魔道优雅美丽的女军师会是这副德行呢!
果然女人只有在女人面前才会毫不掩饰自己。
三角方块叉!
「要不就是这玲珑身段迷了王的眼睛,那么卸了你两个膀子呢?再割了你的舌头。」凤凰继续说,「你说,王还会迷恋吗?也许看你一眼就吐了吧?呵呵,别瞪我,你是说王会给你报仇,杀了我是吗?告诉你,我不怕,哪怕我化为劫灰,也不能让你落到好处。我得不到的,别人休想得到!」
说到后来,她突然凶狠起来,十指如钩,对着虫虫的双眼抓了过去。
虫虫吓得差点昏过去,在变成盲人之前就先挂掉。千钧一发之机,一直保持张嘴姿势的阿斗忽然喷出一小团火来,大概是一直哽在喉咙中的。
凤凰没有防备,火一沾身就引燃。
惊叫声中,她忙于灭自身之火,手掌暂离虫虫的面门。
不过火势有限,转眼即灭,凤凰虽然衣衫和乌发都烧焦了,但抬起头时,眼中杀机凌厉,显然要立毙虫虫于当地,不再和她废话。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有一个男人高声喊道:「属下参见魔王殿下!」声音又是尊敬、又是惧怕。
虫虫和凤凰都是一惊。
不同的是,虫虫是惊喜,凤凰是惊惧。
「大魔头你快来啊!」虫虫心里喊着,眼中瞬间闪出泪光。
凤凰则呆楞了一秒,之后恨恨的腾身而飞。
说是不怕他,可是千年来的积威却在,终不敢明目张胆地违抗他的意志。她逗留在凤鳞洲就是为了杀掉姚虫虫,可王却一直追到这里,看来她还要远远的逃。
3-46 离他又近了一步
凤凰的纤尘无影一收回,虫虫立即行动自如了。
她兴奋的循声跑过去,却没有看到花四海的伟岸身影,只有另一个魔道的男人站在空荡的街道上,面容虽然长得凶恶,但眼神却很善意。
「你们的魔王呢?」她失望极了。
「王并没有来,属下这样做,是为了让凤凰军师——不对,是吓凤凰这个女人离开。」那男人恭敬的说,居然自称属下,似乎已经把虫虫当成魔王王妃了一样,让她心中小小暗爽一把。
「是他——让你们保护我的吗?」她再问。
那男人有点尴尬,犹豫了一下才说:「并非是王的吩咐,我是为了报答虫小姐的救命之恩。」
这答案让虫虫太意外了,她一定确定以及十分肯定没见过这个男人,从哪儿去救人家的命?
「你认错人了吧?」
「属下并没有认错。」那男人忽然施了一礼,吓了虫虫一跳,「我乃是七十二地煞之人,前些日子王要统一魔道,我门门主认事不明,拒不归降,结果被王阻杀于流洲的山底巨窟。王盛怒,本欲不饶恕我辈中人,上虫小姐适时的一声呼唤,救了我们一众人的性命,属下万死不能报答。」
虫虫眨巴了两下眼睛。她有做过这等好事吗?可记忆中实在没有这一幕。
那男人见虫虫错愕的神色,再度解释道:「这回我们出来执行王命,是西贝大人告知我们此事。七十二地煞门人无不感念小姐恩德。西贝大人言道,当日小姐以半个水心绊为媒,阻止了王的雷霆杀意,才救了我们这许多人的性命。」
啊!那半个水心绊能传话吗?!
虫虫差点冲口问出,好在成功的把这问题留在了喉咙以下,免得显得过分白痴。她并不知道那能动的宝贝还有这种功效,可是这样一来,她以前每天晚上对着水心绊说的话不都给那大魔头听去了?她那些可笑的小事她对他的思念,甚至——还有一些色话。
这实在是亏大了,他知道她心底所有的秘密,她却不知道他的。原来那有手机的功能,早知道拼死也不让他取走了!不行,哪天一定要找补回来这个场子!
那男人见虫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明白她心中所想,还以为是为了魔王的阻止令而生气,忙道:「虫小姐不必挂心,王对小姐是很好的,不然——也不会听了小姐的劝,留我们一命。这次王不让小姐去修罗微芒,只怕是另有深意,毕竟山雨欲来,小姐在路途中难免会遇险。」
哇勒?果真是他派人一路拦截她吗?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仙魔两道的恩怨所致,还是他不想见她?就像在古怪山、莫嗔泽中他突然走掉一样。
可是,他越不让她出现,她就偏偏要找上他。
现在已经不是两人之间的事了,一切都关系到十洲三岛的和平。她这一路走来,虽然人道的普通百姓还没有感觉,依旧平凡地生活。她却看出局势已经紧张起来了,就连北山王的军队也开始调动和集结。
「那你要拦我吗?」虫虫歪头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又施一礼,「没有人敢违背王命,可是虫小姐法力高强,属下实在拦不住。虽然失职,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虫虫「咭」的一笑。「你这人很聪明啊,回头我要和你家魔王好好夸奖你一番。」
她卖了个顺水人情,那人却相当高兴,第三次施礼道:「小姐还请快快移架,凤凰那女人虽然被吓阻了一阵,不过她心思缜密,只怕不久就会发觉破绽。如果她追回来,属下能力低微,虽愿拼死保护小姐,但若伤了您一丝一毫也是罪责。」
那人连拍马屁,虫虫倒也挺开心的,不过她从来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心里明白现在不是享受吹捧的时候,当下也不多话,连忙跑到客栈中,取了自己的东西和离奇鱼,和那人道别后离开。
流星闪马之术很耗法力,运用不熟练的话就加个「更」字。她之所以改为用腿走路,是因为前些日子为了迷惑师父的追兵绕了他多弯路,这几天实在扛不住了,连御剑飞行也做不到。
不过此刻为了逃避追杀,加上休息了几天,将就着也能运用,反复折腾了十多次才到达死海岸边,还要背着行李,抱着胖得成圆球状的狗狗和小鸡,最后累得恨不得学习阿斗,吐着舌头才能顺过气。
不过她运气好,正好赶上渡海人的船要开,连忙大呼小叫地跑过去。
「老渡你给我站住!」她自来熟地叫,「快带我过海。」
她调查过,大概因为鱼嫂的关系,在神秘人偷袭天门派一战中,魔道三人组出功不出力,没有杀伤天门派门人的性命,所以并不是她的仇人,相处起来自然得多。
渡海人正忙着准备摆渡事宜,没看到虫虫过来,现在听到她的喊叫,心中哀叹一声,心想别人都逃得过这为难,假装遇不到就行了,他却没有机会实施三十六计中最上等的策略。
他得到了王命要阻止虫虫过海,不过他现在无法揣摩王的心思,王表面上似乎对这位虫大小姐很排斥,但实际上任谁都看得出,这死丫头在王心中的地位有多么与众不同,所以他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事先他和老孙商量过,老孙告诉他,戏还是要做的,但绝对不能伤了姚虫虫,否则他的前景就是化为死海上的肮脏泡沫。
「这个给你。」他真发愣,虫虫已经跑了过来,随手扔给他一条墨绿色、编织奇特的草编发带,「我出来得匆忙,没带银子,可本小姐是大财主,绝对不白坐你的船。这是西贝死狐狸的信物,找他要帐去。」
渡海人下意识地接住头带,认出确是西贝军师独有之物,又呆楞了一会儿,在虫虫的催促声中,忽然举浆向她打来,势头虽猛,带着呼呼的风声,却未用真正的劲力。
虫虫吃了一惊,本能的抽出却邪剑相挡,剑光也自然溢出,不过在浆剑相交的瞬间,渡海人突然像被剑气所伤似的,身子向后疾飞,摔在地上,还吐出一口血来。
「臭丫头,你法力精进,难道我就怕了你吗?老渡我今天宁死不渡你过海,你要杀便杀,我要皱一皱眉头,就不是魔道的好汉!」渡海人的破锣嗓子叫得整片沙滩都震动了,似乎怕人不知道他被天门派的低级弟子给打伤了一样。
虫虫纳闷地看着自己的剑。
她有那么厉害吗?还是神剑的威力让她完全发挥出来了/但随即她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肚子里暗笑渡海人演戏夸张,实在没什么天赋。
「你不渡我,老子就御剑飞渡,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损失了秘信,不知道身为魔道好汉的你担待得起吗?」虫虫很配合的装出有正事要办的样子,也不想点新花样,又拿秘信来说事,创意缺乏。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有秘信了不起吗?就算你仙道诡计多端,于我魔道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渡海人「艰难」地爬起来,还咳嗽了两声,这番做作害虫虫差点没道德地笑场。
但她,终于还是登上了船,踏上了聚窟洲的土地,离她心里念着的人又近了一步。
3-47 咫尺天涯
以前她找过孙二爹打听过修罗微芒的地点,但这猥琐大叔不肯告诉她。
现在她已经把快活林盖到了修罗微芒脚下,所以她变着花样打听快活林的去处,轻而易举的知道了那地方叫白石山,因为山上的石头都是白的,远远看去,云雾缭绕中的山体像是冰山。
冰山男配冰山地,果然那大魔头注定是魔道中人。
虫虫想着,理也不理孙二爹在后面叫嚣要抓住她,却始终不挪地儿的废话,向修罗微芒进发。
她交替运用御剑飞行和两腿走路,因为流星闪马实在是使不出了。
她连夜赶路,然后又走了一个白天,傍晚时分到达了一个全聚窟洲最繁华的所在,那是在税官马有喜和有有钱庄老板监造下的快活林、漂亮的快活林、她的快活林。
十洲三岛的建筑速度不知道比她在现代时快多少倍,反正她看到眼中的,已经是一条集餐饮、娱乐、购物于一体的商业一条街了,全聚窟洲的人都跑到这里来交易。
人道的商贩哪知道十洲三岛的危局,天色虽晚,却仍然开心热情地做着生意,为未来而奋斗奔忙。
神魔妖鬼都说人类庸碌,可在虫虫看来,人类的生活虽然简单平凡,但因为没有改天变地的愿望,反而轻松快乐。
「呀,我道是谁,原来是虫姑娘。」一个声音在虫虫耳边响起,鼻音浓重。嗓音略有点沙哑,性感极了。
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何况他人未到,那股奇异的冷香已经缠绕在了她的周围。
「干什么,死狐狸,要打架还是要拦着我的路?」
虫虫转过身,正看到西贝向她走来,身上的纯白袍子上绣着艳丽的花朵,长发松松地拢着,在人群中如此耀目,让人一下就把视线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而且他天生尊贵的气息令周围的人自动为他闪开通路。
「打你?我怎么舍得。若是伤了一根头发,岂不是让我心疼死。」那甜言蜜语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觉得肉麻,反而让虫虫无比受用,因此对他笑吟吟走过来的举动没有提防。
「到我家玩玩吧?」他伸手抓住虫虫的手,自然极了。
「不去,我有事。」虫虫拒绝,想甩开手,却发现自己的掌心似乎与西贝的连在了一起,挣脱不开。
「死狐狸,你太狡猾了,居然施展美男计。趁着我欣赏你的美貌,正感觉赏心悦目的时候,突然使阴招制住我!」虫虫气坏了,既然甩不开手,就在西贝脚下狠狠踩了一下。
西贝疼得一咧嘴,然后又觉得好笑。
他这么多女人,大概只有这只小虫会这么说话的。又骂他死狐狸,有说他美貌。
怪不得小花一头扎进她的情网中,因为她总会让人感到意外。为人直接又简单,让待在她身边的人轻松又快乐。
「说说,今天闻到我身上有味道了吗?」他试探着问,脸上却还是温柔的笑意。
「切,臭死了。」虫虫一只手被捉着,只得用另一只手夸张地掩住口鼻。「前调像莲花的清香冷淡,中调却如玫瑰搬浓郁诱人,尾调是绵延的缠绵、欲语还羞,意味悠长。」她把自己对这香味的感觉说出来。
上回无意间闻到了西贝身上的香,这回相见似乎感觉又清晰了些。她这曾经研究过香水的鼻子还很灵敏,而且体会也深。
不是——被阿斗传染了吧?
她不明白这番话对西贝的心理影响,只见西贝笑得有点虚弱,于是借机奋力挣扎,没想到这死狐狸虽然看着像走神,但手下却毫不含糊,她还是动弹不得。
「你抓着我不放到底要干什么?」她挫败地问。
「没事,只是到我家坐坐。」
「告诉你哦,别抓我做了你的姬妾,本姑娘宁死不从。我才不要一个妻妾成群地男人。」
她直率地说,然后别过头去,似乎和西贝说说话都会毁了名节似的。她其实并不讨厌他,隐约间还有三分喜欢,她只是忍不住要和他对着干,就像对白沉香一样。
西贝仍然微笑,并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突然抚上她的面庞,「我遇见你太晚了。」他说得很认真,「但是天命难违,谁知道结果呢。」
「我才不管天命,我只管我的心。」虫虫想甩开头,又觉得西贝的掌心细腻柔和,并不觉得难受。
「可惜小花从不顾忌自己的心,他甚至都不看一眼。他总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其实却是背负命运最重的人。」西北忽然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呢?」
「你放开我,让我来想办法。我要为十洲三岛的和平努力,他内心的黑暗我也可以战胜。」
「哦?好大的目标。」西贝轻声道,凑近了虫虫的耳朵,「但是我身为属下,必须执行王命,所以你非要去我家不可。放心,我不收你做姬妾,那样太委屈了你,但小住几日是一定的了。」
他带有奇异冷香的呼吸喷在虫虫的脸上,使她忽然有些害羞,但一想到花四海的决绝又忍不住伤心。
她那么想他,可他却拒而不见。
「他为什么不见我?」
「他有他的理由。」西贝说着,略用力一拉,虫虫身不由己的被他牵着走。
如果说前面拦截的人都阳奉阴违地执行着王命,凤凰是欲杀她而后快,西贝就是最忠实的执行者。
因为他了解那个大魔头的心,而且实力也高出她太多,还用了突然袭击的办法,一举就治住了她,让她连提防和拔剑的机会也没有。
怎么办呢?眼看就要见到那魔头了,却横生枝节。
难道他们就这么无缘,就要这样擦身而过吗?
「你怎么在快活林蹲着?」她想不出办法,只好多说点话掩饰心中的失望。
回头一望白石山,见山脚下的快活林烟火气十足,热闹非凡,却那冰山依然森严寂寞,丝毫沾染不到人间的气息,就像他。
「我算准你会来这个地方看看的,毕竟这是你的杰作,可惜才开业没多久,你的本钱都没有回来,看来十洲三岛首富的名号还要我担着。唉,真是累人。」西贝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
「我是猪。以后请叫我猪。」虫虫气愤愤的,却是对自己。
她怎么忘了西贝的足智多谋了?如果她不是四处乱逛,直接上白石山进入修罗微芒该多好。
但,只怕那边也被西贝安排了人手了吧。她以为那魔头就在那儿,她可以随时见到,哪想到咫尺天涯。
看着虫虫乖乖的,出乎意料的没有挣扎,眼圈却红了,西贝有些心酸。
他果然晚了一步,所以再没有机会,但是本命香一说又如何呢?而如果小花见到此刻的虫虫,会心疼的吧?
两人沉默地走出一段路,就像手挽手散步的情侣,其实却各怀心事。之后他们坐上西贝提前预备好的马车,回到了他的豪华宅邸。
西贝安排虫虫住进了他静修时所住的园子,因为那里绝对没有姬妾会随意闯入,而且也是最舒适和安静的,之后在园外布下了结界。
他相信虫虫绝跑不出这个园子,但某人是不是会闯进来就不知道了。
假如某人能够忍住不来,那就还有救,否则就证明已经泥足沉陷,再也出不来了。
他在园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月亮出神,过了好久才叹息一声离开。
而在他才离开后不久,一条黑影就出现在园外的假山上,然后轻易打破结界,犹豫了半天,终是进入园中。
3-48 做梦,还是个春梦
此时,虫虫已经睡着了。
这些日子来她太疲倦了,不仅是生理上,心理上也是备受打击和折磨。所以当她看到高床软枕,吃到美味的饭菜点心,闻着淡雅的熏香,甚至被五、六个丫环伺候着香汤沐浴后,倦意如同潮水,渐渐淹没了她的一切感觉。
明天吧!现在先歇一歇,明天再继续努力!她在现代时,从没有这样用心争取过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各方的因素慢慢把她逼到了风口浪尖,迫得她不停的向前走。人前生气勃勃,人后还是很累的,所以要歇一下,只歇一下就好了。
她慢慢进入梦乡,并不知道她朝思暮想的人悄悄潜进了她的房间,站在床前,安静地看着她。
她瘦了很多啊!
花四海想着,有种不明的情绪揪着他的心脏,也许,那就叫做心疼,一种他从不熟悉的情绪。她的下巴变尖了,脸庞就显得愈发俏丽,可是他却更喜欢她圆圆脸的可爱模样,气色鲜活得像苹果,让人看着就感到快乐。
从这丫头能这么快一路走到修罗微芒,可见他派出的阻截兵力并没有尽职尽责,这也就是说,他心里有她的事实,再也隐瞒不住,她的前途因他而变得凶险。所以他要加快步伐,把她像珍宝一样藏到一个秘密的地方,让十洲三岛的动荡不能波及到她身上。
也许,该让她去他的出生之地。那里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西贝一找到虫虫,就派人送来了消息。西贝这是在告诉他,虫虫是绝对安全的,让他放心。但他也明白这家伙的另一层意思,他是在考验他的定力,在用这种方式来揣测他的心意。
他来,证明他放不下她;他不来的话——可是,他终究是来了。
他本不想泄露心意,也不想向这温热却又混乱的情绪低头,可是一向隐忍强硬的他竟然做不到。他独自在黑石王殿里走来走去,最后还是屈服了。他对自己说:等这丫头睡着,他只要看看她是否无恙就好。
花四海走上两步,细细看着虫虫的睡颜。心中柔情四起,不禁露出难得的微笑。这丫头睡得好香,看样子是那种一睡起来就很难叫醒的人。自己一向少眠,倘若能天天这样静静看着她,带她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永世不出,该有多好。
可就在这时,心底又传上一阵刺痛,好像谴责他忘记自己的使命一样,逼得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大魔头。」睡梦中的虫虫含含糊糊地叫着,鼻子皱了一皱,似乎很心酸。
站在床边的花四海半俯下身,轻轻抚开她的红色乱发,触碰着她的脸颊。只感觉入手略有潮湿,不知何时,虫虫在梦中流下了眼泪。
她在做什么梦?为什么看来这么不安稳?他的心又松了起来。手中留恋着她的面庞,冷不防虫虫翻了个身,把他的手压头下,一只手抓住他的大拇指,脸在他的掌心舒服的蹭了蹭,叹息了一声。
花四海想抽出手,可又怕吵醒虫虫,只得弓着身子坐在塌边。一手撑在她身体的另一边,近距离地看着她,连她的呼吸也搅进了他的,听她呢呢喃喃地也不知说些什么,简直可爱死了。
现实里不能相见,也许在梦中可以。
他忽然产生一个念头,隐约恍惚间,自己好像是会一种叫入梦术的东西。怎么会这种法术,是谁教给他的,完全不记得了,他只是会用而已。似乎有一个人,对这种术法的操纵更加厉害,但他也记不起那人是谁,似乎非常亲近。
只是现在他顾不得回忆那人是谁,只犹豫了一下,然后一手的食指中指合拢,轻点了下虫虫眉心,提防她醒过来,另一只被压在她头上的手慢慢上扬,把她的身体揽在怀中,念动咒语,缓缓合上双目。
片刻的黑暗后是刺目的光明和他不能适应的喧嚣。这是她的世界吗?原来她是来自于这里!花四海有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街道相当宽,而且异常平坦,两边的房子高得像小山,一楼的店面镶嵌着透明的琉璃,从他站的方位就可以看到里面。街道上,带轮子的巨大铁箱飞速来去,男男女女都奇装异服,没有任何忌讳和防备的走在一起,许多男人和女人之间还勾肩搭背,有的甚至还——亲吻!
怪不得这丫头那么大胆,原来在她的家乡,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花四海意外的看着这一切,目光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他心里念着的身影。人太多了,他不喜欢这里的热闹,这让他头疼,但是这丫头既然在梦中都在这里徘徊,显然她是爱的。
她似乎属于这里,并不是十洲三岛的人。假如有一天,她回到这里怎么办?他还找得到她吗?
这让他忽然有点害怕,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觉那将是他们永别之日,这让他实在无法忍受。不能让她走,必须让她留在十洲三岛!他暗暗发誓。
远远的,他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在东张西望,身上穿了件白色的裙装,两条胳膊和白生生的大半条腿全露在外面,引得他心跳。随后又有点恼怒,她的身体怎么可以随便给别的男人看到!
但立即,他又哑然失笑。
这是那丫头的梦,来往的人只是模糊的影子,天地间只有他们存在,只是那丫头被迷了眼睛,看不到他。于是他快步走了过去,从身后挽住她的手。
「虫虫。」他吐出两个字,柔得像是叹息。
梦中的虫虫正惊慌地走着。
回到自己的世界,她应该高兴才是。但不知为什么,心中却有着说不清的悲伤,感觉死去般难受,仿佛她的整个生命都成为了枯槁。
有一个人,她应该拥有的,可是她丢了他! 怎么办?怎么办?要找到他啊!可他是谁?他叫什么?为什么一想到他,心酸得连跳动也不愿意,只想陪着他一起沉寂。
正急得要哭,忽然手被人握住了,有人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一瞬间,她的心好像照进了阳光。是他啊,花四海,大魔头。她刻在心里的人,怪不得即使忘记他的名字,他的面貌,心里的感觉却还在。
想也不想,她扑进那个人的怀中,死死搂住。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让我见你!」她落泪,全数擦在他胸前。
「我在这儿。」他答。
回答得还真是简练哪!虫虫满足地叹口气,见他的衣襟敞开着,毫不犹豫的伸手进去,皮肤挨着皮肤。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感觉他哆嗦了一下。
「放开吧,大庭广众之下。」冷漠的声音居然有点扭捏,好可爱啊。
「才不要,这是在做梦,没人会看到的,只有我们两个。」虫虫冲口而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知道此刻是在做梦,可她就是感觉身在梦中。
花四海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自己的入梦之术破解了。
四处一看,周围还是虫虫梦中的景象,随着她的小手在他身上乱摸。最后猛力一扑,居然把他扑倒在地。场景快速转变为小河边的草地上。
「我以前想像过和自己的心上人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一定浪漫得不得了。」她说着,笑眯眯的好开心。
「你这是看星星吗?」某色女正全身趴在他身上,还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我又没说一定看天上的星星,看你眼睛里的不是一样?」虫虫解释,心想既然是做梦嘛,当然可以为所欲为,又不用负责任,于是干脆伸手把花四海的腰带解开。
花四海的衣服本来就有点像日本的家居男式和服,只凭一根腰带拢住,此时腰带一解开,衣服差不多算脱掉了。好在他不像淫荡的日本人,和服内只穿内裤,所以目前只是半祼。
不过这一刻,虫虫多希望他学习一下淫荡的日本人民啊。
「虫虫,你要做什么?」花四海很有反应,却不得不忍住,他甚至被虫虫闹得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了,若不是天上飞过一只五颜六色还飘着飘带的圆形东西(虫虫梦中的热气球,上面挂的条幅是:花四海,我要吃掉你!),他差点以为这是现实。
「我要做春梦。」某色女大言不惭地说:「以前朋友们聊天时都说做过,只有我没有。她们还嘲笑我白痴,说连狗都会做色梦的。今天我就要做一个,然后回去和她们吹,说和我在梦中XXOO地是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F4见了他都不敢见人,布拉德皮特见了他差点撞墙自杀。」
「爱克思爱克思欧欧?」花四海不明白她的词汇,不知道和那个「欧窝」是不是一个意思。
「就是卸了妆干大事业。」虫虫很耐心的教导,「就是做夫妻。」说着翻下花四海的身体,在他漂亮的六块腹肌上咬了一口,满意的听到他不可抑的呻吟一声。
「我听草草师姐说,男人的肚子不能随便碰,会有反应的。果然啊。」 虫虫惊喜的叫,然后有点发愣。
草草师姐是谁?感觉这名字很熟悉似的,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不过管它呢,现在反正在做梦,等醒了以后再想不迟。
想着,她又跳上花四海的身体,坐在他腰上,「好,我现在正式宣布,花四海大魔头是我的人了。我现在要吃掉你,从亲嘴开始。话说,你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上回教人家亲嘴,都没教好,现在补课。」她俯下身体,吻了上去,不容他有半点逃避。
花四海明明知道是在梦里,可是他的感觉却那么真实。周围的场景变为了到处都是白色装饰的大房子,有烛光在闪动。身下的床相当柔软,虫虫的衣服少得不能再少,小舌头好像游鱼一样在他嘴里乱撞。
他入了这丫头的梦。本想,温馨一聚,稍解那刻骨相思,哪想到真的给她带到了春梦之中,恍如迷失了自己,只随着她的感觉和渴望走。
抬起手,摸到她光滑的腰肢,他的理智瞬间崩溃,把她抱紧在怀里。这是梦啊,明知道是假的,可是她皮肤的质感和热度却是那样清晰,让他想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那样就再也分不开了。
回应着她的吻,他反客为主,越吻越深,多日的相思、想念、苦苦压抑的热情全在这一吻中爆发出来。
如果,这是现实中,他能这样抱着她,吻着她吗?
「虫虫!」他轻喊着她的名字,听她像小猫一样呜呜着说:「大魔头,我爱你。」
「我也爱你。」心底的话,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话让虫虫心悸得要停跳了。好久了,就等他这样一句话,原来他说出来是这样的动听。虽然是在梦中,可她仍然感觉幸福极了。八爪鱼一样攀紧他,极度渴望成为彼此中的彼此。
春梦嘛!就一直体验到底吧。说实话她知道下面的程序是什么,可惜不会做,只是诱惑着他的欲望。
花四海几近疯狂地踩躏着虫虫柔嫩的红唇,一手奋力撕开她身上那件几乎算是没穿的小上衣。才要吻上去,就看到她的身体呈现出透明的红,身边的景色也模糊了起来。不禁心里一凛。
这是梦,他进入了她梦境。虽然意乱情迷,被她主导,可是他的魔气毕竟远高于她的法力,这样下去,她会死在梦中,再也出不来了。
想到这儿,他咬紧牙关推开她,双掌先合后分,让黑暗再度来临。睁开眼时,还是那个房间,怀中的虫虫急促的呢喃着,双手真的是伸进他的衣襟,死死的抱着他。
千年来,他遇事从来处变不惊,如今却慌乱异常。他的欲望差点杀死她,可是正因为如此,他从未这样清楚自己的渴望。
不能放开她!就算用抢的,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他轻轻挣脱开虫虫的搂抱,放她躺回床上。想俯身吻她,结果还是停留在距离她的嘴唇半寸的地方。
「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抢走你。等我,等我做完我的事。」他低声道,又凝视了她好久,才咬牙离开,连回一下头也不敢,生恐再作留恋。
床上的虫虫难耐的翻了一个身,梦中灰蒙蒙一片。奇怪的是,迷糊中的她也感觉梦醒了,梦中人已经远去,她只得睁开了眼睛。
真的是梦啊,可是为什么那么真实呢?春梦所造成的热火还在她身体里烧,嘴唇有些发疼,他的味道还在。她坐起来,四处看看,没有别人,但气息却暧味着,似乎他真的来过。
可是——他怎么会来?他不是不见她吗?还费尽心力让人围追堵截。
不过这回真是可以吹大牛了,这春梦做的,太真实了,可惜还是差一步没有吃掉大魔头。她苦笑着抖了一下凌乱的被子,忽然发现一个东西掉在了地上。
水心绊!她的心狂跳不止,一下跳到床上,顾不得光着脚站在地上有多么冰凉。
啊,他来过!他来过! 梦中的他是真实的,他入了她的梦。在梦中,他说爱她!
虫虫握紧水心绊,泪水滚滚而落,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快乐。
也许他还没走运,去追他吧!她快速跳到床上找衣服穿,门却被推开了,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
3-49 意料之外的人
虫虫听到门响,以为是花四海,惊喜的转过身来,没想到撞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披头散发,神情狰狞的脸,同时一股阴寒之气迎面扑来。
「你是谁?快滚出去!」她浑身的警觉神经立即全体反应,反身抽出却邪剑,指着来人。
「这才几个月不到,就不认识我了吗?你难道没有夜夜做噩梦,梦到我来索命吗?」来人的面容奇异地变幻成一张老丑的面孔,之后随意单手一挥,一个小型结界迅速形成,阻隔了房间与外界的联系。
这功力与花四海相当,显然是一个绝顶高手。
因为房间被意科之外的人闯入,虫虫本来有些心慌,此刻定晴一看,不禁倒叹了一口冷气,「杨师伯!」她向后退了一步,被床塌一绊,坐了下来,「你不是——」
「是啊,我被你打死了。」杨伯里冷笑,伸手一指,指尖立即激射出一股劲气,打在虫虫的手肘关节处。
虫虫疼得惊叫一声,却邪双剑落地,想站起来,两个膝盖又是一麻,不过眨眼功夫,已经成了废人一样,根本无法反抗。
她慌忙低头看看身上,见自己虽然穿的是雪白中衣,但古代人比较保守,她所祼露的只有双脚,不会引起这老家伙的淫念。如果这本该死了的人对自己起了歪心,她宁愿咬舌自尽。
还好,她在杨伯里眼中只看到了对她的厌恶和憎恨。
「是你偷袭天门派的!」在两人互瞪,正试图以眼神杀死对方时,虫虫脑海中闪过一丝亮光,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杨伯里嘿嘿冷笑,「聪明!可惜聪明的人都活不长。」
「你为什么偷袭天门派?我虽然得罪了你,可我师父待你不薄,其他弟子又尊敬你,你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手。你——你简直不是人!」虫虫想起师门中人的惨死,想起四大师叔两个受伤,两个被拘去了魂魄,花四海还差点蒙上不白之冤,心中愤怒之极,一时倒没顾得害怕。
杨伯里冷哼一声,傲慢地道:「天门派是什么东西?早在白沉香入门前,我就已经拜入天门派门下潜伏了。你这贱人不是自恃聪明吗?倒说说看,我本是哪一派之人?」
虫虫看着这个老猴子一样的卑鄙小人,心中虽恨,表面上却努力保持平静,脑子飞速转着,想着要如何脱身,此刻听杨伯里问起,心里那许多困扰她多日的线索全汇集在一起,形成一个答案:「你是鬼道之人,到我们天门派卧底。就是要找到本派剑派祖师鬼谷子留下的宝贝!」
「哈哈,真不错,果然被你这贱人看穿了。不过,你觉悟得太晚了。」
「这有什么难的?」虫虫扬起下巴,「你冒充花四海,不是为了栽脏嫁祸。是因为天门派的人认识你,所以你才故弄玄虚。你不怕任何人,却怕了我六师兄的天魂剑,难道不是因此天魂剑专门对付魑魅魍魉之类的鬼物吗?你能随意变幻面容,这说明你不是实体,不是鬼道之人又是什么?」
「慌张之下还能分析得这样清楚,怪不得白沉香要悉心栽培你这个贱人,果然有点门道。」杨伯里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讽刺。「不过当日你得意洋洋,还以为除掉了我,可曾想过,当时我已经获悉了天门派的秘密,正好借你之手脱身。哈哈,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若不是你,我怎么能死遁,终于脱却那身皮囊的束缚,重归我正道!」
虫虫恨得牙痒痒,脸上却拼命克制,还露出一点点「天机不可泄露」式的微笑来。这可是得自白沉香的真传,此表情能让对方摸不着头脑,继而保证自己还有逃命的机会。
当时她打伤杨伯里,害他重伤不治,虽然心里害怕,却也有些疑惑。那时她是受了伤的,而且分外疲惫,能用的力量都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就算使用了神剑,也还没有那么大的威力。而杨伯里的功力再差,好歹也是一个千年老白痴,真气防御什么的总会有点,怎么会那么菜?随便一下就完蛋大吉了?
其实不仅她有疑问,白沉香也有,可是杨伯里的尸身确实死得透透地,连魂魄也不见了,桃花师叔亲自检验,又怎么会有错?所以大家都以为是事有凑了,于是虫虫成了杀害本门长辈的原凶,被好多人骂为大逆不道。
但是,如果杨伯里是鬼道中人就另当别论了。修鬼道之人自然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魂魄,法力高的就更是让人难以发现,听杨伯里说话的意思,当年他进入天门派做奸细,早就借用了别人的肉身,所以断然丢弃也没有什么不舍。
只是他做了千年的奸细,这番水磨的隐忍功夫倒确实让人佩服。这也说明,他有大阴谋,千年之前就在谋划的超级大阴谋,所以他才这样忍得。而且从他的实力和举动来看,可以断定他在鬼道的地位一定不低,再加上他这个时候出现在修罗微芒附近,难道——
「原来你是鬼王!」
「又被你猜中了!」杨伯里一抬手,手臂暴涨,鬼爪直接掐住虫虫的脖子,「不过白沉香那死小子私心太重,你杀死师伯,他居然偷放你跑路,害我今日亲手来杀你。」
「我招你惹你了?为什么非要杀我而后快?」虫虫呼吸困难,但嘴上仍然不服输。
杨伯里冷笑道:「你从天而降,我怎知你不会坏了我的大事?我不是花四海,狂傲得视天下为无物,不去理会你这意外之力。想我以鬼王之尊,亲自潜伏在天门派中当细作,自然容不得一点差错。况且,你这丫头让我生厌,杀之痛快。」说着手上加劲,「放心,你会死得魂魄无存,我鬼道是不会收你做弟子的。」
虫虫登时呼吸困难,微弱地挣扎根本不起作用。难道就这么死了?她不相信!她姚虫虫历逢多少大难,绝不会轻易死去,而且是死在这种卑鄙恶心的家伙手里。
汪——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狗吠,接着是什么东西撞在结界上的声响,原来是睡在隔壁的阿斗和万事知感觉到了什么,过来解救她了。阿斗很敏锐,花四海来,它知道那是主人的心上人,所以没过来打扰,而杨伯里是魂体,阿斗一时没有感应到。
杨伯里反应奇快,咒骂声中身形如一股灰烟一样消失,再回来时,屋外再无声息。
「老混蛋,你把我的狗狗怎么了?」虫虫大急,心中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想把阿斗和万事知卷进来。
杨伯里大怒,疾飘过来,狠狠打了虫虫一个耳光,「不过是一只尚未成型的神兽和一只怪鸡,也配我一杀么?姚虫虫啊姚虫虫,你多么幸运,居然让我老人家来亲自杀你!」
虫虫只觉得眼冒金星,差点昏倒,嘴角溢出了血迹。
3-50 大魔头是大情圣
他有阴谋!大阴谋!
他放弃鬼王的地位,在天门派卧底千年,耗费这番心血,不可能只为了得到那几件法宝,一定是为了权势地位一类的东西,比如称霸天下什么的。电影电视中,这种情节看得多了,但没有一个有他这么狠,能忍耐这么久。
那几件宝贝说不定是他夺取天下的关键所在,所以他才处心积虑的隐藏多年,在得知宝贝的秘密后立即舍弃肉身。也许他的魂体就没离开天门派,一直筹备人手,等待机会。另外,去抢宝贝的当天,他还不肯泄露真面目,说明天门派中还有他布下的棋子。
谁呢?
王平!一定是他!他死得奇怪,又是杨伯里亲传的弟子,说不定也是鬼道之人。他此时肉身虽死,但魂体肯定在云梦山游荡,等着和这老混蛋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天门派!
怎么办?要怎么办?
她自己命在旦夕,天门派也岌岌可危,也许,也许杨伯里连花四海也不想放过。他不是龙老大,不仅更为阴险狡诈,还很隐忍,可怕的是他的法力与花四海也在伯仲之间。
大魔头也有危险啊!如果花四海挡了杨伯里的路,这老混蛋一定会暗害他的。他法力强大无边,但驾不住阴险小人在背后下刀子,况且他们现在是合作伙伴,这不等于与虎谋皮、与狼共舞吗?
焦急和心痛使她再不能保持平静,奋力引导金光神气冲击关节处的僵硬感,可惜一点作用也没有。杨伯里的法力远高于她,其他的东西可以投机取巧,法力却不能。如果她能或动还可以稍微抵抗,但她现在完全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她左手握紧,生怕水心绊被发现。
那水心绊可以传音于花四海,可惜杨伯里设下了结界,花四海接收不到她的呼唤,只有想办法让杨伯里不在此处杀她,走出结界就好了。杨伯里能卧底千年,装得法力低微到谁都可以欺侮,一定是小心谨慎之人,从这一点下手。就会有生机。
「哈,你想在西贝的地盘杀我?他何等聪明,你能掩盖得住罪证吗?假如知道我死于你手,你猜花四海会放过你吗?还会和你联手吗?说不定灭了你们整个鬼道来替我报仇!」虫虫扬起下巴。
眼神要保持坚定,略带一点胸有成竹,但不能有威胁和挑衅的意思。她对自己要求道。可是她发现要做到这一点很难,果然演员不是谁都能当的。
杨伯里连连冷笑,眼神充满了鄙夷,「花四海法力绝伦,我就会怕了他吗?嘿嘿。当十洲三岛尽在我手之时,区区一个魔王又算得了什么?我现在不对付他,只不过是因为我要借助魔道的力量而已。」他在房间里踱着步子。「不过你说得也对,大事未成之前,小心为上。在这儿杀了你,还要想办法毁尸灭迹,实在是麻烦。不如——我把你扔到一个别人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你看可好?」
虫虫装出害怕的样子,但是不说话,心里转着弯,打算着一会和怎么通知花四海。
他,赶得到吗?
「你似乎不想向我求饶?」杨伯里有点怀疑。
「求饶有用吗?」虫虫想办法让声音变得颤抖,「但你不能杀我。否则花四海和白沉香——」
「抬出他们两个来吓我没有用!不过这两个人可真是疼你,只要你死了,这两人心伤心乱,又互相怀疑,这时就会露出更多的破绽为我所乘啊。哈哈哈哈!」
她有这作用?这老家伙原来不只是为了私怨而杀她,还有其他目的。真阴险!
「你这贱人为我所厌憎,我早就想杀你而后快,可你的用处很大,当然要杀在最合理的时间。没想到吧?你纵然千般不愿,却也是我手下的一招妙棋!」
「切,少做美梦。我师父和大魔头全是做大事的人,会为我一个人而乱了方寸?」
「你就是一文不值,我也照样杀你,所以别白废口舌了。」杨伯里阴冷的目光扫在虫虫的身上,「情之一物最是毁人不倦,花四海本来强大到让我无机可乘,但他却为你这贱人动了真情。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人不动情则已,一动便是天翻地覆,你无缘无故失踪,他怎么会不乱?假如我再传出一点和天门派有关的流言——他焉有不上当之理?可惜啊可惜——」他咂咂嘴,「这魔头一世英名,却尽丧你手。你若是个绝世美人倒也罢了,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也值得他掏心挖肺。」
「要你管!」虫虫听到他贬花四海,也顾不得装害怕了,怒道,「人在做,天在看,哼,你当心被揪出狐狸尾巴,遭到花四海和我师父的双重追杀,那时你就知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好处!」
「天?老子就要做天!」杨伯里走过来一把抓住虫虫的肩膀,变得尖利的鬼爪刺入了她的肩骨中,疼得她大叫一声,杨伯里却哈哈大笑。
「自从你从云梦山跑出来我就知道了,一直派人跟踪你。你这贱人自恃聪明,可曾发现你的行动尽在我的掌握吗?我高看那魔头了,我还以为他不见你,就是要斩断情丝,没想到那魔头居然是个大情圣,趁你入睡,偷偷来看你,可见相思入骨,以他那样的法力,居然没有发现有人尾随。」说到这儿,他又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那麾头用入梦术和你相会,你两个奸夫淫妇,在梦中也不知做了什么,做出种种淫荡之态,太也恶心。」
虫虫涨红了脸,随即大怒,感觉自己的隐私被偷窥了似的,「你就是想恶心,还没人要你呢!你看你这造型多么可怕!脏归脏,脏得有型才叫帅,您这副打扮,和丐帮的没区别,简直一个老叫花子,也亏了你在狰狞中还带着几分猥琐,搭配得真是天衣无逢!」
这老混蛋,居然把人家两情相悦说得这样不堪。不过从他的话里,虫虫确定花四海对她情根深种,只觉得心中甜蜜,一时情绪混乱。
杨伯里一怒之下又甩了虫虫一个耳光,害她两边面颊都高高肿起。她哪受过这等气,在现代、在十洲三岛都没有过,眼泪立即涌上眼眶,但她咬着牙就是不哭。
「你还说不怕大魔头,别让我笑掉大牙了。」虫虫这时也顾不得不能激怒杨伯里了,瞪大眼睛道:「如果你不怕,为什么不趁他意乱情迷之时杀了他?别说你是为了魔、鬼两道的合作。如果大魔头死了,魔道群龙无首,你不是能施计吞并吗?」
杨伯里被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因为虫虫的话正戳中了他的痛处。
当时花四海的灵识进入虫虫之梦,他知道那是除掉他最大劲敌的最好机会,几次想突袭,终于还是不敢。那发自心底的恐惧令他不愿意面对,此时被虫虫说出,只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他手上用力,鬼爪刺穿了虫虫的肩骨,鲜血染红了半边她的白色中衣,可虫虫硬是一声不吭。
他恨恨地笑:「别逞强,到了你的死地,你就知道什么是怕了!」
3-51 多好的长眠之地啊
说着,杨伯里挥手掐诀,虫虫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定睛细看时已经身在屋外的半空中。
地上,阿斗和万事知一动不动地躺着,生死未卜。
他大概怕惊动他人,虽然到了外面,却还是在两人身外结成一个小结界,直到远离西贝的豪宅才敢放松,自身也恢复了原型——格外宠大的黑色人形物体,青面獠牙,眼珠血红,和中国传统民间故事所描述的夜叉恶鬼差不多。
虫虫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他夹在肋下,四肢软垂着不能动,好不容易苦熬到杨伯里撤掉结界,立即松开一点手心,大叫道:「鬼王,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杨伯里不说话,只是手臂一紧,虫虫疼得差点吐血。
「你跑到西贝家,掳了我去,难道是要挑拨天门派和魔道的关系,你好渔利吗?」她故意大喊大叫,「你不能杀我!否则我师父和花四海一定不能饶你!如果我师父知道你就是杨伯里,知道偷袭天门派的是你——」
「哼,我会怕他们吗?」杨伯里终于忍不住反驳。
虫虫不知道花四海来不来得及救她,但想借着这个水心绊传递心声,万一她真的活不成,至少不要让花四海和白沉香中了鬼道的圈套。
「你带我去哪儿?」她再度大叫,因为杨伯里飞得极快,她看不清地面上的景物,「你要我死,至少要让我死个明白。」
「你倒自己想想,哪里会让你永世沉默不出,没有人找到你的尸体,没有人追得到你的魂魄,哪里又是最大最安静的坟墓呢?」
他说得那样恶意,虫虫吓得一激灵,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死海!你要把我丢到死海里去!你这混蛋,这么狠的事也做得出!」
「感谢我吧!我让你与万物同朽,安安静静地没人打扰,多好的长眠之地啊。」杨伯里低头看了虫虫一眼,感觉心中痛快之极。
是人就知道死海有多么可怕。掉下一根羽毛也会沉入海底,无意中落水的人,无论是仙是魔,无论多大的法力,也从来没有出来过。
掉进死海就意味着永远被关在黑暗之中,也许连轮回转世也是奢望。在十洲三岛的人眼中,那是永恒的死亡之地。
虫虫是真的怕了,她实在没想到杨伯里会想出这样阴损的招数。
死,她当然怕,但她在这个世界修炼了法术,心中以为可以保住魂魄,但时候日日夜夜跟着大魔头在,好歹不算太惨。细想想还有点凄美浪漫。
可被扔在死海里就不一样了,那他们将天人永隔,再不能见面。就算她化为死海底的一团烂泥,情况也不会改变。
「我不要去死海!你想别的办法杀我,多残酷都行,你就是不能把我丢进死海里!」虫虫大叫,连嗓子都喊哑了,泪水涟涟。
杨伯里得意地笑道:「小贱人,你也知道怕,可惜今天由不得你了。别急,就到了。」说着提高速度,转眼便来到死海上空。
虫虫挣扎不了,喊叫不出,握着水心绊的手掌满是冷汗,眼前是黑滔滔的死海之水,身后花四海的身影还未出现,心中的绝灭感比死亡更可怕。
「再看一眼生前世界吧。」杨伯里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未等虫虫说话,忽地放开了胳膊。
虫虫尖叫一声,从高空中落下,就像从她的世界掉到这个世界那回一样,没有一点依靠,周身全是虚无感,眼前的黑水越来越近,在月光下亮闪闪的,像是地狱入口,耳边的风声呼啸着,头顶是杨伯里得意的大笑。
这混蛋!连将死之人都要欺骗,说让她再看一眼这个世界,可是却马上把她丢下来,害她不能拖延时间。
手紧紧地握着,她就要孤伶伶地死在海底,再也见不到那个大魔头了,永远沉没在黑暗之中。这水心绊是她唯一的纪念,会让她的枯骨记得在某一天,她曾经深深的爱过一个人,也被一个人深深的爱过。
这样活了一生,也算值了吧!
「嘭」的一声,她落入水中。
冰凉的海水刺激得她格外清醒,没有感觉一点高空落水的疼痛感,只觉得周围全是超强的吸力,拉扯得她东倒西歪,被海水中的旋涡越卷越深,没有半分力气挣扎。
别了,她最亲爱的花四海!别了,这个好玩又可怕的世界!
半空中的杨伯里看着虫虫随着一串气泡没入水深处,心中无比舒畅。
自从虫虫的出现,他没来由的憎恨她,现在终于除掉了眼中钉、肉中刺,还能借机无限花四海,激怒白沉香,实在是一举三得。
正要仰天长笑,倜然感觉一股杀意欺身而近。
那杀意如此凛冽、绝然和愤怒、挟裹着强大无匹的力量,骇得他双腿一软,差点掉下云头。本能地微一侧身,就看到一团黑雾瞬间到了他面前。
慌乱之下,他心胆俱裂,因为花四海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防御,三招之内必死无疑。
这魔头怎么会追来?难道他的行踪败露了吗?为了杀那个小贱人,自己的命也要搭上吗?
眨眼间,他心中闪出无数个念头。可那团黑雾却没有停留,疾掠过他身边,像流星搬直落入海中,毫不犹豫。
他愕然,之后感到右臂剧痛。他没有血,但身上的黑气散了一部分,再也无法聚起,一条右臂被擦身而过的花四海生生砍掉了。
「花四海啊,花四海,你果然是个多情种子,居然陪那贱丫头赴死吗?」他咬牙切齿地道,急忙施法以保证那股冰寒之气不会侵蚀身体的其他部位。「为了追上她,你都来不及杀我吗?呵呵,我鬼王大人用一条手臂换了魔道魔王的性命,简直是意外之喜!如果知道你对那贱丫头如此情重,我早就这么做了,何至于等到今天这么麻烦呢!」
他又在半空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往回走,手臂处的疼痛不同寻常,似乎他已经被霸道的魔气所伤。
但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虽然魔、鬼两道的合作暂时会出现一点问题,可他除掉了最大的劲敌和最让他感到不得安宁的女人,以后的事就容易多了。
十洲三岛的天下将属于他,那是六道大战后他就应该得到的结果。
他谨慎地向四周看看,鬼目只光所到之处,连一只鸟儿也没有,这也就是说,他做的这些绝没有人看到,,魔王和天门派八剑弟子的死因可以随意由他编造和利用。
哈哈,这一招棋还真是峰回路转,给他了从没想过的惊喜结局。
他志得意满的离开,不知道在死海的岸边的一块巨石后面,一只眼神聪慧的小毛驴把这一切全看在了眼里。
「这老家伙实在太阴险了,我们妖道一定不能着了他的道。」它喃喃自语,「不过姚虫虫死了也好,至少小九命不会再天天想着她、念着她、四处寻找她了。」
3-52 黑海中的光明
追随着一点小小的汽泡,花四海直入死海深处,没有丝毫的犹豫。
入了虫虫的梦后,他确定自己是想把虫虫留在身边的,可是他才回到修罗微芒就听到虫虫的示警。他大惊,立即追了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万幸的是,那丫头在梦中对他上下其手,因为拉扯他的衣襟,而使他遗落了水心绊。否则,她会一个人孤单的长眠在海底深处,他却什么也不知道,只从此永远失去她的消息。
对他来言,那结果似乎比死更可怕。
死海的海水有一股强大的吸附力和席卷力,好像是各个结界交集的结果,他在此处用不上力,也来不及细想,只是拼命快速向下,只希望追到虫虫,挽着她的手。
四周漆黑一片,是最彻底的黑暗,他什么也看不到,似乎是一颗被埋在土里的种子,不过种子在土地中是温暖的,海水却是冰凉。
不仅看不到,他还感觉不到虫虫的气息,所凭的就是水心绊传来的微弱心声。
「大魔头,能爱上你,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她的心声借着水波激荡在他心底。
「这才开始呢?哪就能称为一生呢!」
水心绊可以互通心曲,但他一直以来只是听虫虫单方面诉说,因为虫虫做这一切是无意的,所以那些话听来格外动人,但他从不回应,今天是第一次。可是,他希望她可以听到。
「等我。倘若我不能救你,至少我会在。」她再次以心传音,顺着感觉出的方向,疾速下潜。
一丈、一丈、又一丈
忽然,他惊喜的感觉到了一丝热力,冰冷海水中那么一点点暖,于是立即追了过去,循着海流异常的流动,一把抱住虫虫。
抓住她了!终于!一瞬间,他的心里平静了。
虫虫本来在绝望的下沉,感觉死海似乎没有底一样。如果照平常来看,她早就因窒息而死了,不过再这生死一线之间,她忽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内息。不知不觉中,她的呼吸似乎是在体内循环了起来,并不需要借助正常的人类方式。
不过,这并不能让她好受一些。如果死透了就算了,这样活着却要孤单一个人,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见不到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还不如死了。
正绝望着,心里就听到花四海和她说话。一瞬间,她还以为是幻觉,或者海中的恶魔鬼魂什么的拿她寻开心来着,但他说话的语气是那样骄傲和不容拒绝,是别人无法模仿的。
他终于听到她的呼唤了吗?
她狂喜,继而大惊。她想见他,想和他在一起,但如果那意味着他伴她一起长眠,她自私的心还是有一点点过意不去。
不过,当花四海把她抱在怀里,这点点自私立即被海水冲得不见踪影,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四肢紧紧攀上他的身体,非要和他一起同朽不可。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她说。
咦,她并没有发音,为什么会说话?
愣了几秒才知道那是心语,大概因为有水心绊的缘故,两人之间不必语言就可表达。那她以前多傻啊,还每天对着水心绊说话,浪费那么多口水,其实只要想一想,他就能明白。
那,她有时候——非常偶尔的——是非常自然的对他性幻想的时候,他也知道吗?
这想法让虫虫吓了一跳,心神不定之下呛了一口水,内息循环瞬间告破,无法呼吸令她在花四海怀中挣扎起来。但这不适的感觉只是片刻,因为两片柔软的唇贴了上来,冰凉的魔气迅速把她岔了的内息导正。
刚能喘过气,虫虫马上产生了一点其他想法,如影随形的回吻了过去。而花四海,没有片刻的拒绝。
两人继续下沉,但一场渡气的行为却转化为了缠绵的热吻。虫虫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金光神气慢慢从周身溢了出来,渐渐把花四海身上美丽的银光融为一体,凝成了一道无法形容的光芒,把两人护在其中。
死海之水继续旋风一样搅动着,但触到那团光便滑开了,变成一条彩色水带,水藻一样缠绕在两人周围,照着吻得热烈的二人一下沉到海底,陷入流沙一样的淤泥中。
光华还在闪烁,但虫虫和花四海却待在黑暗里,但因为两人都在,心心相印,所以并不觉得可怕或者绝望。
「完了,我们被活埋了,果然仙魔恋没有好下场。」虫虫叹了口气,但声音却很欢快,「咦,我怎么能自然发声了?」
「这大概是一个什么结界。」花四海沉声道。
两人目前被各自身后的压力迫得紧紧贴在一起,加上刚才毫无预警却又发自心底的热吻,他感觉心里有一把火在烧。可惜这是被埋在一个海洞之中,如果是在个亿 可以大展拳脚的地方,他就要——
「什么结界,明明是一个泥坑,你们十洲三岛的人说话就是奇奇怪怪。不过你别担心,我保护你。」虫虫因为和花四海在一起,特别开心,也不觉得被埋着有多可怕。
她用力挤了两下,落下两滴泪水,感觉泪水流到了额头上,判断他们是大头朝下被埋的。
「我们现在是栽在海底的,想要出去就要向脚的方向爬。放心,我以前学过雪崩自救,这方法很科学。」
花四海微叹了口气,心道这还用说么?他早就知道他们是头朝下的,虽然这地方一片漆黑,感觉不出方向,但他也不会被迷惑。不过,虫虫煞有介事的样子怪好玩的,所以他并不说破。
「你想死还是想活?」他问。
「那要看你是死还是活。」虫虫回答得无比自然又理所当然,不知道这答案是死海黑暗中的亮光,照得花四海心最底最深处都亮了。
「那你不要挣扎,我试试看这传说中无法令人生还的死海真是能困住我么?」他定力一向奇佳,不过这丫头刚才偷袭过他,这会有再他身上动来动去,实在太考验人。
「你忙什么啊?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好歹一起说说体己话,然后才想办法嘛。人家好不容易和你独处,你不要忙着离开。」
独处?被困在这里叫独处?花四海不说话。
「其实我对你很不满意。」虫虫突然道:「在古怪山、莫嗔泽,你为什么突然离开?还有,我之前做了个怪梦,后来听杨伯里那老家伙说你用了入梦术,为什么你宁愿入我的梦也不要和我相见?你伤了我的少女心,说吧,要如何赔偿我?」
她真的把这困境当成了两人约会的秘密地方,也不管这困局的结果是什么,也不管能不能脱身,居然在这个时候说情话来。
「你要我如何赔偿你?」
3-53 身世
虫虫故意想了一想,其实心里早就打算好了,「你还记得吗?你以前说过,只要我救你三次命,你就告诉我你的身世是什么。」 虽然看不见,但她凭感觉准确的在花四海唇上响亮地亲了一下,然后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地窝在花四海怀里,在任何地方都绝对不亏待自己。
「如何?」
「如何!难道你装做不知道吗?那,大魔头,我和你算算?」虫虫不容花四海抵赖,「在无穷山,我救过你一次命,对吧。别反驳,沉默就是承认。」
「好吧。」某人很无奈。
「然后在茱萸镇,我又救了你一次。这事距离今天还很近,你总不会忘记吧?」
「那也算?」某人继续无奈。
貌似那天是他拼命想救回落入龙老大之手的某虫,但某虫在战斗中很仗义的出手,结果还被妖气闭了自己的气息,害他要亲身背负了她到古怪山、莫嗔泽去取玄黄珠。其实,她不出手,他也可以应付,但看在她这份心意上,承认第二次「被救」吧!
「至于第三次——」
「有第三次吗?」意思意思也要反抗一下,不然这丫头尝惯甜头后,以后天长日久,如何是好?
「没有。」某虫很老实的承认,居然没有胡搅蛮缠,颇让花四海意外。
「那就是说,三次之约没有实现。」
「是啊,所以我才需要你报答我,赠送我一次救命次数。」
赠送?!这样也可以吗?头一回听说救命之恩也可以赠送的。不过,好吧,谁让他对她就是硬不起心肠,总是让她成功赖到呢。
花四海想着,心里平安喜乐,忘记了一切争霸大业,忘记了心中那个模糊又坚定的目标,忘记了时间所有的东西,在死海海底,在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居然生平第一次这样轻松惬意、自在舒服。
此时如果不是在黑暗中,虫虫会看到他冷峻的脸正微笑着,别有另一番的迷人气质,说不定又会口水连连,色心大动。
「好吧,赠送一次。」他微叹了口气,语气温柔得连他自己都惊讶。
「果然是魔道的魔王,够大方,守信用。」虫虫开心之下捧了花四海一句,「那么现在左右没有什么事做,我就用这三次救命之恩换一个故事,属于你的故事,行吗?」
花四海沉默了,但身体还是柔软着。这证明他并没有介意虫虫的问话,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虫虫并不催促,只安静地等着,双手环抱着花四海的脖子,往他耳朵里吹气。这下,花四海的身体倒僵硬了起来,不过却开了口,「我的故事?虫虫,我并没有故事,我只是一个没有过去,并且只为了未来的某件事而生的人。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缺乏故事。」
他的声音慢悠悠的,让人听不出悲喜,但虫虫却深刻地感觉到他的那种无奈和迷茫。是啊,他虽然是强大的魔王,天下无敌,但谁能想到他也有无法扭转和违背的事呢?
「说说也好啊。」虫虫调皮地用自己的鼻子触碰花四海的鼻尖:「我想知道我爱的人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不过我只是要求你履行承诺,假如你不肯,我还一样爱你,并不逼你。」
她说得非常大方,但花四海才一放松,她又恶劣地说道:「但是魔王殿下,我要提前说明,以后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我就会想起你的不守信。假如你娶了我,过上这么百八十年,我一和你吵架就会把这些陈谷子、烂芝麻抖出来晒晒。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会对他说:宝贝,你别看你爹好像很厉害似的,其实当年啊——一下省略十万字。」
「我说过要娶你吗?」花四海哭笑不得,心里却有着小小的快乐。
「你是没说,可是我对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摸也摸了,总要负上一点责任,我天门派可都是守信用的好人呢。」她说起当年混赖挑逗花四海的话,使两人都想起相遇、相识、相爱的经过,感觉不可思议之下,不禁全笑起来。
「你的笑声很好听,可惜我看不到你的笑脸。」虫虫叹了口气。
她的惋惜之感让花四海起了纵容之心,哼了一声道,「都说死海是万葬之地,只要掉进海底就出不来了,我倒要看看是否真是如此。等着,我不信天下有能困住我的地方。」
他说着默运魔功,稍离开了虫虫一点。哪想到虫虫立即慌乱的把他抱紧道:「不要转移视线,现在我们在说你的身世问题。再说,如果我能看到你笑,你却离开我,还不如我看不到你,但知道你在这儿,你抱着我,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她一向精灵古怪,但这话却说得很痴,因为她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花四海听得心里一热,感觉心软得无力跳动,很想说出自己的感情,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假如没有那场强行的分离,他不会明白自己的心;假如没有那场梦会,他不会做出决定;假如没有杨伯里这没人性的把虫虫扔下死海,他不会这么快承认自己的感情。
可是为什么她会突然说得那么悲伤?
稍稍松开她一点,他用吻来代替他的回答。每次有亲热之举,这丫头总是很急切,让他也随着她热烈,但这次他却极尽温柔缠绵地吻她,舌尖轻轻浅浅的抚慰,细心妥帖、但又有一丝一点的温柔,把他的爱意全部表达出来,让她不要害怕。
「色诱没有用。」当花四海放开虫虫,她喘息着说,「我虽然让你亲得迷迷糊糊的,但是还没忘记你承诺过的事情。以后有了宝宝,我要告诉他,他爹曾经想用这招让他娘屈服,但他娘英明神勇,除非再亲九九八十一遍,才有可能忘记——呃,三天。」她精明地算计。
花四海再度微笑,明白虫虫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慢慢地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是因为真的并没有什么好说。我是个一片空白的人,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是一片迷雾海,名叫四海。」
「啊,这是你名字的由来吗?」虫虫大为惊讶,来十洲三岛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却从没听过这个地方。
花四海点了点头,发现他想起了往事居然不很烦恼,和平时忆起过去时完全不同,也许这是因为有了虫虫的关系。
「你的爸爸、妈妈呢?不会也记不起了吧?」
花四海「嗯」了一声,「我没有父母,我出生时就躺在一条巨大花朵的花心中,醒来时已经是个七、八岁的小童。那花有个奇怪的名字,叫伤心花。我生于花心,长于四海之滨,所以我叫自己为花四海。」
3-54 错了!全错了!
「四海?伤心花?」虫虫头一回听说这个,分外好奇。
「难怪你没有听说过,四海是一个单独的结界,游离于十洲三岛之外,与迷雾森林相连,那是我自己的地方。」花四海轻轻地道:「知道我为什么要以白石山修罗微芒做魔道的总坛吗?因为四海的入口就在白石山后山的迷雾森林中心。它其实并不是海,只是个大得没有边际的湖泊,水不动、风不吹、没有声音和一丝人气、终年云雾与瘴气缭绕、从没有人出入过。
所以那时,我总感觉我其实是个亡魂,生前犯下了天怒人怨的天大过错,不然为什么要独自被关在那里?虽然四海之滨非常美丽,但那也是最深的地狱,是对人最大的惩罚。」
「你一定是被陷害的,你绝不会是罪人!」虫虫听出花四海语气中的落寞,连忙打断他,心疼地抱紧他的脖子:「就算你是全天下的罪人也没关系,无论如何我也会爱你。以后不管在多么可怕的地方,我都会陪你!」
没有人生来就是冷漠的,想想一个七岁的小孩子,睁开双眼的一刹那,脑海中没有任何回忆,身边没有一个人,独自在冷雾缭绕的巨大湖泊上漂泊,连呼吸都会有回声,那种恐惧是没有人能体会的。可是没关系,以后有她,花四海就算被打到十八层地狱去,她也会陪他一起去。
花四海轻抚着虫虫的头发,心中的感动化为千丝万缕的温柔。他知道虫虫会做到的,可是他怎么舍得让她受苦?
「当时我只想出来,却又认不得路。只得坐在伤心花上,四处乱闻,日复一日。」他继续说,「四海上到处都是这种血红色的、颇像莲花一样的花朵,我所到之处,花就奇怪的枯萎了,只有托着我的这一朵依然盛开着。至于它为什么叫伤心花,我不知道,只是心底就涌上这个名字。可是,我差不多把四海转了个遍,却还是找不到出口。我绝望了,一度想跳如湖水中杀死自己,看我还能不能再死一次。但就在这时,我做了一个怪梦,梦到一缕漂亮的黑气引着我走出了这个结界。醒来后,我照着梦示的路线走,果然走出了四海,从迷雾森林到了白石山。从那一天开始,我修魔。」
「为什么不修仙?」虫虫遗憾地说。假如他修仙,他们之间就没那么多障碍了吧。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就有三件法宝了——冰魔刀、锁麟龙、水心绊,而且身上就有魔功的底子。和伤心花的名字一样,我天生就知道他们的用处,天生就是它们的主人。我修魔,也没有师父,心中就知道要如何修下去。」
「也许你的前世就是魔道中人,被坏人害死了,这一世注定要成王的。」虫虫试图安慰他,可不知为什么,心中就是有些不安。
花四海苦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忘却了一切前尘往事,只是心中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好像出生前就被刻在了心上——打上天道,杀死宣于帝!」说到这儿,他声音转冷。
宣于帝?天道之王姓宣于吗?他和北山王一样是复姓,是不是也和北山王一样蛮横霸道,伤害过花四海的前世呢?原来这就是他非要挑起六道大战的原因,原来这就是他说的,生而注定的前程。
虫虫想着。
到现在她再不能说让他放弃的话,既然这是他生而就有的愿望,一定有其理由,她怎么能阻止?一个人心底的愿望是无法违背的,可是她想知道原因,想化解这段恩怨,要怎么做呢?
假如她能做到,以后他一想起她,就会想到她的大方、她的聪明、她的善解人意,就会加倍爱她。现在辛苦一点,却换来从奴隶到将军的人生,实在和划算。
「这就是我盖通天塔的原因。」花四海继续道:「我小时候无意间遇到一个人,他告诉我,只要找到迷踪地,在上面盖一座通天塔,就能从十洲三岛直通断了一切与人间联系的天道之路。我花费了近千年的时间才找到迷踪地,没想到最后功亏一篑。迷踪地既失,我只好用另一种办法打上天道,那就是统一六道,让魔道占据十洲三岛。那时,就算天道的地位再超然,也不会放任这种情况不管。」
虫虫「啊」了一声。
错了!全错了!当初为什么要破坏花四海盖通天塔的行为呢?她也好,白沉香也好,那时只是想力抗魔道,以免魔道危害天下苍生。哪知道正是因为阻止了通天塔的盖成,才迫得花四海不得不采取武力手段打上天道。
原来正是他们的好心,把十洲三岛推向了战争的边缘,是他们理所当然的所谓正义与邪恶之分,才造成了未来的生灵涂炭。原来这就是好心办坏事,这就是所谓固定观念形成习惯性错误。
可是天道和仙道、人道是一派的,就算通天塔盖成,魔道直接打上去,不会造成十洲三岛的动荡,但天道有难,仙道和人道还是不能袖手旁观,她照样会卷进征战之中,他们照样是对头。
说到底,是花四海内心深处的愿望不好。他已经转世重生了,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新的人生?!有那么大的仇怨吗?那究竟是什么?
「你一定是受了很多苦,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任命运把他逼迫进了绝境,却默默忍受着,倔强着不肯回头,她从刚才就没停止的心疼加剧了。
西贝说得对,花四海果然是背负最多命运的人,所以她要帮他分担,「把你的未来交给我吧,我发誓不会让你难过的。」她轻轻亲亲他的脸。
「能吗?」他叹息了一声,「我不能把你卷进来。所以我想让西贝陪你去四海待些日子,等我杀了宣于帝,立即就来找你。」
咦,这是求婚吗?先让伴郎把新娘送到家乡,然后他再来?听起来不错又轻松,她非常乐于过这样的生活。可是她既然爱上他了,又怎么能让他独自面对这既定又未知的命运?
「不,我不走。我可也是六道的一份子呢。」她对她亲了又亲,,「再说,我要找出你的身世之谜,我觉得那可能是和神秘的六道大战有关的。我要知道我爱的人究竟是谁?虽然我并不介意你的身份,但我要帮你推倒心里的山。」
「虫虫——」
「嘿嘿,不要以为我很伟大哦,我是怕和你在一起,我那师父犯起牛劲来不肯善罢甘休。如果他一直追杀我们,你虽然不会输给他,但我夹在中间难以做人哪!好歹他也是我师父,虽然我以气他为乐。」
「我倒同情白师父。」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滥好心。」虫虫咬了花四海的耳朵一下,感觉他一哆嗦,「等咱们脱困,我要把那天梦里没做完的事做完。」
花四海说起自己的身世和心中目标,心本来重新变冷,但此刻又被虫虫的话逗笑了,霎时忘记这些烦恼事。他一向冷漠霸道,还从没有人说他滥好心的。
「那个干涉你迷踪地之事的人是什么样的?」虫虫突然问。
花四海见虫虫这么好奇,就详细描述了一遍,只听虫虫惊叫道:「天哪,就是他把我引到十洲三岛来的!」
3-55 男人如狗
敢情这—切都是安排的。
可是那个是人好心还是恶意?假如他老人家是老天爷派来的使者,那她和花四海的缘份也就是姻缘天注定,所谓上天安排的最大嘛,那她就不客气地笑纳这大魔头了。
但愿这不是个阴谋,让她心碎的阴谋!
「那你的金光神气——?」这是花四海最为疑惑的地方,以虫虫的修为来看,她不可能有这样强大淳厚的真气。
「也是那个怪老头给的。」虫虫毫不隐瞒,「那时候我刚被炒了鱿鱼,而且看中的——」她本想说看中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走,她失业加失恋。不过后半句话生生咽了下去,遇到了花四海,她才发现她以前相男人的品味有多差,真丢人哪!
那男人的皮相连白沉香的十分之一都不如,和残花败柳更是没得比,心胸、气质、勇气、尊严、忠诚全体缺乏,当初怎么会看上他的?也许是因为现代男人的这些基本品质已经完全退化了?
「看中的?」花四海皱了皱眉头,感觉出虫虫的弦外之音,心里格外不爽。她喜欢过别的男人吗?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必须完全属于他,否则他就要去宰了那个男人。
「看中的一条小狗。」虫虫面不改色的撒谎,「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也很孤单哪,所以想养一条小狗来陪我。可惜,让别人给买走了。它可真不会挑主人。」
她这也不算胡说八道吧?在现代时,她常听已婚的姐姐们说:男人如狗。就是说男人这种动物和狗有许多相似的习性,唯一不同的是男人不如狗忠诚。至于狼样的男人,勇敢、有血性、对配偶极度专一,在都市中是找不到的,哪怕是狼狗呢,都很难啊。
到十洲三岛前,她一直试图寻找一条「狼狗」,遇到了花四海,她好像捕到了一头狼王,再回头看以往的生活,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和可笑。她居然为了那样的男人伤心过一阵子。或者说伤了自尊吧。
花四海听到虫虫说也是孤儿,不禁对她又生出几分怜爱,抱得紧了一紧。
这男人外表冷酷无情,一旦动了情也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哪! 虫虫开心地想。以后要擅加利用这一大优点,肯定会博得很多的宠爱和纵容。
「以后,如果你喜欢,我们养几只好了。」他极度爱静,可是为了她——算了,了不起他给自己布下隔绝结界,看不到听不到就行了。
「养什么?哦,你说狗啊。那还不如让孙二爹来变,肯定善解人意。」虫虫嘻嘻哈哈地说。
花四海脑子里闪出客栈老板那苦瓜似的脸,忍任笑道:「那然后呢?」
「什么然后?啊,你是说炒鱿鱼的事和怪老头的事。」虫虫是打岔大王,说没两句,就把刚才的事忘记了。多亏了花四海提醒,于是继续道:「炒鱿鱼是我们那儿的方言,意思是被老板辞退,也就是工作丢了,没有赚钱的地方了,会饿死的。」她故意说得很惨。果然感觉花四海的呼吸一窒,似乎很心疼似的。
「我们那个地方和十洲三岛不同。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都要工作养活自己,也正因为如此,男人有的权利女人都有。现在——大概女人还要强势一点。」她解释。
「我倒是听说过女儿国,什么事都是女子做主的。」花四海答道,语气里颇不以为然。
女儿国?这是哪儿跟哪儿?不过男人哪!都是如此。就算优秀如花四海,也对女人和男人平起平坐不能理解,甚至很排斥。不管他,只要他落到她的手心,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调教他。
「我的家乡不是女儿国,它和十洲三岛一样是个世界。既是天堂,又是地狱,唯一比十洲三岛好的地方是衣食住行都比较舒服方便而已,其它的没有区别。对了,还有一点,就是男人只能娶一个老婆,像西贝那样的,被称为重婚万次的平方,是要被枪毙——不是,是会被砍头的。」为了防止被花四海打岔,虫虫干脆一口气说完。
花四海还是似懂非懂,不过他入过她的梦,所以理解的难度不是非常大,再说他也并不感兴趣。不管她为什么而来,怎么来的,他既然决定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其他的就完全不在乎。
「你来自另一界?」
「另一界!」
「在你们那儿,西贝为什么会被砍头,就因为女人多?」他有点好奇,生平第一次。
「是啊。」虫虫答,心里却觉得西贝不但不会被法律制裁,还可能会更加如鱼得水。
在十洲三岛,他看中一个女人就得娶回家去,一直锦衣玉食的养到死,而他不过是一时心动,过后往往连名字也记不住。但在现代,─夜情多的是,凭他的皮相和风度,不用花钱,有的是女人扑上来倒贴。
「在我们那儿,男人娶了两个老婆就要去蹲监狱,你——不会向西贝学习吧?先问清楚最好,我的爱是有尊严的,不管我多么爱你,哪怕为你去死也甘愿,但我绝不和别的女人分享你,我的爱是唯一。」虫虫借机诱供。
花四海是一诺千金的人,只要他说的,就一定会做到。她提前设好陷阱,如果他肯跳,她会用一生的爱来报答他。谁说陷阱下面就一定是杀人机关,也可能是蜜罐子。
花四海想了半天,倒不是对答案犹豫,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擅甜言蜜语,事实上遇到这种他很陌生的事,他的嘴是很笨的。磨叽了半天,才说出七个字:「我怕吵,一个就好。」
哦也!正解!
她运气可真好,钓到这样的极品男,他居然还只要她一个。这简直是天下掉馅饼,不仅热乎乎的,还是她最喜欢的馅。
不过,她来到十洲三岛,真是上天有意的安排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她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担心。开心的是,既然是注定,那么他们就一定会在一起;担心的是,她的爱情假如是一个计划,那么这爱情真实吗?会不会有一天,像它突然来临一样突然消失?
花四海不接受她时,她紧追不舍,现在他全然接受了她,她却又感到不确定了,不知道这是真实还是梦幻。
她又想起那个山洞,她旅行中「无意」间进入的山洞。她看到一个古装老者,整个人道骨仙风,智慧而慈祥。当时她想,这个旅游区的人文景观开发得不错,连专门与人合影的活动布景都找得那么好看,于是追着那老人要合影留念。
那老者笑而不答,只露出白沉香式的「天机不可泄露」的微笑,然后转身钻进一个内洞。她以为照像的美景在后面,就跟了进去,结果一直走到洞底。那老者温柔的摸摸她的头顶,金光神气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被输入了她的体内,然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当时她面前挡着一块石头,她以为是石门,于是一推——后面的事就不用说了。
到了十洲三岛后,她一直装失忆,这件事从没对别人说过。此时详细地告诉花四海,只感觉他身子一僵,连忙问:「你怕我是天道派来的奸细吗?」
「我不怕。」他平静的声音中有一丝紧张,「我担心你会突然回去,让我找不到你。」
3-56 哪来的绝美小正太啊
这可是花四海说过的最甜的话了,让虫虫心里一阵柔软。不管了,不管目的是什么,结果是什么,她是爱他的,这是最真实的感觉。
才想说两句话,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委顿在花四海怀里。
「怎么了?」花四海一惊,没等虫虫回答,伸手一探她灵台,感觉她的气息在迅速衰弱,不禁心中疑虑。
想必这死海之底对虫虫还是有影响的,毕竟她修为不够,虽然身负金光神气,最近进境也神速,却还是不能完全融合,所以他们一定要想办法出去,否则于她大损。
「我没事啊,只是头昏,大概是饿的。」虫虫定了定神道。和大魔头在一起,虽然饿死也心甘,但是能不饿死,能好好的活着,能和他回到他的出生地去,还是挺不错的。
「去找吃的。」他回答简练,又回到了那个冷漠强大的魔王模样。但他为她温柔过,这说明了一切,「拉着我的手就好,不要乱用神气。」他嘱咐,之后一臂放开虫虫,另一臂抽出冰魔刀撑地,一点点向脚的方向挪动。
四周的力道像是活动的,随着花四海的肌肉用力,变幻着角度,像强力胶水一样粘在两人身上。如果是以强对强还好办,这种柔劲包裹着两个人,让他有劲使不出,每挪动一寸都异常艰难。不过虫虫的衰弱几乎是突然到来,他怕影响她的身体,咬着牙向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身上的汗水把衣服全湿透了,更沾湿了她,才在一种突然的虚空感中,从海底淤泥中钻了出来。
海底,仍然是漆黑的,但两人的真气凝成了一个金银相交的气罩,护住他们陷落的地方,也照亮了方寸土地,各色水流被渡上了两色光芒,游鱼一样飞舞游动。
「好漂亮。」 虫虫坐在花四海怀里,因为从淤泥里解放了出来,头晕感消失了,但那种突然的无力感还在。她看看两人,身体居然没有弄脏一分,只是花四海的衣服因汗水而紧贴在身上,看来非常健美。
「我们往那边走走看。」花四海向左前一指。
死海海底的水流情况,让他确定这里是各种结界交接之地,所以才水沉至此,一根羽毛也会被吸下来。倘若不是两人的真气相辅相成、相生相克,凝成了抵抗各力的光罩,他们可能真的会丧命于此。
这是巧合还是姻缘,他不去想,只希望两人间这种奇异的互补真气能带他们走出死海。
相处短暂,可是他希望未来长远。
「好啊。」虫虫也不问要去哪里,扶着已经站起的花四海的腿也站了起来。
两人试图走了两步,感觉力量必须往一处使,否则就会摔倒。这情况怪好玩的,有点像在现代时做的游戏。两个人绑住腿,必须同心协力才能到达目的地。
走了几步,花四海停住了,一方面让气喘的虫虫休息一会儿,一方面再度感觉一下周围的情况。
到处是结界,可惜都抓不住,这混沌一片中,各结界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想要逮到一点缝隙是很难的。但是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可以带虫虫出去。
「这边的气息很清新啊,好像才下过雨似的。」虫虫指了指前方一团金色水流说。
她目前感觉不太舒服,不过她不和花四海说,怕影响他的心情和判断。本来她以为能在海底和花四海与万物同朽也不错,不过这突如其来的高原反应一样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
生的本能是首要潜力,她刚才想得太简单了。能死在一起固然是不幸中之万幸,不过能找到幸福不是更好吗?跟大魔头过一场很长很长的人生,破坏杨伯里的阴谋,找回师叔的魂魄,想想,要她活着完成的事还真多。
花四海提神细看,发觉虫虫的感觉很准,心中一喜,伸臂把她拢在身后,甩锁麟龙出真气罩。
锁麟龙一出,立即沉在海底。他施出魔气,力透这法宝之上的每一环,使锁麟龙能勉强飘浮在水中,用心观察它被哪股水流所吸引。
伏在在四海背后的虫虫忍不住探出头来看,见他英挺的侧脸没有一丝恐惧和犹豫,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骄傲之感。也只有他才能带她出这永恒的死亡之地吧?也只有他的强大和意志力才有这种可能。她运气可真好,选中了这样一个有担当气概的男人哪。
「抱紧,绝不能松开!」花四海忽然说。
虫虫听话的抱紧他的腰,绝对的信任。就见他缓缓抽出冰魔刀,对着锁麟龙被水流吸得翘起的部分,一刀力劈了过去,同时迅速收回锁麟龙。
随着他的动作,漆黑的水底突然出现了一道刺目的亮光,好像两人身在一个厚重的壳中,突然要破壳而出一样。水流剧烈的震荡着,巨大的撕扯力把真气光罩击碎,但因为花四海站在虫虫的前面,挡下了大部分力道,虫虫因而安然无恙。
接着,她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洗衣机,被水流甩动搅拌得七荤八素,她只是拼命抱紧花四海,发誓宁愿牺牲生命也绝不放开他。
花四害稳稳地站在虫虫之前,锁麟龙把两人的身体紧紧捆绑在一起,让他可以腾出双手握紧着冰魔刀,看准时机,以刀光劈水光,把水流渐渐凝成一处的撕扯力击得粉碎。如果让水流合数为一就意味着死,他死没关系,但绝不能让虫虫受到伤害。
在人与自然之力的抗衡中,「啪」的一声巨响,水流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生生撕开一样,漆黑中露出一片莹蓝之色,两人被巨大的力量推挤到了裂口处,身不由己的被抛到了半空,之后水流之力骤然消失,双双掉落了下来。
半空中,花四海猛一拧身,横抱起虫虫,稳稳落地。
「这是哪儿?」虫虫愕然问。
眼前的景色是她从没有见过的,虽然她并没有走遍十洲三岛,但却敢肯定。她觉得所有描绘美景的形容词都不能表达此处的美丽,云梦山本来极美,可和此处一比,总有些山野之气,不像这里那么——那么——玉树琼花、山秀水润、云雾缭绕得宛如仙境。
她只想喊一句,春天来啦,鸟语花香啊。
不过,使劲闻了闻,感觉这很仙气的烟雾有点奇怪,怎么有点烟熏火燎的味道呢?
正想着,就听到一长串剧烈的咳嗽声,一个男人手拿一把扇子,从一个山洞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满脸都是泪水。
他年纪大约只比九命大一、两岁,长得极为清秀儒雅、骨感的高个子、面庞却格外温柔,身上穿了一件式样简单,但又极其华贵的白袍子,整个人给人感觉平易亲近之极,却也尊贵雍容之极,总之他是任何事物正反两面的奇异组合。
哪来的绝美小正太啊!虫虫想着,分外好奇。
3-57 哦买糕的!
六道目光遇到一起,美少年是意外、虫虫是好奇、花四海是冷酷如刀的威胁。
「你是谁?」
「你们是谁?」
美少年和虫虫差不多同时问出口,花四海则是放下虫虫,一手按住腰间的刀。
虫虫一拉花四海的手臂,怕他吓到这看来很纯洁的孩子,「我叫姚虫虫,是天门派的弟子。他——他是我蝙蝠(BOY FRIEND男朋友的英文,谐音蝙蝠)。呃,就是说他是我的——还没过门的良人、外子、当家的。」这边的人是这么说吧。
嘿嘿,当家的。听来好像是嫁给他做土匪婆。
「哦,天门派啊。」美少年露出恍然和友好的神色,把扇子别在腰上,拢了拢散在颊边的长发,姿势真是优雅闲适,让虫虫瞬间以为是西贝易容的。
「你知道?」
「我知道啊,仙道的门派嘛。」美少年暖暖地笑。
一边的虫虫看到美色当前,只觉得赏心悦目。所谓阳光少年,眼色忧郁就是这样的吧?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冰山男。
帅,真是帅啊。她要爱死了。依偎着自己所爱的人,看着美少年在眼前走来走去,人生真是太完美了!
「不过,你叫什么名字?我都说了,你也得说啊。」虫虫追问。
「我叫淳。」
哦厚,这名字还真有古意。虫虫打量了一下美少年淳,继续问道:「这里是哪儿?」
「我家。」淳简单地答。也上下打量了一下虫虫,目光有些凌厉的审视。但这神色一闪即逝,眨眼间又回复到那个单纯淳朴的少年模样,「你们是怎么从天而降的,我家上方有结界,除非是走大门,不然是进不来的。」
虫虫看了一下花四海,见他一言不发,似乎在注意周围的环境,当下半真半假地道:「我们不小心掉到死海里了,然后被水流扔啊扔啊的,就掉到这里了。我还奇怪呢!」
淳瞪大了眼睛,愣了好几秒才说话,显得很惊讶,「死海是永恒死亡之地,掉进去的人还没有生还的呢。」
「凡事有例外,你看我们不就生还了吗?不信咱们握握手,绝对是热乎的。」也不知怎么,虫虫说着说着就走到淳的身边了,才一伸手,只觉得后衣领一紧,被花四海提了回来。
他不允许她和别的男人触碰,就算这少年在虫虫心里只是个漂亮的孩子也一样。不过,他这番吃醋表现,还有那超强的占有欲,都让虫虫有点窃喜,这证明他超级在乎她。
看虫虫看穿着中衣,光着两只白生生的脚,花四海皱皱眉头,脱掉自己的靴子和外衣给她穿上。当握住虫虫的脚时,只觉得入手冰凉,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等他看到虫虫肩头的伤时,眉头皱得都拧在一起了。
「这伤是怎么回事?」他问。
死海海底昏暗,虫虫身上的血又被海水泡得变成淡淡的粉色印迹,他一时没有看到。
「没事啦,皮外伤。」看花四海一脸要杀人的表情,虫虫连忙道:「被那死老头抓的,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不要担心。」她依偎在他怀里,温柔地笑着,努力平息他的怒火。
花四海恨不得立即把杨伯里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小小的鬼王居然敢伤害他的女人。但他又深知现在不是时候,无奈地俯头轻吻了一下虫虫的头发,小心的把她揽在怀里,好像她娇弱得站不住似的。
一向冷漠的他做这一切全是情不自禁,虫虫作为现代的人,对这种程度的公然亲昵也不觉得什么,倒是淳脸色微红,尴尬地站在那儿,转身也不是,继续看也不是,只低下了头,连耳朵也变成了粉红色。
小正太好可爱哪!
虫虫失笑,忙拉回话题道:「我们不是坏人,也不是死去的僵尸。淳你不要怕。」
淳点头道:「我知道,你们身上有生气,肯定是活生生的,我只是想像不到有人能从死海中逃生。死海是俗称,那里原来叫混沌界的,听说天地始分之时,有一块地方没有分开,每一界的界眼都被纠结在那里,有无法突破的天地之力,不管此次是你们的造化还是能力,能逃出来真是奇迹。」
「你小小年纪,知道得还真多。」虫虫赞了一句,「刚才吓了你一跳吧?不好意思哦。不过这里既然是你家,我们也不好不请自来,你告诉我们出口在哪里,我们立即离开。」
淳摇摇头,很认真地道:「既然来了,多住些日子也没关系,反正我家大得很。」
其实虫虫正有此意,只是没好开口,此时听淳这么说,立即眉开眼笑,抬头看看花四海,以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花四海有些犹豫。
他不想待在这里,这里虽然花团锦簇,一派和平安详的气象,但毕竟是陌生之地,这个少年举止间也透着古怪,想必不是凡人。
可是,见虫虫满面风尘之色,憔悴不少,知道她最近太过奔波,劳心劳力,分外辛苦。再者,她的伤也让他揪心,必须找个地方看一下才好。
「那就叨扰了。」他做了决定。
淳笑笑,「这有什么,我还想听听死海底是什么样呢?回头讲给我听啊。来吧,多在我家住些日子,最近十洲三岛不太平,住到我家是最安全的。冰冰、雪雪——」说完,立即喊开了人。
「你家也在十洲三岛上?」虫虫一颗心终于落地,她一直害怕和花四海又穿越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不过既然死海海底是各界界眼的聚合点,那如果她想回现代是否也可以再那里找到通路呢?但那里界眼众多,根本无法区分,他们到这里也是随机的选择,只怕想认出回家的路是不大可能的。
淳又喊了半天,也没见那个什么冰冰和雪雪出来,听到虫虫的问话,回答道:「当然是十洲三岛上,不然你以为是哪里?」
「那你家到底是在十洲三岛的哪一部分?」
「祖洲,北山王宫。」淳淡淡地答。
这回答让虫虫大吃一惊。
这里难道就是北山王宫?她一直想偷偷潜入北山王宫找那本记载了六道大战的书,之前还发愁要怎样才能进来,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居然从死海海底给甩到这里来了。
可是,这名叫淳的少年说这地方是他的家,还随便招待别人住下,难道他是王族——是北山王的儿子?!
正想着,就见远处跑来两名一身白衣,头束金环的美貌少女,见了淳立即福了一福,道:「王,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们吗?」
虫虫更加大的吃惊了。难道北山王逊位,传位给儿子了?
「你究竟是谁啊?」她冲口问出。
美少年回过头来,脸色天真温和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尊贵霸道,「我是人道之王北山淳。」
哦买糕的!果然人不可貌相!
3-58 暂不杀
虫虫瑟缩了一下,不想留下了。
她无所谓,毕竟人道和仙道是联盟,北山淳不会加害她,说不定还会好好款待。但花四海是不同,他是魔道的魔王,人道和仙道的对头,如果这个外表俊美纯真,但实际上深藏不露的北山王要暗害花四海可怎么办?
事实上这种可能性很大。花四海是什么人?冠绝天下的男子,就算北山淳没有见过他,从他的气势和举止上也猜得出来。第二次六道大战一触即发,杀了魔王等于釜底扣薪,能够解决一切问题,遇到他落单的时候,不动手的是傻瓜。
想到这儿,她又向前走了一步,试图挡在花四海面前,但立即被花四海拉了回来。
「原来是北山殿下,失敬。本王花四海,今日打扰,日后大驾路过修罗微芒,魔道定有回报。」他稳当地说着,没有一丝慌乱和犹豫。
北山淳半转过身,骄傲的眼神对上花四海的。片刻间,两道之主心力交锋了数次。
最后,他一笑:「魔王大驾光临,我北山王宫上下荣幸之至。冰冰,带魔王殿下和姚虫虫小姐到须变阁去,本王随后设宴为两位洗尘。」他话说得漂亮,举止端庄柔和,但眼神却清澈冷冽。
「多谢。」花四海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丝强势,只略一点头,「不过虫虫身上有伤,须一安静之所修养数日,承蒙北山殿下肯给予一地之安,感激万分。别的,就不麻烦了。」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冰冰,传王命下去,不经许可,须变阁不许任何人出入,日常起居饮食侍候,你亲自来办。」他吩咐,因为语气随意平和,反衬出优雅的王者风范。
那个叫冰冰的白衣少女应了一声,对虫虫和花四海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前方带路,神情间十分恭顺。
花四海再度对北山淳略一点头,表示致谢,然后拉着虫虫的手,抬步而去,根本不在意自己背后的空档全留给了本应该是敌人的北山淳。
虫虫心里砰砰乱跳,要不是因为花四海在身边,早就吓得飞奔了。
他胆子也太大了,明知道这里对他而言是龙潭虎|茓,却悠哉游哉得好像到了江湖朋友家。她想问他要怎么办,但抬头看到他刀削样的侧脸异常平静,心中登时感到安全。有他在,她又怕什么呢?
这样想着,她对低头看来的花四海漾起一大朵微笑,温柔的情意在眼神中交会,两人之间再不用多说一个字,只跟着带路的冰冰转过一处喷泉,隐没在扶疏的花木之中。
身后的北山淳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柔和面色变得严肃,皱着眉头在原地来回踱步。
今天的事太出于他的预料了,魔王和仙道的小剑仙同时掉在他的花园里。对于姚虫虫半真半假的话,他选择性相信。但对花四海,当两人一照面的瞬间,他就已经认了出来。
人道虽然孱弱,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对于十洲三岛上的大人物,尤其这位强大无匹、可以毁天灭地的魔王,他怎么会不好好了解呢?他的画像、他的行动、他身边的人和近日动态,甚至他最近宠爱什么女人,都有细作定时向他汇报。
原来姚虫虫就是魔王迷恋上的女人!
此事虽然还没有传开,不过他今天自己亲眼目睹,总算是相信了,之前他还以为是细作误报。堂堂的魔王殿下,以冷酷无情著称,居然会爱上一名天门派的低级剑仙。
听闻姚虫虫不过是中上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但她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娇媚和活力,甜美又率真,眼神敢与男人对视,确实和十洲三岛的女子大不相同,也难怪魔王会迷上。看到魔王情不自禁的关心她的伤势,深情款款,再看两人十指相扣的离开,他坚信这女人是魔王最大的弱点。
倘若魔王真的爱姚虫虫,不会不顾忌到这种亲昵会带给她的危险,但他有恃无恐,大概是想告诉旁人,动了姚虫虫,他魔道必与其没完没了。
哼,他会怕吗?
其实在邀请他们住下的瞬间,他动过杀机。那个女人毫无戒心的跑来跑去时,他有的是机会。可是魔王的魔气一直不动声色的缠绕在她周围,他不能轻举妄动。而他的目标,也并不是她。
要知道魔王一死,十洲三岛的大患就解除了,他可以安然治理这个地方,他的威名也会大盛。可是他杀气一出,立即被他的魔气所封,两人虽然没有动手,但眨眼间神战了数次,最后他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
因为——他没有把握。
魔王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听说他曾一人下九幽,追剿数万叛军。听闻此事时他并不相信,但现在他相信了,因为当魔王的背对着他时,以他的功力,居然找不到下手的半点破绽。
为了目前不平静的局势,他的大军调集到了十洲三岛的各处,王宫附近守卫不多,如果战起来,他无法实施人海战术来以众敌寡。他自己并不怕魔王,也不怕人员损失,怕只怕搭上整个王宫也拿不住他。倘然误伤了姚虫虫,看魔王眼下对她的迷恋,肯定会倾魔道全力来围剿人道。
他若向仙道救援,仙道很可能会袖手旁观,因为这个姚虫虫是天门派白沉香最宠爱的弟子。如果真到了这个局面,他将腹背受敌,北山一族危矣。
想来这个女人还真是关键,一人竟牵扯了仙、魔两道的力量,也许还要算上妖道。
所以,他决定暂不动手,让魔王和姚虫虫在王宫内多住些日子,暗中派人监视。他要看看魔王和姚虫虫的情谊到底如何?要看看他们突然至此是否确实是意外?还要想出一条妙计来巩固人道的地位,如果大战来临,他要保证人道获得最大的利益。
人道中人没有法力,没有修为,历来被其他五道看不起,视为猪狗粪土,仕人鱼肉,但他一定要扭转这个事实,因为人道是五道之本,因为人道是在他北山淳的统治之下,他要人道和其他五道可以平起平坐,甚至俯首称臣。
「雪雪。」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那名稍胖的白衣宫女立即应了一声,跪倒在他脚下,但他又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不,还是他自己亲自监视吧。魔王的法力如此之高,只有他出手才能不被轻易发现。
他抬头看了看这有如仙境的园景,提醒自己一定不要轻举妄动。这花园样的地方不仅是他的王宫,还保存着六道大战的秘密,更守护着十洲三岛的安全。
毁之,天下尽毁。
3-59 她打算行动了
须变阁是一个清静雅致的地方,似乎隔绝于北山王宫之外。
但虫虫的心却不安定,虽然除了冰冰小心谨慎、细致周到的侍奉着他们外,包括北山淳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闯进这小小的别院,虫虫却总觉得有人藏在暗处虎视眈眈地监视着。
北山淳面目绝美,看来性格温和,但他的眼神深不可测。虫虫开始时的感觉并没有错,他是各种矛盾事物的综合体,让人看不透,摸不着。
其实她并不担心自己,担心的只是花四海。
他相当于住在敌人的老巢里,于他而言,四处皆是危机,不知道为什么却还能那么安详笃定。或者这就是最强者的风范,因为实力的超强,就把任何危险视若无物,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不像她,每天坐立难安。
奇怪的是北山淳一直没有动作,两个男人都沉默着,表面上一团和气,但虫虫感觉得到那种暗潮涌动的气息,越是平静,越是骇人。
「北山淳为什么还不动手?」虫虫坐在花四海怀里,差不多是咬着耳朵问。
「他要动手做什么?」花四海一手环抱着从早上就赖在他怀里不动的某人,一手举盏品茗,气度沉着,一点儿也不慌乱和紧张。
虫虫意外地瞪着他,有点气他明知故问,之后又舒服的叹了口气,更深的窝在他的怀抱里。
这几天来,他就是这种状态,身在北山王宫等于身在风口浪尖,可他就跟待在自己家里一样闲适自然。不过虫虫虽然紧张,但也感到异常幸福,好像已经嫁给了他,和他过着家居生活似的。
他是沉默寡言的人,可是他纵容她的吵闹与活泼,从没有过厌烦的神情。有时,他看书或者静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注意外物,但当虫虫冒失的撞伤某处,疼得轻轻吸气,他会皱紧眉头,看来很是心疼。有时,闲不住的虫虫拉着他在须变阁四处乱转,一点不起眼的小事就说得口沫横飞、嘻嘻哈哈,他虽然并不搭话,但眼神温暖的望着她,宠溺之情溢于言表。只要虫虫叫他,无论他在哪儿,无论他在做什么,他都会回应一声。
这让虫虫终于明白了「平平淡淡才是真」这句话的含义。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天长地久,千年万载,也是不会腻烦的吧?不用每天谈情说爱,不用要死要话的纠缠,只要在一起,日常的琐碎也很甜蜜,日子一天一天流水样的过,积累起的就是生死不渝。
虫虫常常这样想着,非常希望现在十洲三岛就和平了,那她就会跟他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弄出一片桃花源来,生也好、死也好,总待在一处,永远永远不分开。
可是她不得不面对现实——这是大战前的平静,这是幸福的预演,至于能不能实现,还要她努力!
「好奇怪,你是他的大敌,他居然盛情款待你。」虫虫担心有人窃听,说话一直很小声,「不可能是为了保持王者风度吧?难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唉,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花四海点了点头,答非所问地道:「你的伤如何?」
「要不,你看看?」虫虫眨了一下眼睛,一脸小鬼样子,还有点暧味和挑逗。
她的伤在肩膀处,因为是鬼爪抓的,所以有阴毒,当天揭开她的衣服时,黑气已经弥漫到了胸口,据花四海说,她在死海海底之所以突然虚弱起来,和毒气攻心有关。
花四海给她拔毒时,她还以为和古装电视剧中的吸毒疗伤一样,颇有点难为情,因为她生皋怕痒,很怕在那么旖旎又严肃的场合笑场,那样就太不像话了。不过最后才发现,花四海的手离她的伤口还有半尺,就把那股恶心的黑气吸了出来,然后抖掌震碎。
这结果,居然还让她还有几分失望,看来她真是花痴得可以。
只是阴毒虽然清除了,她的伤口却非常深,几乎穿透了骨头,若不是之前死海之水封住了她的伤,后来花四海又每天以冰魔气为她镇痛,大概她疼也会疼死的。
「还疼吗?」他柔声问,轻抚了一下虫虫的头发。
虫虫摇摇头,「不怎么疼,如果你能给我讲个故事,担保就一点也不疼了。」
「胡闹。」他责备,但脸上并无责备之意,「至于北山淳,他不动手,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在衡量。他是一道之主,顾虑自然多,每做一件事都要考虑后果。现在,他没有把握,冒失动手只能付出惨痛的代价,还让其他几道渔翁得利,那是他所不愿的。」虫虫问他时他不说,这会儿倒细细解释给虫虫听。
「那我们还是要尽快离开才是啊,万一他哪天有把握了呢?」虫虫攀着花四海的脖子,让他低下头来看她,重视她的意见,「我们天天呆在须变阁里,从没有出去过一次,虽然日子很幸福平安,可说不定北山淳已经部署了兵力。我知道你很强大,可是以寡敌众的话——」
「我不会让他有把握的。」花四海眼睛对着虫虫的眼睛,认真地说,「而且你也不用那么小声说花,北山淳自然会监视我们,可是有我在,他不敢靠近,自然也听不到咱们说话。」
「情话也听不到?」虫虫邪恶地笑。
「听不到。」
「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更亲昵一点,偶尔手挽手逛逛北山王宫什么的。我要在北山王宫找一件东西,但是不知道在哪儿,一直想探探路呢。」
花四海叹了口气。
她坐在他的怀里耳语着,还要怎祥才算更亲昵?
「你要找什么?」他问。
「我们天门派流落在北山王宫的秘宝。」她当然是为了解六道大战的秘密,可是她暂时不能和花四海说,怕他执着于打上天道、杀了宣于帝的事,害她不能想出化解恩怨的办法。
于是,她撒了谎。
万事知说北山王宫藏着一部名叫《始书》的书,记载了六道大战的秘密。照理,藏书的地点一定极为秘密,并且有重兵把守。这些日子来,她要养伤,还要假装老实以麻痹北山王属下,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去寻找。
这两天,她打算行动了。
和花四海在一起过平静的日子当然是甜蜜舒适的,可是他们好像坐在就要喷发的火山口上。再说,北山王宫外,鬼王杨伯里不知在搞什么阴谋,万一天门派和魔道被挑拨得打了起来可怎么办?如果双方伤亡惨重,结的怨就更解不开了。她虽然很想自私的只顾自己,可惜她做不到。
还是先解开这团乱麻吧,以后的岁月还长着哪!
一抬头,正看到花四海低头看她。四日相对,骤然撞出一团不可抑的火花来。不知道谁先开始,两头越挨越近,之后触碰、轻咬、深入、纠缠、四唇相接,越吻越热。
花四海一手抱紧虫虫,让她的身体紧贴着他,一手扣在她的脑后,沉醉在她的芬芳里。
这几天他极力克制着自己,虽然很想立即让她彻底成为他的人,但这是在北山淳的地盘,危机无处不在,他必须保持清醒,无时无刻的警惕着。可她却总是有意无意媚感着他,让他无法回避,继而无法自拔。
拼尽全力,他喘息着拉开她,看她眼神晶莹水润,美得让他的心都融化了。
「大魔头,你爱我吗?」她柔柔地问。
他望着她,那句话哽在他的喉咙里,眼看就要冲口而出,门却「咣当」一声开了,一个声音尴尬而羞涩的响起,「哎呀,失礼失礼!」
3-60 长生的寂寞
北山淳脸孔红红地站在门口,看来就像个正值青春期的美少年。
花四海放开虫虫,面不变色,倒是一向胆大妄为的虫虫涨红了脸,略有些局促。
被人打扰了好事,她当然有点气急败坏,有心想问北山淳怎么到人家的房间都不敲门的,但恍然想起这是他的王宫,他自然没有这个习惯,只得挫败地垂下头。
她犯了太岁吗?不能和大魔头顺顺利利上床就罢了,现在连听他一句情话都要被打扰,真是流年不利!
「北山殿下,何事?」花四海问,那化不开的冷重久回到他的眉宇之间。
北山淳双手乱摇,脸上还有些可疑的粉红,「没事啦,我只是想让虫姑娘给我讲讲死海之底之事,我好奇得很哪。」
「这有何难?」花四海转过身,对虫虫温言道:「你和北山殿下聊聊,我去去就来。」
虫虫拉着他的衣袖没松开,感觉他不在身边就不踏实。
「我只在须变阁中走走,你一叫我,我就回来。」他低声说给虫虫听,也是说给北山淳听。
虫虫恋恋不舍的放开他,目送他的伟岸身影走出大门,又回头看了看北山淳,见他面容虽然稚嫩,但眼神好像包着一层水一样,悠远深邃,令人捉摸不透。
「虫姑娘对本王很好奇吗?」北山淳突然说,神色转变,骄傲尊贵,一份王者的气质逼人而来。
「你变来变去,我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你。」虫虫优雅地坐下,「你一会儿是个温和纯真、平易近人的少年,一会又是一个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王者,我不知道要对这两个中的哪一个讲话,混乱得很。」
不是她主动优雅,实在是北山淳派人送来的衣服太美丽也太束缚人了。她生平第一次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在花四海身边,但其实——她不得不说——非常不舒服,坐在他怀里也不能肆意妄为,还不如平时像个小破落户一样来得自然。
北山淳一挑眉,从没有人敢直说出对他的观感,这个天门派低级剑仙是第一个。
「你看你看,就是这个样子,帅是帅得很,但让人心里不安,怕得慌。」虫虫一指北山王的脸。
北山淳笑了, 因为这话也是旁人第一次对他说。
不知怎么,他心情有些舒畅,仿佛有人帮他卸掉了铠甲,感觉一阵轻松,「本王只有一个,不过是不同的面貌罢了。比如你,在尊师面前和在魔王殿下面前,只怕是不一样的吧?」
虫虫抓了抓她那头大异常人的红发,没有说话,想起她对白沉香的态度,多少有点惭愧。
「我们北山一族虽属人道,但遗有异能,寿命大大长于他人。只是异能潜伏在体内,何时出现,我族人的面貌就停留在那时,不再成长。所以,我哪怕活到一千岁死去,也还是这副样子。」他说着叹息了一声,显得无比寂寞。
「青春永驻?买糕的,真是上天恩赐!」虫虫羡慕地轻叫一声。
唉,为什么她没有这个异能?不然不用天天研究柱子岛主的驻颜术那么麻烦。
北山淳不知道这个「买糕的」是谁?但是苦笑一声,「假如本王修仙或者修魔,这是个不错的天赋,可惜我身处人道之中,这遗传的异能还真折磨人哪。虫姑娘想,你所认识的、在意的、憎恨的、厌恶的人都一个一个死去,唯有你还活着,一批一批送走他们,那是什么滋味?况且,异能不知何时出现,倘若在稚儿之时就出现,那就永远也长不大。我有一个姐姐,停留在六龄之貌,还有一个哥哥,从出生就有异能了,永远是个婴儿之身。虫姑娘能了解吗,那是什么感觉?」
虫虫愣了,不知道北山淳为什么突然和她说这些,事实上连北山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心里话对一个敌对的女人来说,或许只是因为她直率地说出了他内心深处的绝望。
其实说了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了,偶尔能遇到个能说话的人也不错。那就一吐心中郁气吧,反正最后这个女人和那个魔头都要死!
「好像很惨的样子。」虫虫想了想,有点同情北山淳。
生离还是死别,哪一个更可怕呢?各个人都只是他的过客,走过了不能停留,他只能站在原地,不停的失去、失去、失去,这确实是件可怕的事。这样的人,应该不敢去爱一个人吧?明知道不过几个年光景就分别,谁敢付出真心呢?那份孤寂,确实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不过你可以和其他五道的人做朋攻,他们的寿命长,可以陪你。」她热心的帮着出主意,「或者你的家人可以陪伴你啊,你也可以和本族之人交往。」
北山淳的眼睛眯起,看不出是什么心情,只道,「是么?做为人道之王,我可以吗?如果我所交之友是其他五道派来的细作怎么办?人心难辨,就算千年光景未必知底,不如还是我一个人好了。至于我族中人,本就稀少,散居在各地,彼此间又不能通婚,能有多少呆在身边?再说,倘若以本族为圈子,自我封闭,如何能统治十洲三岛?」
唉,北山淳真可怜,日子过得不舒心,怪不得弄成双重人格。虫虫暗自叹息着。还是她亲亲嗳嗳的花四海好,魔道的魔头,任意妄为,嚣张狂傲。人哪,永远都比任何物种束缚更多,活得更累。
「那你——没有妃子吗?」
北山淳谆摇了摇头,「我只有女侍,没有妃子。北山一族有训,非正妻不得生子。本王不想北山一族的异能再遗传下去了,我没有子嗣,一切就以我而止。」
他一会自称「本王」,一会儿自称为「我」,显然自己的认知也很混乱。不过他说的「女侍」大概就是床伴吧?那些女人只怕更加可怜。
「你不生小孩子,你的族人未必不生啊。」虫虫道:「不如想个办法解除这被诅咒的命运。」
,北山淳一凛,忽然觉得虫虫的比喻很恰当,「被诅咒的?是啊,果真如此。」他叹息着,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可是这命运是不可逆的,只有停止繁衍是最好的办法。有北山一族血统的人,如今只剩下我和我胞弟,其余姓北山的,全是赐姓,非我族人。他承诺不会留下子嗣,所以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虫虫吓了一跳,「一族人只剩下两个了?你才说还有一个姐姐和哥哥。」
「除了渡过漫长的岁月,我族之人只有自杀或者老死才能解脱,而自尽之人都会化为灰烬,魂魄无存,因此没有人敢那么做。」北山淳面无表情的说,「但我姐姐四十岁那年爱上了我朝的一个将军,可惜那将军不可能爱上外貌只有六岁的女孩,于是她和我的婴儿哥哥商量,两人一起纵火烧了自己的寝宫,当然他们自己待在里面没有出来,了结了自己。」
虫虫捂住了嘴,拦住了惊叫。
那是怎样的绝望啊! 内心是个成熟的女人,外貌却是个孩子,没办法爱一个人,更没有办法被别人爱。这是什么变态的异能!那个婴儿状态的人更是可怕,心里什么都明白,身体却不能做主。
谁说长生不老是好事?长长的岁月要有人陪伴才活得幸福,否则就是坟墓,和死了没有区别!
3-61 彻底无情的人
只听北山淳漠然的继续说:「我小时候常常会做噩梦,半夜猛然惊醒,梦到自己异能出现,再也长不大。好在我是幸运的,十八岁那年,父王寿终正寝,我出现异能,被选为继位之人。就在那一年——我杀了所有的族人,除了我弟弟。」
他说得冰冷,虫虫不禁打了个寒战,无法想像面前这个美貌少年会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虽然他的内心充满绝望,但这样屠杀的行为实在令人发指,而他的态度却那样坦然平淡,好像在说日常吃饭喝水一样随意。
「你很爱你弟弟?」他心里总还有一丝人性吧?
哪想到北山淳摇了摇头,「我们并不亲密,每个人都沉浸在异能不知何时出现的恐惧中。但是他从小就有着过人的聪明,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北山王宫了。后来我找到他,与他约定都不会要子嗣。既如此,我又何必再杀他呢?」
虫虫无语,心中却觉得一定是北山淳杀不了自己的弟弟才肯放过他。北山淳这样的人,性格异常严苛,怎么会不斩草除根?他和花四海不同,他严苛的是别人,而花四海严苛的是自己,所以北山淳让她想远离,那大魔头却让她心疼。
「你觉得我很残忍吗?」北山淳见虫虫不语,突然问。
虫虫很直率的点点头,「非常残忍,要知道每个人的生命都是自由的,谁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死,你就算是人道之王也无权替代,尽管你觉得这是为了这一族人好也是一样。」
北山淳轻轻「哦」了一声,未置可否,温和的脸上,眼神有如一道冰线掠过虫虫。半晌,他忽然轻轻一笑,就像戏剧换了场景和帷幕一样,纯真善良的北山淳又出现了。
「我今天来可是想听听死海海底的事呢?怎么倒说起我自己来。」他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头,「我说话总是爱跑题,这么多年来也改不掉。你们在海底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虫虫的感觉相当分裂,甚至怀疑北山淳本身就是分裂人格。
好可惜啊,这么漂亮的脸,居然在精神上可怕的障碍。她心中叹息着,把发生在海底的事说了一遍,除了和花四花的旖旎风光外,其他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聊了半天,虫虫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北山淳的税官向仙道门派收税的事,她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忘记为天门派谋取福利,好好表达了一番这种税收制度的不合理、愤慨以及对未来的期望。
北山淳皱紧眉头,眼神有些疑惑,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
虫虫一愣,继而恍然大悟。
白沉香一直分析说北山王收税到仙道是为了筹措军费,现在看来是他的大臣私下敛财,他本人并不知情。难怪呢,北山淳虽然看来古怪异常,却并不像个唯利是图、目光短浅的人。但是他的官史居然敢瞒着他收税,动摇国之大体,他实在是很失职。
「这件事本王会彻查的。」他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动人,但虫虫只感到了强烈的杀意,有点后悔告诉他这事。
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人虽然该死,但和北山淳眼中的冰冷相比,为什么让人觉得那些贪官很可怜呢?这些白痴,为了金钱,违背了他们这么可怕的王,后果只怕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对仙道各派的叨扰,本王也自会派人解释。」他继续说,眼神向门外瞄了下。
这个人是控制狂,从他对待族人和官吏的行为上就看得出来。花四海走开良久,北山淳无法知道花四海是否在做他控制不了的事,因而坐立不安。
虫虫本想立即叫回花四海,但她忽然想让北山淳难受,于是东拉西扯道:「那北山殿下,可不可以赐给我一个免税令牌什么的,下回再有人冒王命欺侮人,我们也好有个抵挡。」
北山淳平静的一笑:「这回已经是本王律下不严,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他笑得淡雅,但杀意越发浓烈,似乎整个房间都被寒意笼罩。
「可见为人王者高处不胜寒。」虫虫强忍着要跑开的冲动,一语双关地道:「永远有事情不在你的掌握之中,永远会有人做出你预料不到的事情。」
「是啊是啊。」北山淳微笑着眯起眼睛,也一语双关的道,「闭塞视听是为人王者之大忌,可惜本王只盯着天下六道,倒没注意身边了。幸好虫姑娘提醒,这可要记上一功。」说着站起了身。
虫虫知道他要离开,心里默叫了一声花四海。
只见门边黑影一闪,花四海立即出现,「北山殿下要走了?」他问,声音冷却沉着,似乎是散步归来般闲适自然。
北山淳点了点头,「本处虽为本王的属地,但毕竟是两位贵客所居,倒是我打扰了。告辞告辞,有什么不便之处,支会冰冰一声就成。」说着点头致礼,匆匆离开了。
花四海低头看看虫虫,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有着温暖的询问。
「没事。」虫虫摇头,「不过这个人可怕,你要小心。」她依偎在他怀里,心里隐藏的不安渐渐浮出水面。
论武力,也许十洲三岛没有人是花四海的对手,但他只是冷酷无情而已,为人却光明磊落,若论起阴险和残忍,他却差得远了。
不开玩笑地说,在这个很危险的世界,他需要她的保护。
「还要寻找天门派的秘宝吗?」花四海低声问。
一瞬间,虫虫犹豫了。
她想快离开北山王宫,因为北山淳让她害怕。她来了这个世界那么久,从没有那么怕过一个人。他不动声色的站在那儿,语调轻柔的说话,但就是让人浑身发寒。想来想去,是他的无情让人不寒而栗。
还有什么比一个喜欢控制而且彻底无情的人更危险的呢?
可是,十洲三岛和平的希望就在这儿。留下,花四海也许有危险,离开,他们就无法寻找到长久在一起的机会!
「我来帮你找。放心,他伤不了我,也绝伤不了你!」她没说话,花四海却似乎明白她的心意。
「可是——」
「没有可是。」他坚定沉稳,「他虽然监视着我们,毕竟不敢软禁,我们逛一逛北山王宫又有何难?」
「你要保证不会受他的伤害。」虫虫紧紧抱着他的腰,「你现在是我的私人财产,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有任何损伤。听到没有?」
花四海没有答话,只抚了下虫虫的头发,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又骄傲又温柔的情绪。他若与人为敌,天下间谁能伤害到他?可是怀中的女人这样紧张,不得不说,他从未感觉这么舒心过。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私语了一阵,然后决定晚饭后夜探北山王宫。
3-62 古怪的井
像一对热恋的情侣,虫虫挽着花四海的手,在傍晚的余晖中逛了逛北山王宫。结果发现这个地方美如仙境,令人流连忘返。而在仙境的正中央有一个如梦如幻的人工湖,湖中有座世藏宝塔,周围守卫森严,两位贵客无法入内「参观」,只是围着湖转了圈。
「你说这湖中会不会有食人鱼?」虫虫假装小声说话,趁机依偎着花四海道。
花四海从没听过食人鱼是什么东西,但从字面上理解,大概是比较凶猛的鱼类。摇了摇头道:「水气中并无凶气,这是一弯凡水,但湖中有无机关就不知道了。」
虫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觉得《始书》很有可能就在这藏宝塔里,因为转遍了整个王宫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点。
「我累了,休息一会儿吧。」她说,并没有控制声音,顺势坐在一口水井的井沿上,因为眼睛一直盯着湖对面的塔,差点掉到井里,幸好花四海拉着她。
他明白虫虫是要观察地形,因而配合的站在她身边,挡住身后的密林,也挡住监视着的视线。不过他不觉得那个藏宝阁能藏着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北山淳是个心思细密的人,最的好、最珍贵的东西一定不会摆在如此显眼的地方,这番欲盖弥彰不过是唬唬外人的,只怕北山淳自己也明白。
那个天门派的秘宝在哪里呢?为什么会流落到北山王宫里?虫虫这样做是奉了师命,还是纯粹是一时起意?仙道和人道是联盟,如果真是重要的东西,说一声就是了,用得着偷偷摸摸吗?
很多的疑问,可是虫虫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他不忍拂她之意。
他并不知道,虫虫的开心不是因为这个所谓的藏宝阁,而是因为可以和他在一起,手挽手的走。至于走的是什么地方,天堂路还是地狱路,根本不在她考虑之内。
「这个井好奇怪啊。」虫虫抬头看了看花四海。
「怎么?」他有一搭无一搭的说,和虫虫一起站在星空下,感觉心底很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井不应该在这儿似的,怪怪的,好像里面有人。」她说着站起来,探进身子看井底。
井边湿滑,井台上全是绿色的苔藓,显然这口井并不经常有人来。
虫虫小心翼翼地望着一汪深幽的碧水,忽然打了个寒战,想起很多王宫处死宫女,或者人有遭到暗害时都是扔到井里。那种井中有人,并且窥伺她的感觉不是因为有——水鬼吧?
想到这儿,她惊得后退了一步,撞进花四海怀里。
花四海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一手搂在她肩头,半侧过身子也往井里看去。只觉得盈然水汽扑面而来,似乎沾湿了他的面颊似的。让他感觉太阳|茓突地一跳,确实有些古怪。
「没事的,别怕。不过,天晚了,我们回去吧?」他皱紧眉头。
这王宫毕竟是北山淳的地盘,有很多秘密。他自己是不怕,但是带着虫虫,他不得不谨慎小心。
虫虫感觉有点毛毛的,所以这回没有争辩,乖乖和花四海离开,心里想着明天白天再来这口井看看,虽然书这种东西是沾不得水的,但她的感觉一向敏锐,也许这井中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两人一路回到住处,又聊了一会儿,就各自睡了。因为花四海在身边,虫虫的害怕感觉没有停留多久,而且有很强的满足感,所以很快就和周公下棋去了。
他们两个虽然住在一个卧房之中,但为了时时提防北山淳,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越轨的举动,平常抱抱虽然多,亲亲都很少,唯恐干柴烈火的,一个控制不住就神游物外,给北山淳动手暗害的机会。
可是花四海却久久没能睡着,脑海中总是回荡着一股奇怪的声音,像是水声,又像是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让他心烦意乱。直到后半夜,才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从来不会这样的,睡的时候就很沉,进入一片黑暗之中,好像是死亡。但是有一点点危险临近,他就会立即醒来,立即清醒到随时可以大战,绝对没有过这种昏沉的情况。可是今天,他就奇怪的进入了这种状态,虽然心里明白,可就是不能改变。
他看到一个巨大的花园,但是非常荒败,有几个人或死或伤的坐在那儿,但是面目模糊不清。
「快走!快走!谨要害你!他要你去做那件事!」一个女人的声音对他喊。
谁?那是谁?他的心忽然揪了起来,感觉有根剌从柔嫩的心脏肌肉中往外翻,疼得他冷汗淋漓,却毫无办法。他想叫虫虫,觉得她可以让他舒服一点,可是根本发不了声。
谨是谁?那个女人又是谁?为什么他感觉说不出的愤怒,想要毁灭这世上的一切才能平息?
一着急,眼前的幻像消失了,忽然出现了四海之滨的景像。那是极度的安静,静到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看到一朵巨大的伤心花的花蕾远远的飘来,在四海之水中成长。似乎有许多年,花开了,花心中包裹着一个圆球,球破,七、八岁样子的男童出现,茫然的看着四周。
那是他自己。
接着,眼前又模糊了,他只感觉身体内的魔元剧烈的抖动,好像要压制住什么东西。那东西与魔元大不相容,可是却奇异的没有排斥,只是因为被压抑得太久,让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这是他的前生吗?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伤心花中。那圆球看样子是托生之物,也就是说,他的前生死得一定很惨,肉身尽毁,不得不慢慢由魔气和被魔气所压的东西缓慢的凝结起来。
一瞬间,他忽然不想醒来了,因为他那忘却的前生,那些失去的记忆,那心中不停催促他打下天道,杀了宣于帝的念头,也许都在这个怪梦中会出现。
他想知道。
在他探寻了多少年未果后,在他放弃了多少年之后,他忽然又想了解那前生的一切了。没有人愿意生活在谜里,没有人愿意为一个不明白原因的理由而屠杀,特别是他感觉那是他的命运。
只是在这个命运里,有虫虫的位置吗?
3-63 又是阵?!
咔!
一声脆响轻轻响起,就好像琉璃碎裂的声音。
花四海蓦然惊醒,所有的幻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危机临近的感觉,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立即戒备起来。
他本就是和衣而卧,此时翻身而起,回头见虫虫睡得正香,就算万般不愿,也只好轻轻摇醒她,「嘘——别出声,快穿好衣服。」他低声吩咐。
虫虫有一个优点,或者是唯一的优点,那就是在关键时刻非常清醒,不会拖泥带水,所以她问也没问一句,就迅速穿好衣服,握住了花四海的手。
「别怕,可能是北山淳在耍花样。」花四海感觉掌中的小手微凉,还有点抖,神色平静地道:「我小看他了,居然手脚这么快。」
「他要杀我们?」虫虫讶然。
就是这个北山淳,下午还和她谈论身世,一副内心苦恼、寻找知音的样子。虽然她不会以为北山淳是天真迷茫的人,但他变脸也太快了点吧!
花四海冷然一笑,「有本王在,由不得他。」说着把虫虫拢到自己身后,一掌拍飞厚实的雕花木门,凛然霸道,丝毫没有示弱之意,稳稳地抬步走到门边。
门外,一如平常般的寂静,但四周似乎总有些不可辨的亮光,好像有什么在暗夜中闪动。
「原来是个阵法!」花四海轻喃,「北山淳,你就不敢面对面的与本王一战吗?」
又是阵法!虫虫躲在花四海身后偷看,心中满是无奈。以前在茱萸镇已经这样被困过一回了,现在又来?!不过也难怪别人,大魔头的实力强大到如此地步,别人不用阵,又怎么拿得下他?可是用了阵就可以吗?
「战,也可智取,并非只能力敌。」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花木丛中传来,接着一个人影慢慢出现,身上一袭白衣,走得近了,北山王绝美的脸上微挂着一丝笑意,宛如画中人,举止优雅雍容。
「无所谓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花四海的身体站得笔直,冷冷的。
「倒不知道魔王殿下会卜卦?」北山淳笑得温暖,可眼神中杀机四伏,「那么结果如何呢?」
「你输。」两个字,说得平淡,甚至没有语气,可是却那么笃定,不容人有一丝怀疑。
北山淳依然微笑,内心却怒火熊熊。他自视甚高,一直想领导被五道看不起的人道主宰十洲三岛,觉得自己是人间绝顶的人物,最受不了花四海那种骄傲冷漠、视天下于无物的样子。偏偏花四海的这种骄傲不是流于表面,而是从骨子中散发出来的,让他总是有些自惭形秽之感。
他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对花四海起了必杀之心。假如说开始时的杀意还是为整个十洲三岛的局势考虑,那么现在已经掺杂了私怨在其中。
「这是什么阵?」虫虫轻轻一拉花四海的衣袖。
「灭绝。」
灭绝?不是灭绝师太创的阵吧?话说这阵的名字这么煞,是否真的厉害到灭绝人性?虫虫仰头看了看花四海,两人心灵相通,花四海微一点头表示回答。
「不愧是魔王殿下,自己手下的功夫路数尽皆了然于胸。」北山淳赞扬,但脸上全是轻蔑,「近日本王收留了一名风尘异士,她本就是魔道中人,还是重要的人物呢。可惜魔王殿下无情,逐她出了魔道。你说巧不巧,你们掉进我的花园的当天下午,她就投诚到了我北山旗下。」说着,略一侧头。
他的身后本来什么都没有,但随着他的话音一落,眨眼间多出一条人影来,好像一直是潜伏在他体内的,此时被释放了出来。
适应了黑暗的虫虫看清了来人的模样+高而苗条的身材、美丽的容貌、及腰的长发披散着、饱满的额头以珠翠围绕,正是久违的凤凰。
凤凰被逐出魔道的事,虫虫并不知道,所以一时之间非常吃惊。花四海倒是很平静,几乎是面无表情,完全无视凤凰的存在,那种无爱也无恨的神情更是伤人。
凤凰本有几分情怯,此时见到花四海的脸色,不由得又羞又愤,按捺着心虚和恼怒,死死瞪着花四海和虫虫,见虫虫的手紧紧抓住花四海的衣袖,而花四海一副细心呵护的样子,满腔的爱变成了彻骨的恨。
其实北山王和魔王所说的话并非是全部事实,当时她偷袭姚虫虫未果,居无定所,北山王的人找到她,意图招安。她一直犹豫,不愿意背叛魔王到底,但前几天北山王派人来说王宫中有她熟识的贵客。她好奇之下前来,正看到魔王和姚虫虫的恩爱场景。
之前,她已经注意到了北山王暗中调动部属集结在王宫附近的行为,如此一来,她终于明白北山王是要对付魔王,也明白北山王是要借她之力。
她挣扎过,但心中的执念最终占了上风——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她宁愿杀了魔王,自己陪他赴死,也绝不让姚虫虫那四女人风流快活!
「我说大魔王。」几秒危险的静默后,虫虫终于开口说话,「你不理会那个女人是对的,她的爱太自私,相爱不成就是仇敌,真是不成熟的感情。不过你现在还有机会,你一掌拍死我,她一定立即反了北山殿下,到时候你就可以『力敌』了。」她吐了吐舌头。
「有本王在,谁动得了你。」花四海仍然面无表情,「全天下的人都死了,本王也不会动你一指。」
宾果!答对了!她要的就是着句足可以打击到凤凰的话,无论她在布阵方面多么强,只要搅得她心绪变了,他们就有机会。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阵法。这话,是谁和她说的?而且,大魔头这话说得真甜哪!
抬头一看,果然见凤凰的脸色比北山淳的袍子还要白,本来美丽的脸却变得狰狞。
「虫姑娘好聪明,会用攻心之计。」北山淳暖煦煦的声音响起,「本王最喜欢聪明的姑娘,不如我改日找人去天门派提亲,娶你做了北山王妃如何?反正本王还没正式的王妃呢,并不委屈你做侧妃,虫姑娘这样的人怎么能给人做侧室呢?」
话音未落,虫虫只感觉花四海的身子一僵,似乎有怒气要发作,连忙握住他手,「谢谢北山殿下抬爱了,可惜我的心让魔王大人拿走了,他只要不还我,我就只爱他一个,就算是活龙转世,我看都不看一眼。」
切,北山淳会反攻心计?可惜比不上她情比金坚,肢体语言胜于一切。想到这儿,她忽然从花四海身后走出来,攀着他的脖子,在他坚毅的唇角用力一温,发出好大「吧哒」的声音。
「工作需要,革命需要,可不是我在这生死关头还色你。」她肚子里道着歉,眼神瞄了一下敌方二人。凤凰自不必说,看起来像是被打击得要死去了,北山王满脸通红,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飘。
呀?这是什么路数?难道这个城府很深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笑面虎怕看人家亲热?这是心理障碍还是精神发育不健全,话说他也是有很多女侍的人,为什么怕这个?
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以前她看过一个电影,其中有个人叫永远不死,怎么也死不了,结果却被男女间肉麻的话恶心死了,也许北山淳也是如此。
想到这儿,她因为工作和革命的双重需要,又亲了花四海一下,再一下,再再一下……眼角余光扫向北山淳,见他根本转过了身,连忙放弃这甜蜜的工作,「大魔头,快上!」
哪知道花四海没动,也没有低头看她,只轻轻地道:「笨丫头,他们在阵外,我们已经被困了。」
啊?!原来这样。怪不得周围闪闪发光,是结界壁发出的光芒啊!
凤凰大笑道:「果然是我的王啊,连我这小小的伎俩也瞒不过您。我只当您不会注意到我的修炼,却原来什么也逃不过您的眼睛。」
「什么你的王,明明是我的魔头。」虫虫回嘴道,「你们两个小人,就会躲在结界外面逞威风,有本事进来见个真章。北山殿下,本来我瞧你长得那么好看,以为你至少会保持一点王者风度,虽然我的魔头是你的对手,可此时两道还未交恶,你又以好客的姿势收留了我们,怎么可以半夜偷袭,不宣而战?这简直就是阴险、两面三刀、不配你王者的地位。」
北山淳回转过身,略怒道:「魔道生事,危害天下苍生,倘若魔王伏诛,天下大定,我使用什么手段又有何干?」
他说得慷慨激昂,似乎是说为了百姓,任世人唾骂也没关系。可虫虫却听出了他话中之意,原来他是要杀花四海而后快,她怎么能允许?!
「那现在怎么办?打又不打,杀又不杀,难道想困死咱们?」她是问花四海,眼睛却望着北山淳,想看他还有什么破绽,不过只见他丰神如玉,堪称完美,哪有机会让她可乘。
花四海长眉一轩,「此处风景不错,有结界在外守卫,就安心呆在这儿吧。我道是什么凶险的阵式,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
「可是你把门都打坏了。」虫虫叹了口气,「不过算啦,我是能和男人同甘共苦的女人,不像某些女人,把自己的占有欲当成爱情。没有门,就当是喜欢吹风好了。要不,大魔头,你把屋顶也打个洞,咱们睡觉时可以看星星。」
她不过是说说,哪料到花四海立即一抬手,须变阁最好的一间客房的屋顶瞬间消失,灰石泥沙俱落在北山王和凤凰所站之地。但并没有打到他们,只是碰到了结界壁,落在地上,掀起一阵尘土。
北山淳对这突然袭击根本不反应,安之若素,那份定力真是上佳,着实令人佩服。一边的凤凰却是吓了一跳,明知道碎石打不到她,却惊叫一声,跳到一边去,非常狼狈。
「我的王,您只知道这个阵法,可知道它为什么叫灭绝吗?」她凶狠地说,但眼睛却不敢直视花四海,只是瞪着偎在花四海怀中的虫虫,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虫虫早死了一百次了。
「说起来,此阵也没什么特殊,只是外围由我寻觅多年而得的八只天角木犀镇住,如封似闭,没有半点缝隙,随着日出日落,还能把阴阳二气聚拢其中,渐渐形成天下绝杀之气,之后阵中所有的东西都会被融为飞灰,百年之内寸草不生。」凤凰继续说,「魔王殿下虽然修为高超,天下第一,可是却无法抵御这自然之力,不出三日,你们会——」
「我们会融合在一起,他中有我,我中有他,再也不分开。」虫虫接口道,表现得毫不在乎。
刚才她以为是要开打,所以故意激怒凤凰,现在虽然知道两人是被困,这是一场消耗战,但仍然忍不住想气死这个得不到魔王之爱就变节的女人。
回想一下在无穷山,花四海就是力抗自然之力,当日受了重伤,绝不能让他再来一次了。如今凤凰已经疯了心智,说出的话恐怕不是吓唬他们,所以一定要尽快想个好办法离开才行。
「果然情比金坚,只是不知道金子化成金粉会如何?」北山淳冷笑,转身施施然离开,头也不回,修长的白色身影渐渐融于黑暗。
这几天他表面上按兵不动,实际上早就把精锐部队调到了王宫附近,然后布下了凤凰这招棋。凤凰这个女人精研阵法,只可惜花四海手下强手太多,她又驻守修罗微芒,很少施展。他打算着让凤凰先困住花四海,万一花四海破阵而出,也必定耗费了不少精力,他再与之对战,再加上他精锐部队的帮助,定可胜利。
他并不怕花四海,但还能清醒地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不会轻敌。
「此阵能困魔王多久?」他问跟过来的凤凰,见他眉目间全是落寞和痛楚,还有几分不甘,不禁有点可怜她。
「如果没有人拔掉天角木犀的话,阵不会从内而破,就算王——他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也是一样。」
「放心,置放天角木犀的没人能看得到。」北山淳胸有成竹。
凤凰点了点头,心事重重的,「那就好,除非——」
北山淳停下脚步,眼神中露出置疑之色。但凤凰摇了摇头,把心中人的名字重又埋在心底。北山淳见她不愿意说,也不继续追问。
还能有谁会来呢?魔王和虫虫是从死海海底冒出来的,他们失陷在此处的消息根本不可能传出去。
3-64 消息传出去了
可是这消息就是传出去了,三天后,魔军逼近北山王宫。
凤凰有点坐不住了。
她很怕西贝会来,因为在这世上,她唯一亏欠的人就是西贝,而且他一来,她的阵有可能保不住。她、西贝和魔王三人从小在一起长大,魔王性格冷漠,很小的时候就不苟言笑。她虽然从小就爱他,却不敢接近他,只远远的崇拜着、仰望着、爱慕着。
相反,她和西贝很亲近,相处起来就像亲兄妹。每回,她研完了什么新阵法就会兴奋的和他聊起,所以每一个阵的特点和破解之法,西贝都知道。别人破不了她的阵,西贝却能。
如果他真的来,她无法面对他,也保不住这个阵。
不过幸好,北山王的前哨暗探传来消息说,魔军的首领是马小甲,凤凰的一颗心才算落地,但同时也有些奇怪,西贝为什么不来呢?如果知道魔王失陷的消息,他为什么不来解救?
但她从内心深处不愿意多想此事,只一厢情愿的认为西贝是要驻守修罗微芒,因而派了马小甲前来。
更奇怪的是,天门派白沉香率旗下六名弟子先一步来求见北山王了,说是听说他的七弟子误闯北山王宫,令天一是来向北山王赔罪,二是要领回这劣徒好好教训。
北山淳自认为困住虫虫和花四海之事绝不会被外人得知,因此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骑虎难下,只好咬牙坚称,天门派的小剑仙并没有来访北山王宫。
对付魔道还好办,就算撕破脸也不过是提前掀起六道之间的争端,可天门派是仙道之首,与人道毕竟是联盟,不能为了一点小事产生芥蒂,影响六道之间的均势,所以他只好借着白沉香没有证据而抵赖到底。
但是,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他经常站在灭绝阵外观察,见花四海在阵内结上了另一层防护结界,保证他和姚虫虫没有受到灭绝阵中绝杀之气的伤害。但此阵确实非常厉害,因为除了那间被保护的、屋顶消失的房间附近,阵内所有的生物都已经死亡,花草枯萎、鸟兽鱼虫失命,阵中全是死气与烈气,过几天,只怕动植物就成灰了。
阵中的二人倒是很能苦中作乐,他每回来,都会看到姚虫虫说说笑笑的,有时候不知为了什么还能笑得前仰后合,似乎非常开心。而花四海虽然不经常答话,但总会有些肢体反应以证明他在听,或者说在欣赏自己女人的活泼爱闹。
为什么他们可以面对死亡还保持平静?虽然魔王强大,但三天来,那个防护结界明显已经衰弱了下来,范围也在减小,这说明不出几日,花四海的魔功就顶不住阴阳二气形成的自然之力了,可他为什么看来一点也不焦急,也没有任何自救的举动?他是绝望还是胸有成竹?
还有,被围的消息不是花四海传出去的吧?他魔力无边,也许有什么千里传音之法。之前他考虑过这种可能,但就在王宫外围的地面之下,埋有当年六道大战后,天道留下的无数镇元金钉。
那些金钉虽然肉眼不可见,但钉上的法力却在王宫之外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法力之网,纵横交错,阻隔着宫内宫外的联络,任何信息都必须通过最通常的方式送进送出。如果被困的消息是花四海传出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北山殿下,我的人来了么?」正苦恼她想着,突然听到花四海冷冷的声音传来。
即被发现,他干脆大方现身,「已经快了,但不知魔王殿下还能坚持那么久吗?灭绝阵真是厉害,虽然杀人速度稍嫌缓慢,可却是万物难逃,就算是魔王殿下也一样。」
「急什么?能否支持得过去,三日之内必有结果。」花四海仍然不带半分情绪,只是一伸手挡回了一颗要探出的头。某虫听说敌人来挑衅,忍不住想要钻出来看看热闹。
目前的情况多紧张,她不是不明白,但既然花四海不动声色,她也要配合演好一出戏才行。北山淳说过,战,并非要力敌,也可斗智。在她看来,战也并非只是斗实力,公关和迷惑工作也是战的一部分。
「我只好奇一件事,魔王殿下是怎么通知的你的人呢?不是本王夸口,若不是通过王宫的出入口,一只蚊子都不要想飞出去。」北山淳道,「不知魔王殿下肯否直言相告?」
「这有何难?」花四海从房间内走到门边,看到他的防护结界已经追到了台阶处,略一皱眉,「本王早就注意到王宫周围的纵横之网,但此网西强东弱,东边角门外三丈便无阻隔。凭本王之臂力,扔出一枚石子绰绰有余,并不需要法力。没有法力,此网也不会有反应。」
话到此,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北山淳立即明白,花四海是以特殊的手法把法力和要传递的消息疑结于石子之内,将其丢出网外,然后他的人就会明白他的处境,接到他的命令。
这魔头的心思其实很缜密,平时万事漠不关心的模样只是他懒得去布置和筹划。而且他现在虽然说得轻松,但要做到他所说的事,也必须他这样的法力才行。
不过通过这件事,他也看清了这魔头对姚虫虫的爱之深。因为这魔头不仅招来了魔军来协助自己脱困,一定还着人通知了天门派,不为别的,只为给姚虫虫多一层的保护。有白沉香在,谁敢轻易动姚虫虫呢?就算他有点闪失,白沉香也会死保自己的弟子。
哈哈,看来这魔头把姚虫虫放在心中的第一位啊!这么说的话,只要制住了姚虫虫,就抓到了花四海的软肋。
「是我疏忽了, 或者是魔王殿下实在高明!」他微笑,「没想到本王和魔王殿下的第一战拼的是耐心和时间,看看是此阵先化了你们,让我不战而胜呢?还是你耗到援兵来救,让我们大打一场。但,本王会拖住白沉香,阻退魔军。他们找不到你,又如何解救?你最好耗得久一点,太早死了,也配不上我的谋划了。」
「不劳北山殿下费心。」花四海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防护结界的边缘,「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那一套,本王也会。魔军虽然未到,但北山殿下又怎么知道解阵之人不在这里呢?」
北山淳大吃一惊,脸色微变。
花四海不是会耍诈的人,他既然这么说,就说明已经有人潜进北山王宫了。想杀掉花四海和知情的姚虫虫,他不能把事情闹得过大,而且他也没有把握,而利用凤凰的阵困死此二人是最好的办法。假如此计不成,虽然他没损失,但此事就瞒不住了,很难善后。
才想到这儿,就感觉眼前景物恍惚,他心念急转,向后闪出十余丈。
这是阵破的标志,看来他和花四海对决的一阵不可避免。
3-65 上上之人
「北山淳,接本王一招!」瞬间,灭绝阵破,但花四海并没有撤掉防护结界,只是自己破界而出。
他左手一挥,银光闪现中,锁麟龙凭空出现左手中,宛如一条被囚困很久的蛟龙,按捺不住欲遨游九天的兴奋,对着北山淳的方向疾掠过去。
北山淳早在破界之初就已经做出了反应,而花四海还要分神维持防护结界,以保护虫虫不受伤害,这一击未尽全力,所以北山淳才得以躲开,但他身边假山却轰然倒塌,周围花木均成齑粉,四散飞扬。
这一攻的威势令北山淳骇然,可他是人道之王,如何能退?
「穷奇!」他大喝一声,指掌结着法印。
眨眼间,平地刮起一股强力旋风,带着浓烈的腥气,一头异兽出现在北山淳身后的半空中,外形就像一头巨牛,却长着一身刺猬似的毛,出现在半空后仰天嚎叫,声音就像是凶猛的獒犬,震得在结界中的虫虫都耳鼓发疼,更不用说整个北山王宫尽皆震动。
身为人道中人,当然不会有其他五道的修为法力,可是北山淳既然能管理十洲三岛,率领凡人和其他六道抗衡,没有点异能,或者不拥有什么神器神物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养了这种以人为食的召唤神兽还是大出他人的意外。
这神兽的样子如此威猛巨大,是以多少人喂养才修炼成的呢?! 而随着北山淳单掌一挥,这个叫穷奇的东西从半空中居高临下,猛扑向花四海。
花四海略抬着头,稳稳地站着不动,锁麟龙就握在他手中,等穷奇跃到了无法再近的距离时才再度挥起,这法宝发出灿银光芒,宛若游龙般昂首攻向北山淳的神兽。同时,弧形短而杀意浓的冰魔刀气也自他右手而出,直劈北山淳。
这一切只是瞬息之间,但北山淳见机很快,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长剑,荡出一团紫色剑光,挡在自己身前,勉强抵挡住花四海的冰魔刀气。
可是他虽然聪明机智,身有异能,还训养有异兽,算得上十洲三岛一等一的高手,却怎么是花四海的对手?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银光只被略阻了一眨眼的功夫就突破紫光,北山淳长剑崩断,胸前门户都笼罩在冰魔刀的光芒之下。
北山淳闭上眼睛,心中长叹一声。终究,要死在这个魔头手中,他甚至没有过到三招,竟惨败如斯。
他当然知道花四海是十洲三岛第一高手,大概除了隐居不出的天道之天帝宣于谨,没有人可以单独与之为敌,但两人从未交过手,他之前又困了花四海三天,这魔头为了保护自己和心爱的女人不受阵中绝杀之气的伤害,耗费了不少功力。
这些提前做的功夫,令他以为能与花四海一战,哪想到他错估了形势。而他是一道之王,王做错了事的结果就是死,因为那是对所有臣民的承诺,是为人王者的责任,所有人都能投降,唯独他不能。
只是他不甘心哪,因为这不是真正的战,只不过三招,他就败成个死局!
然而,想像中的刀锋并没有穿透自己的身体,讶然睁眼一看,满目落英缤纷,好似一场花雨从天而降。
因为他的败落,穷奇消失了;对面,花四海笔直地站着,手握冰魔刀指着他的方向,却没有动手,只皱着眉道:「西贝,为何?」
北山淳一转身,没想到自己身后还有人隐藏。
为什么,为了扭转人道先天的劣势,他训练神兽、寻找神器,今天却发现他在宫中,原来是坐井观天,真正的高手来袭时,他竟然没有还手之力,连潜伏之人都发现不了。
人道,真的这样不堪一击吗?
远处一片没有被毁的花树丛中,有一人施施然走出来,微卷的散发松松绑在脑后,身着颜色素雅却又绣着繁复花朵的长袍,手中握着一只花,脸上笑着,眼神却复杂,似有一丝隐痛似的。
「王,何必这么直接?」在外人面前,他还是一样这样称呼小花,可是北山淳算是外人吗?
「为何?」只有两个字扔过来,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询问之意。
「虫姑娘,可好?」西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花四海,望着结界内紧张观战的虫虫。
虽然没有北山淳那样绝美年轻的面孔,优雅的举止似乎也差些,但他举手投足中的随意、尊贵,他的温柔、他从心底而发的善意,都使这本该你死我活的夜变得不同,似乎那些被剑风刀气杀死的花草都要活过来似的。
「死狐狸,我没事。」语言虽然不太友好,语气却有着见到好友般的开心。
西贝伸出手,似乎要抚摸远在几丈开外的虫虫的脸,但却停在半空,无奈地笑笑。目光掠过花四海似乎冒着黑色火焰的眼睛,终于知道是无法忽略他的问话的。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杀了我的皇兄是吧?我虽然修魔,人性还想保留一点,希望王您能够御准。」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全愣住了。
虫虫惊得张开嘴,像一条咬了钩的小鱼;花四海的刀虽然还指着北山淳,刀气却弱了;北山淳更是惊讶。他是有个弟弟,可是自从多年前一别,他们就再未见过,当时他才十八岁,弟弟还只是个十四岁少年,难道眼前这个看来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就是北山王族除他之外的另一个?!
「说说。」花四海又说,还是简洁的两个字。
「难道我会随便认哥哥?」西北袍袖一扰,那条当做武器的花立即隐没不见,「我本是上代北山王之幼子,名叫北山意,只是我早就自愿脱离北山王族,入了魔道。」
「你现在是北山意还是西贝柳丝?」花四海面无表情的说,但心里却一丝小小的不安。
西贝,他唯一的朋友。
可西贝的话让他安了心,「北山意死在他十四岁那年,现在站在这儿的是我西贝大官人。」她的唇角边挂着微笑,一丝苦涩若有若无的,「记得当年吗?我们第一次见面——」
花四海没有回话,脑海中却出现了一些久违的记忆。
白石山上,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孩好奇的望着一个光着身子在石上静坐的男孩。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我没有。」
「我送给你一身吧,这样会被人笑话。」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决定做你的朋友,朋友不穿衣服,我当然也会被笑。放心,我从家里出来时带了很多钱,我们两个人花好了。唉,你别走啊。」
「别跟着我。」
「你多大?」
「再跟着我,我打你。」
「我七岁,看你好像也是七岁,原来我们一样大。」
「——」
「我叫——西贝柳丝,你呢?」
「花四海。」
「你是哪道的人?」
「魔。」
「那我也入魔吧。只要你不打我家里的人,我就不会背叛你。我多好个人哪!」
「想起来了吗?」西贝站在北山淳和花四海的中间,「我没有违背誓言,但我有我的为难。无论他做过什么,我不能让你杀了他。」
「你入了魔道?」花四海还没有答话,北山淳忽然厉声问,「你居然帮道魔道攻击人道吗?看来是你破了这阵,救出这魔头。知道吗?再过几天他就会被阵困死,十洲三岛就不会再起杀戮,你这样做,有何面目见北山一族的祖先?」
「切,别说得好听了。西贝不是差点被你杀了吗?既然如此,别再提什么天下和平了,他是他,你是你,倒是他对你以德报怨,救了你一命。西贝啊,没想到你是上上之人。」
3-66 虫虫是猎物
轰隆一声响。
几个人都不禁抬头望向天空。
两道敌对不可避免,北山淳打算先下手为强,暗害花四海,而且他也这么做了。依照花四海往常的脾气,是必杀北山淳的。可是现在既知道北山淳是西贝的哥哥,他如何能当着西贝的面动手?
三个男人心中各自打着算盘,只有虫虫注意到了这奇怪的天象。
虽然天色已近黄昏,但却晴朗得很,怎么会突然打起雷来?虽然旱雷也是一种自然现象,但虫虫还是觉得这情况有些异常,因为半空中不止有雷声滚过,云朵也翻涌着,好像喷水池中的喷泉,又像是煮开了锅的水,还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快看,那是什么?」眼看一朵云迅速变成了灰色,从半空中飘落下来,虫虫惊叫道。
三个男人这才注意到这些「末枝小节」,一起抬头,就见灰云像是被什么推动一样,从天空中极快的降下,临近地面的时候,忽然分解成无数密密麻麻的「雨滴」,直落到地面上,发出啪啪的脆响。
「不是下雨,是冰雹!」虫虫重新判断。
「天道的草木兵!」花四海纠正她。
随着他的话声,滚落在地上的「冰雹」纷纷冒出白烟,瞬间就织出了一层烟幕,当烟幕淡去,虫虫愕然发现须变阁四周站满了身着坚硬藤甲的士兵。他们面无表情,手上的兵器闪闪发光。
「原来是下兵马俑。」虫虫很无厘头地喊了一句。
花四海不明白兵马俑是什么东西,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东西是天道的草木兵,电光火石间,只随手解开防护结界,一伸手把虫虫吸到自己身边。
虫虫没有提防,吓得大叫,幸好下一刻落到一个坚实的怀抱中,补偿了一下她脆弱心灵所遭受的创伤。
「天道怎么出现了?他们来掺和什么?」西贝皱起了修长的眉,非常惊讶。
自上次六道大战之后,天道避居天界,断绝了一切与十洲三岛之联系。没有人知道去往天界的通路在哪里,所以花四海才会追踪了这么多年的迷踪地,才会在无穷山盖通天塔,因为那是已知的、唯一通往天界之路。也所以,在失败后,他不得不搅起十洲三岛的战势,以逼天道出手。
可是十洲三岛还没有大乱,天道就沉不住气了吗?草木兵又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小花会冲口叫出?
回答他的是「咚」的一声,不知哪里传来的鼓声响了。
那些草木兵像是听到了命令一样,齐刷刷行动了,从四面八方向攻了过来。奇怪的是,它们不攻击北山淳,只是针对其他三人。
北山淳也不知道天道怎么会突然现身,但是他心思转得快,看到草木兵不攻击他,就知道天道是与人道、仙道仍然是盟友,因此再不理会这里的事,转身速速离开。
这些草木兵是阻止不了花四海的,和这魔头交过一次手,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但草木兵无知无觉,是高明的法术幻化,能拖住花四海的脚步,他要趁这个机会调集人道的精锐之师,并且说服白沉香联手抗击魔道魔王。
天道的人虽然还没有露面,但这些草木兵的出现表明了天道的态度。既然天道决定与人道、仙道联手,那么就算花四海强大到可以毁天天地,他们也还是有胜算。
多年之前,六道大战中的两大阵营,不就是天、仙、人胜利了吗?至于他的弟弟,他既入了魔,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想到这儿,心中忽然有些很陌生的悸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西贝,见他挡在姚虫虫面前,连武器也没拿出来,只抱着手臂站在那儿观战,面容娴雅,举止雍容,确有北山王族之风。
这就是他的弟弟,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血脉相连之人,虽然多年未见,但一见之下,那亲切感几乎是瞬间到来,这就是血浓于水吗?可是,当他们为敌时,他忍得下心杀他吗?
想到这里,他有一丝犹豫,可是他不愿意自己这样,于是咬牙毅然离开,完全不管身后发生的事。
而对于花四海来说,这场战斗不难,可是太麻烦,他一向最怕麻烦,遇到麻烦事总是很难解决,现在这些草木兵像蝗虫一样,他被纠缠得暂时脱不了身。
「王,要我帮忙吗?」西贝轻笑一声,看花四海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挥动手中之刀,那些草木兵真的如同被收割的草木一样,一排排倒下。
这些法术幻化的东西怎么能是魔王的对手,但它们胜在没有知觉,而且数量极多,就算变成了断肢残骸,又会立即恢复。一个草木兵被刀气砍成千段,散落在地上,但它很快就变成十个新的草木兵,继续攻击。就这样过了半柱香时间,他们边打边走,都到了藏宝楼附近,草木兵不但没有杀光,反而越来越多了。
「老实站着别动。」花四海简单回答,心中有些烦躁。
这些草木兵虽然不强大,但非常凶猛,虫虫得有人护着,以免万一有个闪失。他知道北山淳定是调集军队去了,他并不怕,可是不想在这儿耗时间了。
白沉香这个笨蛋,为什么还没有找到这里来?
「你不如把它冻住,然后击碎,那它们就不会再复原了吧?」虫虫在一边看得焦急,观察了半天后,不由得以一名天门派低级弟子的身份给强大到无敌的魔王来支招。
说到这儿,又想起自己的剑和神兽,拉着西贝的衣袖问:「我的却邪双剑和神兽呢?都丢在你家了。」
「放心,已经全交给令师了。」西贝一笑,「要没有这些信物,白道兄怎么会轻易相信我的话,知道你被关在北山王宫呢?」
「聪明哦。」虫虫听说却邪剑和阿斗、万事知没事,心情大好,对着花四海叫道:「大魔头,你也放聪明点啊,试试我说的招数。从物理学角度上讲,改变内部结构是最好的办法。」
花四海「哼」了一声,对虫虫说出奇怪的词已经习以为常,但他很不喜欢虫虫夸奖别的男人,不过还是依照虫虫之言,以锁麟龙带起冰气,把草木兵冻成形态各异的冰柱,等冰魔刀气过,那些草木兵果然粉碎,再没有聚起。
他心中畅快,不由长啸一声,左手锁麟龙,右手冰魔刀,片刻间就间草木兵尽数消灭。
「旁观者清,这话是有道理的。」西贝敲着下巴,「小花最怕麻烦,一遇到这种事总是犯傻,用蛮力。」
西贝说得大声,花四海猛瞪了过来,他却并不害怕,虫大花痴更是只觉得花四海这样也帅、那样也迷人,连忙用手捂着嘴,提防口水流下来。
再细看,见花四海虽然不见疲意,但做了这番有氧运动,额头上也出了一层细汗,虫虫立即效仿二十四孝女友,掏出一块绢帕,向他跑了过去。
她满心欢喜,西贝破了这个阵,让她感到阳光都温暖了似的,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一块草木兵的残骸并没有化成粉末,此刻正迅速复原,向她扑了来。
「别过来!」花四海和西贝同声喊道。
她听到了,可是没反应过来,反而傻傻地站在了当地。
她看到花四海从来沉静的眼睛变得惊慌而紧张,向她跃了过来,可是他还没有到,虫虫就感到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她飞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在了那口奇怪的井上,然后直接落水。
花四海飞身抢到,欲跳到水中救她,但他的双脚却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那口井凭空消失了,似乎一只不怀好意的巨兽,张着巨口就等着猎物,一旦有东西入口,它立即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而虫虫,就是这个猎物。
3-67 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知道这算是哪种类型的霉运,她为什么总是会往下掉?
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掉崖穿越,然后是掉进死海海底,现在连井底也要来一回。
她以为自己会溺死,因为那口怪井的井口很窄,而且她掉落的一瞬间,感觉到这口井扭曲变幻,指望大魔头救她,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做得到的,指望自己游泳坚持,又怕在井中翻不过身。
可是再度出乎她预料的是,那井中之水好像天上的云彩,是一层一层的,穿越了大约七层水层,下方就是实地,而她,就落在坚实的井底。
当然,还是ρi股着地,比嘴啃泥那种惨状稍微好一点点。
她大声痛叫,觉得尾骨好像粉碎性骨折了一样,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躺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无数金星、银星才消散,再活动一下四肢,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八剑弟子都有剑主印迹,别的师兄弟们的剑主印迹全是在手臂,或者肩上,唯独她的在下三路,而且是非常有碍观瞻的屁屁的。因为哪印迹很像是彩色纹身,她有时候安慰自己,时髦的人都是把纹身纹在上臂部,而且这东西不痛不痒,不耽误吃喝,干脆完全无视就好了。
可是现在,那个印迹忽然火药味烧火燎的疼了起来,伸手一摸,并没有流血,但是手感热烫极了,她差点把身体扭成两段,才看到那一寸大小的扇形印迹变成了深桃红色,好像ρi股要着火。
不是她中了什么妖术,要自焚吧?
虫虫吓了一跳,连忙贴紧石壁给屁屁降温。但是——看到?活动身体?石壁?
她这才注意了到了周围的环境,没想到这口不起眼的水井井底真是别有洞天,居然是一个大而干燥的石室。可是,她落下的瞬间明明感觉是黑暗一片的,难道这油灯是高级的热力感应灯?!
想起灯,她不由得感叹她的阿拉灯和蓝蓝镜放在了随身的包裹里,也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被师父搜去霸占。如果爱两个宝贝在,再加上阿斗和万事知帮衬,她也不会这么迷茫的站在这儿,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
静下心想一想,情况很明了——她是掉在怪井里了,而且从原路已经出不出,她必须自己找出路。但是这里这么古怪,说不定有北山王宫的什么秘密,她应该顺道探一探,不能白一趟,所谓贼不走空嘛!
沿着圆形石室走了一趟圈子,什么也没有发现。井壁光滑,但是没有苔藓等物,像是人工打磨,暗道开关一个没有,也就是说,没有出去的路。
难道她从此就要帮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吗?可是只怕连这些也做不成,因为这里并没有天,头顶是一片乌沉沉的水气,而且她也坐不下,尾骨疼得连弯腰都困难。
剩下的,也只有检查地面了。虫虫一瘸一拐的走遍每一寸井度,忍着疼用力跺脚,侧耳编辑细听,最后发现地面也是实在的,除了那个小石凳。
她走过去,轻轻踢了一脚,那小石凳发出的声响证明它不是石头的,而是一种金属。她戒备地围着这个小石凳,不, 应该说是金属盒子转了几圈,心想死就死了吧,她歹先挪开这东西看看。
奇怪的金属盒子一尺见方,半尺厚,颜色是和井壁一样的土褐色,看起来秀沉的样子。虫虫费力的中蹲了身子,绷紧手臂肌肉,运了半天气,奋力一掀——
啪的一声和哎哟的惨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这不是设陷阱害人嘛!虫虫心中暗骂,仰面朝天地躺在地面上,胸口压着哪个金属盒子,像一只翻了壳的小乌龟一样,半天也没爬起来。
从外观上判断,这个金属盒子是很难搬动的,好是常识,或者说一般情况下都会这样,因为人是有目测感觉的。可是——可是这个盒子虽然是很重,大约三、四十斤的样子,但它却只是摆在地面上的,并没有和地面相连。
结果,虫虫用力过猛,不仅再度重创已经疼痛不堪的尾椎骨,而且胸口还压上几上斤东西,害她连呼吸也困难了。
再不能这么莽撞、这么想当然了。发誓,以后再不做这种蠢事。
她躺在地上哀叹,要不是因为想到大魔头在井外会担心得急,她连爬都不愿意爬了。好不容易站起来,就见金属盒所在之地有一个奇物的凹痕,扇形,和她屁屁上的印迹差不多。
咦?难道她掉进井里,别人却进不来,是因为她是八剑弟子吗?她从未想过那天授的八把神剑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她开始觉得这一切也许都是注定,似乎有一只命运之手,引领她揭开层层迷雾。
不过这次她学了乖,没用硬力去拉、推、研究了半天,觉得这凹痕像是锁孔类的东西。而既然有锁、就要有钥匙,看看井中空无一物,只有这个金属盒子可能性比较大。
这东西很沉,虫虫一爬起来就放到一边了,根本没注意的过,这时候跑过去翻过来看,果然发现它的度部有凸痕,对比一下,正好和地面上的凹痕是一对,其实她刚才根本不必搬动这东西,只要转动就好。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她不搬开这东西,又怎么知道这里是巨型钥匙开关呢?
又仔细摸索研究了,发现金属盒子上面浅浅地刻有两个字。这两个字不是配套钥匙的一部分,是单独刻在顶部的。十洲三岛文字她一直不太认识。这两天在北山王宫闲着没事,花四海倒是变身为先生,教了她不少,虽然她更喜欢和先生复习一下接吻什么的,但好歹她也多识了两个字。
这个字——这个字——呃——好像是:「书」的字。前面这个字有些复杂,连志来念,大概是什么书。虫虫想着,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万事知说北山王宫中有一本《始书》,记载了六道大战的事,这本书会不地就是呢?
想想,这本书一定极其珍贵,被藏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而且既然是这么神的书,肯定与正常的书不同,会不会就是这本?
她以指尖用力按着第一个字,搜肠刮肚的回忆脑海中有限的本地语言知识,最后终于记起这个字确实是「始」字,连在一起,这本书正是《始书》。
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千寻万寻的书,她想找到的六道大战的答案,原来已经唾手可得,而她只不过是被推到井里而已。唉,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在生福将就会有天生的机缘。
这本书的材质看来像是青铜,形状象一本厚厚的词典,翻到侧面一看,大约十几页的样子,但无论怎么用力掰也打不开。虫虫折腾得满头在汗,最后干脆放弃,心想反正她认识的字也不多,找开了也看不懂,不如先想办法出支,然后坐在大魔头的腿上,再鬃厮磨的一起慢慢读。
她小心的把《始书》对准地面的上的锁眼,然后用力推动。顺时针不行就逆时针,连转了七圈,忽然感觉一股狂风在井底飞舞,一处井壁像溶化了一样出现了一个人高的大洞,洞那边有光线。
她明白那不是普通的人类机关,而是个结界,连忙抱起《始书》,在这个结界关闭之前,跳了过去。
3-68 穹顶浮雕
结界这边,是一间空无一物的大殿,几十根巨大的石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给人感觉庄严神圣却又凄清冷寂,看来像一古老的西式神庙。在大殿正中的地面上有一个奇怪的水池,或者,那不是水池,因为水自身是不会发光的。
大殿没没有照明物,全凭水池散发的光芒,居然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虫虫刚才在结界那边看到的光线正是水池发出的。
《始书》是青铜质地的阅读物,死沉死沉的。虫虫刚才焦急之下还能抱着,现在累得手臂像要断了一样,一看这边摆明没什么危险,立即把《始书》放在地上,仔细打量起神殿来。
没有神像、没有那种高得变态的台阶、也没有门窗,除了那个水池外什么也没有,这个神殿明显是个倒扣的盒子,修正一下,这根本就是个神狱嘛。可是,这里关的又是谁呢?
虫虫溜达到那怪水池边蹲下来看,感觉池中的东西有点像水银。壮着胆子伸手一探,触感黏稠,还有一股隐约的吸力。吓得她连忙收手,只怕被什么怪物拉进去将她融化其中。
这水池太怪了,站在它旁边再感受一下,似乎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在往外抽离,让人难受之极又心慌万分,呼吸起来像心动过速似的。
不要探索未知领地,那意味着危险!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这个原则,何况是一向机灵,在逃之夭夭方面最有天赋的姚虫虫呢?
不过她的脑子太机灵了点,可是身体锻炼方面有些欠缺,何况刚才还大跌小跌的受了些小伤,行动不是很灵活。所以她又摔倒了,而且还是ρi股着地,仰面朝天。
但是这次她没叫,而是震惊了。没想到,着神狱还有穹顶雕塑呢!而最让她震惊的是,这浮雕栩栩如生,初看上去,还以为有一个妖女紧贴着屋顶伏着,正对着大殿中心的这个充满了不明物质的池子。
之所以说她是妖女,实在是因为她太美丽了,就算是个石头的塑像,她的美丽依然令人无法忽略、无法抵挡,这不是人类女子能够达到的级别。
自从来到十洲三岛,虫虫见过太多美人了,五师姐容成花落、凤凰、柱子岛主和全隐流姐妹,哪一个不是气死现代明星的美人。可当她看到这个妖女雕像之后,虫虫才明白了什么叫风华绝代,倾城倾国。
那不仅是容貌的美丽,而是一种说不清的、令人无法抵挡的魅力,不属于人间,就连虫虫这个女人看来都不禁为之倾倒。
她是谁?如果只是个雕像,为什么这样生动,好像石质的外表下有个活人似的。这又是谁雕刻出来的?那个天才的雕刻师心中为什么能想像出这样美的面孔,又怎么能表达得出来?
虫虫努力平静心绪,认真看着这个石头浮雕,越看越觉得这雕像生动得无法形容。那完美的身段、每一缕发,衣服上的每一个皱褶都被细细描绘,而她美丽绝伦的脸虽然没有表情,却传达出极度的痛苦——闭着眼睛,面容圣洁,连眉头也没有蹙起,那样安详宁静,但是却仿佛正忍受着非人的煎熬,千年万年也没有变过。
忽然感觉脸上有些湿,虫虫伸手一摸自己的脸,居然不知不觉中落泪了。
为什么会为个浮雕心酸呢?看那美人的样子,似乎是被什么禁锢在穹顶上,长发和衣服全向后张扬着,细一看,手脚和肩膀处被铁链紧锁,牢牢缚着。可是她美得太夺目了,虫虫竟然没注意到这些,更别提浮雕背景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散发着微光的、类似于鹅卵石一样的碎石了。
这个神殿,或者说是神狱,是为这美人而建的吧?似乎距今天年代久远了。只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犯了什么重大的错,要忍受这么可怕的处罚?可是,她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说不定是上一代北山王逼婚未遂,继而陷害人家,把这美人关起来,让她永世不得超生的。
想想北山淳的手段,虫虫愈发觉得可能性很大,这种背地下刀子的作风也是有家传的。北山淳曾经说过,西贝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王宫,看来真是万幸,好在他没有染上这种恶习,否则这世上会少一个优质男人!
还有,那些碎石也透着古怪,似乎有灵魂,让她感觉非常亲切,恨不得伸手摸摸,可惜又够不到。
虫虫叹了口气,瞬间展开了无数想像,脑海中也蹦出几个历史人物。听说中国南北朝时有个叫冯小怜的美人,北齐的皇帝上朝时也要把她抱在膝头。北齐亡后,有一个不知什么帝王的怕受不了她的蛊惑,过分沉迷,居然不从控制自身的色欲入手,却将冯小怜给杀了,连见一面也不敢。
这个浮雕上的美人不是因为自己惊心动魄的美丽而被囚禁吧?
可是「囚禁」?她怎么会想到这个词?难道她内心深处就觉得这美人不是死的,而是被生缚的,需要有人来解救吗?
想到这儿,虫虫艰难地爬起来,跑过去搬《始书》。
她想,《始书》既然能打开井底到神狱的结界,说不定具有一卡通或者万能钥匙的性质,所有的机关都能靠《始书》打开。反正这大殿中什么都没有,她也出不去,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好了。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如果浮雕美人真是个为祸苍生的恶魔怎么办?假如她真能把浮雕美人释放出来,她先被杀又怎么办?她冒失的这样做,只因为她心里有一种感觉,那浮雕传递给她的深刻的感觉——悲哀、渴望、和爱意。
她本能的相信,浮雕美人是善良无害的,她要帮她!
好不容易把《始书》推到水池边、穹顶浮雕底下,虫虫站在一边静静地看,发愁下一步要怎么做。此处没有机关,也没有暗示什么的,难道就那么大眼瞪小眼?!
啪哒!
一滴水从穹顶落到了《始书》上,因为大殿内过分安静,声音似乎放大了很多倍,吓了虫虫一跳。一抬头,骇然发现是浮雕美人落下了一滴泪。
她就说吧,这女人是被生缚的!就在这个大殿里,有一个被上代北山王禁锢的绝代佳人。他一定是得不到她,又不愿意让别人得到,可又舍不得杀了,于是就给活着做成石像了,被活埋在这个华丽的坟墓里。而这美人分明不是人类,所以要用《始书》这种神书来镇住!
她吃惊地抬头等着,浮雕美人没有再落泪,《始书》却开始发出嗡嗡的响声,并且有各色彩光从书的四角溢出。同时,虫虫屁屁上的八剑剑主印迹忽然发烫,被火烧了一样的疼,好像响应《始书》的召唤,砰的一下把她拉得仰倒在书上。
就像盖章,虫虫只感觉凉森森的,热力瞬间消失,然后屁屁下传来一股推力,又把她弹了起来。回身一看,《始书》居然缓缓打开了。
3-69 双倍师祖
虫虫慢慢走了过去,好奇的跪坐在书前,见《始书》随着几色光芒的散尽,书页上出现了电视画面的一样的情景。看样子像是十洲三岛的某处,不过苍凉得很,除了如血夕阳和几根可怜的枯草,就剩下茫茫荒原了。
这是哪里?虫虫疑惑着,又等了半天,可画面却如定格了一般不动。她只得用力几掌,拍到书的侧面。以前电视机有毛病时,她就是采用拳打脚踢法,硬要一台快挂的电视机坚持工作了好几年,她穿越之前还能用。
「是谁开了始书?」画面没动,但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虫虫一跳。
她左右看看,大殿内并没有人。
「上哪儿看,我在这边。」
虫虫惊愕的发现声音是从书中传出的,而且有一缕白雾正从书中升起,看来像是书被烧到了,但那雾只长升到一尺多高,然后就幻化出一个同样高矮的老头子来,穿得破破烂烂,一把花白胡子。
「你是谁?」她戒备着问,心想这老头子的模样看来不凶恶,而且个头也不大,打起来,她应该不会吃亏。以前她太依赖却邪双剑了,早知道练点空手入白刃什么的就好了。
「我是书魂。」老头子一扬头,好像很得意似的。
三角方块又的!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为什么她那么倒霉,从一本神书中看到了一个老头子?而且卖相十分不好,《大闹天宫》动画片中的土地爷都比他可爱。
「你又是谁?是八剑弟子中的哪一个?」书魂突然问。
虫虫又是一愣,「你知道八剑弟子?」
书魂斥了一声,好像很轻蔑,「那是我在天门派的晚辈,我怎么会不知道?话说我制造了这本书,其机关就是八剑剑主之印迹,不是我夸口,除非是八剑弟子,不然谁也打不开这本书。小丫头快说,你是八剑弟子中的第几位?现在谁是天门派掌门,八剑弟子聚齐了吗?」
他一连问了好多问题,把虫虫问蒙了,一时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只听他口气很大,说起天门派的事好像很熟悉似的,又说他制造了《始书》什么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人,不禁冲口而出道:「你是花仙子!」
「什么花仙子,我老人家是华显子!」
虫虫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不过尾骨受伤严重,腰部给不上劲,没跳起来,但语气却兴奋极了,「你不是死了吗?」
「汉大没小的丫头,你究竟是天门派谁的弟子,你师父难道没教你要尊敬师长吗?居然给我『你啊你啊』的乱叫!」华显子似乎很生气,又看来没那么气,「六道大战时我是死了,可是没死透,以残破之躯制造了这本书后,魂魄只能委屈在这里做书魂了。你,小心点,这书要是坏了,我就会死透了。」
虫虫嘿嘿一笑,「双倍师祖大人,你不能太直率啊,否则会被人抓住弱点,你可就完蛋了,甚至变成|人家的奴隶。你看,你若不说,我怎么知道毁坏这本书可以伤害你呢。」
「切,我说的只是理论。始书坚固得要死,你一个小女娃娃怎么弄得坏,我老人家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不是疏忽,也不是直率,而是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同时蔑视你、藐视你、轻视你!」他明明有点心虚,却说得大言不惭,正气凛然,逗得虫虫前仰后合的笑。
她以前听到这位创派祖师的师弟的故事时,就一直遗憾他仙去了,否则和她一定合得来,今天一见,果然没有预料错误啊。而且,这位老大人比她想得要纯真,属于在情商上有点问题的天才。
「你为什么叫我双倍师祖?」他忍不住好奇地问。
虫虫抚了抚自己笑得发疼的肚子道:「我是白沉香的弟子,他的师父是云深,也就是我的师祖,而你是云深的师叔,可不是我的双倍师祖吗?」
华显子听了很高兴,「这个称呼不错,你这丫头还很聪明嘛。云深那小子我死看不上,脑筋僵,认死理儿,铸了多少大错,如今把自己都搭上了。都怪我师兄不会选接班人,他自己倒跳出三界,道法大成去了,一点不负责任。白沉香我没见过,老子在六道大战后就只在《始书》中容身了,这种晚辈无缘见我。你是他的弟子,他什么样儿?」
华显子肉身已毁,为制此书而法力尽去,只得作为书魂生存在于《始书》之中,六道大战后的事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师父白沉香现在是天门派的掌门,而天门派是天下仙道门派的首领。」
「这有什么稀奇,我师兄在的时候,天门派已经是仙道第一大派了。不过后来,云深他们不在了,这个姓白的小子还能守住江山,想来也很不错啊。」
「反正他是那种很严肃、很端方、外表文质彬彬,实际上性烈如火的人。」虫虫脑海中想着白沉香的形象,「唉,想想他怪可怜的,为了所谓大义,天天要板着个脸,只有对我才敢乱发脾气、时时暴跳如雷。」
「那你这丫头岂不可怜?」华显子很同情眼前这个红毛丫头。
虫虫很没有良心的点点头,其实可怜的究竟是谁,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不过她马上导下话题道:「双倍师祖,既然您老人家是书魂,那快告诉我,这本书要怎么才看得懂,我想知道六道大战的秘密。」
「你知道欲知前世因,欲知后世果,看我集天地之灵气,采万物之精华的原原本本、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万试万灵,不灵不要钱、通天彻地、事无巨细反应镜。简称前因后果镜吧?」华显子答非所问。
虫虫点了点头。
华显子有点得意:「当时那镜子有三十多个,在六道大战之前,我送了每人一个,骗他们说是能增加防护力的。你既然知道我,就应该听到过我的大名,我做的武器,没有一个人不想要的,就连冥王信都离难和天帝宣于谨都一样。」
「果然高瞻远瞩,原来双倍师祖在六道大战前就已经决定制作始书,所以那时候就发出前世因果镜来搜集第一手没有作伪的资料。」虫虫挑了挑大拇指,「这也就是说,《始书》是最客观公正,不掺杂个人感情和判断的绝世好书。」
华显子微笑点头,随即又露出戚然的神色,「也因为我这样做了,后世的人才会知道那场大战是怎么一回事,有的人多么冤枉,有的人多么令人发指。可惜当时我肉身已毁,现在又成了书魂,不能为世间人讨个公道。所以我制这本书时,定下了以八剑剑主的印迹作为开启机关的钥匙,因为我知道我天门派中人就算不聪明,至少不会卑鄙无耻。咦,你的剑主印迹在哪里?」
他问的这问题有点尴尬,虫虫没有回答。她总不能告诉这老头子,她的印迹在屁屁上,她是被书上的力量拉得摔倒了打开的书吧?
「到底怎么看嘛?」她有点发急。
「很简单哪,看图像就行。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给你讲解。」
虫虫大乐。不得不说,神仙社会的发达程度是远超于人类想像的。
这不,《始书》又给了她极大的惊讶。本来,她因为不怎么太认得字而担心无法了解书的内容,现在她发现,这本书是无需能源就可以启动的视听产品,只要长了眼睛,长了耳朵,智力正常就可以弄得明白。
何况,还配备现场解说呢。
3-70 冥王信都离难
六道大战的秘密,十洲三岛的前尘往事,连白沉香和万事知都不知道的事情,片刻后她就会全部了解到了。所谓事上无难事,就怕有心人,她误打误撞也好,机缘巧合也罢,既能弄清了这一切,自然就能想得出办法解决。
到时候天下大安,歌舞升平,物质极大丰富,人民为所欲为,她会把快活林经营好,做十洲三岛第一大富翁,然后嫁给那个天下绝顶的男人,没事饱暖思淫欲,从此王子和公主——呃——是恶魔与虫虫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哈皮安定!(Happy ENDDNG)
想到这儿,从不善于掩饰脸色的她眉开眼笑,「我们开始看书吧!」从小到大,她从没有过一次在看书时那么愉快的。
「慢来。」华显子双掌平推,尺把高的身子居然也施出一股力量,把虫虫伸过来的头挡住了,「《始书》放在这里许多年了,人世间沧海桑田,也不知光阴几度春秋,现在不急于一时就看,你先说说,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是你师父的命令吗?」
眼看美好的愿望就要实现,这老头子却推三阻四的,虫虫急得不得了,可是又得指望人家来讲解,也不好太得罪,只好耐着性子道:「人道之王要暗害大魔头,我当然是很正义的帮助被欺侮的一方了,结果给个草木兵推到了井里。」
华显子似乎是吃了一惊似的,「宣于谨派了草木兵来吗?他可是起誓永不介入十洲三岛之事,还封了天界之门的。除非——除非那主儿复活了?!」
「哪个主儿?」他的神色奇特,引得虫虫也好奇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隐有不安。
华显子摇了摇头,「前世因果,你一会儿自会看到,不必我多说。可是天帝既出手,说明十洲三岛又要大乱了。唉,外面已经打起来了吗?」
这个问题虫虫不知道怎么回答,犹豫了半天才点头道:「目前没有,不过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表面上大家还相安无事,但背地里却暗中角力了。魔道、鬼道已经联手,但大魔头出了北山王宫后只怕联合不成了。人道和仙道也在联手,可是等我出了北山王宫也未必能联成。天道就露了一小脸,妖道群妖无首,总之乱了套了。」
她是指鬼王杨伯里把她丢下死海,花四海若见到他,不杀他都奇怪了,怎么还会和他联手?!而北山淳想杀了她,她拉着白沉香的衣袖抹点眼泪,白沉香只怕也会拒绝联手。只要六道不分为特别明确的两大阵营,她就能想办法和稀泥,最后把战事消弭于无形。
花四海失去了七岁前的记忆,只有心中一个强烈的愿望要打上天道,杀了天帝宣于谨。只要能拖得他缓上一缓,她就要想办法解开这个谜,解放大魔头沉重的心理负担。
有时候看到他逼迫自己,她很心疼。
不过,她虽然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华显子却听得一头雾水,只听她一会儿说起哪几道联手,一全儿又说联手不成,只当这小丫头不懂天下大事,糊涂了,也没再追问,只道:「你说的花四海——是魔道的魔王?」
「如假包换。」
「那他——平日的言行如何?用的什么法宝兵器?」
华显子对花四海那么感兴趣,虫虫有些奇怪,但还是实话实说道:「用的是冰魔刀和锁麟龙,至于他的人嘛,以冷酷无情闻名,行事狂猛霸道,典型的挡我者死的类型,其实如果不惹他,他并不滥杀。而且他除了统一魔道,貌似没做过坏事,不知道为什么人家都说他是恶魔。」
「哦,那他——是和前生一样。」华显子愣了一会儿后低声道,脸上露出戚然又钦佩的神色,「这个人无论转生多少次还是一样的傲世天下,让人不得不低头啊。」
前生?!原来大魔头是一个大人物转生的吗?怪不得他会那么厉害,怪不得他心中有那么黑暗的压力。不过他以前遭遇了什么,让他转生了都忘不掉?
唉,真是想不开啊,既然转生了,就是另一个人了,为什么还要背负前生的恩与债呢?
「他前生是谁?」虫虫问,「不要说让我过会儿看书,先透露我一点内容也没大碍。」
华显子本来就是想这么说的,但事先让虫虫堵了嘴,只得道:「他的前生是冥王,姓信都,名离难,当年的十洲三岛第一高手,冰魔刀出,四野震动,万魂朝拜,六道之首哪个不畏他三分,了不起的人物哪!」
呃,冥王?也就是管鬼道的?和她那个世界的阎王老子是一个官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曾有过这种感觉,看来当时她并没有错。
「那他为什么转生入魔了?」虫虫的心疼了。
为什么?为什么没早一点认识他。如果他们在他的前世就相识、相爱,她一定不会让他受伤害。听双倍师祖的意思,他的前生肯定被陷害和冤枉过。前世的事让他转生千年仍念念不忘,那是怎样的一种折磨?
「所以我说让你一会儿看书,要知道这中间的事极其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得清的。」华显子叹了口气,「本来我也不确定魔王花四海就是当年的冥王信都离难,但是你说起他的法宝和兵器,那就绝对错不了。你要知道,这种神器都是自认主人的,不管别人力量多大也无法驾驭,何况冰魔刀和锁麟龙都是天下至宝。话说回来,陈兵八剑也不是谁都拿得起的,你是第几剑剑主?」
「本小姐第七剑剑主姚虫虫是也。」虫虫逼迫自己开心一点,好有勇气继续了解多年前的秘密。
华显子「啊」了一声,显然非常惊讶,「你你你,没骗我吧,你居然拿得起却邪剑?」
「我我我,当然没骗你。」她调皮的模仿这位双倍师祖的语气,「不过要说明的是,现在不是却邪剑了,而是却邪『双』剑。我从藏剑石中拔剑的时候把剑弄断了,真是踏马蹄(他妈的之意),不是说这天授八剑神鬼不能动,天雷也伤不了吗?明显是谣传,一定是年代久远,锈掉了,害得我差点以毁剑之名被杀,最后还要割我的血肉才重铸成一长一短两把。」
「剑呢?你怎么不带着?」
「丢在死狐狸西贝柳丝家了。」
「死狐狸西贝柳丝是谁?你还认识妖道的?」
虫虫瞪了一下眼睛,「回头慢慢讲,这些人的关系复杂得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讲清的。」
「你又学我说话!」华显子对虫虫瞪回去,「一个姑娘家,叫什么虫虫,还姓姚,那个什么掌门白沉香的也没眼光,居然收你做徒弟。」
「本姑娘姓姚,不是妖。再说你自己还不是叫花仙子?乌鸦落在猪身上,咱们师祖孙二人谁也别说谁吧。」虫虫哼了一声,「哪是他要收我?他想收老子还不干呢!明明是却邪剑死气白赖要我做主人。」
她语气恶劣,华显子却不生气,只道:「我也奇怪啊,本来以为却邪剑是找不到主人的,因为此剑与其他六剑大不相同。而且,它本来就是两把,后来给强行融成一把,它在你手中折断,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耶,还有这典故?她白白背了这么久的毁剑之名,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听这位双倍师祖的意思,好像他知道陈兵八剑的来历,干脆借机打听一下得了。
或许,这和她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有关呢?
而似乎,所有的谜底都将要揭开了。
3-71 没名子
「您知道这八把天授神剑的来历?」虫虫问。
华显子得意洋洋,「什么天授神剑,明明的我师父铸的,情况我当然全部了解。」
虫虫惊得差点背过气去。这八把剑是天门派、甚至整个仙道的希望,据说天生就Сhā在云梦同脚下的藏剑石中,还有口号搭配:「什么天兆有云,八剑聚齐,涤荡魔域!
却原来也是凡人铸造的吗?可是,这八剑确实只有剑主驾驭得了,而且也确实神勇广大啊!
「说假话是要下拔舌地狱的。」她恶意的诅咒,「我师父若听到你说八剑是凡品,一定和你拼命,顾不得你辈份多高。」
「小丫头,居然还咒我。」华显子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你是却邪剑主,定是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是天命所归的人,现在听我说这剑是我师门之物,平白的从神仙降格为了凡人,恼羞成怒之下抬出你师父来吓唬我。」
虫虫被他说中心事,干脆瞪着一双丹凤眼跟他比眼睛大,用表情语言表达愤怒。哼,自从做了却邪剑主,四处被人捧着,如今猛然摔下来,大发脾气是应该的,一点也不可耻。
华显子看虫虫的样子,不禁失笑道:「我说剑是我师父所铸,可没说八剑是凡品哪。你也知道,天门派是我师兄鬼谷子创建的,但很久之前,我师父就住在云梦山了,我们几个入了师门也是住在那里。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天天降八块巨石,后有霹雳轰击,八石中裂了七块,我师父本就修仙的铸剑师,所以就取出石心来铸剑,铸好后又Сhā入裂石之中。当时我年纪还行小,云深那小子还没出生,更不说你师父白沉香了。后来六道大战,上派高手死的死,得道的得道,这事哪还有人知道,居然现在成了传说了。
「说了半天还是天授。」虫虫总结,反正原材料是天上掉下来的嘛。
「是是天上掉下几块破石,剑明明的我师父铸的,其中经历了多少波折有谁知晓,凭什么后人把这些功绩记在那个从来没露过面的老天身上?谁看到过老天的扁是圆?」
虫虫一想也是,不过她不想继续和这位双倍师祖争执下去。谁知道他会不会又扯出他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到时候鸡生蛋、蛋生鸡的没完没了,再讨论到生命起源,那非要在这里呆个十年八年才说得完。她没有时间可耽误,外面的大魔头找不到她,说不定正急得在拆北山王宫呢。
不过,等等,他说裂了七块石头?明明是八剑哪!
她刚想问,华显子就继续说了下去,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这八块石头都有着天地间极致辞的属性,金木水火土、乾坤日月罡,铸剑必须依其属性而行,方成神剑,其中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你当很容易吗?这八把神剑为什么只有剑主才能驾驭得了?别又说是什么天命,而是因为当年我师父有九大弟子,七名排名在先的弟子,分别帮我师父铸剑,我和鬼谷子师兄年纪尚小,又因为有一块石头没有裂开,所以被派去守石头。我那七个师兄百年间踏遍名山大川、幽谷深泽、寻找到配合石头属性之水火,之后又消费百年,搭配上我师父冠绝天下、超凡脱俗、震古烁今、惊为天人的铸剑技艺,总共两百年光景才成剑!」
「贵师是欧治子还是烛庸子?」虫虫胡说八道,把肚子里有限的古代名剑知识拿出来晒晒。不过双倍师祖大人对他师父的景仰果然中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居然一口气用了这么多四个字的形容词,好有学问。
「我师父没名子。」
「没名子?哪有人会没有名子的,就算没名子也有个姓氏,比如张铁匠、王师傅一类的。」
「我师父没名子!」
「没名子了不起啊,您老人家喊什么?」
「不是,我师父姓梅,叫瞑子。死不瞑目的瞑!」
哦,原来这么个梅瞑子。虫虫差点笑出来,这一派的人好古怪呀,一个没名子师父,还着一个花仙子徒弟,怪不他老人家要死不瞑目。
「小丫头,还笑,呆会儿你看书时我不做讲解,让你哭都来不及。」
「喂喂,你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虫虫忍住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剑的材料是天降神石,但却是梅瞑子老前辈和双倍师祖你的七位师兄铸就,否则就还是顽石几块,成不了气候,这总说对了吧?」
虫虫这样说,华显子心里舒服多了,「两百年铸一把剑,你当是说着玩的,多辛苦啊,把修仙的时间全用在了铸剑上,所以他们会早死,倒是我和鬼谷子师兄没有铸剑,道法上才有小成。可是结果呢,风头还让老天抢走了,我听着多生气!」
「嗯。回头等我出去就编一本小册子,争取做到十洲三岛人手一册,这样大家都记得梅瞑子老前辈的丰功伟绩了。」
华显子听了这话老怀大慰,满意的点头道:「你这丫头很明事理,看样子白沉香眼光不差。但是你要在书中记上一笔,我七们师兄为了铸剑,把自己的血汗都融于其中,所以只有他们遗失在民间的后代才拿得起神剑,那是血之印迹,可不是什么天命。」
「他们——不是投身铸剑炉,与剑融为一体,神剑才成吧?」虫虫愕然,心里想起干将莫邪。
「谁会为了铸一把剑去死,那是脑子有毛病。」华显子嗤之以鼻,把虫虫以前听到的伟大的铸剑故事全体抹黑,「只是剑石难以融化,我七们师兄难免受伤流汗,而这些人体之精全部飞扑于铸剑炉而已。」
「明白了,是遗传。」虫虫接口道,心想八剑好不容易聚齐,二师兄现在就成了植物人,师父分外沮丧,如果知道这剑是靠遗传之血来选剑主,再如果草草师姐为二师兄生下孩子,那么八剑还是可以重聚的,但她还是希望二师兄能醒过来。
想起燕小乙,虫虫心中一酸,连忙甩甩头,转开这情绪问道:「那我呢?为什么我可以拔出却邪剑?难道这祖先本来是这地主的?我之所以跑到这里来就是要认祖归宗?」
「这个我也奇怪了。」华显子露出疑惑的神情,「我刚才不是说了,当时那八块石头从东到西一字排开,只有第七块没有裂缝,我和鬼谷子师兄就坐在石边修炼、守石,直到七位师兄仙逝,七把神剑大成,南斗之星突然爆发星火,冲天的南斗之气掠过,正巧击中了第七石。
当时我师父天命也已将近,而取出的石心裂为两块,他费尽全身之力勉强把两块石头铸成一剑,言道些剑必先离而合,以身怀南斗生气之人的血肉为媒,神剑方成。所以我说,我们一直以为却邪剑主是不会出现的,因为北斗主死、南斗主生,冥王身上自带北斗之气,而南斗之气怎么可能出现在人身之上?就算偶尔有南斗之气爆发,但若此气击中人身,那人必死,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他喃喃自语,似乎解不开心中难题,忽然问道:「你刚才说认祖归宗,难道你不是十洲三岛的人?」
事已至此,虫虫把自己的来历干脆告诉华显子,觉得他会理解。果然,华显子虽然惊讶,但并没有当虫虫是怪物,只是想了好半天,突然道:「我明白了,是我师兄接你来这里的。」
鬼谷子?天门派的创派祖师?道法大成而得道仙去的人?不再属于这个红尘之世,也脱离了十洲三岛的六道争斗、一个真正的神仙!
太棒了不!原来她是神仙引领而来的,真是可以得意的冒泡。
3-72 六道大战的秘密
华显子在那本打开的书上来回踱步,「我师兄为什么要你来这里?难道你身上有可以驾驭却邪剑的南斗生气?可是你怎么能有呢?」
「您问我,我问谁?」虫虫摊开手,「神剑既然是梅瞑子率弟子所铸造,那什么天兆有云,八剑聚齐,涤荡魔域,也是假的喽?」
「谁说是假的,比珍珠还真。」华显子道:「八把剑成,又被Сhā回了铸剑石中,非拥有特殊血统的人动用不了。而那八剑的属性相生相克,配合着我掌门师兄精研的阵法,八剑剑主在一起修炼个百八十年,定可天下无敌。」
百八十年?她和大魔头生的宝宝都能横打天下了。不过这主意好啊,既然她是天命的八剑剑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不如她和大魔头早些生下宝宝,从小训练,让宝宝来替她完成使命。她只做着大生意,霸着大帅哥就行了。反正修了仙就老得很慢,几百岁还和十几、二十岁差不多,何况她还有柱子岛主精研的驻颜术。
想想就非常美好,老公是冥王加魔王,才貌双全的极品男,对她千依百顺;儿子是八剑剑主,未来的仙道总掌门,引无数少女竞折腰的美貌粉嫩小正太,对她惟命是从;她出门的时候,一手拉着一个,一大一小两个全属于她,再加上她成为十洲三岛的首富,哇卡卡卡,这是多么完美的人生啊!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夫复何求。
华显子在一边看着,就见虫虫脸上露出极其可怕而贪婪的笑容,忽然有点心里发寒,忙道:「你有什么功夫,给我练一下,我要判断一下,你是否是我师兄所引领。」
虫虫被他打断了遐想,好不生气,再说剑不在手,她哪会什么功夫,只得随便导着体内真气比划了两下,哪想华显子惊讶得要命,大叫道:「金光神气!我掌门师兄把金光神气给你了!你这丫头真是有造化,那可是我师兄多年的修为。他道法大成,远离尘界,居然把此修为传于你,你真是真是——」他真是讲不出来后面的话,嘴巴张成一个O型,又叫道:「啊,你果然有南斗之气,怎么来的?怎么来的?」
虫虫耸耸肩,不想回答他了。其实她自己也疑惑,她哪来的南斗之气,从小到大她都非常普通,傻气呆气她有不少,有时候还有点二百五,南斗之气没听过。
「你不知道,当年六道大战之时,我掌门师兄闭关到道法大成的关键时刻,根本不知道外界所发生的事,但他之前就把天门派的事务交给了我和云深那小子。我沉迷于铸剑炼器,所以一切事情都是云深来做主。云深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容易轻信和受骗,偏偏还一腔热血,这样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华显子絮絮叨叨地说:「事后,一切都无法弥补,掌门师兄也道法大成,脱离尘世,但之前他来找过我,看过这本书,叹息道:天下为公还是念之私?只怕北斗死气重生,到时候生灵涂炭哪!说完,他就走了。」
「这就走了?!」
华显子点点头,「不过,我从小与师兄在一起,知道他心中所想。他一定觉得自己一心只为修道,没有阻止这桩错事,间接要负责任,这才去寻找身怀南斗之气的却邪剑主。一来可以八剑聚齐,倘若冥王复生,发出冲天之怒,有了这八剑,尚可抵挡,二来以南斗生气融合北斗死气,也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那他怎么不直说,非要神神秘秘把我丢到这里来。」虫虫有点无奈,非常不喜欢修道之人这些「天机不可泄露」的作风。
「师兄得道,已经不属于尘世,本不该管这些凡俗之事,所以只是引领你,看你能不能改变结局吧。」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人家已经飞升了,不理十洲三岛的事,让大家自己看着办吧,为了方便,还从现代社会弄个苦力姚虫虫来。就知道那金光神气不是白得的,敢情早就打算让她做和平大使了啊。
这是她和花四海、或者说信都离难对了眼,产生了感情,倘若两看相厌,那不是推着她送死嘛。
「外面的局势真的大乱了吗?」华显子问,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抬着头看了看穹顶,神色从刚才的兴奋,迅速转化为忧愁,让人很难适应,之后长叹了口气道:「还是要来了吗?终于要再来一次了吗?我就知道,不合情理的事是不能长久的,就算掩盖得再好也是一样。」说着,身子往旁边一闪,那本虫虫惦记了许久的书,终于可以看了。
狼狼饿狗(英文很久很久以前的译音)。
十洲三岛一片混乱,各门派纷争不断,在不断的征战与厮杀中,六道渐渐形成,天下初定。但六道之间彼此不服,常因一点小事而争斗不止,互有死伤。这其中,天帝宣于谨,冥王都信离难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因而天、鬼二道是为强威。
信都离难和宣于谨虽然是两道之首,立场对立,但彼此间惺惺相惜,竟然成为了至交好友。为此,人道、仙道和妖道极为不安。因为这两道若联手,力量平衡必被打破,加上魔道的助力,其他三道有被灭之灾。或许有是因为感觉不安全,局势就更加混乱和危险。
而十洲三岛始分开地之时,不仅留下了混沌界,也就是死海这个清浊未分,但却是各界纠结之地,还有一处称为稳定之界,可它却偏偏由一块会活动的、后人称之为迷踪地的土地覆盖。迷踪地在,十洲三岛始得平衡,迷踪地失,十洲三岛倒转,人们将面临灭顶之灾。
迷踪地本来被一颗天地造化形成的、名叫七宝琼玉树的神树定住。树下是一空|茓,与遥远的沧海岛绵延泉相连,树根的生机化为生气,可令精魄凝成|人体。就像个流动水银形成的秤砣,绵延泉满,证明稳定之界一切正常,倘若泉水干涸,倒流到树|茓之中,意味着稳定之界不再平稳,十洲三岛也岌岌可危。
神树所在的位置就是现在的北山王宫之中,但当时,这里还是一片荒野,只是每个人都知道此树绝不能触动,因此,虽然没有人看护,但神树却没有受到伤害。
只是六道间的争斗愈演愈烈,十洲三岛烽火四起,就在冥王信都高难正要娶妻之际,妖道和人道突然偷袭,冥王和未婚妻子虽然无恙,但鬼道损失惨重。
信都离难挥刀怒指天际,誓要报仇,冰魔刀带出黑龙气,连四周蛮荒之地都雷鸣震起,天地也似乎为之动怒,十洲三岛爆发了最大规模的混战。
3-73 六道大战的秘密(中)
利益纠缠、盟约复杂、六道中没有谁可以冷眼旁观,也没有一道可以全身而退,而冥王的暴怒使得本就是天下绝顶高手的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在魔道的辅助下,把另四道打得退到祖洲。
大战使得天地震动,没人能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七宝琼玉树倾倒,化为一捧玉粉,迷路地没了神树的禁锢,消失无踪,十洲三岛倒转,灾难降临。
是时,大地一片焦土,各种瘟疫横行肆虐,不时伴有天灾地祸,有修为的人尚可支撑,普通百姓便如野火之下的蝼蚁,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有死亡一途。不过数日,十洲三岛哀鸿遍野,而就算有修为的人,也不知道十洲三岛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是人间地狱,也许是所有人全成灰石,再无半点生机。
至此,六道才冷静下来,知道这样下去,天下再无幸理,于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六道放下纷争,希望联手解决此事。
他们在倾倒的玉树边布上层层结界,防止自然戾气的侵袭,然后坐在一起商讨对策。但这场商议其实只有四道,因为冥王信都离难没有来,而魔道的魔女罗刹被天帝宣于谨施法困于迷梦之中,闭目坐在一边,不知外界之事。
那四道的门主、掌门、道道、帮主共十几人都在怀疑信都离难忽然消失是什么阴谋,他们很愤怒,其实不过是恐惧,而信都离难其是在众人还在商议、犹豫之时,独自去寻找失踪的迷踪地了。
这是拯救十洲三岛最基本的办法,只是没有人行动,生怕在自己行动时,中了其他五道的圈套。五道虽然坐在一起商谈要事,但彼此间却没有半点信任,只有一向寡言的冥王信都离难做出了实质性的拯救十洲三岛的行动。
他以为是自己的震怒诱发了这场全体都不可回避的灾难,他要承担起责任,可他并不知道,人心叵测,人人惧他、怕他、提防他三分,他如此不声不响地离开,怎么会不让其他人怀疑?而在他辛苦寻找迷踪地的时间,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在形成。
四道之不眠不休的商议了七日,一直找不出好办法,互相之间又开始争执不下,气氛也剑拔弩张。而玉树的树|茓下,那似乎水银一样的液体已经溢出地面一大片,像一个小小的水潭一样,而且仍然在扩大,大家都知道这证明十洲三岛的情况在继续恶化,也许等那怪水不再溢出,十洲三岛就会毁灭。
这时候,一直微笑聆听众人争吵的宣于谨说出了一个举座皆惊的方案。
他说,玉树倒,迷踪地失,皆因稳定之界动荡而起,那是个扭曲的结界,但只要制造出一个天影穹顶,笼罩在树|茓之上,找一个天下法力绝高之人,定形于天影穹顶,那他的法力就会与穹顶融合在一起,镇住稳定之界,树|茓中水回流到沧海岛、绵延池,则十洲三岛之难解矣。
此话一出,每个人的心都动了。
谁都知道,天下第一高手就是冥王信都离难,只有把他定在天影穹顶,十洲三岛大难即解,而且,再没有人对六道形成威胁。
人人心里一本账,却没有人说出口,一边的宣于谨神色依然柔和无比,看来公正严明,甚至有些痛心不舍,但他要大家在掌心中写下一个字,然后凑在一起,共同张开手掌。
是!
十几只手掌,没有一个写着「否」字,每个人,都同意牺牲信都离难,定他在天影穹顶上,以解十洲三岛之危,也借机永久除掉这个敌人。就算是天门派的云深犹豫良久,最后仍然决定为了黎民苍生而牺牲一个以冷酷无情著称的冥王。
困他一人不足惜,重要的是拯救百姓;痛他一人不足惜,重要的是大地清明;毁他一人不足惜,重要的是天下太平!
再说,不是他们不肯为十洲三岛牺牲,而是他们没有那样的法力,不足以镇住稳定之界,如此,只能攻叹一声了。牺牲信都离难是必须的,难道不是吗?
没有人想到,被定于天影穹顶上的人并不会死,只是石化,他的灵魂和身体都要忍受着无尽的痛楚煎熬,那扭曲的结界每一时每一刻每一秒都在撕扯着他,侵袭着他,千年万年也只是千刀万剐的酷刑而已。
在宣于谨的筹划下,天影穹顶迅速成形,所谓人多力量大,何况这些人非仙即魔,就连掩盖天影穹顶大殿、大殿周围及大殿之内的七七四十九道冥阵也很快布置好了,剩下的,就只有引信都离难过来而已。
众人为难,唯宣于谨成竹于胸,走到一直闭目击者盘坐而睡的罗刹女身边。
大家商议此事,之所以不让她参与,只因为她一方面是魔道的魔女,法力高强、美貌无双的魔道之首,另一方面,她也是信都离难的未婚妻。
之前数百年,鬼道与魔道争斗得最厉害,直到信都离难和罗刹女成年,双方的师父知道再斗下去要两败俱伤,所以决定联姻。
罗刹女对信都都离难一见倾心,而信都离难醉心于修为,一切全凭师父安排,因此婚事一谈即成。罗刹女不仅绝色倾城,性格也是极为温柔,难得的是虽为魔道,心地却非常善良,和信都离难那样霸道的人相处,居然也安稳无事。
而就在两举行婚礼之时,不知道妖道和人道为什么会突然袭击,铸成了后来的灾难。
此时,宣于谨从罗刹女身上取出她的法宝水心绊,冒充她的声音,急唤信都离难归来。那边,信都离难才追寻到迷踪地的踪影,就听到罗刹女缝于他衣襟的水心绊的呼声,急回。
似乎,这一切都在按宣于谨的计划在进行,可是他不知道,罗刹女有一个自创的法术名为入梦术,也浅浅教过信都离难,所以虽然她为宣于谨法力所困,但仍艰难突破,传意给了就算没有入睡也能心感的未婚夫君。
其实在罗刹女被困之前,宣于谨假作无意的问起过信都离难的行踪,因他和信都离难是好友,罗刹女把爱郎的行踪告诉了他,可不知为什么,他明知道迷踪地正在寻找中,却仍然要执行那个残忍无情而且无理霸道的计划。
罗刹女知道信都离难再强也抵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何况还有那四十九道锁冥阵,因此用入梦术阻止他回来。但信都离难明知道他不来,这些人就会困住罗刹女不放,他一生狂傲霸道,从不输于人半分,怎么会因前方是龙潭虎|茓而遁避?
于是一场以寡敌众的大战不可避免。而另一边,宣于谨发觉了罗刹女暗中通知信都离难,干脆把她关到天影穹顶之下,作为诱饵。
冥王狂怒,誓要救出未婚妻,其势勇猛无匹,长驱直入,当场力毙十几位围攻高手的一半,另一半也都重伤,但这些人已经把他引入锁冥阵最核心之中,也就是天影穹顶之下。
3-74 六道大战的秘密(下)
此时,大量鬼兵从四野涌出,信都离难以为是手下前来救援,加之在车轮大战中法力消耗过甚,一时略有放松。哪知道鬼兵临阵倒戈,重创于他,与此同时,云深祭出了混沌两仪焚心鼎,宣于谨也祭出自己的法宝纠连锁。
混沌两仪焚心鼎是天门派创派祖师鬼谷子之物,纠连锁也是宣于谨密藏之宝,都是首回使用,法力无边。而信都离难被好友算计、被部下背叛、未婚妻被囚、自己重伤、以已敌寡、悍战十余绝顶高手、如今又蓦然出现两件异宝攻击他,再也支撑不住。
开天辟地般的撞击,小鼎出现了裂痕,但纠连锁却像一条章鱼,园形鱼连击中信都离难的胸膛,使他鲜血狂喷,而八条带着倒刺的铁索就如同八只爪子,分别从信都离难的手腕、脚腕、琵琶骨、胸、腹八处穿过,牢牢把他制住,使他动弹不得。
那样强悍霸道的人居然就这么被生擒,落得如此屈辱凄惨的地步!
这一场子惨战,各道高手只剩下少半,而且全部重伤,但终于抓住了冥王信都离难,大家挣扎着把带到天影穹顶下,正要施法把他定于天影穹顶之际,意外发生了。
被困于此的魔女罗刹突然摆脱了法术钳制,抢了昏迷的信都离难就走,宣于谨与云深率众在后紧追不舍,二人被迫到一处深谷。
魔女罗刹知道两人不可能逃脱,又无法取下信都离难身上的纠连锁,更知道冥王殿下宁死也不愿受人摆布,况且被定于天影壁就要承受千万年的酷刑,于是忍痛杀了未婚人君的肉身。
为防止宣于谨追杀利用,连他的魂魄也打散,只把他的真元、法力和一丝灵识,凝于自己精心培育的伤心花种之中,之后施展魔法,把花种、冰魔刀、锁麟龙、外加自己的法宝水心绊和魔道修炼至宝一起,丢进了只有自己知道的四海结界。
信都离难将死之际,有过一瞬间的清醒。他似乎知道罗刹女要做什么,却无力阻止,因此只说了一句话,掷地有声,一诺千金:本王若能转生,定要打上天道,杀了宣于谨、救回你,仍然为我之妻。
接着四海之界关闭,宣于谨追来,却只看到信都离难失了魂魄和真元的尸体。
魔女罗刹傲然起身,愿以自身定于天影穹顶。她愿意忍受无涯苦难,只为给黎民苍生一个喘息之机,暂解十洲三岛的苦难,也为了要等信都离难回来,实现对她的承诺。
可她虽自愿,但法力却不足,于是天帝宣于谨舍命施展大功法,把那些背叛信都离难、叫嚷着取代他成为冥王的鬼道众高手化为无数黑沙,填补到定影壁上的空白。
至此,六道第一次大混战结束,迷踪地虽然一直没有找到,但因为魔女罗刹和众多鬼道被定于天影穹顶,镇住了稳定之界,树|茓之水又流回沧海岛绵延池中,所以十洲三岛重新导正,灾难也慢慢过去了。
根本没有什么六道分为两大阵营,从来都是混战,但因为魔道和鬼道失了首领,而妖道的妖王出力最少且早就战死、所以在利益分配中所得不多。但妖道有妖界,鬼道有冥界,天道自有天界,所以只有魔道受到了最大的压制。
天帝宣于谨为将魔女刹和鬼道众高手定于天影壁,法力耗尽,没有千年修养不能恢复,因而关闭了天界之门。他临走之前,与六道大战中幸存的各道门派首领们立誓,绝不把六道大战的秘密说出,免得魔道、鬼道和妖道因为不服而前来寻衅,再度破坏十洲三岛脆弱的平衡。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知道这不是件光明的事,因为他们为了自己的安宁牺牲了别人,还用了这么卑鄙的手段。但是沧海黄沙,光阴荏苒,时间抹平了一切,除了这本忠实记录的书,谁还知道那几千年前的秘密呢?
虫虫跪坐在《始书》前,浑身冰冷,就连血液和呼吸也是冷的。
不知过了多少时光,书翻了十几页,场景人物不断变幻,耳边华显子的讲解之声也没有断过。她,终于了解了这一切。她曾拼命要得知的秘密,她曾以为可以化解的仇怨,她努力要到达的地步,今天,全部实现了。
可是,她忽然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因为她发现她并不想知道这些。
原来,她心中的不安是有缘故的,因为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当她解开一个秘密的同时,她可能要失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那是用一切也无法弥补的。
早知道如此,她还会这么做吗?
最后一页书上的画面不断反复闪回,她看到鲜血遍地,信都离难一声不吭,可是深黑的眼眸中有着那样被背叛的痛苦和伤害,被侮辱算计的愤怒和悲凉。
纠连锁穿透他的骨头和血肉,发出轻微却剌耳剌心的撕扯断裂声,他的血、他的汗汹涌而下,染红了眼前的土地。一个人怎么可能忍耐至此,倔强的不求饶,甚至不允许自己软弱昏倒?!
他要亲眼看着自己被折磨,因为他要把这一切刻在心里,就算肉身尽毁,魂飞魄散,就算失去前生的记忆,只有还有一点真元,一丝灵识,只要他可以历经千年而重生,他就可以加快起这一切,他就要讨回这个公道!记住这一切后,他才会昏倒。
虫虫的心,因为看到这一幕而碎成了粉末,锥心刺骨的疼啊,令她泪水滚滚,遍洒《始书》。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穿越到那个时候?!假如她在,她绝对绝地不允许任何人这么伤害他、算计他、利用他,绝对绝对不会容忍别人这样折辱他的骄傲、侵犯他的尊严!
她宁愿替他承受这一切。
这就是爱,不亲身经历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可是她明白罗刹女的心,因为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做!
抬头望去,泪眼模糊中,那个浮雕美女不言不语,脸上亘古不变的神情那么痛苦。她也在为那个男人心痛吗?心痛到忘记自己千年来所承受的折磨?
穹顶上的罗刹女是有生命的,不是一件死物,在等着她的大魔头花四海,或者说冥王信都离难的转世相救。罗刹女所做的这一切感天动地,况且两人又有婚约,故事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花四海救回自己前世的妻子,杀了天帝宣于谨,然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因为现在的大魔头,以前的冥王信都离难曾经对罗刹女说过:本王若能转生,定要打上天道,杀了宣于谨、救回于你,仍然为我之妻。
也许,连整个仙道也会被灭掉,因为这些人的前辈都曾那样伤害和侮辱过他。
那她呢?算什么?只不过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异类?除了那莫明其妙的南斗之气,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是他生命中的Сhā曲和过客,一个小小的意外?还是,她只是一个引领他找回自己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让她来到这里,遇到他,纠缠他,深深爱上他?然后在她无法离开他的时候,跳出来这样的结局?
他的生命中根本没有她的位置,人家才是王子和公主。可是她那么爱他,揭开这个秘密时已经来不及收回自己的心。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瞬间,虫虫想毁了这本书,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独自出去,和大魔头继续在一起,永远不让他回忆起这一切,甚至想办法带他回到现代去。可是这黑暗的念头一起,她就开始憎恨自己。
假如那大魔头有一分爱她,也是因为她内心的光明,她的磊落与善良。她可以忍受一切,怎么让他鄙视她、轻贱她、恨她,毁掉他心目中的她的唯一美好?
可是,真的要学海的女儿,学那条悲伤的小人鱼,最后成全了别人,自己则化为海上的泡沫吗?
3-75 没路直接跳悬崖
「小丫头,你哭完没?那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华显子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大概以为虫虫是吓哭的吧。
虫虫艰难的合上那本书,差点砸到华显子,吓得他往旁边一跳,落在封面上。
「你要过河拆桥,杀了我老人家吗?」
虫虫不理他,先抬头看了看穹顶,面对着罗刹女那绝美而悲伤的面容,她忽然感受到恐惧。解救下这美人,她就会失去大魔头。就算他回忆不起前生,面对容貌和心灵都如此完美的人,是个人就会选择。
她不够美丽、不够温柔、不够牺牲、她拿什么跟人家比,就好像琼花术树对比路边小草,她会输得连最后的一丝尊严都不剩。
可是,解救罗刹女是大魔头的愿望。她,能不帮他吗?罗刹女能为他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她为什么不能替他着想呢?即使,那意味着她的心碎,她的离开,可她她能能扭转什么吗?
唯一的,就是所做的这一切不让大魔头知道,这样他离开的时候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
看,这多牺牲,多文艺,多么高尚,如此默默付出而不求回报,在戏码到达Gao潮的时候,在大幕还没有落下的时候,微笑着翩然退场,风度好得无与伦比,崇高得连苍天都会感动。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不甘心,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会用尽一切手段要夺得他的心呢?她真的会那么做吗?会死气赖的硬Сhā一脚,破坏人家哈皮安定吗?
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直接跳悬崖。现在先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再说,就算会输,意思意思也要光明正大的战一下。她可是八剑弟子,是魔王花四海看中过的女人,怎么能没有这点勇气和觉悟?!
想着,她用力抹了一下眼泪,深呼吸了三次。
「你要做什么?」华显子一直偷眼观察虫虫,后来发觉她似乎不是害怕,而是伤心绝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后来又见她咬牙切齿的喘粗气,有点怕他这位双倍徒孙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我要救她下来。」虫虫忍着心中的酸涩一指穹顶。
华显子吓了一跳,双手乱摇道:「不行不行,虽然我很同情这位美人,可是她下来,十洲三岛又会倒转,那样百姓还会如蝼蚁般死去,她这么多年的牺牲也白废了。你没看到那边吗?树|茓之水已经溢出来了,现在想办法阻止这种情况恶化都来不及,你还要火上浇油吗?」
虫虫不理他的激动,走到「水银池」边,问:「这里是通向沧海岛的绵延泉吗?」
「没错。」华显子点了点头,「想必隐流的首领把秘密一代代传了下去,现在的岛主一定知道绵延泉干涸,十洲三岛大难临头的事,只是因为那个誓言的关系,六道大战的秘密被隐瞒了。」
「双倍师祖你真聪明。」虫虫强颜欢笑,「可我没说马上解救罗刹女,我会想办法先到迷踪地,然后重新种上一棵七宝琼玉树,定在那儿不就得了。」
华显子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踪地已经跑了,找不到了。而且,定住迷踪地的玉树是天地造化之物,你又去哪里再弄来一棵?」他当然明白这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可是寻找迷踪地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迷踪地跑不出十洲三岛,就一定找得到。」虫虫握了一下拳,「至于七宝琼术树,我虽然没办法再弄一棵,可是你刚才没看到吗?玉树倒后,散了一地的玉粉,云深师祖用一个盒子收集起来了,或者,可以想想办法。」
「啊,你不说,我倒忘记了。」华显子大叫一声,倒惊到了虫虫,「云深这小子郑重其事的把玉粉收起来,说不定有什么想法。这小子和我师兄很亲,也许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现在那盒玉粉在哪里?」
「还说呢!」虫虫叹了口气,「前些日子,鬼王杨伯里冒充大魔头偷袭云梦山,抢走了混沌两仪焚心鼎和那盒玉偻。幸好我师父拼死力战,结果杨伯里遗下了玉粉,只把小鼎拿走了。
华显子闻言又是啊啊啊的惊叫了半天,然后气愤地道:「怎么怎么不小心啊!混沌两仪焚心鼎是我师兄的法宝,很厉害的,但他说那法力太过霸道,一直不肯用,后来在六道大战中给信都离难力顶出一条裂缝来。哎呀,被坏人拿走可怎么办!唉,难道是天意难违?」
虫虫翻翻白眼,非常无奈。
这些古人啊,总讲究什么天意,什么规则,从没想过努力去争取一件情。十洲三岛的危难,全因为迷踪地的失踪,为什么几千年来,从没有人试图去找?为什么试都没试过就以为一定找不到?为什么会以为是天要亡十洲三岛,从没想过这一切只是人祸呢?
唯一寻找过迷踪地的就只有花四海,第一次在就要成功的时候,被那个阴谋破坏了,第二次他是要在迷踪地上盖通天塔,被她给破坏了。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从迷踪地上盖塔就可以找到去往天界之路?为什么花四海会知道这些?既然天界之门封了,为什么草木兵会降临在北山王宫?难道天界之门就在北山王宫内吗?
「玉粉又没有丢!」虫虫喝道:「老子不管天意,老子要顺心顺意!一定要找到迷踪地,重建七宝琼玉树,让十洲三岛别在翻来覆去的折腾!」
华显子听她「老子老子」的乱叫,不但没有发怒,反而露出欣慰快意的笑容,「你这小丫头很合我脾胃,可惜我生前没遇到你这样的人,不然一定要收为弟子。但是,杨伯里是谁?」
虫虫续无奈之后又叹了口气,「双倍师祖,你肩膀上架着的那个园形物体,难道不负责思考吗?我刚才说了,是『鬼王』杨伯里,而在你的记忆里,六道大战时有人叫这个名子吗?」
华显子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双掌一拍,虽然是魂体,却也发出「啪」的一声,「六道大战时,原来的人道之王叫杨伯里,当时被信都离难,也就是你说是那个什么什么花四海掌毙。你知道,不是死于冰魔刀下的人是不会魂飞魄散的,难道他自此入了鬼道,重新修炼起来?想当年老杨头虽然是人道中人,却是有异能的,否则也接不了信都离难一掌。唉,当年战后,那些重伤高手也没活多久,要不然就是修为大损,不然也不会没人注意到杨伯里的事。」
虫虫想想,也觉得是这样,而且好多解不开的谜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以前万事知曾经说过,现在的北山王族并不是六道大战时的人道之王,是后来篡夺的王位,以前的王族就是姓杨。但是因为年代之远,很少有人提起。想必杨伯里死于花四海、也就是当时的信都离难手下而不甘,偷入鬼道修炼,当上了鬼王以报复。
他因为参加过六道大战,自然知道其中的关键和细节,居然忍辱负重,隐藏了鬼道的修为,拜入云深门下。这不难猜出,他潜伏多年,为的就是夺取混沌两仪焚心鼎和玉树粉,也是为了等待机会以东山再起。
看这意思,他是要在重生后称霸天下,至于他为什么要那两件东西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一定是有阴谋。
刚才看书之时,虫虫也是第一次知道以前的人道之王居然是杨伯里,也非常震惊。可是六道大战中让她震惊的事太多了,反而这件事很一般。
只是不知道杨伯里两世中的长相不同了,为什么花四海和前世信都离难却长得一模一样呢?也许,是他心中要重生复仇的执念,令他的面容也没有改变。
3-76 北山淳是冒牌的
「有玉粉就有转机。」华显子有点兴奋的道,「我呆在这书里千年之久了,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重见天日。我师兄引领你来到这个世界,说不定真的别有深意。」
「深意你个头,把我弄来的时候怎么没问问我同不同意,还有基本的人权没有!」虫虫有点气,感觉整颗心似乎都被割开翻转过来,把最柔嫩的地方暴露在粗砺的沙地上,只觉得疼,可是却说不清创口在哪里。
现在要怎么办呢?虽说打算找到迷踪地,重新种出玉树,但这只是个方向,具体怎么做,她一点儿主张也没有。忽然又想起那个小鼎,总觉得杨伯里肯定在谋划着什么阴谋,「我苍穹和桃花师叔还被关在鼎里呢,也得想办法救出来才行。」
「那鼎的宝气很霸道。」华显子道:「所以尽管它是天下罕见的法宝。不过你也先别瞪眼睛,越是好宝贝,越是不好驾驭,就算老杨头潜伏在咱们天门派多年,会使用此鼎,也未必会修,我们只要在他领司出修复之法前抢回鼎就行了。」
「我们?」
「是啊。「华显子一脸想当然的神色,「我即找到我的双倍徒孙,自然要和你一起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又不是镇着稳定之界的材料,呆在这儿也是白搭。」
虫虫惊得嘴都合不上。华显子是书魂,是要附在书里的,难道难道让她天天背着这么重一本书吗?那她练乌龟功好了,反正和背个重壳差不多感觉。
「我也可以附在那个金色羽毛里啊啊。」华显子似乎知道虫虫心中所想,一指虫虫的脖子,之后没等虫虫回话就化为一缕白烟,冲了过来,一派强买强卖的作风。
虫虫只觉得脖子一凉,这位双倍师祖就已经在她颈窝处说话了。这让她分外不习惯,连忙取下,把那条万事知作为她奴隶的标志金尾羽项链缠在手腕上。
「你老人家说得容易,我现在连杨伯里跑哪里去了都不知道。」虫虫道:「奇了怪了,他拜入云深师祖门下时用的居然用自己的原来名子,也不怕被发现吗?」
华显子因为附身在金尾羽里,身子又小了,目前只有一寸大,立在虫虫的手腕上,「傻丫头,越是这样才越不容易被人怀疑呢?这个老杨头,实在阴险狡诈得很。唉唉,怎么这羽毛有小鸡味。」
虫虫不理会他的抱怨,只发愁道,「迷踪地我见过,虽然都说它跑掉后就再找不到了,但毕竟有些希望。玉粉应该在我师父手里,是装在一个铁盒里的,我辈份低,没见过里面的东西,但盒子是一模一样的,应该没错。但是如何才能重新种成玉树呢?」
华显子捋着胡子,若有所思地道:「这要问问云深那小子。」说着,望了望穹顶。
虫虫非常纳闷,不明白为什么花仙子双倍师祖总往上看,难道是欣赏罗刹女的美貌?再说了,云深师祖和天门派上派高手在276年前集体失踪了,现在到哪找去。
忽听华显子道:「看到穹顶上那块最大的圆石了吧?就是云深那小子幻化的。你刚才也看到了,当初罗刹女虽自愿被定于穹顶,但因法力不足,宣于谨把鬼道一众高手化为了黑沙,帮助填补漏洞。可是天长日久,穹顶还是渐渐松散,云深那小子还真有济世救民的大无谓精神,居然带着天门派一派高手,自愿化为圆石,补上了穹顶之洞。」
虫虫「啊」了一声,没想到让白沉香困拢多年的本派高手失踪之谜,原来是这么回事,忙问:「你没有给他看书?让他明白他们当初那样对大魔头是多么残忍可怕,多么错误的事!」
华显子一撇嘴,「你当谁来都能看这书啊,只有八剑弟子可以。这事说到底,天门派也要负上一点责任,我也不想这秘密给出别人看到,损了天门派的名誉。当初我师兄要我和云深一起管理派中事务,我却沉迷于炼器的快乐,说来我也是罪人,当然要对外人拼命隐瞒才对。所以,别人到了这井下,看到的始书只是一块机关石头,只在在八剑弟子眼中过是一本书。而且这井也是当年六道后宣于谨布下的结界,如果有人落井,井口就会自动封死,一百天后才会重开。」
「这是干什么?想让落井的人饥渴而死,好保住此处的秘密啊。」虫虫嗤之以鼻。
「那有这么简单,宣于谨可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华显子道:「井一关闭,井内就有慢性毒气散发,到了百日,有修为的人会被化为一粒沙,去堵穹顶,普通人就变成清气了,井开之后散去。」
虫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堵住口鼻,怒道:「这是心思缜密吗?明明是阴毒,做事这么绝的,当心宣于一族到他这儿就再不能繁衍后代。」她尽量说得比较文雅,实际上是想说,做事这么绝,一定变太监的。
华显子看虫虫的样子,不禁笑道:「你现在防范也没用了,千年来,掉进井里的人和动物不计其数,哪有一个生还?再说了,你现在也不能走,要想找云深那小子问话,非要一点点用本派的传心术慢慢唤醒他才行。」
「就怕没等问他话,我就先挂了。」
华显子不明白「挂」是什么意思,但大体明白虫虫之意,得意道:「有我老人家在,你怕什么?包你死不了。其实若不是井闭,咱们也没有机会、没时间传心于云深,但这要靠你,天六门派的法术,我唯独不会这一件。话说,好多年前有一个漂亮的小子闯进来过,叫什么北山意,才几岁的小东西,就聪明得不得了。当时他是被他的哥哥推到井下的,我老人家看他哭得可怜,一时发了慈悲,护着他睡了百日,井开后给丢了上去。」
虫虫听到这儿,恨不得抱住华显子,使劲亲几下,可惜他是魂体,无法做到。原来西贝也掉进过井里,若不是双倍师祖,这世上就没有西贝了吧?那样,这世界该是多么乏味?是怎样的损失?
不过一想到北山淳,她又有点恨,「我就知道北山淳不是好东西,那么小就那么狠毒,把亲弟弟推到井里。哼,他倒是和宣于谨像是亲兄弟,办事总带着斩草除根的劲头。」
「人的地位不一样,考虑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他们都是一道之王,自然残忍凶狠些,不然也做不到那个位置,就算做到,也管理不了。」华显子倒很淡然,「你也知道,北山一族本不是人道的王族,是后来篡夺的王位。他们一族本是守护南斗星的,后来沾满了俗世,抛弃了使命,结果受到了诅咒,异能一出就不能再长大。这对于人类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北山一族的王血是单传的,也就是说,每一代只出一个王,我想这就是那小家伙的哥哥要推他入井的原因,因为他才是这一代的人道之王,你刚才说的什么北山淳是冒牌的。」
3-77 始书的灰烬
惊啊惊啊惊啊,惊到后来已经麻木了,不知道还会听到什么事。
原来西贝也是一道之王,只让他做个魔道的军师实在太委屈了。北山淳还说什么自己的弟弟自小离家,完全是被他逼走的。他那个王位还不知道怎么保来的呢。
而西贝,尽管心里明白这些事,却还阻止大魔头杀北山淳,尽了兄弟之情,可真是个温柔厚道的人哪。
「这小子被摔倒到井里时也不知道这个,我怕他出去后还是会遭毒手,干脆多事,告诉他,他才是北山王的王储,因为他身有异香,叫做迷情冷香,那是别人无法模仿的。还告诉他,如果有人闻到他的本命香,就是他命定之人。」华显子孤寂了千年,本身又是活泼爱说的人,此刻见了虫虫很投缘,因此话多得很,「然后我弄昏了他,让他把井内的一切都当做是作梦,只把我的话当成是梦中所感的。我这样做是为他好,如果他能记得这些模糊的梦境,就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脉,如果能忘记,那就是造化了。但是,他不能被蒙在鼓里,是不是?」
前调像莲花清香冷淡,中调却如玫瑰般浓郁诱人,尾调是绵延的缠绵、欲语还休,意味悠长,那是迷情冷香吗?
虫虫听到这儿,蓦然感觉那香味又钻进鼻子似的,虽然麻木了,但还是更惊了一下,「可是双倍师祖,我可能闻到了他的本命香。不过命定之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我嫁给他?」这念头让她冒了冷汗。
本来,西贝是天下罕见的极品男子,可是她的心已经给了那个大魔头,再也拿不回来了。但是命运又是什么?如果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为什么要她遇到那大魔头,爱上他、深爱上他、继续爱他、不能再爱别人?
华显子也很惊讶,没想到虫虫能闻得到迷情冷香。但随即一想也就明白了,虫虫身上有南斗之气,不管这气是怎么到的她身上,在某种程序上,她就是南斗后裔,自然能闻得到那小子的本命香。
「是不是嫁给他,要看你的意思。」华显子挤了挤了眉眼,显得很暧昧,「作为守护南斗星的家族,他是你的守护者,至于是不是要『贴身』守护,要看事情的发展。我看那小子不错,长得好,心地纯良。怎么样?考虑一下?」
虫虫叹了一口气,没理会华显子的话,只觉得揪紧的心瞬间轻松了。西贝那么好,她不能伤害他。而爱,是这世上最伤人的东西。爱了而得到不反馈,天底下所有的酷刑都不及上这更痛苦。
看她不说话,华显子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可惜我的前世因果镜,六道大战后就只剩下一个,被云深带回到天门派了,现在想记录什么可难了。」
虫虫刚想说唯一的前世因果镜日前在她手中,就听到耳国传来一声巨响,山崩地裂一样,井下大殿也跟着震动起来,吓了华显子一跳,连忙把身体缩进金尾羽中,「怎么啦怎么摔跟头?我们还没和云深通话呢!这是出了什么事啦?」
虫虫一愣,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全部涌上了心脏,心里不知道是喜是忧,抬头看了一眼穹顶上那个不动也不说的浮雕美人。
他要来了!花四海,也是信都离难。他要来了!这一刻还是不可避免,怎么办?难道三个人非要面对面,非要做出艰难的选择吗?没有办法回避吗?
她落井很久了,花四海在外面一定急坏了,这声音就是他强行寻找井之结界发出的。
「大魔头,我在这儿!」她想考虑好再做反应的,可是本能部慢快于思考,语毕,泪落。这样理直气壮的等待他,这样全心依赖和信任的感觉,只怕不会再有了吧?
没有水心绊,所喊的这一句也没包含法力,但两人相通的心灵好像能在瞬间共鸣一样,又一声开天裂碑的巨响,顶上「咔嚓嚓」的裂开了一条张牙舞爪的细缝,一缕久违的阳光薄刃一样泄进了幽暗的大殿之中,也照进虫虫的心里。
接着,大块大块的石头落了下来,轰隆隆的响个不停。
虫虫不动,但金光神气自动涌出身体,在体外结成了防护光罩。她转头看了一眼,见天影穹顶似乎与大殿的石顶不相关似的, 别的地方已经坍塌陷落,唯它还保持不变,浮雕美人和顶上黑沙、圆石也都没变。
「虫虫!」一声呼唤,是他!
虫虫不想哭,好尽可能微笑着见他,可是眼泪却止不住。一回头,正看到冰魔刀的可怕气透隙而入,能自动辨别似的,绕开虫虫身边凡尺,带着刀主人本身的狂怒,把遇到的所有东西全部一斩两断,包括那本《始书》在内。
「啊」的一声惊叫,不是虫虫,而是华显子,因为冰魔刀上毁天灭地的气息,砍到人就会使其魂飞魄散,砍到有灵气的物就会使其化为飞灰,就算千古奇书《始书》也不例外。
「他的脾气和以前一样。」华显子哀鸣,那个「他」显然说的是花四海,「他转世时,罗刹女把魔道道宝给了他,怪不得他肉身尽毁、魂魄离散,居然还能在千年内恢复得如此强大。倘若他回忆从前,魔功与冥功融合,天下还有谁拦得住!」
虫虫不理他,两眼一直望着头顶越来越宽阔的豁口,见一条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那,因为逆着光,周身被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整个人如神祢般威严高贵。
他向前走了一步,眼神中有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坚毅的嘴角竟然挂着一丝微笑,对着虫虫伸出了手:「我们走。」他说,简单的三个字,那真挚的感情却如此动人心魄。
「好。」虫虫哽咽着,跌跌撞撞的跑向他,似乎晚一秒,就会永远失去他似的。
而就在这时,那本即将化为灰烬的《始书》忽然凝成了一束灰色光芒,像是有着强烈的意识一样,蓦地向花四海打去。
当虫虫在自己眼前失踪后,花四海差点急疯了,带着增援来的魔兵和四道的精锐大军大战了三日三夜。
北山淳的军队,是在囚困他们时就已经调过来了,虽然全是由人类组成,但武器精良、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很不好对付;仙道的人来是在白沉香的带领下,想向北山王要回姚虫虫的,但花四海突然发了狂一样,此山淳立即暗示姚虫虫实为花四海所控,白沉香虽半信半疑,却不得已加入战团;鬼王杨伯里知道魔王未死,想起他在死海对姚虫虫所做的一切,心知没有幸理,干脆迅速投靠了北山淳,加入了围攻魔道魔王之列。
而魔道以一敌四,凭借花四海超群的实力和西贝指挥得当、危而不乱,不仅保持不败,还把北王王宫差点夷为平地,但却始终没找到虫虫的踪影。最后迫得花四海掘地三尺,把北山王宫翻了个底朝天,这才找到井之结界所在。
此刻见到虫虫安然无恙,花四海心中的欣喜战胜了一切。身后,有朋友帮他顶着,眼中,仅容下一个她而已,哪能提防突然袭来的灰芒?!
因此,什么反应都来有及了,就在虫虫的惊叫声中,那灰芒正中花四海的眉心,「哧」的一声消失不见。接着,一道可怕的血迹,蜿蜒着,顺着他挺直的鼻梁而下,两眼也迅速被血浸染。
他感觉头似乎裂开了,好像就要死去似的。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虫虫曾问他爱不爱她,此刻他很想回答她,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透过眼前血红色的帷幕,深深地望了虫虫一眼。
可是就这一眼,无心的爱意,内心深处冰融的温柔,说明了一切。
然后他向后仰倒。千年了,从没有在别人面前倒下过,现在却当着千军万马,失去了全部的意识和知觉,仿佛又回到了昏睡千年的黑暗之中。
3-78 痴丫头
虫虫扑了过去,深刻的品尝到了心胆俱裂的恐惧感受。不习惯他倒下,那一刻,感觉要失去他似的。
不过西贝反应也很快,本来他是站在花四海身后,指挥着整个战局的,见魔王受伤,立即抢了过来,一把托在花四海的肩下。「后会有期。」他当机立断,不给虫虫哭泣和不舍的机会。
魔道对抗另四道,凭的就是魔王的天下无敌。如今他一伤,局势对魔道极为不利,倘若有一丝犹豫迟疑。就会被北山淳抓住战机,到时候他们一众人就陷入了危局。况且,目前虫虫在震惊之下没有反应,清醒之后定然和魔王难舍难离,那时候想走也走不成了,不如快刀斩乱麻。
被魔王强行打开的井之结界,他模糊中有些印象。似乎小时候被哥哥威胁生命进闯入过,但又感觉似在梦中。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只把魔王背负在自己地身上,右手一挥,漫天花雨中,已经腾身在半空之中。
「撤回修罗微芒。」他吩咐。
马小甲没有应声,但已经依言而为,魔兵在他的指挥下进退有矩。虽退而不乱,人数虽少,但有攻有守,且战且退,四道联合大军。居然拦不住。
「北山意,你居然帮助魔道,毁我北山王族之基业么?」北山淳身着白色铠甲,向半空中一指。
眼看魔王就要被俘,却突然要逃走。四道中人有许多想要飞身追上,不过半空中落英缤纷。因为北山王宫中花草繁茂,更增加了西贝构柳丝此一法术的威力,那些美丽地花瓣看似轻盈,却如一张密实的网,阻得任何人也无法御器而飞。
「我不让他杀你,因为你是我的兄长。」西贝头也不回,「可是我也不能让你杀了我唯一地朋友。」随着话音,人已远去,马小甲率一众魔道门人也迅速撤离。
转瞬间,刚才还激战处处、血肉横飞的战场,此刻变成了断壁残垣、死伤遍地的荒败之所。一切就好像潮水来袭,来得快、也去得急。而且,每个人都看到地宫的入口,看到跪地痛哭丧着脸的虫虫。
「蚂蚁,不要惊慌,有为师在。」白沉香飞身而至,把虫虫护在身边。
他先是接到西贝柳丝的传信,说偷袭天门派的是魔道叛徒勾结外人所做,魔王并不知情,对天门派地损失表示歉意,然后说人道之王北山淳扣留了他的七弟子。
自虫虫走后,他没有一天不提心吊胆,此刻听到了消息,哪有不立即赶到北山王宫之理。何况,魔道来送信的人还奉上了却邪双剑和一只病狗、一只病鸡,确实是虫虫一直带在身边的,它们身上明显有鬼道阴功的重创痕迹,由不得他不信西贝军师的话。
不过后来风云突变,北山淳说是花四海制住了他的劣徒,并要求联手对抗魔道,对此他半信半疑,虽然基于事先地盟约Сhā了手,但一直没有尽全力。待到后来见花四海发狂似的把整个北山王宫的地面全掀起来,就感觉花四海是在找人,八成就是他的劣徒,心中的天平已经倒向了魔道一边,手下也偏了。
再后来,见花四海打出了个地宫入口,并冲了进去,口中还叫着自己劣徒的名子,然后突然昏倒,就猜可以是地宫中有法术机关。但他不猜到花四海英名赫赫,这回居然关心则乱,中了暗算。
此时见北山淳一边指挥部分人去追那肯定追不上的魔王一行,又指挥部分人守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地宫入口,连忙上前把虫虫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心中对这个北山王完全不信任了。
而虫虫因为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阅读《始书》,体力早就透支,又被各种意外打击,当见到花四海重伤地一刻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等白沉香过来救她,只叫了一声「师父」就昏了过去,由跟随师父过来的商帝乙背着,人事不知。
「白掌门请慢走。」一直蒙着面的鬼王拦住了欲走的白沉香,「今日与魔道大战,复工是已经撕破了脸皮,今后要如何是好,还要从长计议。」
白沉香皱了皱眉。
他为人一向光明磊落,从不喜遮遮掩掩之人,再说,鬼道本是魔道的盟友,临到战场反戈一击,实在令人不齿。他不明白北山淳怎么能够信任鬼道,但他不想与之有瓜葛。
何况,这人的面目虽然认不太清,可他总是没来由的有一种厌恶感,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小徒受伤,恕我不能久留,先行告退。」他略一抱拳,「魔道一时半会儿攻不过来,北山王宫也需整理安顿,天门派就不叨扰了。告辞。」说着大步先行,走到北山淳身边时又客套两句,然后匆匆离开。
北山淳本做了挽留,但一来他的北山王宫已经成了破瓦烂屋,没地方招待客人、盟友,二来白沉香不信任了北山淳,自然不能呆在人家的地盘,三来剑仙们飞来飞去也方便,因此仙道一行人一直走出几百里,才留宿在一个小镇中。
虫虫醒来即大哭,鼻涕眼泪全抹在了白沉香的衣袖之上。白沉香见她容颜憔悴,一时不忍,强压着心中的疑惑,任好哭了个天昏地暗,神噎着把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包括她被杨伯里扔入死海、她如何进入的北山王宫和六道大战的秘密。
白沉香也是有近千年修为的人,而且还是气度雍容的一派宗师,但这些大小小的震撼仍然让他目瞪口呆,脸上现出平时小八才会有的呆愣表情。
他想不相信虫虫所说的一切,因为实在太离奇,但《始书》虽然毁了,却有人证存在,华显子师叔祖的出现令他不得不信。虽然他入门时,华显子已经不在天门派了,不过他经常听师父云深说起这位制器的高手,所以很快就接受了事实,不管这有多么艰难。
对于杨伯里的事。虫虫说得有根有据,有节有理,也容不得他不信。
原来。他心中的正与邪并不是绝对的,从某种程度上,天门派乃至整个仙道都欠了魔王花四海、或者说冥王信都离难。但尽管如此。他现在还是要率领仙道魔道为敌。因为若罗刹女若被救出,十洲三岛就会倒传,百姓就要大难临头。
毕竟他的「爱徒」说要去寻找到迷踪地的事还没半点影子,六道也没有彻底解决十洲三岛的危机。虽然这样做对不起那位善良又坚贞的罗刹女,却也只有请她再忍耐些时日。之前,魔王花四海若已记起前尘往事,也绝不能任他先下手。
听到这个决定。虫虫大为不满。不过她也知道,在这件事中,谁也不能任性,否则罗刹女千年的苦熬和牺牲全是白费。她的心地那样好,假如从酷刑中解脱后,仍是要面对哀鸿遍野,恐怕也不好受。
「我去游说花四海。」她带着私心提议。
「不许!」白沉香断然反对。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自己的徒弟和花四海之间有情。若说以前还有怀疑。那么从虫虫跑出云梦山,拼命要还花四海一个清白,还有花四海在北山王宫中近乎疯狂的寻找虫虫的举动中,一切皆了然。
他一直提防仙魔之恋的发生,不是不相信魔王也会为了「情」之一字而深陷不拔。也不是为了门户之见,而是仙魔恋会引来天劫。
老黑和蝶翼就是先例,以前他失去过疼爱的小师妹,如今怎么重蹈覆辙,再失去心爱的弟子?
「可是他的伤——」虫虫冲口而出。泄露了她真实的目的。
「他的伤无碍,听你所说。一定是《始书》中的意念要令他忆起前尘往事。倘若他想起——」白沉香长叹一声,知道硬要拆散他们会令虫虫多么伤心,可是这恶人他不做,谁会来做?
虫虫低下了头,明白白沉香要说什么。花四海若恢复记忆,心中还有她容身的地方吗?
此时的华显子已经从暂时寄居的金尾羽中换到了一册书中,由白沉香早晚待奉,他在一边看到白沉香师徒的这番对答,再想起虫虫和魔王之间的态度,也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Сhā嘴道:「信都离难可以娶两个的——」
话一出口,刹那间招来另两个后辈的两对凌厉白眼,吓得他把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白沉香是不想让虫虫应了天劫,虫虫是因为从现代而来,有着独立自主的爱情观念,怎么会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她要么不要,要就要全部,否则宁愿远远离开,心碎一辈子。她的爱,有自尊。女人,也应该有自尊,这样才值得男人来爱。
「我只要看看他就好,然后就回来,保证听话。」为了见花四海,她第一次哀求别人。
白沉香坚决不允。
「师父,你为什么不明白呢?」虫虫耐心的解释,这一回没有采取忤逆地态度,「他若恢复记忆,并不只是改变对我的态度,以他那霸道绝然的脾气,他会不立即救出魔女罗刹吗?您刚才也说了,不能让他这么做,至少要等到我们找到解决十洲三岛危机的办法。可您是要和他武力对抗吗?是要搭上好多人的性命吗?为什么不让我去试试,去劝他再等一阵子?师父,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想他想得要死,可是我怎么会一味只顾自己,不为他,不为你,不为天门派的师兄弟们,不为那些脆弱的百姓着想呢?师父,您就让我去!你想想,如果他想起来,还会留我呆在他身边吗?什么天劫,那是根本不会出现的。」她不想哭,想忍住泪,可是却做不到。
白沉香半晌无语,最后摸摸虫虫那红色的柔软短发,「痴丫头啊!」
3-79 他的决定
三天后,身体恢复、心理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的虫虫光明正大的来到修罗微芒。
那是大魔头的驻地、他的地盘、某种程序上也是他的家。
虫虫一直想来这个地方,但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没有踏到过修罗微芒的土地,这回算是奉师命前来,魔道的人也没有阻拦她,甚至马小甲亲自来迎接,这反而让虫虫忐忑不安。
什么时候,魔道和仙道这么友好了?还是他——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马小甲话很少,基本上问好几句才回答几个字,惜字如金到和花四海媲美的程序。不过从他的只言片语中,虫虫还是得知花四海已经清醒了,伤势并没有大碍,这几天一直呆在黑石王殿,从来没有出来过。
「不用通报一声吗?」绕过了一层层的防备结界,虫虫仰望着山顶那孤独森冷的黑石王殿,忽然产生了怯意,不想再向前一步,尽管是那么想见到那个心中的人。
「西贝军师有吩咐,虫小姐何时到,何时可进入黑色王殿。」马小甲答,神色间看不出一丝情绪,「虫小姐顺着这条小路前行即可,前方已无阻碍。」说着,向侧面跨了一步,巧妙的把虫虫让在了身前。
虫虫抬眼向上望去,只见一条小路笔直的通向山顶,现在的她距离那个传说中很少人能进入的黑石王殿,还有那个朝思暮想的人非常近了,可是她却感觉遥远的心寒。
她向后退了一步,内心深处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很想转身跑下山,因为假如迹底不揭开,迹题就永远在那儿,她不会失去什么。但,她不能那么做,她只能强逼着自己煞住脚步,对静静等待的马小甲道了个谢,咬着牙向前。
姚虫虫,你要勇敢!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面对他、面对问题、面对任何可能出现的结果!你一定要坚强。她对自己反复说着,脚步沉重的走,每一步都那么艰难。
她多么希望这条路长得没有尽头啊!但无论多么长的路也有终点,尽管她走走停停,不断的迟疑,不远的距离从早上走到了中午,却终于不可避免的站在黑石王殿前。她面对着紧紧关闭的沉重的石门,鼓了半天勇气,用力推了下去。
没有想像中的沉重,大门开了。一缕午后的阳光紧随着门缝倾池了进来,在黑石地面上投下了一道剑光样的亮色。但这明亮照不到巨大而空旷石殿里面,也照不到最深处的黑暗。
这就是他日常呆的地方吗?这么冷寂、这样孤独、高高在上、却没有半点温暖。他为什么要把自己隔绝在这里,拒绝一切的接近,难道只是因为他心中隐约存在前世的承诺,所以才抗拒任何人?
虫虫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黑暗,只觉得踏入石殿的一刹那,寒意扑面而来,在正午的山路上走出的一层细汗瞬间被退回了毛孔,分外难受。
她紧张的向里走了两步,眼神扫过整个空荡荡的地方,终于发现有一个人就坐在大殿最里面的长石塌上,怀抱着冰魔刀,两条长腿一条屈在胸前,另一条长长的伸直,低垂着头,散着的长发遮住了脸,宽阔的肩膀有点绷紧,整个人如沉默的山岩,不动也不说,似乎有千年万年了。
虫虫的心好像被重击了一样,好半天没有跳动一下,之后又狂跳不止。
他起起来了!他想起了他的前世,想起了一切!那他现在的记忆中,还有她的存在吗?会不会忘记了今世,彼此要像陌生人一样对待?
「大魔头。」她试着轻喊。
花四海没有动,真的像一块黑色的冰雕。
「大魔头,你醒醒,是我,我来看你。」她有点急了。
终于,花四海动了动,慢慢抬起了头,冷厉的目光扫了过来。
「你是谁?」他冷冷地问,声音中没有半分感情,「谁允许你进入这里?」
瞬间,虫虫浑身的血液全冻住了,任何的打击也不会比这一个更严重,最坏的预计成为了现实。他忘了她!他们之间的温柔、火热、亲昵、共同经历的生死,他全忘记了!
怀疑地瞪着他,想找出一点点往日的感觉,却半点也寻不到,他的眼神如此陌生,甚至还带一点点厌烦,似乎真的把她从记忆中全部剔除了。
她说不出话,震惊的站在那儿,脸孔雪白,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这一切,是真的吗?
「别让本王再重复一遍。」冷漠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拒绝感直接杀死了虫虫心中的温柔。
「我是姚虫虫,天门派白——白沉香座下七弟子。」虫虫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中挤出来,每说出一个字,心就碎裂一块,说完这句,瞬间成灰。
他真的忘记她了吗?还是故意这样做,以成全对罗刹女的前世承诺?她半信半疑,也分辨不清,可是心痛却是双倍的。
「那么,天门派的低级弟子,来此何事?」花四海皱着眉头,「本王提醒你,这是最后一次,再随意闯入修罗微芒,杀无赦!」
「天门派恳请魔王殿下,暂时不要进攻北山王宫,我们会想办法找到迷踪地,解救魔女罗刹,魔王殿下可否同意?」悲伤、震惊、绝望,反而让虫虫异常清醒,还有点点愤怒,所以声音中有一股顶撞的意味。
他若杀她,她就死于他的刀下又如何?省得这些零碎的痛若。
而且他记起一切,就应该会去救罗刹女吧?那她不如开门见山的直说,至于以后怎么办,她现在乱得很,要离开这里后好好想一想。
「不行。」他生硬地说。
「可是如果毁了天影穹顶,十洲三岛会倒转。我知道你不介意天下苍生的生死,但罗刹女这么多年的苦不是白受了吗?」
「不行!」
「要不然,魔王殿下给个期限?」
「不行!」
「你怎么不讲道理?」虫虫有点火了。
「一千多年前,何曾有人给过本王机会,和本王讲过道理?」花四海冷笑,「提醒你,天门派低级弟子,本王是冥王信都离难,魔道的首领是魔女罗刹。」
虫虫的悲愤一直冲到脑门,失去理智的想上前质问,可是她刚才站得太僵,此刻一急,居然自己左脚绊右脚,「啪」的一下摔倒在地。
花四海没动,但身体却异常紧绷,抓着冰魔刀的手收紧,指尖差点捏碎刀鞘,虫虫爬起来的时候正好一眼瞄到。
她一阵欣喜,然后悲伤,开心的是他没有忘记今生,悲伤的是他这种行为已经说明了他的决定。
3-80 一切交给时间解决
他的演技真烂,而她也真是白痴。
他想起了前世,怎么就会自然忘记今生?当是电影《鸳鸯重温》啊。
而且,他如果真的忘记了她,以他的脾气,她进门的一瞬间就会被一刀两段了,哪能容许她在这里废话边篇,语气还很挑衅、顶撞?!
他的身体一直紧绷着,那时对待强敌时才会有的状态,而她既然是天门派的低级弟子,用一根小指头就能随便捻死,犯不着如此戒备,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伪装、在撒谎、在和自己较劲。
而那名「天门派低级弟子」,是他对她独有的称呼,以前初相识时,他经常这样挖苦她。他既然记得住这个称呼,又怎么真的忘记了一切?
这番做作,不过是他在想办法拒绝而已。
其实他又何必如此?难道当她知道了他的决定,真的会为难他吗?
他是一诺千金、顶天立地的男人,正因为如此,他才值得她掏心掏肺的爱。
她既然知道他的两难,怎么会逼他?
虽然她不准备放弃他,可在当前的环境下,怎么会不退一步,怎么会迫他立即做出决定?如果她这样做,不是在争取他,而是在推开他。
她在现代没有正式恋爱过,但这份情感的IQ和EQ她都有。
有的时候最艰难的问题,只有时间才能解决,所以与其纠缠,不如把一切交给时间。而且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她绝不会让他一想到她就觉得烦恼和疲惫,她要让他一想起她就感到心疼和温柔。
不过,虽然理智令她如此思考,但痛苦却真实得很,并没有一分削弱。而且如果最终他仍然选择罗刹女的话,她的心碎也会清楚明白,逃不开的。
不知道那是不是命运,但她逃不开的。
「大魔——」她及时扼杀了那亲昵的称呼,既然他在伪装,她干脆配合他,这样他的心里会轻松点吧?
「冥王殿下,我知道您英勇无敌,可是其他五道难道会坐视吗?毕竟这关系到所有人的生命。」她想把心思全放在正事上,可是看着那亲爱的脸庞,心中的酸甜苦辣都一涌上来,根本做不到,只得低下头不看,「到时候六道混战,殿下您好纵然不介意,只怕一时也难以完胜,到时候双方僵持不下,时间一样会耽误,魔兵也会折损不少。不如我们就订下个期限,如果在此期限找不到迷踪地,我们仙道就退出战局,不阻拦冥王殿下营救计划。」这是她和师父白沉香事先商量好的,如果找不到迷踪地,也为花四海减掉一个强敌。
说完,她静等反应,可是花四海没有反应,似乎这空旷的大殿内只有她一个人。
偷眼一瞄,正对上花四海深黑的眸光,所有的心理上建设、所有的理智都消失不见,真想扑上去,紧紧抱着他,说什么也不放开。
同时,一个疑问在心中升起。
他爱他吗?她曾经问过,可是他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他现在这样对她,是因为感情还是爱情?或者他爱过她,但面对前世的情缘,他还会继续爱她吗?
选择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里爱谁。
一会儿悲、一会儿喜;一会儿坚强、一会儿脆弱;一会儿愤怒,一会儿体谅;一会信心满满要争夺情郎,一会儿又失望沮丧,感觉世界末日末来监,虫虫患得患失,迷茫混乱,更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做。
如果他不爱她呢?这念头如此恐怖,害她不敢往下想。
两人就那么静默着,目光搅缠,说不清的情绪掺杂在一起,直到暧昧来临前的一刻,花四海率先动了,变冷的目光凝望着屋顶。
「看在你敢孤身前来的份上,本王给你个面子。一个月之内,本王不动,但这是最后期限,也不要指望本王会帮你。」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期限结束,仙道最好遵守承诺,不然本王就要踏平所有仙山!」
「谁要你帮!」虽然明白男人就应该遵守承诺,但花四海这样在意罗刹女,虫虫还是心中气苦,酸意阵阵,「不过你给的期限太短了,你当是找一匹丢失的马吗?一个月?迷踪地你找了多长时间?一的内能找到就已经是奇迹了。」
「一个月。」
「好吧,我让步,十个月。」
「一个月」
忍了。「八个月。」
「一个月。」
算了,不和小气的男人计较,「半年总行吧!」
「一个月。」
虫虫气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来时,好她告诫自己绝对不要哭,要坚强理智的面对感情的挫折,可是她好不容易做到了这一点,却被花四海气坏了,干脆站在那儿放声大哭。
哪有这样不计量的?她这么辛苦是为了谁?
一开始要十洲三岛和平就是为了他,现在要救出他老婆也是为了他。
自己做为一个小三,外貌、内心、家世、牺牲全比不上人家正牌的老婆,拯救了人家的正妻后很可能被遭遇到抛弃,世界上还有比她更白痴的吗?可他现在居然一步不退。
看着虫虫大哭,花四海险得从长塌上跳起来,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他做了决定,虽然不得已,但这却是唯一选择,因为他不能忘恩负义到那个地步。
可是看虫虫刚才的伤心、震惊,他心如刀绞,现在又看她气得撒赖一样的大哭,他多么想妥协,然而他能让步的也只有期限而已。
他也希望事情可以和平解决,但他不相信可以办到。
虫虫是一片好心,可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找到了迷踪地,救出罗刹女就了结一切了吗?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呢?那些妄图称霸十洲三岛的人呢?还有那个表面上天下为公,暗地里自私自利的人呢?
这些人,哪个不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剌?不欲除他而后快?他的强大,就是他的罪。
而宣于谨,他非杀不可,不然罗刹女这千年苦楚,他的痛苦转生,到哪里去讨个公道?不然这背叛如何得到惩罚?
虫虫是天真了一些,为什么连白沉香也这样想?
大概,他是想救出了罗刹女,六道间再没有争斗的表面理由,到时候他就可以再想别的办法,消弥危局于无形吧。
但他虽然也是好心,可惜却不了解人性之恶,那是最黑暗的黑暗、最肮脏的肮脏。
西贝如此,他也如此。兄弟、朋友,利益纠葛时,一样会背叛,唯一可信的就是他的心,他心中的人!
而有时候,杀戮和死亡是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
3-81 我不爱你
「两个月,不能再多了。」他拼尽全力让声音冷淡着。
这两个月,大概人道、鬼道、天道会做很多准备,下很多龌龊的功夫吧。时间越拖长,对魔道与他越不利,他应该速战速决。但他的让步假如能使她开心,让她感觉有希望,也值得了。
若真到了生死对决的一天,他会想办法让她远离这残酷,只是那时候,陪着她的,将不再是他。
虫虫抹了抹眼泪,点头道:「一言为定。」
虽然两个月要找到迷踪地还是属于天方夜谭级的事情,但至少有了缓冲,花四海也让步了。
她向花四海走去,想抱抱他,不过她脑筋立即清醒,停住了脚步。
现在,他不属于她了,事实上,他从来也不是她的,只是现在她更没有资格。
「事情谈完,离开。」花四海打断虫虫的犹豫和沉默。
也是啊,该说的都说完了。不该说的,也不能触碰。许多心照不宣的,也不必再说出来。那她,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纵然难舍难分,也没有办法,没有借口留下。
不如尽快去寻找迷踪地,早一天解决了这件事,也好尘埃落定。结局是好是坏放一边,至少让结局快点来临,免得钝刀子割肉一样难受。
深深望了他一眼,千言万语都融化其中,然后慢慢转身往外走。感觉心里有根弦,随着他们之间距离的延伸而扯得越来越紧,真到绷断,鲜血淋漓。
而前途的未知让这疼痛加剧,同时使她心头一热,忽然转身快步走了回去。
「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因为我会当真的。」她面对身体仍然紧绷的花四海,「你有没有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爱过我?」
好俗气的问题啊,可是有哪个女人不想从心上人口中知道呢?而且他既然「忘记」了今生事,这问题就显得更加白痴。
不过花四海没有注意到「失忆」的环节,沉默着,面无表情,让人猜不到心中所想。
虫虫紧张的等着,期待着,但又有点恐慌。
「我不爱你。」终于,花四海艰难的吐出四个字,眼光却控制不住的在虫虫身上缠绵的流连,似乎要把她全部的样子深深刻在心里。
「我不爱你。」他机械的重复,一定一顿。
虫虫微笑了,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明白那四个字背后的意思,原来,他真的爱上了她。他爱她,甚至非常非常爱,只是,他不能。
「我不爱你。」他第三次说。
虫虫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温柔极了的神色,「我知道了。」她轻声说,努力不让泪水落下,在那层水汽后凝望着他,「可是我很爱很爱你,永远也不会变的。」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去,生怕一迟疑就成为了他的负担。
她一路飞奔着,跑到后来胸口像火烧一样的难受,居然记忆御剑飞行了。这回她出来,没有带她的大大小小的法宝神兽,只有那对却邪剑。
此时身边没人,心中又苦楚,虫虫干脆抱着那两柄剑大哭。剑身嗡鸣,似乎了解她的心意,可是分离在所难免,有谁知道今后还能不能相见?即使相见,彼此间又是什么关系和身份?
酸涩如海浪一波波袭来,似乎永远不会停止,只要心上的豁口存在,它就会不断侵袭。好半响,虫虫突感有异,似乎一直有个人守在她身边不远处,目光温柔地偷偷望着她。
她心中一喜,以为花四海终是舍不得她,抬头看到山路拐弯处的花丛有些抖动,想也不想的就扑了过去,看到个人形就伸臂抱住。
可是头埋在那人怀中,立即感觉不对。
抬头一看,即刻接进一双迷离温存的眼睛,被紧紧包裹其中。
他有着年轻帅气的脸,黑白相间的短发,神色间全是与她相见的欣喜,却没有一个字说出来。
九命!她的小九命!自从死海边的有间客栈一别,再没交谈过一句的九命!
神仙妖魔的寿命都很长,但好像从幼年到成年的生长速度并不慢,九命就和现代的少年一样,变化得超出了虫虫的想像,虽然还是有点瘦,但肩膀宽阔了,胸膛结实了,脸上的神气也成熟了些,不过很短的时间没见,已经从一个男孩成长为了一个年轻男人。
虫虫望着眼前的九命,先是有些失望,因为他不是她心中渴望出现的人,但这感觉马上被重逢的喜悦所取代,接着就是面对亲人时才有的放松感。而一放松,一直努力维持的坚强全面崩溃,心中的不安,对未来的恐惧、种种无可奈何的委屈全部涌上心头。
九命「唔」了一声,伸出手掌碰碰虫虫的头发,眼神温柔的好像阳光下的秋水,动作也很轻柔,似乎用点力就会碰伤虫虫似的。他这样的态度更增加了虫虫心中的酸楚,干脆拦腰抱住他,再度痛哭失声,把眼泪全抹在他的胸前。
借朋友的肩膀哭泣,在现代是司空见惯的事,但虫虫忘记了这是在十洲三岛,这动作对九命而言是太亲昵了。
他涨红了脸,两只手不知道放哪里才好,才要轻轻落在虫虫的肩头和腰肢,身边就传来一声咳嗽,声音非常之响亮,震得旁边的花草都扑簌簌抖动,虫虫更是从九命怀里转过了头。
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率先映入眼帘,然后是漂亮的长睫大眼,不过脸太长了,嘴巴中还「突突」的喷着气,居然是一头油光水滑的毛驴。
但驴子叫的时候发出人类的咳嗽声,还真让人感到不正常。
「小九,这是跟你来的?」虫虫感觉这只毛驴有点敌意,问道。
在茱萸镇,虫虫虽然表面上失去了意识,但她有心眼可以观察到外界,只是比较模糊混乱,她只记得有这么一头毛驴出现过,却不记得是不是眼前这位。
「虫大小姐,我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妖医,还有幸医过虫大小姐的小疾。」毛驴口吐人言,「现在是我们妖王的贴身侍卫、专门的保健御医、外加首席军师。」
虫虫这才想起来,在茱萸镇上的确实与这头神气活现的驴子有过一面之缘。
可是,妖王是谁?
难道,是九命?她那温柔老实、忠厚可靠、会做一手好菜、可不会说话的正太九命?!
3-82 九命的童年
在现代,她从来不知道动物能有表情,除了狗狗吐舌头的 点像笑.但自从有了万事知,动物有表情也不止是动画片中才有的事了,所以此时那驴子一脸不屑的站在那儿,虫虫并不意外,却有些恼火.
这可不是一个属下应有的态度,如果九命真是妖王,一定会被这驴子奴大欺主.如果他是挟天子以令诸候,把九命当个傀儡怎么办?这样一来,九命说不定会有危险,被利用完后就会被而杀掉.
不行,她得保护这个貌似对她抱有少年情怀的孩子.
可是,目前她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来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得拼上小命才能赢得万分之一的机会,哪有时间天天跟着九命跑?她的心里甚至没有一点计划,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在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和九命回妖界,帮他立了威,坐稳了王位再回来?!
「九命,你这是要去哪 儿?」她明知道九命不会说话,却拉着他到一边,远远地甩天那头驴子,先给它来个下马威,提醒它,它不过是个军师兼妖医,真正的妖王是这个帅气的\有为的大好青年.
九命笑着,很开心,似乎只要看到虫虫就感到幸福,不需要别的,对虫虫的问话,根本自动忽略.
「九命,我在问你话,回答我.」虫虫试图严肃点.
九命有反应了,但还是不回答,而是伸臂抱着她,还在她脸上舔了两下,又用鼻子蹭蹭她的脸.
又来了!真是被他打败了!虫虫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天,无奈得很,只得任他搂抱了一会儿,瘦高身体上的全部重量都挂在她肩膀上.不长时间,她的两腿开始打晃,只得伸手一扭九命的腰.
这小子身材好得很,没有半分肉,捏起肌肉来有些费力,但他还是一下子跳开了,疼得真吸气,可脸上却还挂着笑容.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两天不揍,浑身难受.」虫虫瞪了九命一眼,然后拉着他的手又走开些,因为那头驴子假装吃草,慢慢凑了过来,想要偷听,「快给我产,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九命一指虫虫,之后拿起她的手,将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梭,似乎这样以虫虫的手抚着脸极其舒服似的.
「你是来找我?」虫虫明白了九命之意.
九命点点头.
「你一直找我?『虫虫这才注意到九命脸上的风尘之色.
九命又点点砂,但迟疑了一下后,指了指自己,再回身指了指驴子.虫虫明白他是说一直要找她,但期间和驴子回了一趟妖界.毛驴说九命现在是妖王,所以他们一定是正了名后才出来继续找她的.
妖道不比其他几道,龙老大死后,群龙无首,不过让九命做了妖王,虫虫还是有点奇怪.要知道妖道中的狠角色多了,为什么推了九命当头头儿?不是像一样,推了这俱佳睡以也不懂的年轻人做帮主,只是为了让他顶下所有的罪,然后和花四海大战时送死吧?
花四海的前世信都离难,就是因为在娶老婆的那天,遇到妖道和人道的袭击而发怒,最后造成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想起花四海前生与罗刹女的姻缘,虫虫心里抽疼不止,但同时,她也为九命感到不安,偏偏九命一点也不担忧,只围着她转,一会儿拉她的手,一会儿又摸她的红发,那种幸福和愉悦如此真挚,纯粹发自内心令虫虫也从心底暖了起来,不忍心骂他.
毕竟被一个年轻有为\帅得冒泡的青年这样喜爱着是一件非常虚荣,并十分感动的事.
回头一看,那头驴子不死心的又慢慢蹭了地来,决定还是问问它,顺便探探它对九命的态度是如何的.
「我觉得应该让九命卸任.」她绕啊绕的,绕到毛驴的身侧说,「他还小,法力不足,恐怕不能承担起这么重的责任.况且现在是多事之秋,如果他做了错误的决断,以整个妖道也不利/」她试探,不放过毛驴的任何一个表情.
九命一直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听她这样说,连忙点头,眼中流露 出欣喜的神色,可见他根本不想做什么妖王,肯定是被赶鸭子上架.
看他这副模样,虫虫登时起了大猫保护小猫的决心,不过话说回来,九命的性格温和纯真,对她又依恋,一点也不像猫.
毛驴非常严肃.
「虫大小姐,这是妖王的使命,不是说摔倒脱就能推脱的.我也心疼我王,也知道现在情况不稳,他当了妖王要担更大的责任,可是,他身体里流的血决下他是新一代妖王,没得选择.」
咦,原来是因为血统,她一直以为九命是一只孤独的小猫,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世.这一切,对他是福还是祸呢?
龙老大是上一代妖王,本体是一条蛇.蛇和猫除了在广东菜龙虎斗中上过一个盘子,就再没有一点相通的地方.更不可能是亲戚,那为什么龙老大可以当妖道的首领,现在又提什么血统呢?
她看了一眼毛驴,眼中的疑虑全部传达了出去.
毛驴叹了口气道:「既然我王这样信赖于,我也不必隐瞒,我王的父亲是六道大战时的妖道之主,可惜不幸遇难,那时候我王还没有出生,事实上他在猫后的肚子里睡了五百年,生出来后只有猫形,自老妖王去世,我们妖道的每个人都盼着新妖王的降生,一解我妖道群龙无首之势,虽然我们避居妖界,看似没有危险,但那是随时可以被闯入破坏的,而且妖性凶猛,没人约束,经常自相残杀.」
它说到这儿停住了,虫虫也明白了个大概.
在重视血统甚于\而且局势纷乱的时代,妖道中人一定都盼着新妖王的诞生,心中也一定渴望着新妖王的强大,好带领他们与其它五道分庭抗礼,也好使妖道内部安宁.
可是当他们看到新妖王只是一只孱弱的小猫,那种失望之后的愤怒是可以想像的,说不定还会欺侮这对孤母以泄愤.那些有野心的,更会想杀了九命,以踢天自己登上五位的绊脚石,想换天子以诸候的只怕,来摄政王那一套的,估计也不在少数.
唉,这小可怜,在他那还是一只小猫模样的童年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啊!被追杀?被轻视?被怨怪?被失望所包围,自己还要恐怕也会自责,在这种环境 下,它还能形成这样纯真善良的个性还真是奇迹.
九命「唔」了一声,脸上果然露出惭愧的神色,一丝不易令人觉察的隐痛也浸染在迷离眼神之中.虫虫没见过九命这样的神色,不禁心疼,摸摸九命的脸安慰.
3-83又是两难
只听毛驴继续道:「当时我妖道分裂为三派,有人主张应该重立妖王,有人认为应该等新王长大,也有人认为这样自由自在很好。说实话,和我一样拥护等新王长大的人实在不多,另两派则势均力敌,猫后为了保护新王,一直与各派辛苦周旋,而我王也慢慢化为了人形。只是——唉,猫后忽然因病辞世,龙老大那妖妇势力越来越大,我们几个被猫后临终托孤之人,怕保护不了我王的周全,这才让他逃走,在妖界之外暂避一时的。后来,你也知道了,龙老大强行登位,为人又霸道,更逼得我们无处容身。」
哦——
虫虫拖着长长的调子,也确实有恍然大悟之感,没有想到九命是被追杀的正牌王子,也没想到这驴子看来讨厌,却是忠诚于猫王猫后的托孤老臣,它这样说话,九命一句也不反对,至少证明它说的表面正确。
不过再想想,又有点生气,当时这毛驴骗花四海背她到古怪山、莫嗔泽去取玄黄珠,就是为了借花四海之手除掉龙老大,结果害得花四海重伤。但一想起那魔头为她舍命,两人之间的旖旎风光,可现在变成这样的局面,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涩,责备的话没说出口。
毛驴在一边察言观色,很明白虫虫的想法,讪笑道:「龙老大又阴险又歹毒,我们这些托孤遗老实在无法抗衡,借魔王之手也是没有办法。而且在茱萸镇是龙老大的主意要对付魔王,我们事先可并不知情,她属于自作孽。当时帮她的人都是她的嫡系手下,让魔王一人尽歼,从事实上说,是魔王殿下帮我们剿灭了妖道的叛徒,我们是欠了魔王殿下一个很大的人情。可是,他拿走了妖道的聚妖旗,这个——呵呵——就不好说了。」
虫虫听它说得暖昧,立即大怒:「大魔头是多么骄傲的人,会为了个破旗子被你使唤吗?还不是为了——哼!」
他是为了她啊!
「是是是,虫大小姐说的是。」毛驴也不恼,仍然慢条斯理的说,「其实虫小姐也不是没有好处,那颗玄黄珠在虫小姐体内,现在您是百毒不侵的人,多加了好多修为,是,您不稀罕这些,不过天底下的事都是福祸相依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虫小姐也不必再耿耿。可是说到这旗子,虫小姐可不可以——帮我们从魔王那里拿回来?」
拿?说得轻巧,不就是偷回来嘛!虫虫心里想着。
不过她还没回话,有人已经重重哼了一声,正是九命,只见他本来温和的脸露出怒容,英气初现,不得不说还真有点年轻王子的高贵气派。他显然听到毛驴要支使虫虫做危险的事,以这种方式表示激烈的反对。
毛驴向后退了两步,不慌不忙,与其说怕,不如说是表现出尊敬的模样,「王啊,您现在虽然在我们几位老臣的拥护下成为了妖王,但根基不深,要想王位稳妥,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尽快练成老王留下的妖猫天爪十一式,威震妖道;要么取回聚妖旗,这样才能服众,也才能安全。」
虫虫一听,觉得毛驴说得对,它还真是处处为九命想,但九命连一丝犹豫也没有,伸出一根手指,同时把虫虫护在身后,意思再明显不过,他选第一个选项。
毛驴叹了一口气,「妖猫天爪十一式哪有那么容易练成的?而虫小姐如果肯帮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也知道,魔王殿下对早小姐——很是——那个友好。」
「我不会背叛大魔头的。」不等九命说话,虫虫有点怒了。
这毛驴,上回利用了花四海爱她之心,这回又要利用她对九命的怜爱,而且这么明目张胆,实在太过分了!
毛驴似乎知道她的反应,因此看来并没有受打击,只继续说了下去,让人觉得它是早就计划好的,「虫小姐,你可知道,那聚妖旗取不回来,会对我王造成什么影响吗?不只是他王位不稳的问题,还会危及到他的生命。」
「你吓唬我啊?」虫虫不信任毛驴,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发毛。
只听毛驴继续道:「我不是危言耸听,而是虫小姐要了解聚妖旗的作用和使用方法,聚妖旗一开,天下万妖听命,就连妖王也要受制于此旗,要知道此旗可是天地始分时地大妖道所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十洲三岛所有的妖,都是他的徒众,所以虫小姐明白了吗?聚妖旗对于妖王来说是多么重要,但如果要展开此旗,就必须要大妖道直系子孙的心头之血。」
虫虫一上惊,「你不是说要想展开聚妖旗,就要杀了九命吧?他难道是那个直系的——」
毛驴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怪不得妖道中凶恶的妖怪很多,却偏偏找猫妖做了首领,猫的话,无论如何也是算不是凶恶的,但是因为血统的关系而世袭王位了吧,九命的爸爸一定展得开聚妖旗,所以才会万妖顺服,但是九命的话——。
「不对啊,要心头热血才展得开,如果九命要用,难道也要搭上小命?」虫虫发现问题。
「他身有大妖道的血统,聚妖旗在他手中,自然可以展开,不用那么凶险。」毛驴一副受不了虫虫的样子道:「只是老王在六道大战中战死,聚妖旗就失踪了,哪想到落入了龙老大这妖妇之手,最后让魔王得了去。虫小姐想,如果魔王要有争霸天下的雄心,想要收服妖道,那么展开聚妖旗是最好的办法,当他知道了我王命之血可以开旗,会如何呢?」
虫虫愣了,原来矛盾和危险是在这里。
那大魔头本身并不在乎什么聚妖旗,他那样骄傲,从来不屑这些辅助性的东西,可是他要救回前世的未婚妻,要打上天道,那不是一人逞匹夫之勇能做到的,那是真正的战争,到时候他就需要助力了。
鬼道本来和魔道结了盟,但因为杨伯里把她丢下死海,在北山王宫一战时已经与花四海为敌了,投入了天、仙、人三道联合的阵营,如果大魔头需要助力,就只有妖道一道而已。
他有了聚妖旗,要想顺利收服妖道,确实有杀死九命的必要。
一边是她无怨无悔深爱的人,一边是不求回报、温柔地爱着她的人,让她怎么选?
为什么,总有最为难的事等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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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虫的风流史
4-1 纠结
纠结啊,纠结!
虫虫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毛驴的话,只挫败地垂下了头。
去偷聚妖旗,拆大魔头的台吗?绝对不可以!以前在无穷山,就是她破坏了他的好事,他从没有责怪她,还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忍心再去这样对待他?
可是,如果聚妖旗在大魔头的手里,他一旦要控制妖道就会以九命之血祭旗,那时候她要怎么办?难道任由九命被杀死吗?特别还是死在她深爱之人的刀下?那样,以后他们要如何相处、如何面对?难道她要在九名血染的地方和大魔头相爱吗?
九命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在她落寞的时候,是他陪在她身边;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是他借给她肩膀;在她苦苦等待的时候,是他嘘寒问暖。他不会说话,永远是聆听,他甚至都爱得不求回报,纯净无伪,没有嫉妒的成分,只要她开心,他就很开心。
这样的九命,她怎么能让他处在冰魔刀的威胁之下?!她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大魔头伤他啊!
一只手轻轻抚在了虫虫的头发上,她抬头,正撞进那迷离温柔的目光,一个从外形上来说比她小了十岁的少年,却正极力安慰她。
九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毛驴,摇了摇头,然后把虫虫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部位,很认真、很确定的点头,意思是说:不用管毛驴提到的事,只要她心里想着他就好了,他死了也没关系。
虫虫心头一热,泪水冲上了眼眶。
怎么会没关系?虽然她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可弟弟也是重要的人啊。
「你愿意跟着我吗?」她冲口问出,「我知道你不能不当这个妖王,因为那是你的责任,好男人都是负责任的。」
说到这儿,她想起了花四海,他是为了责任而拒绝她吗?难道他对罗刹女没有一点爱吗?她很在意这个,她宁愿他抱着别的女人,心里却苦想着她,也不愿意让他抱着她,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
九命想也没想就猛点头,但听到一边的毛驴咳嗽不断,又露出为难的神色。
「不,你不要为难。可是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帮你做稳妖王的王位。在此之前,你就跟着我。妖道没有正式的妖王已经很久了,不在乎多几个月。」虫虫努力摆出大方而温柔的笑意,岂不知她才大哭过,眼睛还肿着,这时候微笑,让九命心疼无比,伸臂抱住她,轻轻「唔」了一声。
「那你现在和我先回云梦山。」虫虫不着痕迹的挣开了九命的拥抱,「我师父是个心胸宽广的大好人,他不会因为门户之见把你拒之门外的。」
九命眨眨眼睛,扭头去看毛驴,却被虫虫扳回了脸,「记着,你才是妖王,妖道的首领,你做决定时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当然你可以广泛听取意见,但决定要你自己做。」她正经的说,决定从现在开始就训练九命的王者意识。
她不能利用大魔头对自己的感情去偷回聚妖旗,那对他是一种心灵伤害,他那样骄傲的男人不能容忍背叛,特别背叛者是他爱着的。但她也不能不管九命,所以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九命跟在自己身边,她就不信,九命一直跟着她,她也拼命保护这小猫妖的话,大魔头会对她动手。
其实潜意识中,她有点卑鄙的试探心理和攀比心理,看花四海对她的爱能不能超越要解救罗刹女的愿望。假如他非要借助妖道的力量才能打上天道,救出自己前世的未婚妻,但是那样做就要伤害她,他会如何选择?
哼,也不能只让她一个人为难,这太不公平了!大魔头也要难一下。居然说不爱她,明明心里爱嘛,还要用这种办法来逼走她。她是那么好骗的吗?
为什么她在现代社会,在那个男女关系很容易亲近的地方居然能保持二十六年的空白等着他,他却在前世有未婚妻?这世还有过一大堆─夜情的女人?她为什么不能留着空白,等着她填满?
她很想大方,也做到了大方,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又有点不甘心。人心啊,还真是矛盾。
不过,对九命的态度要注意,一定要端正,不要暧昧,也不能经常有肢体上的亲昵动作。这帅得没边儿的孩子对她一往情深,过两年长大些,可能更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但她心里已经有那大魔头,装不下别人了。
她不能给他爱情,那就要保持距离,不然只一味的贪图他对她的好,等她投入大魔头怀抱时,九命怎么办?虽然她喜欢这种少年的迷恋,这感觉也是足够虚荣,可是那太自私了。
「决定了没?」虫虫问。
因为九命一直看着她,她忽然有些心悸,连忙打破这渐渐暧昧的气氛。九命不能说话,凝神看一个人的时候,反而好像有千言万语蕴含在眼光之中,非常动人心魄。
九命记着虫虫的话,不回头看毛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乖孩子,这样就对了,我们这就走。」虫虫牵起九命的手,「不过到了山下再御剑吧,我们先散散步,让我猜猜你有就位大典没有?还有啊,毛驴大妖医会不会飞?」她说着,半转过头看像驴子。看它虽然一脸悻悻然,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但还是乖乖跟在后面,略放了点心。
这里还是修罗微茫的白石山范围,她是没问题,但九命最好不要太暴露目标。他能跑到半山来,已经很是冒险了,山路上虽然没有守卫,但遇到巡山的也够戗。
她牵着九命的手边走边说,拼命压下心中离花四海越来越远的揪痛,但她不知道,花四海一直隐在一块山石后静静地望着她,只是因为他实力太强大,三个人都没有发现。
虽然决定放弃虫虫,但看到她伤心的跑走,他怎么能放心?因此一路跟了过来,直到看到新妖王出现。
他有的是机会杀掉那个小妖王,顺利展开聚妖旗,可是他怎么能当着虫虫的面这么做?而且,那小子对虫虫如此亲昵,两人间也好像很亲密,这让他心里好像有一万把刀在戳。
但是,如今他还有资格吗?
他从未这么艰难过,要用尽力气才管住自己的脚,不至于立即冲上去,把虫虫从那小妖王怀里抢过来。而此刻,看着虫虫的身影越来越远,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鲜血淋漓,再没有什么可以填满。
4-2 种子?!
虫虫带九命回云梦山的时候,白沉香还没有回来。全天门派的人对她带回来的新妖王都颇感疑虑,就是华显子显得比较兴奋,逮到机会就从书里窜出来,围着九命东瞅西看、仔细观察,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孩子天行纯良,连妖气都如此纯粹,难得难得,万年无一。
虫虫心中又事,但还是强颜欢笑,领着九命逛了一下云梦山。一逛之下发现自己对这座山居然很陌生,还要拜托小八当导游,真是丢人啊!
想想她来到十洲三岛那么久了,事情却一件接着一件,逼得她不停的向前跑,在现代养成的懒骨头一根也不剩了,很少悠闲时光,连自己的门派所在地都不熟悉,等将来天下大定,她要好好在十洲三岛旅行一番,只是不知道那时候陪伴自己的是谁?
这个妖气纯净、无怨无悔爱着他的九命?还是天命应该守护她的西贝柳丝?而那个她深爱着的魔头,有机会和她在一起,手挽手逛遍十洲三岛吗?就算能,他身边会不会还有别人?
每天,她都拼命让自己忙碌起来,找好多事情做,弄得天门山鸡飞狗跳。她以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再去顾念心伤、渴望着那个人,可每当午夜梦回,两个在一起是不多的美好时光还是不断的重现,让虫虫在梦中也会心酸得泪洒枕头。
九命陪着她,连睡觉都是坐在重重的房间合衣而眠,每每看到她在梦中哭泣,往往心疼万分,可又无可奈何。虫虫什么也没有和他说过,但他知道那一定是魔道魔王的错,不禁有些憎恨那个人。
他为什么,要让虫姐姐这样快乐的人哭?
好在人前谈笑风生、没事人一样,人后却伤心的日子知过了三天,因为白沉香终于回来,带着从隐流取回的天门派宝物之一,那个被杨伯里偷走,却又掉下来的古怪铁盒。
当时这铁盒的东西只有仙道三大派的掌门才看到,虫虫只是从《始书》上看到云深师祖拿这个铁盒收集了玉树被毁掉后化为的玉粉,所有当包沉香打开铁盒,她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吃了一惊,心中有点失望,又有点疑惑。
为什么铁盒里装着的是一颗铁非铁、似木非木的豌豆?乌沉沉的毫不起眼,检查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特异之处。
「虾米东东?」她爆出了现代网络用语。
「什么虾米,明明是豆子。」天门派密室内,只有虫虫、白沉香和非要列席开会的华显子双倍师祖三人。
白沉香眨了眨眼,不明白这个「虾米东东」是什么东西。
虫虫解释道:「我是说,这是什么东西?」
「豆子嘛。我刚才说了,你眼睛有问题?」华显子道。
「你眼睛才有问题!」虫虫一点也不尊敬目前天门派辈分最高的人,气的白沉香再度感叹自己教育失败,在一边翻白眼,「如果是一颗豆子,怎么会这么郑重其事的藏起来,还号称天门密宝,总不至于是鬼谷子师祖开玩笑吧?!」
「那肯定不会。」对于鬼谷子的事,华显子最有发言权,不过虫虫到没觉得鬼谷子多么正经,冒充一个慈祥的老人趁她旅行的时候把她诱到山洞中,他不过随随便便推了一下石头摆了,居然掉到这样一个世界来,爱上一个人,还要为他拯救世界。
当她是超人吗?那老头子笑得虽然无辜,骨子里却阴险得很。什么仙道魁首、得到的世外高人,明明是腹黑爷爷!利用人还不给钱!
眼见华显子边说边把那颗豌豆拿起来看,还放在鼻端闻了闻,一点也不见珍惜,心理急得要命。那可是她想要达到目得的唯一线索,弄坏了,再去哪找?
啪!
似乎是故意,华显子漫不经心的把豆子扔到了铁盒中:「这豆子大概是玉粉凝成。也就是说,也就是说,经过这一千年,玉粉承袭天地造化,已经重新结成种子了,这一课,八成就是玉树种子。」
「别八成啊,我要肯定。」虫虫劈手抢过铁盒,看那豆子安全无损,这才小心翼翼的灌上,捧在手里。
「只有云深那小子才能肯定,我师兄一定什么都告诉了他。」华显子道:「那小子虽然糊涂,但为人虽然糊涂,但为人刚直,深的我师兄喜爱,必然会把事情交代给了他。要是我猜,混沌两仪焚心鼎是天下至尊的聚气之物,这玉粉定时连铁盒一起放入了鼎中,结果经过千年时光,凝成了玉树的种子,因为隔着一层铁器,变成了这种颜色,不然一定清脆可爱。这样咱们倒省事了,只要想办法找到迷踪地,重新种上就得了。」
4-3 白沉香拂袖而去
「唉,那个吵也没有用,不如我们去问问云深吧?他干嘛连个消息也不给白小子透露啊,害我们大家在这儿瞎猜。话说回来,好多事需要问他,可惜那天信都离难的转世早来了一步。」华显子脸皮厚,被虫虫一个天门派最低级的弟子数落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虫虫深呼吸三次。不气,不气,不理人这些冥顽不灵地剑仙,解决事情最要。
「那,师父,看来要麻烦您老人家再跑一趟了。」虫虫转向白沉香。「您要去北山王宫的天影穹顶和云深师祖沟通,就是谈一下,让他把玉树地秘密告诉您,不然我没办法救他。他只能永远当顽石了。而且还是不怎么管用的顽石,不然沧海岛绵延泉的池水也不会流出来。」
白沉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不到两天,他回来了,满面怒容。因为北山淳借口天影穹顶是北山家族守护之物,北山王宫又在修缮之中,谢绝进入。
「那您不会搬点天下大义给他讲。适当情况下再威胁他一下,拿出仙道宗师地气派,就像平时对我似的?」虫虫露出受不了的神色。
白沉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这回不到一天。他又回来了,看样子要气炸了,因为北山淳毫不客气的对他讲。联盟未成,作为天下的管理者,他不能轻易让「外人」接近维系百姓生命的绝密之地。
「那您不会捧他一顿?仙道之首啊,除了花四海。我没看过人有比您法力强呢?难道是徒有其表?平时是唬人的?」虫虫觉得白沉香真是没有主动性。
白沉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令人难以相信的是,不到半天。白沉香三度回归,而且还带了点伤。因为半路遇到北山淳派来地人,他还以为对方是决定合作,所以失了警惕,结果被人暗算了。
「十个字,笨笨笨笨笨笨笨,真是笨。」虫虫骂道。
白沉香拍案而起。
「劣徒!到底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他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支使师父就算了,还这样辱骂于我,真是嚣张到了极点,师门不幸啊!你就不怕给雷公当点心?!」
虫虫想想,还真有点怕。别略有点内疚,因为一派宗师给她气得连这话都出来了,确实有点过份。但她实在讨厌见北山淳。才不得不让师父去啊。别人去,哪有这个面子。但北山淳既然连白沉香的面子也不给了。说不得只好她亲自出马了。
尽管大家都很担心,她还是决定独自前往。
一来如果天门派的人去得多了,会让人误会为仙、人中两道开了战。无论如何,前几天只是小规模争斗。大战未起,表面上的礼节不是要维持一下,她自己去的话,万一争执起来,算是她个人的行为。了不起配合白沉香演一出戏。
二来以北山淳之精明。北山王宫一战后,他知道了天影穹顶地事,必然来加防范。去得人多了,反而碍事。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贼不在多,有她有行!
不过她还带了阿斗,这家伙虽然还是小狗崽的模样。但吐火的本事越来越大了,那天居然喷出一个大火球,烧得毛驴四处跑,非法术不能灭,很是厉害。
而且她地修为在不知不觉中也在增强,从天门派所在的凤麟洲到北山王宫所在的祖洲,她交替运用流星闪马和御剑飞行,居然一天就到了。中间只休息了两次。这个距离如果坐飞机,大约两二个小时就能到达,她的速度虽然赶不上飞机。但也已经超越了人类高空、高速飞行的物理解释。
到北山王宫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虫虫毫不犹豫趁黑潜入。阿斗紧跟随着她,虽然几度好奇的乱摇尾巴,恨不得找个地方再耍一番。却始终忍着没有乱跑,也没发出任何声响。
说是北山王宫,其实应该称北山王宫遗址,因为花四海为了救消失在井中地虫虫,已经把这豪华的宫殿夷为了平地,北山淳虽然动作快,王宫的围墙在几天内已经初步建成,但围墙内还是一片废墟。这种地貌导致的最可怕结果就是,虫虫迷失了方向。
作为现代人,她根本不辨东西南北,平时都要靠路标的的建筑物来认路,现在王宫内像遭了八级地震似的,只凭一点断壁残垣,在月色不甚明亮的夜晚,实在很难找天影穹顶在哪里。
努力回忆和花四海看月亮时月亮的方位,虫虫咬紧牙关朝着一个方向深入。一路上,她遇到了不少巡逻守卫,每一回都躲避得惊险无比,好不容易看到一块悬浮在半空的、屋顶一样的东西。心中一喜,继而一惊,同时阿斗咬住了她地裙角,狂吠了数声。
还是落进陷阱了!
她知道北山淳一定会派重兵把守天影穹顶,特别是白沉香几次要接近穹顶未果。但她不得不冒这个险。进入北山王宫后,她也非常小心,倘若没有巡逻守卫,一路平安无事、长驱直入,她是会很戒备地,会考虑到别人挖好了坑等她跳,没想到北山淳这样会算计,特意在前面派了不少重兵,层层设防、步步设卡,害她反而觉得不会有陷阱,一步踏了进来。
「嗖」地一声。一道凛冽风声从黑暗中快速袭来。因为无形无影,虫虫躲得极其狼狈,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渐渐的无数风刃从四面八方袭来,就算她祭起防护罩,也有风刃破壁而入,划伤了她。
「姓姚的,你的王离你千万里,我看这回谁来救你。」凤凰的声音响起,辨不清方向。
这女人。就那么恨她,非要治她于死地?!
虫虫咬牙支撑,因为一路消耗法力太大。此时防护罩分布不均,她又拼命护住阿斗,不大地功夫,身上被划出地口子就有十数道,疼得她差点落泪,哪还有精力回嘴。
「此阵有如丝网,你越挣扎,受地伤越大。越运用法力,荡漾起的风刃越多。」
她不是发誓忠于花四海吗?为什么因得不到他的爱。就立即投靠了北山淳,而且成为这样卖力的认鹰犬?
「我当你有多大本事,哈哈,不是照样得不到王的心,到头来被赶出修罗微芒吗?凤凰继续嘲笑。
虫虫心中一寒。
凤凰怎么会知道她被花四海拒绝的事?难道她在修罗微芒还有内应?不好,要通知大魔头才行!
她一分心,金光神气凝成的防护罩登时消失角。她的半个身子暴露在风刃的伤害之下。
耳边听到「嗡嗡「的声音,两道极强的风刃各从左右向她袭来。假如躲不过,她一定会被一绞两段,而她确实是躲不开了。
没有了花四海,谁还会来救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她感到死亡临近,耳边是凤凰得意的笑声。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白影突然出现,挡住了虫虫面前,居然是北山淳!
4-4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北山淳是人道中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修炼,特别是他有着长长的生命,西贝不就是魔力高深吗?
此时,他身着银甲白衣,纤尘不染,神态淡定高贵,举止娴雅,手中握着一对精美的银锤,身前是那只牛一样大的、长相像恶犬,浑身却长满了刺猬尖刺的怪兽穷奇。
漆黑苍弯下。极美与极丑奇异地混合在一起,强烈地对比更衬得北山淳分外夺目,画面漂亮得本应画中有,人间无处寻。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个杀弟夺位、阴险狠毒的人,有谁能相信呢!
而那银锤光华灿烂,一看就知道是极品宝贝,肯定是北山一族代代相传的法器,穷奇威风凛凛的伴在北山淳左右,一人一兽相辅相成,卷起了一股旋风在四周盘旋,融掉了所有地风刃。
「王,你为什么救她?!」凤凰恼怒的声音响起。
北山淳没有理会,只半转头对愕然的某虫道:「虫虫,你没事吧?」
一瞬间,某虫有点迷糊。怀疑自己的脑袋被门挤过,或者被穷奇踩过。这个人,是北山淳吗?是她精神分裂了,还是他不正常?为什么前后差距那么大?
茫然地摇了摇头,心里还是翻腾着不安。北山淳的形象让她想起,《岳全传》中的岳云等使锤小将,她记得他是用剑的,再说为什么一出现就是穿着铠甲,好像要打仗似的。
而且他叫她「虫虫」,前几天他还要置她于死地,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亲近?
「凤凰,本王和你说过,不能伤她。」他一字一句,不容人有半分反驳。
「王你吩咐过,保护天影穹顶,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半步。这丝网阵由我负责。」凤凰辩解道。
王?厚,这个女人叫得这样顺嘴,她变得还真快!如果在现代,应该让这女人看看心理医生,从最忠实变为最彻底地背叛,明显表现为偏执人格,时间长了会真变成神经病地。
「本王也说过,你可以杀任何人,却绝对不能碰虫虫。」北山淳道。
耶?怎么回事?是因为人道要和仙道联盟,所以北山淳对她地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吗?不对啊,昨天白沉香还被人道的人暗算来着。不会是他——爱上她了吧?不会吧!老天,让她死了吧!
这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僵在那儿说不出话。凤凰也是沉默半晌,之后颓然撤掉了阵,垂首站在一处残墙上,虽然不说话也不抬头,但那股对虫虫的恨意和对北山淳的不满还是掩饰不住。
北山淳毫不理会。只是收回召唤兽穷奇。一手是提锤,另一手拉住虫虫地手,把她带到一处至少屋顶还保留着的殿厅内。
「我的属下无知,昨天无意中得罪了你的师父,你回去后给美言几句,可好?」进入殿厅内后,北山淳温言道,语气非常之亲昵。
虫虫对这种情况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把被北山淳拉过地手在背后的衣擦了擦,机械地问:「你肯,放我走?」
北山淳一笑,俊美的脸上仿佛冰雪消融,语气温暖如春。「我为什么要扣住你?纵然我想留你,也要依着你的意思,不是吗?」
这个男人真是可以迷倒天下苍生,男女通杀!虫虫叹了口气。
只可惜她对男人的外貌要求有自己的分寸,大魔头那种极品配她刚刚好,太多美丽的东西,她消受不起。所以北山淳虽然俊美无双,神态温存,可虫虫却打了个寒战。总觉得有什么阴谋要落在自己身上。
「那我走了。」她说,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望,就见北山淳脸上挂着无害的微笑站在那儿。似乎没有一点恶意。
「你不拦我?」虫虫歪过头问。
「不拦。」北山淳轻轻摇头,「只是请贵派不要再硬闯此地了,假如因此而误会,伤了两道和气,于公于私都有害无益。」
「我们有我们地理由,也不想冒犯北山殿下。」虫虫借机道,「仙、人两本来就是盟友。难道我们还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吗?不过是那穹顶与我派有些渊源,我师父需要证实一下,保证不会伤害人道中地任何一个人。北山殿下不信我,难道信不过我师父?」
北山淳苦笑,「非是我不肯同意,实在因为天帝宣于谨已经下界。他在给我的信中曾经言道,天影穹顶不得让任何人接近,那是他们天道托由我人道保管之物。实话说,这个地方在被那魔头掀翻之前,我并不知此外有宝地,只是北山一族世代相传。王宫下有为天道守护的东西,既然是承诺了别人,我就应该做到。白掌门倘若真有要事,到时候和宣于帝商议就好。」
虫虫大吃一惊。那个宣于谨,那个伤害了花四海前世的恶人出现了吗?他终于被花四海逼了出来,面对一切了吗?
千年,对于这些神仙妖魔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那些怨恨和恩仇能化解吗?
「天帝现在在那儿?」虫虫问。对那个天帝又是好奇又是隐有厌恶,很想见见。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破绽。日后好帮助大魔头。
「天帝微服到民间。说要看看十洲三岛的局势,不日就会到云梦山拜访,虫虫若想一见。不必争于一时。」北山淳缓声道。
「那你为什么不明白告诉我师父。害他连跑了三趟北山王宫,还中了暗算。」一想到白沉香受了气,虫虫有点愤怒,「北山殿下,你别忘记,我师父是仙道之首,就算天帝来了又如何,你们这样不诚恳,我们仙道未必就与你们结盟地。」
北山淳面现无奈之色,那模样看得人心软。
他向上走了几步,叹息道:「天帝烦请我把他下界之事暂时保密,我如何能说?只是,以今日之情势,我不想让你误会于我,不得已,只好——」他眼神湿润,说这话似乎包含着一丝情谊,不过虫虫却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出任何温度,心里又打了一个寒战。
正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阿斗忽然对着北山淳连吠了数声,背上的毛全竖起来了。
虫虫皱了皱眉。
阿斗是很温顺善良的,和谁都能玩到一处。但狗是很敏感的动物,北山淳一定对她没安好心,不然阿斗不会这样排斥他,她必须快点离开才对。
是什么呢?北山淳要对她做什么?还是要从她这得到什么?之前他还要杀她,这会儿突然转变得那么快,太古怪了?或者他以为自己魅力无敌。一定会迷惑住她。没错,她是喜欢帅可,但她喜欢的是表理如一,坏也不得干脆的帅哥。而且她准备对花四海从一而终了,身心已经对别人免疫。
这个北山淳,无事殷勤,非奸即盗!
4-5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想到这儿,她立即略施一礼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事实如果真是如此,天门派也没什么好误会地,北山殿下放心,我师父是心胸宽广之人。」说着往外就走。
走到门边,北山淳还是没有拦她。但她却感觉背上被盯上了两股寒意。禁不住不住扭头八卦道:「北山殿下为何如此装扮?」
北山淳负手而立,在乱糟糟地殿厅内显得卓而不群,美男如玉。可惜却显得有些森冷,「我不知道魔道几时会攻过来,为了守护天帝交托之物,为了人道的安危,丝毫松懈不得。」
原来是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和大魔头大打同手!他说得好正义,可大魔头已经苏醒,本就天下无敌的他如果想起了自己身为冥王的一切,包括冥功在内,谁还能赢得了他?!
不过她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找云深问重种玉树的事不得已要暂时延后。反正迷踪地的事也没半点线索。知道种树的方法也没地方种。当务之急是必须通知大魔头,凤凰在修罗微芒有内应,还有天帝宣于谨终于出手了。
他虽强大,却不能再中暗算了。当年罗刹女没能保护他。可是她能!
匆匆出了北山王宫,随便找了个客栈落脚,感觉没有人监视了,立即写了一封信入在油布包内,让阿斗叨在嘴里,郑重地吩咐道:「快去西贝家送信,上回你去过地,一路上不许玩,送了信马上回云梦山。如果有敌人要抢信,你就喷火烧掉,自己快跑。听到没?千万千万要小心,一根狗毛也不要让人伤到。」说到这儿,忽然有点不忍。
阿斗还是小狗崽呢,却一直跟着她东奔西跑,狗的快乐生活一天也没享受。还在西贝家还被杨伯里打伤过。可是现在她没其他办法,必须要让狗狗当信鸽用不可。
抱着阿斗嬉戏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快赶它走。
她不太会写这边的字。但她在现代时是网站美工,虽然这里的笔不趁手,好歹画两笔也惟妙惟肖。
第一张纸,她画了一个男人,。从半空中飞下来,模样就照从《始书》中看到宣于谨画的,脸上笑眯眯的,但腰后别着一把刀,想必那魔头认的出来,也会明白其中之意。
第二张,她画了凤凰站在修罗微茫的白石山上,石后有个黑影在向她招手,意义相当明显,聪明点的猪都持得懂。
后面,她画了几幅四格漫画,她和花四海第一次在雅仙居相遇、逍遥山上火窑中取真火石、无穷山上的背叛与联手、死海边地亲吻教程、茱萸镇中生死与共、古怪山莫嗔泽中的真情流露、死海之下的两情双悦、北山王宫中的甜蜜温馨。
回忆起来,两人相见的机会并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分别和思念,可这感情却比日日相见还要浓烈真挚,不经意间就已经生死相许。
画到后来。泪洒画纸,模糊了图画。但她故意不重画,想他知道她有多么思念他,想让他知道,她的泪水为谁而流,就像最后一页画地大河,两人分隔两岸,互相凝望,却仿佛永远再无法跨越这个距离。
……河汉轻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她多么想亲自去报信,可是她不能。因为那魔头不会见她,而她也确实没有时间。那魔头只给了两月之期,这都过去一周了,不但一点眉目没有,突发事件还一件接一件窜出来。急得她要命。
十洲三岛的局势好像一辆由疯马拉着的车,前方就是悬崖,可马车仍在狂奔不止,不但拦不住,最近的人还会被拖死、踩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一路上不断问着自己。直到回到云梦山还是没有答案。不过在山脚,她看到几句巡山的师兄成露喜色,等到了山顶,这种情况更为明显,几位师兄弟差不多算兴高采烈了。
「这位师弟,山上出了什么事?」她忍不住拉住苍天的一名师弟问。
「钧天七师姐有所不知。天界之门终于打开了,天帝第一个就来拜会掌门师伯,好大面子啊。」那师弟开心地说:「而且天帝Сhā手十洲三岛地事,仙道必胜,花四海那魔头的末日就到了。」
一语未毕。虫虫恨不得打这师弟一个满天星斗。好在残存的一点理智阻止了她。
《始书》上记载的事只有五个人知道,华显子、师父、东师叔刀朗、南师叔墨武和她。白沉香认为在十洲三岛之危没有彻底解决之前,不宜过早揭露这件沉年冤案,以免引起六道动荡,使局面更难控制。
所以在其他人眼里,六道大战还是正义的天、仙、人三道战胜了邪恶的魔、鬼、妖三道,天帝宣于谨是神一样的存在,是正道地领袖、正义地化身、是战胜邪魔的象征。
他来了,大家自然欢欣彭舞,哪想得到那所谓的魔头前世蒙受了多么大的冤枉!所有的是非黑白,与人们心中所想的完全相反,所谓的历史也被胜利的一方粉饰了,这世上若没有真正客观反应事实的那本《始书》在,大魔头地冤枉又找谁方去昭雪?!
她怒火中烧。大步往钧天撒星殿闯。她要看看那个道貌岸然地天帝,要问问他如何给花四海一个公平!
还没进门,斜刺里窜出一道白光,硬生生把她推到一根大石柱后面。
「又双倍师祖?」虫虫看清那道白光,随即灵活的转身,把华显子地魂魄让到石柱地阴影中:「您老现在是魂体。拜托您不要在白天乱跑。撒星殿虽然荫凉,但万一晒到阳光,您老不是彻底呜呼哀哉了吗?」
华显子形体扭曲,显然非常难受,「知道我冒死来拦住你就好,至少你不能辜负我一番好意。唉,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听到宣于谨在这儿,就会杀气腾腾的冲进来。果然没被我老人家猜错。」
「干嘛拦我?!」虫虫柳眉倒竖,大声道:「他即有脸来,还怕我质问?!我师父太过迂腐。脸皮薄面子矮,倘若没有我在他身边,他被阴险小人里外里后挤兑,说不定又上了什么当。应承下什么不该应地事。」
「哎哟,这丫头,虫虫,虫大小姐,小姑奶奶,你小点声不行吗?」华显子急坏了,魂魄化为一根长绳,绊住虫虫的脚,「全天门派就数你光棍,真是块爆炭,就容人劝一句吗?」
「有什么好劝的,陷害别人的人,没有道理和他好讲。」虫虫是个嫉恶如仇的脾气,听到宣于谨来到天门派,早就火顶脑门。心里不住的替花四海委屈。此时哪儿还忍得住火爆脾气,拼命向前走,拖得华显子的魂体像拖把一样在地上滚。
4-6 宣于谨深不可测
「你不想知道宣于谨为什么要陷害信都离难了吗?」 华显子勉强道。
虫虫骤然停下了脚步。
华显子看到虫虫仿佛要杀人一样的眼神,连忙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别瞪我,我害怕。但是如果和宣于谨闹僵了,就什么也打听不出来了,而且让你师父很为难。你知道,好多事不到最后一刻,还是要绷着一股劲的。」
「他明明是姑息养奸。」虫虫怒道,但心里有些沮丧,颓然叹了口气,倚在石柱上。
刚才她只是一时发火,但稍微冷静下来也明白,现在还不是和宣于谨撕破脸的时候。一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二来为了和平解决十洲三岛的事,不能再挑起无谓的争端了,虽然她很怀疑,花四海是否会饶过宣于谨。
而且她才得知天帝下界的消息,他就跑到天门派来了,还一副人心所向的德行,他究竟意欲何为呢?
「何人在外面喧哗?」白沉香的声音从大殿内传来。
虫虫一愣,随即答了一声,然后没等白沉香说话就闯了进去,当然表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的。
白沉香看她垂着头,但脊背却挺着笔直,一副找茬的模样,心里一哆嗦,生怕她惹事生非。他最清楚虫虫与花四海之间的关系,后来也从《始书》上知道了天帝陷害花四海前世的因果,明白这劣徒心中为那魔头不平,一定会为他讨公道的。
而他虽然嫉恶如仇,也不齿宣于谨之为人,但毕竟肩负仙道大任,不能莽撞行事,少不得要虚以委蛇的应付一番,等和南明大师和竺竹岛主商量过后才做决定。
他想让虫虫退下,又怕戳了她的反骨,揭了她的逆麟,让她当场暴起,那两个字就是说不出口,想来一个师父要看徒弟脸色的,只怕全天下就他一个人了。
「白道兄,这是贵徒吗?」白沉香还没找到台阶下,天帝宣于谨率先开口。
虫虫没有抬头,只觉得天帝的声音非常好听,对个低级弟子也矜持有礼,摆明是那种骗死人不偿命,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和蔼得过分。
「正是劣徒,八剑中排行第七,道号蚂蚁。」白沉香轻轻一笑,掩饰紧张,「蚂蚁,最近多事之秋,你要勤奋修炼,跑到这里来玩什么,速去!」
「师父,徒儿听说天帝大驾光临,惶恐得很,不知道是否有缘一见?」
因为虫虫很有礼貌,白沉香都冒汗了,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心想这劣徒不是去北山王宫,想办法面见云深师祖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如果在外面受了气,这会儿见到天帝,只怕要闹翻天了,怎么办?
唉,师门不幸啊。
宣于谨呵呵一笑,「小道友太客气了,天、仙两道即为盟友,咱们就是一家人,自然是有缘的。」
听他这么说,虫虫还有什么客气的,而且在刚才低头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神态和眼神,尽量显得不那么敌意。天界一直自封着,宣于谨未必知道她和花四海的关系,现在暂时不闹翻,且看看他要干什么再说。
一抬头,正对向宣于谨的脸。
虽然在《始书》中见过宣于谨的模样,但这一刻还是感觉很意外,因为千年来他的容貌没有变过。四十多岁的样子,文士打扮,很朴素的一袭白衫,衬得脚下一双黑布鞋显得很刺目,宽阔的额头,慈眉善目的长相,可神色却感觉文雅得虚伪,总带着审视和挑刺的态度。
总之他就是一个中年知道分子大叔的皮相,应该会让人感觉有好感的,可虫虫看了却心中不爽。
就是这个人伤害了她的大魔头,那么狠、那么绝、看着很通情达理的人,却做出那么残忍和无理的事情,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妒忌花四海的前世信都离难比他帅、比他强、比他会吸引女人?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蚂蚁,休得无理,哪有这样直视长辈的。」白沉香见虫虫眼神变幻,连忙道。
虫虫也怕在眼神中暴露出对天帝的厌恶,假装恭顺的低头,心中却想,这个姓宣于的伪君子既然装模作样,不如她也演一出戏。她大小姐上大学时正经当过导演,指挥戏剧社的同学排演过《歌剧魅影》呢!
「宣于师伯既然下界,可是十洲三岛之福了。」她心里恶心着,嘴头却甜甜地说,「有您做主,天下大乱之局必解,想必魔、鬼、妖三道也闹不起来,真是民之大幸。」
宣于谨呵呵笑着,似乎很畅屋,又似乎很谦恭,「蚂蚁贤侄过奖了,也多虑了。天地万物自有定数,自古邪不胜正,贤侄不用担心,只要咱们三道齐心,一定会平息纷争,这天下哪能黑白颠倒呢?」
哼,你颠倒黑白的事可做得好呢!虫虫心里骂着。
只听宣于谨又道:「再者,自从老妖王仙去,妖道一直偏安妖界,而新妖王还小,不能服众,妖道自保尚且勉强,不会搅入战局。鬼道又在前同日与人道之北山王订下了盟约,说来魔道独木难支,花四海再强,也抗不过天下人。」
听到「花四海」三个字从宣于谨口中说出来,虫虫几乎落泪。这名字是如此温柔的藏在自己心里,如今却被一个卑鄙无耻的人提起,简直和扎她的心差不多。
可是,听到宣于谨这番话,她心里又是一紧。
「天帝果然厉害,闭居天界,居然也对天下事了如指掌。」虫虫夸道,心中却有点嘀咕,怕宣于谨知道她和花四海之间的恋情,怕他有了情报基础,又想什么花招对付那个骄傲得不屑卑鄙的魔头。
宣于谨又是一笑,似乎不笑就不会说话,「六道大战之时,我受了重伤,足足修养了千年,前几日才出关,不过天道也是十洲三岛的一员,虽说我封了去往天界之路,但自然会派人关注局势。只可惜我出关太晚,闹到天下不太平起来,只希望能亡羊补牢,还百姓黎民一个安宁。」
「天帝知道魔头——呃,魔道的事?」她继续试探,白沉香倒没拦她,因为他也想知道宣于谨到底知道多少,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探马定期来报我,自然会知道这一号天下绝顶的人物。」宣于谨坦率得让人不安,「只可惜没有画影图形,我却不知原来他是一位故人。」
听到这儿,虫虫心里「咯登」一声,没想到宣于谨居然明目张胆的承认花四海是信都离难的转世,倒显得很是光明正大。那他突然掌握多少情报?他一直隐忍不出,现在出现又为了什么?
这个人,果然深不可测。
4-7北山王妃
虫虫向上瞄了一眼,正看到宣于谨微眯着眼睛看来,目光有如冷电,令她浑身不舒服,特别是他的表情如此温柔文雅,让人想攻击都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花四海、信都离难,前世后世全是大白痴,城府这样深沉的人是不适合当朋友地,他居然还掏心掏肺的,最后被害得这么惨。
宣于谨说得好听。邪不胜正?可惜正邪从来是分不清楚的。也是最容易颠倒的。
「六道大战年代久远。知情人甚少。我师尊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给我。」白沉香及时接过话来,「在我看来,当务之急是平息目前动荡的局势,想来宣于帝来到鄙派也是有此目的。蚂蚁,为师要和天帝商议要事。你先退下。」
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让七祸头子离开,立即背着宣于谨使了个眼色。虫虫见她这行为端方的师父现在撒谎连眼睛也不眨。明明知道六道大战的细节。还装得那么像,满心烦恼中觉得好笑,倒也没争辩,施了个礼就走了出去。
她蹲在离撒星殿不远处的一个阴影里。一边等白沉香出来,一边和华显子说起了在北山王宫遇到的事。当她想到北山淳奇奇怪怪的态度,不禁打了个寒战。仿佛那双寒星样的漂亮眼睛还盯在她背后。
「那小子要干嘛?」华显子眨了眨眼睛。
「我那知道!就是觉得他忽然对我这么客气,总有点不怀好意。实话说吧,我有被算计的感觉。」虫虫懊恼地拨起一根草,叼在嘴里。
「这么套近乎,不是为了利益,就是为了人。」华显子咂了咂嘴,「利益你是没有。毕竟你还不是天门派掌门,那剩下地就是人了,八成那小子看上你了。男人哪,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办起事来自然会古怪。」
虫虫骇得差点跳起来,「别看你是长辈哦,惹我发了火。我照样扁你!」她挥了挥拳头,「他先前还要杀我,一点情面也不留,哪有可能转变得这样快,再说你看看。我算是美人吗?」
华显子「唔」了一声。「你比罗刹女是不如,不过长得可也挺不错地,尤其是气色好,让人看了就心情愉快,觉得喘气儿都舒坦。比起本派地其他女弟子」
虫虫斜过一对丹凤眼,瞪着华显子。把他后面的话吓了回去。不过华显子的话让虫虫更加不安了,毕竟爱情是突发的嘛,虽然这情况有点不可理喻。但是北山淳曾经莫明其妙的和她吐露过内心地秘密。难道说~
「不行!」她冲口叫出,吓了华显子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华显子道:「要是他看上你也不错啊。虽然这小子有点阴狠。但皮相和本事都属上佳,你嫁过去后可以慢慢修理他。再说仙、人两道结了亲,于天下大局是有好处的。北山淳贵为一道之王,你这小丫头当个北山王妃可也挺美的嘛。」
「呀?联姻的事你都想得出?」虫虫愤恨恨的,但心里却是有点怕,「这么大个天门派,非要牺牲我来成全吗?我可没那么伟大,谁要逼嫁,我就把云梦山翻过来!要当北山王妃你去,我可做不到心里爱着一个人,却嫁给另一个人。」
「我就是这么顺口一说,你别急,咱们这不是聊闲话嘛。」华显子连忙解释。「你是你师父心尖尖上的人,他断不会迫你。你和信都离难相好,可是,你又不肯做妾。」说到后来看到虫虫脸色惨白,赶紧改口道:「我说丫头,你还是先回去歇着,我瞧你跑一趟北山王宫又累又饿。他们这些当头儿地说起话来要绕好多弯子。废半天话才说一句正事,你要想等消息,还有得等。」
虫虫心里七上八下地,正不知如何是好。听了华显子的提议。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住处。她没有胃口吃东西,只觉得身上难受。于是烧了些热水,一边泡澡一边想事情,没想到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中,她看到花四海在前面走,她大声叫他,可是他不回头,永远给她一个背影。她只好追下去,但无论怎么努力也追不上,总是差一步就抓住他地手。就算是梦着,她也感到了心酸和疲惫,而当她就要放弃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过身来。
只是,那式样简单的黑衣变为了华贵的红色礼服,散着的长发变成了盘起的发髻。罩着象征王权的金冠,高大强健的身体变为了瘦高优雅,总之花四海变为了北山淳。
「做我的北山王妃。」他伸出手。眼神温柔,却充满算计。
虫虫吓坏了,转身就跑,可是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她牢牢罩住。她拼命挣扎,却越挣越紧,向四周一望,见到白沉香和花四海并排站在贺喜地人群中,冷漠的看着她。
「救我!」她哭喊。
「为了天下,为了仙道,为了我天门派。你就和亲吧。」白沉香正色道,「这是你为人徒弟的本分。」
她看向花四海,却见他一回手,从人群中拉出一个绝代佳人来。美丽的容光令她不敢逼视。「我有妻子了,你嫁给别人吧。」他毫无感情地说。
绝望像潮水,把虫虫瞬间淹没,她无法呼吸,只有徒劳的挣扎。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她?她不是白沉香宠爱的弟子吗?她不是花四海心爱的人吗?为什么?他们可以那么冷酷,变得如此陌生!
「走吧,我的王妃。」北山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周围地景物模糊了,虫虫看不见人,只随便选了个方向。用力一踢!
「嘭」一声响,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从脚上传来。虫虫蓦然惊醒。发现自己在梦中狠踢了一脚洗澡的木桶。不过她很庆幸。因为肉体的疼痛让她从噩梦中醒来,这比心痛得要死好受多了。
惊魂未定之中,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无助,忍不住痛哭不止。
他怎么可以那样对她?就算是在梦中也不可以原谅!她不讲理的想着,并不知道这锥心的感觉让远在千里之外的花四海简直无法呼吸。
他独自站在黑石王殿中。突如其来的心痛令他站立不稳,想扶住什么,身边又空荡荡地。只好单膝跪地,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按住心脏的部位。
那丫头出了什么事?
他用魔功帮她疏导过内息,他地魔元被她吞入过腹内,他的心也被她掏空了。所以他能感应到她的心情,只可惜他不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好像心碎了似的,这更让他牵肠挂肚。
他略侧过头看着石塌,水心绊就静静地躺在那儿,可他怎么能用有婚约之人的法宝去心系所爱之人?
4-8 来生的空白
大门,悄无声息的开了,一阵清洌的山风吹进了冷寂的黑色王殿,西贝柳丝走了进来。
「小花,你怎么了?」他看到花四海单膝跪在地上,不禁心中一凛,快走了两步,「魔功和冥功融合时出了问题吗?」
花四海一抬手,阻止他走近,慢慢站了起来。刚才那锥心的痛只有一阵,现在又消失无踪了,而他不想任何人看出他在想什么。包括西贝在内。
他的前尘往事,已经全部告诉了西贝。而西贝也告诉了他一个秘密,那就是北山王家族原来是守护南斗之星的,谁拥有南斗之气,他就要为谁效忠,现在很可能虫虫就有。
西贝想起小时候曾经落入过井中,一个叫华显子的魂魄告诉了他这一切。
这样很好,知道了要救之人的确切地点,只等两月之期一到就可行事,又知道虫虫本就有自己的守护者,他感觉应该放下心来,可事实却不是如此。
那么,虫虫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呢?那天她来找他,他就有疑问,现在想来一定是知情的华显子说出了事实。难怪当他说不爱她的时候,当他忽然变得冷漠的时候。她不争辩也不吵闹,因为她很了解他为什么要辜负她。
想到这些。他的心又揪了起来。假如虫虫像往常一样吵闹倒好,可是她忍耐了一切,却让他撕心裂肺。
「我觉得,你应该把你的前世是冥王的消息放出去。」西贝感觉花四海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出问题。于是提议道。「据我的眼线传来的消息,杨伯里那老混蛋仅凭武力压人,鬼道中大半人对他不满。而且他千年来控制傀儡为假王,自己卧底在天门派的消息也泄露了。好多道徒怀疑他本来就不能当冥王。你要救出前世之妻,杀了宣于谨,必须要得到助力。这和往常的争斗不同。是真正的战争,凭一已之力是不成的。而天、人、人三道早就是盟友,杨伯里背信投靠了他们,咱们又打不开聚妖旗,所以唯一可以争取的只能是鬼道。」
「照你说的办。」花四海略一沉吟,「倘若不行,本王以冥功服人。」
西贝一喜,「你两功融合大成了吗?这可真是好消息。魔冥两功合二为一,天下谁能胜你?!有了这样的主帅,我们有胜算多了。只是真打起来,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放心,我杀北山淳会捡你不在场的时候。」
西贝苦笑一下,「很虚伪是吗?可是我就是做不到看他死在我面前,虽然他杀了北山全族的人,甚至可能包括我的双亲。唉。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自从知道了王位不是他的,自从知道了出现异能就停止生长的诅咒,他就变了。」
西贝住了嘴,想到自己的兄长把他推到井里,想起那悠长的百日之梦,甚至梦中,还出现了一个绝世美女,愁苦又温柔的望着他。他现在才知道,那是小花前世的未婚妻。只是虫虫要怎么办呢?
「你要怎么安排虫虫?」他看到过那天虫虫哭着跑下山,看到小花自从醒来后,虽然愈发强大,但给人感觉眼神中生趣皆无,似乎他的人生在了解了前世之后就成了一口枯井。只因为一个目标而活着罢了。
「你是她的守护者。」花四海轻轻地说出心中早就计划好的事,「我有一个地方,你带她去。就永远守护着她吧。」
「哈,好大方。」西贝自尊有点受伤,故意道。「你知道我是喜欢她的,你把机会给我。倘若我要娶她为妻呢?」
听这了这话,花四海站着不动,但身子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好半天才咬牙道。「那我就杀了你所有的女人!她说过,她绝不和任何人分享男人,那是对女人的侮辱。她要么就全要。要么就不要,所以你若娶她,就要全心全意的对她。别让她伤心。千万要对她好一点。
他说话的语气很冷漠。但语意很痴。
西贝长叹一声,「你放心她吗?要不要再见一面?」
花四海很想说「要」,可是他不能,罗刹女的大恩,他不能不还,那个婚约也不得不守。而他的心绪目前是剪不断、理还乱。好不容易才能保持拒绝,真要见了。他不能保证自己做出什么。
于是,他摇摇头,无比艰难。
「好吧,这是你们的事,犯不着我来惨和。我只守护她,那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愿望。」西贝自嘲一笑,「不过这丫头派信使来找你了,见是不见?」
花四海一震,一时之间,心中一片空白,还未等做出决定,西贝已经一挥手打开殿门,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窜了进来,扑了花四海的腿一下。然后吐出口中叨的东西。
他认得这是逍遥山火窑中的神兽,后来跟了虫虫走的,没想到信使居然是它。只见那小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大概是爱屋及乌,对他的喜爱也毫不作伪。
他心头一热。俯身捡起那封信。打开沾满了口水的油布外皮,拿出中间的信纸来。
一幅幅画映入了他的眼帘,前面说的事他一阅即过,心里有了打算,画面几页全是他们相处的一点一滴。那甜蜜与心酸,借着这一张一张的纸传递了过来。他看了良久,似乎在重温,然后才仔细的放入怀中,贴心的地方。
来生吧!这一世他要还罗刹女的。来生,他一定会留着空白等着她,一直等着她,在找到她之前,绝不和任何一个女人说话,哪怕是他的母亲。
他信都离难起誓!
一边的西贝看花四海分外珍重的把几张纸放入怀中,另外的则扔在地上,上前捡来看看着:「这下可热闹了。天帝下界。大人物全到齐了,魔道中还有内鬼。不过这正是你所愿吗,宰了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脸色微变,「假如那卑鄙之徒知道你和虫虫的关系,以她为人质来威胁你呢?」
花四海闻言一惊,这些日子心乱得很,竟然没想到这个问题。
宣于谨虽然贵为天帝,但这确是他做得出来的事。但是。如果虫虫知道了六道大战的事,怎么能不告诉白沉香?华显子在天门派中地位崇高,他和虫虫一起出了井,肯定也会对白沉香讲述当年的往事。虫虫一直说要去北山王宫寻找天门派的宝贝,会不会就是为了了解六道大战的事呢?
假如白沉香什么都了解,怎么会不保护他心爱的弟子,提防宣于谨?
但不管怎么说,他开始不安了。于是招来暗处,让他潜伏在云梦山,随时把虫虫的消息报告给他。
他想斩断这感情,可是哪里做得到?!
4-9 求婚
虫虫第一次体会到天下即将大乱的心情:紧张、恐惧、不安、却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
不断有眼线跑上山来禀报十洲三岛上各门各派的动向,所以花四海的消息也源源不断的传入了她的耳朵。他率领魔兵袭击鬼道。与手持上古异宝、混沌两仪焚心鼎的杨伯里大战。杨伯里实力强劲,却惨败于冰魔刀下,靠着牺牲手下和宝鼎的威力才勉强保住性命。
至此,他不用宣布他是冥王信者离难地转世,仅以他施展的冥界失传已久的神功,以及轻易找到的鬼道秘界的行为就说明了一切。
鬼道开始有人投奔他,杨伯里以血腥手段镇压,但他的作为早就失了人心,因而没有丝毫效果。此时花四海派马小甲带了一小支魔兵前去救援,杨伯里望风而逃,鬼道尽数归顺。不过三天,仙道这边还没做出打算,那边的花四海已经收服了鬼道。
只是他遵守承诺,没有攻打北山王宫。但人道大军非常紧张,目前全力集结,枕戈待旦,在凤凰地帮助下,布下了层层阵法,丝毫不敢松懈。
据经历过战场的人说,这魔头已经融合了魔功和冥功。冰魔刀一出,万物皆毁,天下无人可匹敌。
虫虫听到这消息,心中的酸甜苦辣一起涌了上来。
他那样强大,她该高兴。可是又怕他怒火炽烈,无人阻挡,全十洲三岛都被他毁了。她不想他成为天地不容的罪人,因为她那么爱他,知道他最想要的其实是安宁,只是各种事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奇怪的是,宣于谨一点也不急,来云梦山和白沉香密谈后,当天晚上就不知所踪,而他拜访天门派的目的是要在云梦山召开「天下卫道大会」,到时候仙道各大派,天道一众和人道的北山淳都会参加。
虫虫很恨,什么天下卫道大会。明明是杀魔大会,大家研究联起手来欺侮人的。可是她也知道白沉香的为难,《始书》毁了,他们师徒口说无凭,就算揭穿了宣于谨千年前做的恶事,又有谁会相信呢?
所谓撼山易,撼人心难。天帝正义凛然、为国为民的形象已经被人们坚信了千百年,怎么能随便说说就能改变呢?就算《始书》没毁,别人若是铁了心不相信,也可以说成是他们师徒以法术迷惑世人。
以前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真相是什么,没有多少人真正关注,而像白沉香这样不动声色,等待机会为花四海翻案才是正确的方法。
只是宣于谨失踪,北山王就要来云梦山的事让虫虫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在针对她一样。眼看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两月之期已经过了快半个月,那些派出去寻找迷踪地的同门没有一个回来地,这也让她寝食难安,人憔悴了不少。
「七师姐,北山王上山了,托我带话,想见见师姐。」正在屋里闷坐,小八突然在门外喊道。
虫虫一愣,「他来云梦山开卫道大会,自然要求见师父,找我一个低级弟子干什么?」她推开门,看小八跑的满头大汗,忍不住扯起衣袖给他擦了擦,「不见。就说我病了。」
小八难为情地笑道:「他说了,如果七师姐不见他,请我把这个交给你。」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铁盒,外表极其普通,但花纹和铁盒边缘镶嵌的一小圈珍珠都衬得这普通的东西透露出尊贵和雅致的气息来,就像北山淳给人的感觉。
虫虫想拒绝,可是又怕小八为难,勉强接受了,走到房间打开来看,心中倒有些好奇北山淳会送她什么。假如是小东西,她随手丢掉就好,如果是贵重之物,一定要还给他。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她虽然贪财,但却喜欢自己去赚。
一开盒盖,突如其来的光芒差点闪了她的眼,细一看,铁盒内铺的紫色丝绸内衬上,放着一对色彩斑斓地金鸟,明澄澄的黄,五颜六色的宝石雕成的翎羽。不仅材质价值连城,就是工艺上也堪称顶级艺术品。
「哇,他北山淳为什么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七师姐?」即使是小八这种久居深山的纯真之人,也看出了这对金鸟的价值,不禁怀疑北山淳的目的来。
虫虫也很惊讶,因为这对鸟有点面熟,她不知道它们在十洲三岛被称为什么,反正在现代,这东西貌似叫鸳鸯。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北山淳放鸳鸯给她干什么,再考虑到他奇怪的态度。还有那天在澡盆中做的怪梦。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
那个梦不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吧?
「师姐,还有一封信。」小八眼尖,指了指盒底。
虫虫的眼睛被金光晃得发绿,一时没觉察,这时才发现一张精致的绢帛折叠着,静静地躺在铁盒的一角,隐含着阴谋的味道。
她不太认识十洲三岛这些屈里拐弯的字,但这件耻辱的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谁能想到堂堂八剑弟子之七居然是个半文盲?所以她拿出绢帛后只欣赏了一下北山王宫丝制品的精美,顺带着闻了一下这封信上淡雅的花香,就交给小八来念了。
这封信显得这样名贵、郑重其事、还带着一点粉红色气息,很像是求婚信一类的。虫虫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当小八念完这文绉绉的东西,虫虫却不得不面对现实,因为最坏的预感成为了事实,北山淳向她求婚了,而且承诺她是北山一族唯一的王妃。
她目瞪口呆、小八目瞪口呆、一边装作不懂人话的万事知目瞪口呆、就连打盹的阿斗也目瞪口呆。这事太突然了。之前没有过迹象,就好象一个雷劈中了她的头,使她晕头转向外加不知所措。
北山淳要娶她为妃!虽然之前他是有点奇怪,她也胡思乱想过。但绝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为什么?北山淳要干什么?他有什么目的?她不知道,但却知道这绝不可能是爱情。
「师姐别怕。我帮你把东西还回去。」小八看虫虫紧锁着秀气的眉,脸色苍白着。不用问也知道她是不愿意的,因此拍拍胸脯道,「虽然北山淳说会和师父提亲,但师姐不同意,师父也不会强迫你。放心放心。」
叽叽叽!一边的万事知表示同意小八的观点。
4-10 心灵美很重要
而事实上,他们一点也没猜错,白沉香断然拒绝了北山淳的求婚,这让虫虫很高兴,虽然白沉香同意与否根本左右不了她的决定,但他这个表现证明了他是珍爱她这个弟子的。
不过,这结果似乎在北山淳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并没有表示出被拒绝的尴尬。而是在各大领袖忙着研究「卫道之战」的时候溜到钧天,找到了心情郁闷、在花园中徘徊的虫虫。
「虫虫,为什么不能做我的北山王妃呢?」两人相见,虫虫躲闪不及,北山淳则单刀直入。
听到北山淳直叫她的名字,虫虫感觉一阵恶寒。为什么同样的两个字,那魔头叫的时候,她感觉心都融化了,而北山淳这样叫,她却感到浑身发麻,十分不舒服呢?其实北山淳比那魔头长得还要帅气,此时穿一袭绣了金龙的白衣,长发束冠。在阳光下温柔微笑着,大概任何一个女人也无法抵挡吧?
可她,偏偏一点感觉也没有。或者是因为她知道他曾经屠杀自己的族人,谋杀自己的亲弟弟,而且对大魔头和她使了阴招吧。
谁说心灵美不重要?太重要了!
「你为什么要娶我为妻?」既然无可回避,虫虫也不怕,干脆挺直了脊背反问道。
北山淳一笑,半俯下身,伸手轻触了一下花丛中的花朵,「还能有什么呢?倾慕而已。我只见过你几面,却如此郑重其事的向白掌门提亲,让你做我北山王族唯一的王妃,还不说明诚意吗?」
「何必隐瞒呢?」虫虫冷笑一声,「我虽然不聪明,可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你王宫中美人众多,个个是人间极品,我这点姿色怎么入得了北山殿下的法眼。再说,你鸿鹄之志,意在天下,又怎么会为我一个小小的女子而动心?您这样说,可让我惶恐了。」
「那,如何呢?」北山淳身子没动,不疾不徐地问。
「我师父已经回答了北山殿下。」虫虫冷冷的。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绝不会嫁给你的!」
「拒绝得还真痛快呢。」北山淳点头,微笑着的脸高深莫测,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态度,才显示出他的求婚是有目的的。并非出于真心。
「蒙北山殿下错爱。就算小女不识抬举好了。您请回吧。这里是钧天内园。外人是不便进入的。」虫虫干脆下了逐客令。
北山淳没有生气,也没有动,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似乎是自言自语的道:「真可惜,倘若虫虫你肯下嫁于我,北山王宫就是你的家,自然可以随意走动。我北山王宫别的没有,有几处景致还是不错。你不是一直想去看吗?」
他居然这样说!虫虫心里一凉。明白了北山淳话外之意。
她想去天影穹顶找云深师祖询问重种玉树之事,就必须先进入北山王宫。而且双倍师祖说过,要想和化身为补天顽石的云深师祖交流,就必须在安静的环境中以本门心法沟通,那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得到的,也不可能在被打扰的情况下进行。
而她和白沉香师徒二人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北山淳诸多阻挠。虽然嘴上说的客气,实际上摆明不让他们接近天影穹顶。如果要硬闯,也不是不可以,但却肯定没有机会施展通心术,到时候不但见不到师祖,还会徒增仙、人两道的矛盾,简直得不偿失。
而北山淳求婚不成改逼婚,就是因为抓住了她的弱点。他可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接近天影穹顶,但一定猜得出那意义重大,所以才用这件事作为筹码。反正就算让天门派从天影穹顶上得到什么利益,于他也没有很大损害。再说虫虫一人嫁入北山王宫,势单力薄。他可以暗中监视,万一有不利于他的事,临时阻拦都来得及。
他现在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想到天影穹顶吗?只有嫁给我一条路!
「怎么样,再考虑一下吧?」看虫虫的表情变化万千,北山淳温和地道。心中涌上一丝窃喜,「我说过了,你是我唯一的妻,地位崇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我贵为天下之主,自然一言九鼎,你大可放心。」
虫虫先是对北山淳的逼婚或者诱婚又气又讶,随即心中明白了一切,傲然一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虽然不是什么仙道高手,但假如别人欺侮到我头上,我会束手待毙吗?拆掉个把北山王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北山殿下以天影穹顶来诱我嫁你,我可也知道北山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倒说说看。」北山王语气轻松,似乎不信。
「第一,你心高气傲,自认为天下绝顶,可是却比不上花四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败在他手下,这让你感觉耻辱。你知道那魔头对我有情,所以就要娶他心爱之人,为的是羞辱他、伤害他、报复他。第二,你知道早晚一天六道大战会再起。你见识过大魔头的威力,又听说他已经将魔功和冥功融为一体,天下无敌,你要给自己找个退身步,所以把我留在身边当做人质。第三,仙道和人道现在已经失了信任,你为了巩固联盟,选择与仙道结亲是最方便的办法。我师父是仙道之首,对我又宠爱,你娶了我,自然得了助力,真是很划算。第四,八剑聚齐,威力强大。不仅是妖魔害怕,你也一样不希望仙道过于强盛,所以你要拆散八剑弟子,纵然我二师兄伤着,你也想找个更保险的办法。第五,你这人心思缜密,一定还有我所不知道的原因,促使你决定娶我为妻。哪怕做为交换条件,我可以自由接近天影穹顶,你也愿意。我说得可对吗?可惜……」
「可惜什么?」
虫虫摇了摇头,不回答他。
她想说,可惜大魔头现在忆起了前世,找到了情深义重又美丽绝伦的前妻,还会为了她一个天门派的弟子拼命吗?纵然还爱着,那爱又有多少呢?又可惜,她心里厌恶他,就算做了他的妻也只可能是捣乱不止,怎么会搭上整个仙道来帮他?
可是她不能说这些,六道大战的事对外界而言还是秘密。北山淳知道那口幻井的存在,却未必进入过,更可能根本不知道花四海挑起天下大战是为了打碎天影穹顶,救出罗刹女。
除非天帝宣于谨自己告诉他,或者再编一个谎言糊弄他。而在没确定北山淳是否彻底了解情况之前。她不能泄了花四海的底。
「那么,你愿意考虑嫁入北山王宫的事吗?」北山淳也不逼问。
4-11 谈条件
虫虫心中烦乱,感觉整个人都裂开了,想了半晌才做出决定,「你说的不是婚嫁,而是交易。既然是交易,自然要谈谈条件,假如谈得成,我嫁!」说出最后一个字,她感觉心脏都被一只无形的手血淋淋的挖了出来,疼得她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不知道爱妃有什么条件呢?」北山淳连称谓都变了,似乎料定虫虫会答应嫁给他。
事已至此。再绕圈子也没意义了,虫虫干脆直言,「你要的不过是个人质和筹码,我会做得很称职。相应的,在北山王宫内,无论我想去哪里,想呆多久,你也不能阻拦和干涉。除你之外,任何人不能命令我。我绝不会让奴大欺主的事情出现。而且最重要的是,既然是交易,我们本身就没必要把心思放在对方身上,所以不经我允许,你不能碰我,否则别怪我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来!还有,为了确保你会遵守承诺,每隔十天我就要给我师父写一封信,你不得阻拦,倘若你言而无信,鱼死网破之后,相信我师父还会加上一把火。」
「就这些吗?」北山淳抬头望天,若有所思的轻声道,「我后宫佳丽众多,倒不像魔王殿下眼光独特,非某人不可。不过,你既然名义上是我的妃子。就要以夫为尊,未经我的允许,不能踏出北山王宫一步。」
虫虫冷笑一声。
真精明啊,如果她答应了这个条件,就算找到了云深师祖,又怎么把重种玉树的消息传出去?她刚才提的给白沉香写信云云,不过是一种威慑,难道她发出的信,北山淳不会暗地截查吗?居然还指桑骂槐的说花四海眼光不好,看上她这样的平凡女子,可惜她的不平凡他还没资格欣赏呢。
嫁给北山淳,就等于进了监狱。失了自由,只能在监牢的范围内放风。可是,除了这个办法,她实在无法接近天影穹顶,眼看着两月之期一点点近了,和平解决十洲三岛危机的办法还没有找到。不是她伟大,实在她舍不得那个男人陷在仇恨中,活得那么不快乐。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不能扔下罗刹女不管,但救出她,就意味着她再没有留在花四海身边的立场。也没有在他心里的位置。
爱又如何?好多事应了「无可奈何」四个字,不是人力可以解决的。在这个故事中,没有反派,只有输家。可以预见,她,就是输家。
可是输家也要有输家的风度,她真挚的爱着那个男人,所以她要为他争取幸福,然后在最Gao潮的一场戏中,翩然谢幕。
她的心永远属于那魔头。她的身体永远忠于自己,所以嫁不嫁人,不过是个名份。如果这名份可以带给她所要的利益,那么还算有点价值。而既然这是唯一的办法,她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就这么说定了。」虫虫骄傲的扬起头,没有一般情况下答应求婚时的慌张与娇羞,而是像个充满斗志的战士。不久后,她就要被这个男人关到笼子里,可那又如何,生命中随时需要妥协,只要忠于自己想要做的事就行了。
「那爱妃,我这就去和白掌门谈一下婚事的细节。」北山淳面容平和,看不出心里想的什么。「这次我带了操办大臣和聘礼来,两天后我回祖洲。希望可以带新婚之妻同行。」
「这么急?」虫虫吓了一跳。她虽然答应了求婚,但心里不可能这么快做好准备。仍然忐忑得很。但随即想到北山淳这样志在必得,似乎知道她一定会答应一样,不禁有些恼火。
「爱妃不也急吗?」北山淳意有所指。
虫虫一想也对。既然决定牺牲自己的名份,还拖时间干什么。早一天联络到云深师祖也是好的。
「好,答应你!不过不用你和我师父说,我自己去。」她走了几步,但又回转头来,「再提醒你,这里是钧天后园,『外人』不得入内。」说着坚定的把北山淳甩在身后。
她知道白沉香肯定不会同意她这么做,所以要自己去说。免得白沉香当场和北山淳撕破脸。她这师父有一桩好处,那就是虽然在大局上经常表现得很隐忍,但原则问题上毫不含糊。
不出她所料。当她才一说出自己的决定,白沉香立即一窜三丈高,额上的青筋都要爆了似的。在他看来,找到云深,获得玉树的重种方法是整个天门派的事,是关系到天下苍生的,不是为了一个花四海,更不是为了弥补六道大战的错误。
既然如此,就应该他来担当。不应该让自己的徒弟拿名节去冒险。虽然他们是修仙的,嫁人不嫁人也没关系,但这丫头凡心重,就算只是名义上做北山淳的妻,只怕以后再嫁人时总有个污点。再说她一个小丫头深入虎狼之|茓,让他如何忍心、放心?!
虫虫死拉着处于暴走边缘的白沉香,苦口婆心的给他讲了一番她做北山王妃的意图和好处、绝对没有危险的前景、以及她为十洲三岛做奉献的决心,这才感动了白沉香。
「你孤身在外,万一要是……」他叹了口气,犹豫不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事都摊在他这个劣徒的头上。
「师父,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好歹是八剑弟子之一,白掌门您的亲授弟子,却邪双剑是吃素的吗?」虫虫宽慰他道:「再说,我会带着阿斗和那只通人性的小鸡去,咱们师徒两个再研究写信的暗语,如果我有危险,内应外应很多,您杀进来救我就是。」
「蚂蚁,你不要想得如此简单。」白沉香还是不放心,皱眉道:「北山淳是个极有城府之人。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另一个宣于谨。他既然敢让你随便在北山王宫中行走,就一定做了防范措施。到时候我怕咱们师徒消息隔断,什么事也做不成了。」
虫虫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于是把自己分析的北山淳的目的讲给白沉香听,然后道:「我答应您,假如我真的感觉有危险,立即跑路。您对我逃之夭夭的天赋应该有了解。北山淳不知道我会流星闪马,困不住我的。要不然,你暗中把双倍师祖做了我的陪嫁丫头,他本事那么大,又是魂体,不会被人知道的。」
她摆出非要这么做的决心,白沉香考虑了一夜,白天才眼珠红红的答应,也不知道是哭过,还是熬夜造成的。
「我会把玉树的种子当成你的陪嫁。」他第一次温柔的抚摸虫虫的头发,「记得。天下在你手中。」
虫虫郑重点头。心中却想,倘若北山淳玩花样,毁约、撒谎、背信弃义,她什么都做得出!
4-12 暂别了,大魔头
那魔头知道她要嫁给北山淳的消息会如何呢?想来想去也只有暴走一种可能。
抢亲吗?杀掉情敌吗?好浪漫,也很虚荣,她真的很想来一回,想不顾一切跟那魔头走。抢了罗刹女在他身边的位置,不管十洲三岛百姓的死活,甚至不管他活在如何地挣扎之中,只要腻在他身边就好。
为什么一切为难的事都要她扛。只因为她够小强。就应该忍受折磨?只因为她是现代来的,就要为这里的人解决一堆烂事?
可是,要不顾一切地念头也只是想想罢了,因为她根本做不到伤害别人来换取自己的幸福。那太自私,所以还是理智点吧。既然妥协了,不如妥协到底,要想办法阻止那魔头,要顺利嫁入北山王宫,要顺利完成自己的愿望。
如果她做得到,一切就都解决了。至于结局会如何,顺其自然吧!反正目前她不能软弱,否则那魔头就再没有得到幸福和平静的机会。
瞒是瞒不住的。
魔道肯定侦缉四出,盯着天下各大派了,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云梦山天门派,所以无论她多么低调,甚至偷偷摸摸嫁过去,那魔头也会得到消息。况且,这是她想保密就能保密的吗?北山淳一定会大肆宣扬,而且十之八九设下了陷阱,只等暴怒的花四海自投罗网。
凤凰已经完全投敌叛变,既精研阵法,又了解那魔头的事,这样一来就算那魔头无敌于天下,也架不住有人暗算,并非全无危险。而且他若抢亲,相当于挑起了六道第二次大战,明明他是无辜的,却又要被当做罪人吗?要被天下人一起视为敌人吗?
不行,一定要阻止他!可是要怎么办?简直愁死人了。
正烦恼地时候,忽然见眼前晃过一条黑影,速度之快好象是云影掠过天空,虫虫想也没想,大叫道:「暗处回来!」
黑影没有现身,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但虫虫却从花荫下跳到院子正中。「暗处,我有一点东西要带给魔王,劳烦你了。请回!」说完,她站在那儿静等,因为知道就算使用流星闪马也追不上这个从来没有正面现身的魔道左道首。
钧天后园地芳草径寂静无声,等了好半晌仍是如此,似乎刚才的黑影只是她的幻觉,而正当她沮丧的以为暗处没有停留,已经离开云梦山时,一团不分前后的黑影却忽然出现在一棵树下,「请问虫小姐,可是要下嫁北山王吗?」
虫虫心里一揪,并没有正面回答,只问道:「你是监视天门派的暗探吗?」
「是王派我来看着小姐。」暗处实话实说。
虫虫心里又是一揪,明白那魔头还惦记着她,放不下她。所以还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派了这么重要的手下来办「闲事」。
「你是故意让我看到你的吧?否则以我的能力怎么会见到你的影子?」
「本人学艺不精。」
「你知道我要嫁给北山淳?」
「很容易看的出来。」
「你要去报告他——我是说魔王殿下?」
「职责所在。」
「好吧,我不为难你,不过请你帮我带封信给他。我这就去写,最多一个时辰。好吗?」
「一个时辰后,此地见。」暗处答得干脆利落,接着身影淡化消失。
虫虫知道他不会食言。于是立即跑回自己的房间去写信,提起笔来,仍是作画,却是千言万语说不出口,愣了半天,一滴墨迹伴着泪水滴落在纸上。
要说什么呢?实在此时无言胜有言。心里爱着一个人,却要嫁给另一个人,哪怕是名义上的,仍是无比艰难。可是为了他,也只能狠决而已。哪怕伤了他的心。
画上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的像。虽然Q版了一点,但仍然活灵活现。冷漠高傲地是他,嬉皮笑脸的是她。从没想过两人在一起会是这般模样。居然很搭调。
不需要第二张了,只拿起画纸,从中间撕开。然后又拿了一柄以前在集市上买的工艺匕首,和画纸一起包在绢帕之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当她把这些东西交到暗处手上,感觉心如刀割。一刀又一刀,疼痛绵长。只能咬着牙道:「还有一句话烦请转告。就说我说得到就做得到,请魔王殿下不要做出让大家后悔的事。」说完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快步跑走,生怕在暗处面前落下泪来。
暂别了,大魔头!无论是感情还是缘分,都要暂时割断,都要咬牙挺住。不能回头。这是为了那能够扭转乾坤的将来,如果他们会拥有共同的将来,回头看今天的时候也许会发现,所有的折磨都是一种必须。
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暗处看着虫虫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身形隐没于空气中,没有注意到一个少年就藏在花丛中注视着这一切。只觉得那包裹着东西的绢帕比山还重。
他速度奇快,堪比风吹云动,只两个时辰就回到了修罗微芒,把虫虫就要嫁为北山王妃的消息和她托交的东西交给了他的王,那位集冥王和魔王于一身的强者。
喜怒从来不形于色的花四海先是震惊,之后怒火狂炽,黑石王殿的巨大石门被击为齑粉。暗处只得提醒他看看虫虫转交之物。并告知了那句转达之话。
花四海强压心中要立即杀了北山淳地暴怒之情,看了一眼绢帕中的东西。瞬间,他感觉自己一切的希望、一切的光明全部弃他远去。
他挥手让暗处下去,脸色苍白如透明,疲惫、心疼和无奈令他软弱,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她要和他一刀两断,假如他去抢亲,她就会自尽于他面前,而且那话说得明白,她会说到做到。他不得不说,她这个威胁很有效,因为他知道这个天门派弟子冲动起来什么都做得出。而他,承受不了任何伤害她的损失。
这个臭丫头啊,她想让这种方式让他绝望,可是他如何不明白她的一片苦心?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她要阻止六道再战,要让他活得没有负担,心情舒畅。她甚至要帮他救回他前世的妻。他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为他?
这丫头的计划一定和北山王宫有关,说不定就是为了那天影穹顶,所以她才采用下嫁的方式。可是他怎么能忍受她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那天说起把她让给西贝,他都心痛欲死,现在她做别人地妻,要他如何不发狂?
可是她以死相逼。他又怎么才能阻止呢?
4-13 我来守护她
「西贝。」他在心乱如麻中叫了一声。
黑石王殿的大门已毁,他只要魔音传心,西贝就能听到。果然片刻间,西贝的身影就出现了。此时花四海的心已经让虫虫缠得失去了杀伐决断于一念之间的狠决,无法做出决定。
「你要去抢亲吗?」听花四海说了事件的前因后果,西贝也正经起来。
「我不能让她落到北山淳手里。」花四海修长的眉紧蹙着,眼中黑色的火焰跳动不止,「我宁愿十洲三岛尽毁,也不能让她做了北山王妃!」
「可是你怕她和你玩自尽是吗?」西贝轻轻一笑,「小花,你乱了。」
花四海没说话。
乱?他何止是乱!他感觉整颗心都被架起来用烈火烤,如今焚尽成灰。
关心则乱?他对那丫头又岂止是关心而已。西贝能保持冷静,那是因为她爱得不够深,可那丫头在他心里种下了无数荒草,拔掉还会重生,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自己的心境已经变了。
他现在甚至怀疑,加入真正的危难来临,他是会救罗刹还是那丫头。他的理智会让他救罗刹,可是他的心呢?那是不受他控制的。
「我说你乱,是因为你一遇到虫虫的事就失去了判断。」西贝继续说,「那丫头一怕疼二怕死三怕流血。怎么会自尽?她就是吓唬你来着,偏你要上她的当。不过这也说明,她是非要当这个北山王妃的,想必白沉香没有拦住,你我也是一样。她若任性起来,那是说出大天也没用的。」
「点兵。」花四海「蹭」的站起来。
「不要去。」西贝拦住他。「你去了,只会中了北山淳的圈套。会浪费了虫虫一片心。你不要以为她拼命要和平解决十洲三岛的事只是为了你。别忘了还有整个天门派。她是不想将来和你相处的时候有门户间的争执,那样她会很为难。」
「和我相处?」花四海苦笑,还会有那一天吗?现在他连她也要保不住了,那么他为她安排的未来也是一场空。
「未来谁知道呢。」西贝若有所思。「生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前尘往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大家混着看吧。」
「可我不能让虫虫呆在虎狼之|茓!」花四海断然道,「不管以后如何,我先阻止了她再说。」
「我会守护她的。」西贝突然蹦出一句话,一转头看到花四海怀疑的目光,解释道,「北山王宫下有一条秘道,连北山淳也不知道,是当年我父王告诉我的。我会从这条秘道潜进去,暗中保护虫虫,担保她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你要离开修罗微芒?」花四海略皱眉头。
「假如你舍得的话。」西贝开了句玩笑,之后正色道,「你应该了解虫虫。明白她对你的心意,她怎么会随便嫁人。细想想,她不逼得白沉香跳崖就万幸了,白沉香还能逼她吗?再者,她以死来威胁你,可见她多么想做成这件事。我认为你阻拦无益,不如暗中派人保护,假如那个保护人是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好吧我理解。作为一个男人,谁都无法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嫁作他人妇。哪怕是假凤虚凰,哪怕只是个虚名儿,但退一万步讲,你觉得虫虫是任人摆布的人吗?她是天生福将,好多看似不可能的事,她都会办到的。北山淳未必斗得过她。」
花四海沉默不语,西贝的话在他心里滚了好几个来回。
初听到虫虫要嫁与北山淳的消息时,他头热得似要爆裂。想血洗北山王宫来把她抢回来。之后又被她放的狠话震住,不知如何是好?自从有了思想,千年了,他从没有为一件事这样烦乱和难以决断过。一向快刀斩乱麻的作风也彻底变了。
假凤虚凰?这场婚姻是一场交易?这样猜测可能是对的,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容忍虫虫嫁给别的男人。理智上清楚的事,心却不能释怀。
但,真的要跑去让她为难吗?让她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你要保证她不会伤到分毫,假使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你可以做任何事,后果全由我来承担。」过了很久,他才一字一句的蹦出话来,感觉已经把虫虫交到了西贝手上,自己的心空得没有底。
「我保证。」西贝郑重承诺。二人相交多年,彼此一个眼神都可以互相信任,何况如此。
「只是今后我全心守护虫虫,就不能帮你了。」西贝接着说。「六道目前实力对比是四比二,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天帝宣于谨,小花,你的局势并不占优。好在魔道有马小甲和暗处。他们都是大才,足可以帮你。」
「你呢?不拿回人道之王的位子吗?」花四海心绪纷乱,但好歹可以正常思考了。
西贝笑了起来,「你如意算盘的得好啊。小花。如果我是人道之王,六道实力对比就是三比三的平手之局。不过北山淳不动虫虫,我就不动他。当不当人道之王我无所谓。但这要看你们俩怎么选。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你知道我怎么选。」花四海沉声道。
要救出他的前世之妻,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可能要打赢一场真正的战争才行。基于这一点,他需要很多的助力。可是听西贝的意思,可以用正统的北山王位来换取虫虫的平安。那么他愿意舍弃获得人道帮助的机会,只要她没事就好。其他的,他自己可以解决,就算实力处于下风,他一样可以赢!
「即刻就启程,我要你先到北山王宫中埋伏,确保她的安全。」
「我也会说到做到。」西贝站起身来,「我虽不济,暗中做护花之人还是没问题的。北山淳没撞见我最好,倘若不幸遇到,那就是我和他摊牌的时候。虫虫也许是北山王妃,但究竟是北山家的哪个男人的妻子还要看我的意思。」
「我派些人跟着你么?」
「人多容易泄露行迹。」西贝道,「北上王宫外的结界我会破解,如果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步,我会用纸鹤通知你,你即刻派兵,咱们先收服了人道再说。」
花四海点了点头,然后回手一吸一甩,那对一直放在桌上的水心绊立即飞了起来,一半落到了他的掌中,另一半落在了西贝的脖子上,狠狠吸了一大口血,疼得他「啊」了一声。
「你干嘛打我?」他漂亮狭长的眼睛瞪了起来。
「这水心绊是一阴一阳两个部分组成,阴的吸了人的血就可以和阳绊传音。有了这个,你可以随时找我,不比你那破纸鹤管用?」花四海看着自己掌中的阳绊说。
当时阴绊吸虫虫的血根本就是预料不到的奇怪事,而吸西贝的血则是受他法力所催。他不能拿着前世之妻的法宝去和今世心爱的人联络,但是他可以和西贝共用。
4-14 驴心落地
不管多么不愿意,花四海只能独立忍耐着,一言不发,在寝食难安中,等待着虫虫成为北山王妃那一天,把她的生命和安全都交在了西贝手上。
送走西贝那天,他大醉。
千年来第一次,一个对自己苛刻严峻、意志顽强到冷默狠决的人屈服于情感的控制,可见他的心痛到了什么程度,虽然他沉默着。
看着他醉后都仍不肯吐露心事、只喃喃念着虫虫名字的模样,西贝长叹一声。经过了千年,经过那痛苦的重生,这个男生似乎并不是为了完成前生的约定而存在,而是为了等待虫虫的出现,好填满他的心灵。
可是无能为力的又何止花四海而已,他也一样。这段仙魔之恋如此真实而坚定,没有任何一丝容别人Сhā手的余地。他能做的,只有守护而已。
当他这边顺利的潜入了北山王宫,虫虫那边却又出了状况,就在她嫁人的前一天,毛驴突然跑来对她破口大骂,说她拐带了纯情少男心,利用九命为她铲除异己。
这指控太严重了,虫虫上前揪住驴耳朵,大声道:「别来惹我,正烦着呐!你明知道我叫九命来云梦山是为他好,是为了帮他,你这么指责我最好有证据,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让你后半辈子就在无休无止的拉磨中度过!」
「我当然有证据。」毛驴理直气壮。「不知道你迫于什么压力答应了嫁给北山淳,可是心里又惦记着那个魔头,所以利用九命对你的迷恋。让他为你去刺杀北山淳,来一招釜底抽薪!我怎么阻拦也不济事,你要毁了我妖道吗?你这么狠毒吗?这是为你的师父和为你的情人踢去绊脚石?!」
虫虫一听这话,顾不得无端指责,立即跳起来问。「九命他现在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他去找北山淳了!」
虫虫二话不说冲出门,朝着天门派的客居而去。
北山淳提亲的举动很突然,同时还带来了聘礼和司礼官,显示出他志在必得之意和急于即成事实的想法。而虫虫也觉得在师父的监控下进行婚礼比较踏实,所以婚期定于明天在云梦山举行。天门派大部分不知情的人为此欢呼雀跃,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虫虫与花四海有情,嫁于北山淳有多少的不情愿。
两天来,虫虫为了躲避那些祝贺她的人和力图劝慰她的人,呆在自己的房间不出来。此时很没有形象的提着裙子狂奔,遇到的人没有不诧异的,而且也没有一个人拦得住。
北山淳就在客居布置结婚礼堂,虽然明知道这场婚姻是一场交易,还表现出很欣喜的模样。虫虫厌恶他的虚伪,从没踏足这里一步,现在却直闯了进来。
「虫虫,何事惊慌?」北山淳柔声问,夕阳映照下的脸俊帅绝伦,炫目地如同天使。
人都说相由心生,为什么他长得那么具有欺骗性,七巧玲珑相。却潜藏着那样阴沉狠毒的内心。
「我找我家阿斗。」虫虫随口道,之后也没等北山淳同意,在礼堂内外转了三圈,才在院子角落中的一棵花树下,看到一只黑白花的小猫趴卧在那儿。
这傻孩子。化了猫形躲在这儿,看来真是要伺机刺杀北山淳。这让虫虫想起第一次和九命见面的时候。心中柔情顿起。当时他就是化为猫形,呆在孙二爹的黑店里,不过那时是与她为敌,现在却是为她拼命。
九命为什么喜欢她?她不知道。或者是因为雏鸟心理,对第一次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年轻女性产生纯真的初恋;或者因为当时她胡乱用真气,结果暂时长出了猫须,让他以为她与他是同类。但不管是什么,九命对她的好是谁也比不了的。
他是妖性未退的妖,所以感情更纯粹执着,不掺杂一点杂质,爱就爱了,且无怨无悔,不求回报。
「虫虫,我并没有看到阿斗,只有这只猫从早上就蹲在这儿睡觉了。」北山淳走上前来道。
妖道的新妖王是一只猫妖,这种重要的消息,北山淳不可能不知道。但九命一直流落在外,行事又低调,大部分人都只当他是她不会说话的小跟班,真正知道他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北山淳也未必了解。再说自从上次一别,九命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生死修炼,修为大涨,妖气全部自封,外人绝难察觉,华显子还着实夸奖过一番。
正因为这些,北山淳并没有认出九命就是新妖王,但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得出来,他已经在怀疑这只奇怪的猫了。不过不管他,只要把九命带走,他还能来兴师问罪吗?
「这只猫也是我的。」她答得无比自然,「可是猫狗犯相是天性,我把它和阿斗隔离开了,谁知道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她借机走过去,把九命抱在怀里。
九命试图挣扎,但让她以眼神喝止,接着她向北山淳随便道了个礼,生怕露馅,匆匆忙忙抱着九命跑回自己的住所。
毛驴大概怕自己形迹可疑,所以一直呆在虫虫的房间内不出,正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转,看到九命被抱回,一颗驴心终于落了地。
接着白光一闪,九命变回人形。
虫虫愕然望着他,实在想像不到这样高大健康的年轻男人,居然在变成猫的时候也就才一公斤重,毛茸茸的手感非常好。恍惚间,她不能相信这阳光帅气的男孩子和那只柔软温顺的小猫是同一个人。
「九命。」她叫他的名字。
九命「唔」了一声,眉毛皱起,似乎怪虫虫强行抱他回来,转向又走,吓虫虫一跳,拦在门前,「我不许你刺杀北山淳,这会带来麻烦的。人道之王被妖王所杀,而且死于天门派中,你还嫌局势不够乱吗?」
「是啊,而且天门派白沉香掌上明珠一样的徒弟和六道之敌花四海有情,她被鬼王杨伯里丢进死海时,那魔头舍命相救,不知道我把这件事说给大家听会如何?」九命还没有说话,毛驴Сhā口道。
「你什么意思?」
4-15 笔谈
毛驴一笑,老奸巨滑,「就是虫大小姐说的,局势会混乱的意思。哦,我倒忘记了,鬼道已经并入魔道。那白沉香会不会迁怒于鬼道,怪他们帮助杨伯里伤害自己的弟子,现在又站到对立那一边去了?还有,他会不会把杨伯里那个丧家之犬赶尽杀绝呢?特别是考虑到那小鼎中还有您两位师叔的魂魄。也许现在已经炼化了。而天道和人道、甚至是天门派的弟子,知道虫小姐和花四海的秘闻,会不会以为您是叛徒呢?如果逼白沉香清理门户可怎么办?若迁怒于鬼道,自然就捎带上魔道,两大阵营敌对程度加剧,而杨伯里那么厉害。现在又是恶狗被迫入陋巷之局,他气急败坏之下,会不会伤害到白沉香?」
虫虫瞪着毛驴,以为他发疯了,不过她倒真没想到当初杨伯里把她扔下死海时,被毛驴看见了。假如毛驴真的把这事泄露了,虽然结果不太会像他说得那么严重。但让局势乱上加乱是一定的。
越乱,她要完成重种玉树的可能想越小。她做出那么多牺牲,不就是为了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吗?现在怎么能横生枝节?她只需要一段很短的平静时间来执行自己的计划,不能被破坏。
「你要泄露这事?为什么这么做?」她问,有点恼火,这几天怨气很深,正无处发泄。
「虫大小姐,您别瞪我,我说的都是实情,是出于为我妖道考虑之心。我们是势单力弱、却又自成一界的小道,最想要的局面就是六道分裂,不能统一,因为不管让谁统一了十洲三岛六道,下一步就是收服我们,就算想偏安一隅也不成。而我们现在参战,只能给人家做了马前卒,上回的六道大战不就是如此吗?这种错误妖道不会犯第二次了。」
「你参加过六道大战?」虫虫惊讶万分。
但毛驴摇了摇头,「我没参加过,可是猫后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当年的妖王不就是被宣于谨利用,给人家当了枪使吗?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无益。只要以后妖道重新发展壮大就行了。所以,我希望天下大乱。乱,妖道就是被拉拢的对象,至少不会有人敢来得罪,凭白加大对方的助力;乱,妖道才能做个独善其身的旁观者,不损失元气;乱,我们才能借机壮大起来。」
毛驴直言不讳,对虫虫很有些冲击,但她明白毛驴这样做,一定有别的用意,于是眯起眼睛,怀疑的盯着它道:「你把你地想法全说出来了,是想得到什么?」
「这是治道常理,想想并不难明白。」毛驴一笑,露出大板牙,看来狡猾而恶意,「不过今天和虫小姐讲明,实在是想交换。」
「交换?」
「您劝服我王不搅进这场危局,我决不透露看到的一切,包括那魔头和虫大小姐……」
还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响。虫虫房间内放茶盏的桌子碎成寸段,桌上的茶水点心四散飞溅。从来温和的九命突然爆发了雷霆之怒,腾地站起来,年轻的脸上初现生杀予夺的王者之气。
毛驴显然没料到一向很好摆布的小妖王会这样,当场愣住了。
「他是为了妖道。」虫虫忍不住为毛驴辩解了一句。
九命大步走到书桌前,正当虫虫以为这书桌也要保不住了的时候,他却提笔蘸墨,在纸上下了一行字,然后一指毛驴。
毛驴「得得」走上几步,念道:「我才是妖王,妖道以我为尊!」念完低头称是。
虫虫在一边看着,又为九命的心灵成长开心,又觉得毛驴有些可怜。它纵然狡猾可恶,但一心为了妖道,确实是大大的忠臣。只是他有欺主之感,九命发怒,教训他一下也好。
「您是妖王,我绝对服从于您,可是,您也要为了整个妖道着想啊。」毛驴道,「您想去刺杀北山淳,先不谈是否成功,可曾有一分考虑过妖道的利益?」
九命没有出声,但神色复杂,似乎颇感内疚,当眼光掠过虫虫地脸时,又显示出深切的痛楚,沉默了会儿才在纸上又写了一行字。
「我不能让她伤心。」毛驴自动翻译道。
虫虫鼻子一酸,感念到九命的深情和真心,强笑道,「我哪来伤心?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九命你不要担心。倒是你,我承诺会帮你渡过初为妖王的难关,可惜不能做到了,你不要怪姐姐言而无信啊。」
九命用力摇了摇头,看向虫虫的眼神爱怜横溢,迷离目光似乎在说:我跟着你,不是让你保护,而是想呆在你的身边,那就够了。有了你,我不在乎当什么妖王。
毛驴咳了一声,提醒九命这不是表白的时候,于是九命提笔继续写道:「如果你嫁给魔王,我不阻拦,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他。可是你嫁给北山淳却是被迫,所以我要杀了他,阻止这件事发生。那天,我听到了你和他说话。我不能让你这样,有天大的事我都会帮你,只请你不要委屈自己。我不愿意你难过。」
毛驴翻译过这些话,虫虫感动坏了。九命喜欢她,可却从来未想过占有,只想让她快乐,所以不介意她嫁给花四海。她以前从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爱,没想到这幸运竟然降临到自己头上。
她走上前,抚摸九命的脸,「既然你知道,我也不瞒你,这婚姻是场交易,也正因为如此,我不会受伤。你还不懂,真正的感情才会伤人,不爱的话,他拿什么伤我?你放心,双倍师祖会跟我去,他虽然是魂体,可本事大得很。再说了,你虫姐姐难道是废物吗?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受到伤害的。」
九命摇摇头,固执着不放心。
虫虫叹了一口气,以另一种方式解释道,「你当上妖王就该知道,人是有责任的,对自己身边的人,对所有生命中出现的都负有责任。越爱,责任越大。姐姐也一样,我也有要负责任的人,所以这是我必须做的,你没办法替我承担。假如你不让我去,我虽然会得到一时的平安,但是今后每当想起,就会愧疚、就会悔恨、就会不安,你想让我那样吗?你想让我心怀不畅,后半辈子都在遗憾中度过吗?所以,让我去吧。你要真想帮姐姐,就把妖道带得走向强大。这样如果有谁欺负我,我就指着那人的鼻子骂,你知道我兄弟是谁?妖王九命,你惹得起吗?你敢得罪我一分,就是整个妖道的敌人。我兄弟会带领妖道折磨得你恨不得从没生在这个世上。所以,快给老子消失,我可能会记不太清楚你的德行!」
说到最后几句,她的表现活灵活现,居然把一直忧愁的九命逗笑了,但随后他神色一正,又写道:「我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你有为难的事和我说,我一定能帮你办到。」
4-16 道别
虫虫摇头,「你不懂啊九命,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阻拦只会让我感到为难。你也不要想和我去,哪有人嫁人要带着弟弟的。你那么帅,回头北山淳的后宫佳丽全爱上你怎么办?到时候为了帅哥美女来一场世界大战才笑死人。」
她尽量说得轻松,但见九命的眉头还是紧锁着,才要继续想办法说服他,阿斗突然冲了进来,身上背着万事知,急急惶惶的。
这两只是整个十洲三岛最无忧无虑的家伙,阿斗整天漫山疯跑,追着一只蝴蝶都会兴趣盎然的玩上半天,而万事知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再就是晒太阳,比猪还像猪。他们两个平时没事是不会来找她的,只在吃饭睡觉的时候才会出现,现在突然跑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听!」最近意外频发,虫虫都怕了,没等万事知开口就拒绝到。
「不是找主人你。」万事知一跳,靠着短小翅膀的滑翔能力,跃下阿斗的背,落到了九命的脚上,「有一只狗妖要见妖王。」它大声道。
「出了什么事?」虫虫忙问,虽然她对如今的乱局已经焦头烂额了,但事关九命,仍忍不住多管闲事。
一边的九命哼了一声,怒视毛驴。
「未经王的同意就泄漏行踪,请王降罪。」毛驴讪讪地道。
不过它说话总是有转折,这次当然不例外。「只是,您身为我们妖道之王,在外游历倒是无妨。但万─本道有事,也要让手下知道上哪儿找您示下不是吗?王请放心,老臣事事为我王、为我道着想,这消息自然告知地是知近之人,不会再给其它人知道。」
它没理的时候还能搅三分。如今有理,哪能让人回上话来。
「快说是什么事?」虫虫打圆场。
「还不是阿斗!」万事知和自己的主人配合极好。不给那毛驴长篇大论、叽叽歪歪的机会,「它跑到山脚下去玩,结果碰到一只鬼鬼祟祟的狗妖正打算偷上云梦山。阿斗其实就是一只狗,因为有神气,吃火又吐火才被称为蜗斗神兽。狗见了狗自然很亲,不知狗妖和阿斗说了什么。反正最后是两只狗一起跑来找我了。山路上的巡卫以为那化为狗形的妖是阿斗的伙伴,居然没有阻拦。」
「到底什么事?」虫虫地急脾气要发作。
万事知只得直入主题道,「说是妖界有外敌入侵,那人法力高强,妖道众人抵挡不住。已经让出妖界半壁。哦,那人正是杨伯里,是被魔王、冥王双料王道迫得无处容身的倒霉前鬼王!」
毛驴听到这儿,登时大急,一撂蹶子道,「王,我们必须即刻启程。此时我道群龙无首,互相不服,根本不能团结起来抵御外敌。」
九命皱紧了眉。迷离的美丽眼睛此刻射出坚定沉着的光芒,一只小小的猫妖罢了,却在关键时刻比老奸巨滑的毛驴还要冷静。
他返身坐下,一指阿斗,虫虫知道他的意思。立即问「那狗妖呢?」
「说是地位低下,不敢直接见妖王。本来是要找驴大人的。」万事知答,「现在外面侯着听宣。英明无比的主人,我建议你快让它进来,不然它妖气散开,早晚被天门派巡守发现。」
话音未落,虫虫已经跳到门边去,一拉门就看到一只漂亮神气的大白狗蹲在门前。
「白耀,进来回话。」毛驴看到九命微点了一下头,吩咐到。
大白狗进门,瞬间化为人形,因为变化突然,吓了虫虫一跳,见这个叫白耀的长得很是帅气俊朗,还有份忠诚稳厚的气质,非常讨人喜欢。
都说猫狗犯相,呆在一处就互不相容,可她冷眼旁观,见白耀对九命非常恭敬,九命随手把问题写在纸上,他都一一回答清楚。这是火烧眉毛的大事,可这一猫一狗两个妖怪却都不急不燥,倒衬得一边的毛驴分外沉不住气。
虫虫再度冷耳旁听,总算明白个大概。
妖界是十洲三岛外独立的存在,如果关了妖界之门,就如同天道闭了天界之门,鬼道闭了冥界之门一样,任外人有多大的本事也不能进入,也就是说,通往十洲三岛的秘道非本道中人是找不到的。
正因为有这一屏障,妖道中人根本没有防范,没想到杨伯里居然带了一群仍然随其左右的亲兵闯入了妖界,打了妖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几万妖兵,还没有抵抗就被冲散了。
白耀是留守妖道的一位重臣之后,被派到云梦山来找妖王回去主持大局。他们的实力本就孱弱,六道大战后又一直避居妖界不出,妖兵早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如果没有妖王回去凝聚妖道的信心和力量,取勇斗狠在行,却没有半点组织性、纪律性的妖道很容易被灭掉。或者,被新的强人称王。
那时,旧妖王的结局就是死,因为身为王者没有投降和退后的权利!
「速速启程吧,王。」白耀把事情都说清楚后,毛驴急得耳朵上的毛全倒逆了,蹄子一个劲地刨着地面,发出乱人心的响声。
九命看了看虫虫,千般情绪、万般为难全包涵在那一眼中,言语无声。
虫虫二话不说,拉着九命走出房门,眼神威胁其它妖与兽不得跟随。找到一片荫凉之处,与这渐渐成长的妖王并肩坐在一起。
「听我说九命。」她拉着他的手,无比温柔,「有一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你也有必须完成的使命。你、我、大魔头、甚至北山淳都有自己不愿意,却不得不做的事,这就是人的烦恼啊。你有了人形,就有了人的痛苦,可无论多痛,我们也要面对,是不是?」
九命没说话,只是伸臂抱住虫虫,抚摸着她永远长不长,永远不褪色的酒红色短发。
「所以,你去吧,为了你的子民和王位。虽然我担心你,可是却知道那是你必须做的,就好像嫁给北山淳、混进北山王宫是我必须做的一样。」说到这儿,她忽然有些鼻酸。
她应该跟九命去的,因为她承诺过要帮他,而她确实也放心不下这单纯的、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莫名其妙就爱着她的小猫妖,可是她根本没办法兼顾。
明天她就要成为别人的妻了,哪怕是名义上的。
「我把万事知和阿斗给你带着,不然我……」
没说完,九命坚决反对,因为他还想把毛驴和白耀留在虫虫身边,替他保护她。两人比划着争论了半天,最后是虫虫部分胜利,把万事知派到了九命身边出谋划策,毕竟他也算得上是十洲三岛的百科全书。
但阿斗还是会和她一起嫁过去。
「十万火急,这就启程吧,一定要保重。如果是真的……记得魂魄要回到姐姐身边。」说到这儿,虫虫沧然泪下。这一次十分凶险,可惜她不能与他并肩战斗,也不能找师父借兵,因为九命的骄傲绝不会允许。
九命背光站着,清俊的脸上满是柔情。
虫虫从不知九命微笑的样子是这样动人的,眼睛似乎能包含着千言万语,看得人心都柔软了起来。
二人对站良久,九命忽然动了动嘴唇,说出生平第一句话,艰难而生涩、他练习了很久却一直没机会说的话。
「虫姐姐,我喜欢你。」
4-17 佳期如梦
九命走了,虫虫连心都哽咽着,全揪了起来。
这年轻的男人承担着对他来讲过重的责任,却还拥有着那样的深情,怎么能不让人为他心疼。可为什么她爱的人不是九命?为什么她一想到那魔头,还是连呼吸都向着他?
但是她真的很担心九命,不知道这一去是否再也不能相见,可是她不能阻止他,正像他不能阻止她一样,他们都身不由己的走进了一个看不清的漩涡,而且不能逃脱。
那,就咬紧牙关走下去吧,谁知道结局会如何?
佳期如梦,在第二天的出嫁之日,她真的感觉像作了个噩梦一般,而且居然麻木的没有一点感觉,只是心底好像破了一个洞,渐渐的越来越空,空到慌张得不知所措,深身颤抖了起来。
曾经想深明大义、曾经想做一个大方骄傲的女人,不怀疑不犹豫,可事到临头,她发现她根本做不到。是她威胁花四海不能来抢亲,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也许听到她嫁人的消息,大魔头并没有想来,说不定还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很高兴终于摆脱了她,可她却巴巴的用生命威胁人家,这多可笑。
这样虐了自己的心灵一回,又感觉那魔头不会那么对她,毕竟,那些生死相许的事太多,他那样的男人怎么会轻易改变。
那么他是怕了她的威胁,不会来的吧?虽然这样做是明智的,是为他好,但这一刻她却突然自私地希望他能来。她要嫁的是人道之王,而魔、鬼两道之主却来抢亲,这实在是很浪漫的桥段,太满足一个女人的虚荣了。
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内心深处渴望着他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每个女人都会这样吧,理智归理智,感情归感情,无论多么明理,也总是有一丝疯狂的念头。
被几个喜娘围着,虫虫穿上厚重而华丽的宫廷礼服、戴上式样高贵的凤冠、脸上的妆容精致无比,揽镜一照,才发现自己居然也可以做一个宫装美女,只是这美女脸上没一丝开心的神色,一颗心渴想着另一个男人,恨不得立即狂奔而去。
但新娘的心情有谁会介意呢,一块大红的盖头掩盖了一切。
「礼成!」司礼官司宏亮的声音震碎了虫虫最后的遐想,她的一滴眼泪,也在苦忍了良久后滑下了面颊。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是别人的妻了,刚才她像一个傀儡一样给一群人摆布着,这一刻尘埃落定,她成为了北山王妃,可是还爱着那魔头,这是她唯一的自由!
姚虫虫,坚强起来,你的无间道人生从此开始,振作!要找到云深师祖,要获得重新种出玉树的秘密,要把迷踪地找回来,要让十洲三岛和平,她所爱的人都不会因为战争而死,要让大魔头得到心灵的安宁!
这是工作,姚虫虫,迎着困难上吧!
她鼓励着自己,坐上了回北山王宫的喜车,身边的人是她的夫君,高贵俊秀的天下之主,此时正满目深情的凝视着他的新婚之妻,而她作为新近的北山王妃也娇羞着不语。
两人要一起表演恩爱,但她的怀中揣着师父给的陪嫁——那棵被怀疑为玉树种子的黑豆,她的手畔是那对被称为神器的却邪双剑,她座位下面的盒子中是神灯、宝镜和一册附了双倍师祖魂魄的书,脚边还有一头神兽蜗斗。
喜庆下,是隐隐的杀机和彻底的冰冷,虫虫的婚姻生活就在这种条件下开始。
北山淳戏演得极好,每个人都说北山王分外喜爱自己的妻子,王妃简直就是三千宠爱集一身,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婚姻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不过虫虫对冷暖本来也没要求,因此并不感觉失落,倒是很烦北山淳总是跑来。
她不是受气包的个性,有个别不长眼、但日常照顾北山淳的起居、深得信任的恶奴,曾经想给新王妃来个下马威,自然被她三、两招就治得半死不活,必要的时候,她可以不顾王妃的所谓威仪,给讨厌的人饱以老拳,所以不过一周多的时间,就成了谁也不敢惹的存在。
可是也没有人喜欢她,所以她也成了被冷淡、被漠视的所在,虽然北山淳还是每天亲亲嗳嗳的住到凤仪轩——的客房——但除了他来的时候,这边基本上人迹绝足。
但虫虫不会蠢的以为北山淳放松了对她的看管,不知道有多少人呆在暗处盯着她呢,那些监视者不仅包括北山淳的手下,还有无数女人。
他的诸多侍妾把虫虫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虽然虫虫没兴趣来一场宫斗,但大把的「情敌」可没有放松对她的警惕,每天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恨不得找到她的错处,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她们自己好取代她的位子。
岂不知虫虫根本不稀罕这个位子,而且因为周围和敌意阴森的杀气,她过得极不快乐,再加上每天都要找借口跑去天影穹顶以心法呼唤沉睡了两百多年的云深师祖,她迅速变得憔悴了。
「你师父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以为北山淳那小子不给你饱饭吃。」华显子咂了咂嘴道。
把双倍师祖当做陪嫁丫头带过来是她做得最正确的决定,他老人家是最好的放哨者,因为死前法力高深,死后又以魂体成为书魂多年,所以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感应,好多次北山淳安的最秘密的钉子都被他起了出来。
「现在流行骨感美,我省得减肥了。」虫虫近日睡不好,小脸青白。
「减肥是什么?骨感又是什么」华显子好奇的问。
虫虫甩过一对白眼飞刀,「还让不让我以心法呼唤云深师祖了,要安静!」
华显子闭了嘴,感觉有些惭愧,自己不能呼叫云深就是了,居然还要吵闹,真是愧对天地。让这个天门派最低级的弟子承当那么大责任,还真是难为了这丫头,可是除了她,别人也只怕做不到。
眼见都快十天了,还是叫不醒云深,这丫头焦躁起来,其实天影穹顶的气息已经有些毁了,但他不敢说破,因为这丫头一旦知道快要成功,说不定急切之下更会拼命运用心法,连日来她消耗甚剧,照这样下去非得受内伤不可。
正想着,就见闭目入定了一会儿的虫虫忽然一抖,接着身体上散发出一道柔和的金光。
4-18云深师祖
「天影穹顶动了!天影穹顶动了!」华显字兴奋地连喊了两声,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连忙四处探查,确定并没有人觉察到这里发生的事才放下心,继续盯着虫虫看。
天影穹顶本来就是一块悬浮在半空中的屋顶,封着一个不知名的结界,维系着十洲三岛的稳定。开始时,天影穹顶被保护在一个古井之中,井毁后,北山淳不顾王宫中的其他地方,先火速盖起一座大殿,把这天下 命脉置于其内。
大殿是禁地,被严加防范,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兵尽职尽责,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但因为和被山淳约定在先,虫虫可以随便进入,而且不能有人监视和限制。
北山淳还算遵守诺言,或者他也想知道虫虫为什么为了来看穹顶而不惜嫁给他,又或者他觉得虫虫逃不出他的掌心,所以故做大方。
总之虫虫每天泡在这里以天门派独门的通心术试图唤醒云深,一连快十天。弄得自己快内伤,今天终于有了一点动静了。
在华显子的眼里,只见天影穹顶轻微的抖动,有黑沙和小块碎石落在了地上。被虫虫身上散发的金光弹到一边去,眨眼见成烟消散。
他知道那些是为弥补穹顶漏洞而被困在上面的其他各道高手,他们也都曾经是叱咤风云的角色,后来却化为了补天之沙石,只是他们中有人是自愿的,有人是被宣于谨施法迫入的。但不管是怎么上去的,此时落下却化为了一缕青烟,都证明他们是循了道,再也回不来了。
难道被困在穹顶上的痛苦如此非人吗?难道这些人已经死了?只有道法高深的人才能有一息存留?那么承受了最大痛苦的罗刹女还活着吗?
华显子紧张之下胡思乱想,根本没有发觉有一个人在悄悄靠近大殿,并且看到了全部的情况。
而在虫虫眼里,看到的却是不同的景象。
她的肉身未动,却感觉魂魄离体,走进了一个四处皆圆的通道。一瞬间,她有点害怕,以为自己耗尽功力,活活累死了,因为她在现代时曾经听过濒死体验的报告,据说通通有隧道感。
她好歹也算有法力的人,应该不会像普通人一样立即坠入不能自控,不能选择的轮回,而是进入鬼道吧?而鬼道并入了魔道,那么她终于是花四海的手下了吗?和他是一派的,两人之间应该没有障碍了吧?
因为魂体很轻,她在半空中飘了一会儿,不知道要起哪里,但那金光却温柔的流动着,似乎指引她往前去。
没办法,既然只有一条路,她只好依心意而为。也不去思考,慢慢走道通道地深处。
「你是谁?」一个男人突然问。
「你又是谁?」虫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闹鬼,随即想起自己也可能是鬼,还有什么可怕地,于是干脆反问道。
「你为什么会本门的心法,还以我师傅的神气为引?」那人声音严厉起来,「小女子,你到底是谁?是哪一道的高手?是被冥王信都离难的手下派来报仇的吗?」
「云深,呃 ,师祖!」虫虫惊喜的大叫一声。
从这声音的质感来看,是一个中年男人在说话,而且听来非常虚弱,好象几百年没吃饭似的,从说话地语气中,可以判断出他是天门派的人,那么这人一定是她一直想做心灵沟通的云深了。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叫我师祖?还知道我的名讳?」他连问了三声,感觉有点惊。
虫虫抬头四望,见周围除了缓缓流动的金光,什么也看不到,这才意识到是她运用心法时,鬼谷子祖师给他的金光神气架起了和沉睡了快三百年地云深之间的桥梁。
「我师父叫白沉香,我是他地七弟子姚虫虫,道号蚂蚁是也。」虫虫报上家门,
云深没说话,显然是不太信,虫虫干脆把云梦山的景致和白沉香特有的怪癖捡几样说了,又背了一点天门派心法,云深才深信不疑。
别的事信不信的还放在一边,单说白沉香吃饭时喜欢将白米饭平放在盘子中,然后以竹筷分为四等份,一一对应吃掉的怪癖可只有亲近的人才会知道。
「蚂蚁,沉香,我是说你师父可好?现在天门派在仙道中位列第几?」云深高兴的问。
好啊,没有失忆,这就证明能问出重种玉树的方法喽?虫虫开心的想,但不好意思直接问,打算先满足云深的要求,才好进行正事,毕竟这人被关了二百七十六年了,想想也怪可怜的。
罗刹女是怀着为情之心附上的天影穹顶的,云深则是因为为民之心而自愿补天,两人为情为义,都是大善,虫虫还是很敬佩的。
「说起我师父,那可了不起了,英明神武,俊秀潇洒,风头无人出之其右,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天门派还是仙道之首哦。而且八剑聚齐了,嘿嘿,不好意思,本蚂蚁就是八剑之第七弟子。」她丝毫没有礼仪规矩的盘膝坐在地上,为了让云深开心,尽捡好的说。
云深听她说的这些,果然心怀大慰,好半天才想起问他这活泼可爱的小徒孙为什么会来这里。
于是虫虫又讲了一下十洲三岛现在的危局,以及白沉香派她潜伏在北山王宫中,就是为了向他打听到重种玉树的事。
「您没有忘记重种玉树的方法吧?还有罗刹女,还活着吗?」她迟疑地问。
「当年我师父,也就是创派祖师鬼谷子告诉了我重种玉树的方法,我怎么能忘记?那是刻在心里的。」云深道,声音里有着深深的忧愁,「罗刹女还活着,但,她沉睡得更久。我们虽同为补天之石,但她从没与我说过话,也没有听过我表达一句歉意。」他叹了口气。
这话,让虫虫一喜一忧,喜的是终于可以重种玉树了,假如她能成功,又能找到迷踪地的话,十洲三岛和平的曙光就要到了。
忧的是,罗刹女还活着,天影穹顶一消失,这位有情有意的美女就会回来。
那她,要怎么办?
4-19 要血浇灌
「玉树粉——变化了吗?」
虫虫一胡思乱想,金光神气就略淡了些,通心之术也微弱了下来,云深见状连忙问。
虫虫一凛,把心思异导正,但她现在是魂体,无法拿出那颗一直藏在身上的「黑豆子」给云深看。只和拼命以意念想像,没想到云深居然「看」到了。惊喜道。「果然啊,种子放入混沌两仪焚心鼎中,千看岁月就会凝为树种。」
「您确定这是玉树种子?」虫虫的心「呯呯」乱跳,感觉曙光似乎就在前面。
云深认真地道。「这就是玉树的种子没错,它是放在一个铁盒之中,置于混沌两仪焚心鼎之内。这宝鼎是我师父应四时异气炼制的法宝。威力无穷,只要以本门心法念动法咒。天下万物也能吸附其中。正是因为此鼎如此霸道,我师父才弃之不用,只是舍不得这番心血,没有毁去。」
「也就是说。无论想要什么。这宝鼎都能给吸来,对不对?」虫虫心里一动,问道。
这样的话,宝鼎能不能吸来迷踪地呢?
话说这样想有点神话色彩,毕竟那是一块能当通天塔地基的活动之地。宝鼎才多大,怎么吸得进去?
「迷踪地是天地始分之时留下的异数,宝鼎威力虽大,却是不能吸入的。」云深仿佛知道虫虫心中所想,解释道,「不过。玉树与迷踪地本为一体,互相吸引,当初就是因为玉树成粉,失了定力。迷踪地才消失无踪。现在玉粉已经借着宝鼎的聚气之效重新凝成了种子。只要把种子置于鼎中为饵,就能引得迷踪地出来,然后慢慢把它引到此处。以裂地石缚住四角,趁机种上玉树。」
「可是宝鼎受创了啊,有一个大裂口。」杨伯里使用宝鼎的时候。虫虫见到过。而且在《始书》中,她也看到了云深祭出宝鼎,宣于谨祭出什么纠连锁。才打倒的花四海地前世信都离难,当然这两个法宝也损毁了部分。
而且宝鼎不止是能吸万物,射出地光线还把好多师兄弟全变成了石头。回想一下,杨伯里使用宝鼎显得力不从心,就是因为宝鼎有损。
再想想。姓杨的潜伏进天门派这么多年。除了想夺得宝鼎和玉粉。当然还要得到天门派正宗心法,不然如何驱使得动这无上法宝?
「宝鼎是可以修复的。」云深道。
「对啊。要用魂魄来修,就为这,杨伯里还把我两个师叔吸进小鼎。这时候也不知道」
云深刚才听虫虫讲过杨伯里地事,此时惭愧的叹息一声,「是我识人不明、引狼入室,没想到他居然是六道大战中的人道之王。当初我听他与人道之王同名,还曾想给他改名字来着。幸好天地大仁,他只拿走了宝鼎。没有拿走玉树树种,否则我就是天下的罪人。」
虫虫心里一直责怪云深害过花四海,后来又把天门派搞成这样,此刻听他深有悔意,语气悲凉。倒不好说什么了。
只听云深继续说道:「我离开天门派之时曾在鼎边留有书信一封。告诉后人如何重种玉树、解救十洲三岛之法,如今你说并没有信。显然是杨伯里一起拿走了。他知道了这个秘密。不知又会耍什么阴谋?」
「鼎在他手,才是最大的威胁。」
虫虫皱眉道,想起九命正在妖界对抗杨伯里。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不禁分外担心。寻思着:原来重种玉树并不难,只需要玉树种子、迷踪地和宝鼎就行。
现在树种在她手中。杨伯里休想拿走,而她只要抢来那个宝鼎,就可以以这两样东西引来迷踪地。
而裂地石在花四海手里。她亲自去借,那大魔头不可能不给。
那是。只需要种上玉树,十洲三岛就可以恢复平安,罗刹女也可以救回来了。
就算有什么人野心勃勃地相借机乱统一六道,做十洲三岛真正的王,只怕也没有借口。更失了人心,所以不会轻举妄动地。
各方矛盾需要缓和的时机、而事情做成,不仅解了九命之危,那魔头的心也会渐渐平静,罗刹女被困就是他心头怒火狂炽地源头。因此尽管她不希望罗刹女出现,却不得不拼命要救那绝代佳人出来。
「只要我抢回宝鼎,一切就可以平息了。」她心中想着,却不禁轻喃出口。
「还不一定,因为要想七宝琼玉树成活,必须要有一男一女各带生死之气的人阳血和阴血浇灌。」云深泼了一盆冷水,「这就是当年我为什么要把宝贝藏起来,不去想办法重种玉树的原因。一来玉粉凝成种子要经过千年的漫长岁月,二来到哪里去找带生死二气的男女?男人还好说,当年的冥王信都离难就身具北斗死气。所以他才能强大到无敌,非使阴谋诡计无法胜他,可是具有南斗生气的女子根本不存在!」
虫虫吓了一跳,敢情要重种玉树。要把她和花四海活祭了?难道他们死,玉树才能生?
不过也好,只要和他在一起,生死有什么关系。
重要地是,他守着她、看着她、在她身边,一切就都是美好的。
这么想着,她竟然高兴起来,可云深的话却残忍打破了她这一点小小的愿望,想要和那魔头死在一处的卑微愿望,「玉树是圣洁之树,不会要了人命的。不过是取一些血,但那二人身体受到影响却是肯定的。」
是吗?原来就算是死,也不能和他在一起!
「我就是具南斗之气的人。」虫虫心痛得像被一刀一刀的剐着,这么多日子来忙碌着,少想了他的时刻突然全涌上心头。「要是只需要南斗之血就好了,我可以一个人出两份。」她知嘲地笑着。
如果那样死了多好啊,不用活着忍受着零敲碎打的痛苦。
她很累了。最近经常想要放弃,若不是想要给那魔头一份安宁,她早就找个山崖跳下去,看能不能穿越回现代去。
云深听她这么说,惊呼一声。他在穹顶上被困良久。才被唤醒时。脑筋不太清楚,一时忘记了很多事情。现在才慢慢想起。
4-20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记起了!」他再度惊喜,「前不久我梦到了师父,说在一个我们所不知的界中找到了身具南斗神气的女子,难道就是你?!是了是了。如果不是你,你又如何能找得到始书,寻到这里?天意啊,这一切都是天意。我师父说,他为了寻找有南斗生气之人踏遍诸界,当他来到一个没有丝毫仙气,灵气,反而浊气冲天的地方,恰逢南斗星火爆发,那时继八把神剑铸造之时第二次爆发星火。他亲眼看到一群人拿着一种叫什么望远镜的东西观看天上无数被南斗之气催生的流星划过,其中有一个大肚子女人,因为站得太靠近一颗高大古木,被星火击中了腹部。当时师父以为此妇必死,但没想到正是因为她有孕在身,两阴之体居然承受下了这南斗星火,而且不久即临盆,把南斗生气传于那女婴身上。「
虫虫瞪大了眼睛。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是她那个什么都将浪漫的妈接受了南斗之气,然后遗传给了她?!
她父母没有去世之前确实说过,当初是夫妻俩一起去看流星雨,结果妈妈突然肚子疼,早产下了她这个女儿。
只听云深又道:」身有南斗之气且没有修为的凡人,一定会招惹邪秽觊觎此神气,照理活不过百日。且因南斗之气与凡人血脉相斥,很容易自爆而亡。所以我师父就一直隐在那女婴身边暗中保护。还时时为其梳理气脉。当女婴渐渐长大,遗自母亲身上的南斗之气完全与其自身相融时,才引领她来到十洲三岛,还把自己的金光神气给了她。师父对我言道。他本是跳出三界之人,本不该Сhā手俗事,扰乱天地间自然的枯容繁败。可是当初六道大战,我天门派毕竟,哎,他老人家为此总要做些弥补。当年那女婴的父母已经去世,他把她引到十洲三岛,希望她可以过一个新的人生,并且能对十洲三岛有益。为天下带来和平,我想,蚂蚁你就是那个女婴。「
这就是她被选中,并却被带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吗?只因为她的母亲在怀着她的时候去看了一场流星雨,还不幸为南斗星火击中了肚子?
这是她的幸还是不幸?怪不得她总做一个怪梦,梦见自己躺在一片白云里,浑身热乎乎地舒服,原来是鬼谷子先生一直照顾着她,那么她现在没什么不甘心的了。
她本该是夭折的,祖师救了她的命,让她可以过一场灿烂的人生,那么她为十洲三岛牺牲也是应该地,何况她还有幸遇到了花四海。
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在一生中能遇到,爱上,并且被那个男人爱过,死了也值得了吧?
还有西贝,九命,白沉香,哈大叔,师兄师弟们——对于一般人而言,她已经有太多人的疼爱,她的人生也已经太精彩了。
那么,还怕什么,勇往直前的冲吧,什么也不要顾虑!
「我要去妖界,抢回宝鼎。」她忽然大叫一声。
瞬间,眼前地一切幻象都消失了,没有流动的金光,也没有云深说话的声音,睁开眼就是华显子尺来高的身子飘着,急切的问,「怎么样?联络到云深了吗?」
虫虫很疲倦,喉咙一甜,感觉就要吐血一样,连忙忍住,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慢慢把她和云深对话的情况说了一遍。
「可是,这么去妖界太危险了。要不要通知你师父?反正你约定好写信的日子也到了。」华显子出主意道,「我看你气色不太好,肯定最近耗费功力过剧,休息几天最好。」
虫虫也想歇着,可是哪有时间,和白沉香写信联络倒没有关系,因为他们师徒之间研究过暗语,就算被北山淳截留,他也看不出子丑寅卯来,问题是要怎么出北山王宫呢?
当初和北山淳有言在先,未经他许可不能踏出北山王宫一步,虽然她在约定时就已经打算撒谎,违背誓言了,但现在就翻脸,貌似快了一点,她还有事情非要在此地不能解决的。如果要偷跑,北山王宫守卫森严,她就算能通过人防,天道留在北山王宫的姐姐她也突破不了。
难道要打出去?
正发愁着,华显子脸色一变,突然一窜到了屋顶,对着一个角落扫出一阵风道:「是谁?谁藏在那里?」
虫虫一惊,这里的事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假如被北山淳的探子得知了,还不知要生出什么样的阻碍来,华显子一向机警,怎么会有人接近也没发现呢?
也许是太关注她了,疏忽了外围。要不是因为阿斗太过活泼,会影响她入静,竟把它也带来了,保证可以示警的。
「再不出来,我用三味真火烧你了!」华显子继续没什么底气地恐吓。
随着话音,人影一闪,从殿门口施施然走进一个人来。修长的身材,略卷的长发松松的绑在脑后。身着素色的锦绣长衫,俊秀的脸上总挂着似有似无的温柔笑意。
「西贝!」虫虫的惊讶无法用语言形容,立即走上几步,把他挡在自己身后,警惕的往外望,「北山淳对你没安好心,你还要到这里来逛,找死啊,快回去!」
她保护小鸡一样的举动令西贝感到好笑,同时又有些感动。他是十洲三岛的首富,魔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任务,北山王族正宗的继承人,哪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小女人试图保护他。
而他,才是对她有着天降的使命。注定要保护她的,也因为要守护的人是她,才让他对所谓天命不那么排斥。
「北山淳不发现我是他的造化,否则我自有计较。」他微笑,满室皆春。「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是我解决不了的吗?」
虫虫认真想了想,还真没有。
「可是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虫虫问,心里又紧张又痛楚。盯着西贝漂亮的嘴唇,生怕他说出,又盼着他说出「花四海」三个字。
但西贝并没有说。只指了指华显子道,「这个多嘴的老家伙大概和你说过我的事了,所以你该知道我是你的守护者,所以从今以后,由我来守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4-21 留存着就好
「那你听到我们说的话了?也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了?」华显子嘴道,「原来你就是虫虫嘴里的西贝死狐狸,当年的小北山意,老子还保护过你呢。没想到你长大了,长得还真是不赖。」他飘过来对西贝暧昧地挤挤眼睛,「怎么样,你如果要『贴身』保护虫丫头,我老人家很支持。」
「我很想永远『贴身』保护她。」西贝半真半假地说。伸臂环住虫虫的肩。
看着他眼中水波流动,蕴涵着说不出的情绪,虫虫脸上一红,轻轻推开他道。「别开玩笑了,烦着呢。」
「想逃出北山王宫,去妖界找你的小妖王吗?」西贝略一侧头,眼中奇怪的感情淡了,却似乎更加悠远深沉。
「我是要找杨伯里取宝鼎,当然九命我也要救。」虫虫正色道。「你有办法吗?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别忘记,这可是我的家啊。」西贝回身四望,微叹了一口气,「再说了,打从你一嫁到我们北山家,我就一直暗中盯着你,你想要做什么,我早就知道,也早有安排。」
啊?从她嫁过来那天,西贝就潜藏在北山王宫中吗?为什么双倍师祖没有感觉到,阿斗也没有感觉到?
那么他看到她因相思落泪了吗?那她心意在他面前不是无所遁形吗?也许他装作不知,不过是避免她尴尬罢了。
「什么安排,说来听听?」华显子再度Сhā嘴。
西贝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只是围着华显子转了三圈。眼光烁烁。让华显子心中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不禁瑟缩着闪开了些。
他老人家年纪一大把了,不会让这小子给耍了吧?
「虫虫,你有把握让华显子老前辈听你的吩咐吗?」他眼睛看着华显子,嘴里却问虫虫。
「放心,双倍师祖附身在我的金尾羽里,为了提防北山淳发现,还把自己给束缚了起来。所以,只要他不支持我,我就把金尾羽丢到太阳底下去晒。」虫虫不知道西贝要干什么,但料想必是威胁华显子地,因此分外配合。
「你不会吧。虫丫头!」华显子急速飘了过来,「我目前是魂体,晒不得阳光的。」
「双倍师祖如果乖乖的,我当然不会害你。」虫虫把缠在手腕上的金尾羽一扭,附有封印地一环靠近内手腕,让华显子不能突然袭击,解除自我封印。
「我们也不可能伤害您老人家。」西贝笑ⅿⅿ的接过话来。「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虫虫的师门之长。欺师灭族,伤天害理的事我们是不做的,不过是请您帮个小忙而已。」
「什么忙?只怕不小!」华显子戒备地望着西贝。
「真地只是个小忙,就是暂时做下虫虫的替身。」西贝正经地道,「虫虫要去妖界,我可以领她从秘道出去,那也正是我能进来,并且容身的地方,别人找不到地。所以她离开,并不需要北山淳的同意放行。问题是北山淳每天要假装恩爱,住到凤仪轩的客房去,少不得要和王妃见上一面。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一个人来假扮了。否则没走出五里,他就追了来,岂不大煞风景?」
「倒是好主意,但是谁来假扮?难道是我?」华显子循着西贝的话想了一想,之后大叫了一声,颇为凄厉。
「可以信任的,就只有您了。而且法力够水准的,也只有您了。」西贝郑重地说。不过怎么听怎么像忍住了笑,像捧杀。
华显子向后飘了几步,总觉得这主意不大妥,为难道「我是个糟老头子,人家北山淳娶的是如花美眷。这叫我怎么装?就算我能变化,哪能瞒得住北山淳的眼睛。北山淳万一想摸摸小手,结果摸到两只干瘪的鸡爪子,我恐瞒不是也瞒不住吗?」
西贝似乎就知道华显子要这样拒绝,胸有成竹的一笑道,「这个还请前辈放心,我修有一个法术叫『花枝美人』。本来是饮酒赏月时所创。用各色花木造出一个美女来,能够歌舞弹唱。就算真人也不如这些花枝媚惑众生。为了瞒过北山淳,我今天就施法造出另一个虫虫,只要您老人家的魂魄附在其中,保证她不会显了原型就可以了。」
「让我装女人?不干不干!」华显子猛的摇头,「我老人家也是仙界江湖中成名的人物,怎么能做这种事,扭捏作态的装个小姑娘,还要和那北山淳眉来眼去。不干!」
虫虫一听华显子反抗,立即一脸以下犯上,目无尊长的神色道,「我什么时候和北山淳眉来眼去了,您明明知道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我和他一句话也不说的。好啊,我拼命要和平解决天下危机,您居然一点忙也不肯帮!」
「其实,不必争吵。」西贝温柔善良的说,脸上也挂着温柔善良的表情,「直接扔金尾羽到院子中就好,现在是晌午,阳光可好着呢!」
「行啦行啦,我答应就是,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小的肯定要联手折腾我!」华显子讨饶的话比虫虫的行动还要快,也就意思意思反抗一下,「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如果北山淳对我动手动脚,露出破绽可不能怪我。」
虫虫和西贝异口同声说「不怪」,之后三人又商议了一番,西贝去找花枝来给华显子施法变身,虫虫则感觉还有事情要请问云深,所以虽然身体不适,却还是勉力进入了入定状态。
她要问如何收回宝鼎,如何修复宝鼎,并且如何解救师叔和师兄弟们的事。
云深传了她收回宝鼎的口诀,但修鼎,救人之术分外复杂,种种一时也学不会。只好和云深商定把宝鼎拿到这里来,到时候让华显子现学现卖,经由这曾经的炼器高手才能修好。
做完这些,已近黄昏,冒牌虫虫一扭一扭的回凤仪轩去了,其走路的姿态差点令虫虫呕吐,心想自己一世英明全要丧在这位双倍师祖之手,气得差点跳脚,西贝却笑个不停。
「不知道前辈要怎么应付阿斗。」他笑着说,「别人尚且可以瞒过,阿斗却是会认主人的,干吗不带他同去妖界?」
「虽然双北师祖说要托病少见北山淳。但还是有阿斗在身边才不容易被怀疑。」虫虫叹了口气道,「阿斗很有灵性,跟它好好说,它一定会配合的。可是,你为什么笑那么开心,捉弄双倍师祖和你兄长就那么可笑?」
西贝微微摇头,抬头望着穹顶上不言不动的绝代佳人,「我高兴的是终于可以和你独行一遭了,哪怕只有一趟旅程,对我而言已经足够。知道吗虫虫,爱一个人是在这里的。」他指指自己的心窝。「就在深不见底的地方,留存着就好,不需要在一起。」
4-22 十七、八刀
虽然和北山淳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当虫虫随着西贝由秘道出来,还是感觉像出笼的鸟儿一样,可见心灵的禁锢也是分外凌虐人的。
而西贝和她说的那番话令她动容却又不知所措,生怕和西贝相处尴尬,但西贝一路上谈笑风生,让她很快放下心防,取而代之的是轻松自由之感,只想快速到达妖界,打倒杨伯里,取回混沌两仪焚心鼎。
同时,离妖界越近,她心中的担心也在加剧,生怕见到九命受伤甚至死亡的场面。
妖道自居一界,不是谁都能随便找到出入口的。
杨伯里是六道大战之时的人道之王,以前曾经与妖道结盟过,所以可以轻易潜入,虫虫他们则是从华显子那里打听到妖界入口就在万妖山,进山后要再寻找。
之前西贝已经用具有录音和信鸽双重功能的纸鹤通知白沉香了,可是虫虫等不及会合师门中人,拉着西贝先进山探路。
「那块青石,好像是结界的样子。」虫虫站在山口望了半天,只觉得旁边一块青石比较可疑,但西贝伸指弹出一缕劲风后摇了摇头。
「不要失望,再找就好了,妖界入口一定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说不定就在最不显眼的地方。」他安慰道,整个人依然仪容整洁,举止潇洒,不像虫虫,经过一路不眠不休的飞奔,已经到了蓬头垢面的境地。
虫虫挠了挠头。
这座万妖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站着看是光秃秃一座石山,坐下来就会发现那些不起眼的石头全是天然的妖形石,数量多到数不清,而且模样都很可怖。
要在这些所谓的寻常中找出不寻常来,如果没有提示,只怕白沉香来了也找不到。
两人漫山遍野地又走了半天,虫虫的耐心终于宣告消失,打算提议直接把山炸平算了,就不信震不出一个半个妖怪来领路。
正想和西贝商议这种可能性,突然听到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叫,「魔女主人!美女主人!」
万事知?!
听到第一个音节入耳,虫虫立即就知道了来者是谁。只是,这小鸡不是被她派去跟着九命了吗?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到来,还是九命出了什么事?
慌忙回顾而望,就见眼前「啪」的一下冒出了个巴掌大的汽泡,接着一只红毛小鸡凭空出现。见了虫虫即扑过来,大叫道:「主人,我可见到你了,我差点以为我们主仆二人天人永隔了!」
虫虫一听这个心里一慌,一抄手把万事知抓起来,「怎么啦,快说!啊,你的毛怎么变成红色的了?」
「不是变红的,是血,九命的血染红的!」万事知黑豆一样的眼睛挤出两滴泪来。
虫虫心里「咯噔」一下,眼泪差点落下来,怎么?难道她一语成谶,九命他……
「不过他并没有死,不过挨了十七、八刀罢了。」万事知这话的前半句让虫虫松了口气,后半句却又让她提起心来,十七、八刀?!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啊,主人。你要把我压成鸡肉饼啦!」虫虫无意中攥紧了万事知,疼得它大叫。
西贝见状忙上前,轻轻掰开虫虫的手道,「鸡大人,请你说话完整一些好吗?不要东一句、西一句,会吓到虫虫的,再这样,免不得我要教你主人怎么教训你。」
万事知向旁边跳了一步,「我天生就是这样说话的,又不是故意。」不过嘴巴虽硬,但一想到西贝这小子说到做到,还是用力想想道,「这事说来话长,首先说九命妖王和他的大军师毛驴头目并没有死,就是他们派我出来找援兵的。」
虫虫听万事知确定说九命没有死,心中焦急缓解,稍稍稳定了下情绪道,「是来找我师父的吗?放心吧,我离山时师父说了,妖道有事,仙道是会援手的。」
万事知摇了摇脑袋,「不是找白沉香,是找花四海,杨伯里现在的样子,只怕除了花四海,谁也制不住他。他带的人虽少,却一举偷袭得手,而他的宝鼎射出的光线,无论谁碰到就会马上变成石头,妖兵为此损失惨重,一半兵力都折损了,后来九命赶到,组织众妖结起妖雾,趁杨伯里视线受阻偷袭。哪想到那老家伙的法力如此之高,仅凭一把阴刀便伤人无数,而妖兵离得近了,他又再度使用宝鼎,若不是九命豁出性命为手下左挡右拦,只怕此时妖道已经灭了。」
虫虫惊叫了声,想像不到温柔沉默的小九命居然可以勇猛如斯,可是为什么他不怕那宝鼎寒光,又为什么被砍了这么多刀?
「不是九命不怕宝鼎,是杨伯里不肯以宝鼎对付他。」万事知明白虫虫心中疑问,解释道,「这倒不是杨伯里好心,而是他想要活捉九命,以取他身上之血,至少也要砍得他血流遍地,他好收集了妖王之血去!」
「这混蛋为什么这么对我小九?」虫虫急了,心中隐约有个答案,却不敢这样想。
哪想到刀事知的答案正是她心中所想,「杨伯里得了聚妖旗,想以九命之血展旗,他想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做不成鬼王,却要做新妖王!」
「聚妖旗怎么在他那儿?」虫虫追问,说话都带了哭音了。
这些日子来,她一直呆在北山王宫中,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从秘道出来也是直奔万妖山,中间没有停下来听听时事八卦。
想那聚妖旗是在那魔头手里,怎么会让杨伯里得到?
难道杨伯里也去偷袭修罗微芒了?难道大魔头出事了吗?
「别急别急,听它慢慢说。」西贝拍拍虫虫的肩,虽然心中也忐忑,但强逼着自己镇静。
他离开修罗微芒时,内奸还没有抓出,魔道是有隐忧的,若在平时,以魔王之冷之酷之清醒,以马小甲之精明,暗处之谨慎,没有人可以造反。
可他离开那天,小花大醉,似乎魂都丢了,让他分外不放心。
如果小花日日大醉,魔道群龙无首,众人又慑于魔王平日之威,无人敢僭越,此时杨伯里偷袭修罗微芒是可能成功的。
如若不然,聚妖旗在黑石王殿密藏,怎么会落到杨伯里之手?!
修罗微芒,出了什么事?
4-23 执念
「其实九命也很奇怪,因为他说聚妖旗本在花四海手里。他是绝顶于天下的人物,东西到了他手,还能有人拿得出来就怪了。「万事知继续道,「可是杨伯里在见到九命后确实拿出了一面旗子,砍了九命一刀,沾了些他的血,不过那旗子只抖了抖,并没有展开。于是那老杨头明白非要九命全身之血不可,所以一边以宝鼎继续攻击妖道其他人,一边向九命下黑手。」
虫虫「啊」了一声,捂住了嘴。想象不到那样温柔善良的九命要被这样对待,恨不得立即杀进去。可又知道不能鲁莽,要听万事知讲完。她的心想离开,身体却要理智的留下。两力相斥,带得她身子都抖了起来。
「老杨头是个傲慢却又愚蠢的人,在屠杀妖道中人的时候,也不忘记废话连篇,得意洋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厉害,所以我们才知道了事情始末。」万事知继续道,「他说,是天道的宣于谨提醒了他,只要得到聚妖旗就可以坐上妖王的宝座。而聚妖旗就在花四海手中,于是他想到了凤凰。」
这回轮到西北惊呼了。
凤凰投靠了北山淳,就住在北山王宫中,但这么多天以来,他从没有见过她。虫虫当然也不会找北山淳询问。所以凤凰似乎是消失了一样。
如果杨伯里真的找到了凤凰,那么聚妖旗丢失一事就可以解释了,因为只有她才能从黑石王殿自由出入。整个修罗微芒都是她一手苦心兴建,除了后山的迷雾林,哪里她不了若指掌?
她若乘魔王不在时潜入,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对小花的爱居然执念如此吗?得不到的就要彻底背叛吗?她自以为爱了千年,无比高尚,但这是多么自私的爱啊!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大魔头?」虫虫的眼泪落了下来,「她干什么要为了别人去伤害他?」
「如果你说的是花四海大魔王,我可以告诉你,他没事。」万事知道,「听杨伯里说,凤凰妒恨所有的男人都对你好,花四海如此,西贝柳丝如此,就连她新投靠的北山淳也是如此。其实她不是恨男人,而是恨你。她听了杨伯里的话去偷聚妖旗,是因为宣于谨说九命和你关系不一般,她要杀了九命让你难过,然后引你追来,一起杀了。所以她并不是帮杨伯里,而是两个人互相利用,各自心怀鬼胎。」
「她现在在哪儿?」西贝神色如常,可脸都白了。
万事知耸了耸肩,「据说是死了,在拿旗的时候被右道首马小甲剑毙。」
西贝闭上了眼睛,心中刺痛阵阵。他是个重情的人,对一个千年的朋友,青梅竹马的朋友,就算她再坏,就算她曾经伤害他,他也做不到没有一丝感情。
而如今凤凰就这么死了,没有征兆,如此突然,以往做朋友时的种种回忆,就如同镜花水月,似乎从来没有真实过。
凤凰啊凤凰。这是何苦!为什么不懂得学会放手?为什么不懂得别人的东西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他没能送她最后一程,没能亲手以黄土掩盖住她的身躯,没能尽了最后一丝义气。也许哪天要清酒素宴,在她坟上喝上一杯,算作道别。不妄相识千年一场。
「听说近日来,魔王日日大醉,一切事务均交给马小甲来处理。」万事知的话打碎了西贝的哀思,却又刺痛了虫虫的心,「凤凰去偷聚妖旗,魔王醉中追出修罗微芒。差点中了杨伯里的埋伏,幸好马小甲带人赶到,与蒙面的凤凰对战,结果,唉,不提了,只是最后便宜了老杨头那个坏东西,他用凤凰和手下的命为自己赢得了逃跑的时间。」
「他怎么样?他为什么不追?」虫虫想起一向清醒得可怕的魔头酒醉的样子,心疼得扭到了一起。
「他要遵守对你的承诺。约定之期未到之前,不会攻击任何一道的人,哪怕是人家挑衅在先。」西贝语气沉重的接过话来,「你不知道他的骄傲吗?哪怕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会为了拉拢助力而违背诺言吗?再说,凤凰死了,他还要安葬她。他虽以冷酷无情著称,可他并非草木,无法漠视一个追随了千年之人的生死。可惜,凤凰永远不明白这一点。」
虫虫一时无语。
她讨厌凤凰。因为那疯女人一直想方设法的要杀她。这女人死了,她该高兴的,可是此刻她的心都麻木了。爱是这样没有尊严的,凤凰算是极致的例子了。聪明美貌与智慧,抵不过一个执念。那么她呢?她对大魔头的爱有自尊吗?为了这份爱,要放弃女性尊严吗?
而现在局势那么复杂,又是宣于谨做的。他神出鬼没,难道就是背后暗算人去了吗?他就不能和花四海正大光明地战一场吗?听师父说,他法力很高,可一个没有勇气的人,是不配当王的。
「现在里面情况如何?」还是西贝率先理好情绪,回到现实中来。
「因为老杨头想活捉小妖王,而九命为了部下搏命一样使用同归于尽的打法,所以一时是僵局。但再这样下去,九命必会坚持不住,如果让姓杨的得了手,我和毛驴也活不成。要知道为了不让老杨头取到妖王之血,九命每挨一刀,就由变成毛球的我和毛驴在地上一滚,把血吸走,所以现在世间有一只红鸡和一只红驴。」
「那还等什么。救人要紧。」虫虫断然道,「万事知带路,我和西贝这就和你去。」
万事知吓了一跳,「魔女主人,您勇气可嘉。我是很佩服和崇拜的,但是以您的功力,就算进去一百个也是白搭。」它说着看了西贝一眼,「这个男的倒可以顶一下,不然咱们去找花四海,让西贝大官人先帮着缓解一下危局?」
西贝一听,非常赞成。
他看得出来。最近虫虫法力损耗过剧,身体很脆弱,实在不能劳累了。偏她这一路上还疯狂赶路,他怕她再这样下去会吃不消的。
可是虫虫却坚决要立即进入,理由是她有收回宝鼎的口诀。只要西贝拖住杨伯里的阴刀,这一战就能速战速决。假如耽误的时间长了,万一杨伯里有奸细在监视妖界内外,他有了防备,小鼎就再难取回来。
而且,她很担心九命能不能顶那么久,也不知道大魔头有没有立场前来救援。因此唯有她亲自来办了。
4-24 不!
事已至此,两人一鸡立即行动。
虫虫和西贝找了许久的妖界入口都没找到,有了万事知带路,很快就从一堆妖形石中找到唯一一块斧头的石头,万事知用尖嘴在那石头上画了个繁琐的咒文,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像风洞的东西。
「跟我来!」万事知喊了一声。挥动短小的翅膀,圆胖的身体奋力一跃,从结界口中跳了过去。
虫虫也不犹豫,跟着进入,西贝断后。
两人一鸡一进入。身后的妖界之门就关闭了。
「把这个含在舌根下。」万事知翅膀一抖,落在地面上一颗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因为它太矮小。腿又短,初看去,还以为是它生的蛋。
「什么东西?」虫虫皱紧了眉,「脏兮兮的,我不吃。」
「我不是说了吗?妖道的众妖凝起了妖障,那是有毒的,以主人您的法力,只怕支撑不住。这药丸我存了好久,要不是因为您是我的主人,还不给呢。」万事知有些气愤,心想这死丫头主人真是恶劣,居然不相信它一片忠心,还露出厌恶的神色。
「我忘记和你说了,我吃了龙老大的玄黄珠,百毒不侵。谢谢你一片好意,不过还是给西贝吧。」
「我也谢谢你一片好意了。」西贝一笑,「我种百草,自然包括毒物,也是身有屏障的。」
「都不吃我还省了。」万事知冷哼着一挥翅膀,那药丸又回到原位。
虫虫不理它赌气,举目四望,就见整个妖界不见景物,倒不是没有景物,而是到处弥漫着一股淡红的雾气,从结界的边缘至里,越来越深。最里面是一片血样的深红。
「九命他们在哪里?」她问。
一转身。哪还有小鸡的影子,它一到了危险地带,早就隐了形。
「跟我来就是了。毛驴给了我一根他尾巴上的毛,绑在我脚上了,这样我能轻易感受到它在哪里。」地上出现一串清晰的鸡爪子印,表明了万事知所在的方位,「现在是混战,是僵局,双方是移动着的。唉。我一个人倒没什么。如果你们撞到了杨伯里才有好瞧的。美女主人,你是他见了就要杀的,大概不会给你施展阴谋诡计的时间。」
「正是要撞见他。」虫虫摸了摸却邪双剑,心里算计着,见了杨伯里要先用神剑之光防御。而后立即施出云深教的咒语,收回宝鼎。
那时,凭妖道众人和西贝。收拾这老家伙就有胜算了。
二人一鸡就这样慢慢走进妖雾之中。凭借万事知和毛驴的感应。寻找着九命所在的方向。
虫虫是想先找到九命,确定他安然无恙后再去找杨伯里的晦气。
甚至,她不用主动去找他,只要以逸待劳,那老家伙会自动送上门来。
他想要九命的血。而她想拿回天门派的宝鼎。有了宝鼎。找迷踪地就容易了、也可以重种玉树、师叔们会平安回来、师兄弟会从石头再度变回为人、十洲三岛安定、罗刹女会被救出、大魔头得到心灵地安宁,那么她呢?
但。现在她顾不得自己了。
小心又小心着,也不知走了多久,一路上,看到无数石雕像,显然是被宝鼎射中而石化的妖兵。
他们还遇到过几次敌人。都是三、两结伙的鬼道中人。两方一照面,没等敌人说话或者示警同道。西贝就快速让这些鬼们再死了一次。
这是虫虫第一次见到西贝正正经经对敌的场面。那是她见过最美、最慈悲的杀人手法,被杀者会在花香中失去生命,没有丝毫的痛苦。
但无论西贝多么善良,这终究是杀人,只是虫虫了解到了,西贝并不只是花花公子和十洲三岛的首富那么简单,他也是一个有王者风范,在关键时刻可以依靠的人!
终于,万事知翅膀一伸,表明毛驴就在前方,也就是说九命在不远处。虫虫激动之下就要冲过去,却被西贝拦住了。
「慢来。」他冷静地说,脸色凝重。「那边有杀气和血腥气。」
虫虫心里一紧,抬头望了一眼西贝,生怕现在九命正和杨伯里拼命,那样她不好动手。
因为怕误伤九命就不好了。毕竟却邪剑是斩妖除魔之剑,对妖道和魔道中人比较有杀伤力,早知道要来对付杨伯里,应该叫六师兄温道乙来才对。
「别担心。」西贝微微一笑,「那边虽然有杀气和血腥气,却并没有异动,证明还没有开战。你想救小妖王,一定来得及!」
说着他前跨一步,挡在虫虫身前,率先像那团血一样的红雾走了过去,虫虫和万事知紧紧跟在他身后。
走出不到百米,就听到杨伯里令人厌恶的笑声,「九命。我劝你立即投降,让我取了你身上之血,这样你的手下还能活命。毕竟我是未来的妖王,怎么会为难自己的属下。你负隅顽抗,不过是舍不得妖王的宝座,哪里是为了手下着想。」
「不!」只一个音节,虫虫的眼泪就差点落了下来。
九命这个傻孩子,终于学会了说话,虽然只有一个字,却表明了他骄傲坚定的心。
这才是她心中地九命,不会被所谓大义蒙蔽和动摇。知道什么是自己最重要地守护。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杨伯里冷笑。「我先石化了你所有手下,然后再杀掉你。那时,我展开聚妖旗,就是新的妖王,再施法让他们复生。还怕他们不顺服吗?」
「想得美。你会使石化之人恢复吗?」虫虫一听杨伯里要下黑手了,再也忍耐不住,循声跑了几步。
一瞬间,眼有豁然开朗,好像那红雾是一个帘子。挑开后就是大片战场。
右边,杨伯里手举宝鼎,似乎就要攻击,身后有百来个不长眼的阴兵跟随。
左边,九命一马当先站在正中,双手拿了一对钢爪,脸上身上到处是刀痕和干了的血迹,身体挺的笔直,显示着他的不屈,宛如浴血奋战的天兵天将。
他这副模样,一定会让无数少女为他尖叫,但他此刻却面临生死危机,因为他身后是一片断崖和绝壁,显然是他带领妖兵且战且退,现在给堵在了绝路上。
「虫姐姐。」九命僵硬的叫出三个字,显然为自己临死时还能见虫虫一面而开心。但他随即意识到了危险的局势,大叫一声,「走!」
「这老鬼拿了我们天门派的东西,今天我要取回来!」虫虫不理会九命,对杨伯里叫道,「这宝物不是你这龌龊的人驾驶得了的,你根本不会用,还在这里胡吹什么大气!」说着拨出却邪双剑,激出美丽的紫青光芒。
4-25 胜利在望
杨伯里哈哈大笑,「臭丫头,找的就是你,现在老子就把你化成石粉,看你那魔头和师父能奈我何?」说着单手一抖,混沌两仪焚心鼎立即被祭上了半空。
随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小鼎旋转起来,赤碧两道光芒交替扫向全场,赤光短小,碧光悠长,如一篷细雨,很快笼罩了全场。
被绿光射中的花草树木立即枯萎,众人纷纷或躲避在巨石之后,或御起法宝,以宝光抵御。
只是有些人的法宝威力不大,很快就被碧绿幽光穿透防护,化为石像,有的巨石也禁不住打击,粉碎后再不能成为屏障。
唯有九命,双手持钢爪向前,不顾死活的攻击杨伯里,结果被一拥而上的鬼道众人围攻。
但他年纪虽轻却毫无惧色,浴血奋战。毛驴紧随着他,扬起四蹄飞踢,因为杨伯里不敢以鼎光攻击九命,也不能伤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手下,他们竟能保持安危无恙。
虫虫以却邪双剑的光芒抵挡鼎光袭击,虽然和杨伯里功力相差很远,但仗着神剑的威力和体内金光神气的帮助,没有受到鼎光的伤害,但她一时也只能自保,没办法分心诵念咒语,收回宝鼎。
她没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因此设想的虽然完善,但一动起手来,那凶险不是她能预料的。
耳边只听到「嘭嘭」声作响,无数的碧光打在防护罩上。似乎是要把她击飞,震得她胸口刺痛阵阵。
她知道这是最近消耗法力太大所造成,再这么下去非受了内伤不可。
但别说是内伤。今天就算死在这儿,她也要把宝鼎收回。
就见半空中那宝鼎有些歪斜,这证明它根本没被修好,苍穹和桃花两位师叔非常有可能还活着。
换句话说,杨伯里真地不能完全驾驭宝鼎。就算他潜伏天门派多年,就算他探知了部分心法,终究不是正宗。
要有人攻击杨伯里,对抗他的阴刀,这样他对宝鼎的驾驭就难以兼顾,只要宝鼎旋转地慢些,碧光射得缓些,她就有机会收鼎了。
转头一看西贝,就见他仍然优雅的站着。举止从容,数道彩光从他身上溢出,围绕他流动不止,那宝鼎催命的碧光射来,在他身外三尺就化为绿雾。
而就在虫虫看向他的一瞬间。他轻轻一抖衣袖,那玫瑰花样的武器出现在他手中。
「稳住。」他沉着地说,然后一步一步向杨伯里走去,场内的强风吹得他衣衫长发飘扬,却阻不住他的脚步。
虫虫紧张的注视着乱成一团的战斗中心,身边不断有妖兵为鼎光击中,瞬间化为石头号。在杨伯里眼中,她是被吓傻了。实际上她是在等,等一击就能得手的机会!
眼见西贝走到离杨伯里不到三丈处,掌中花朵一拂,漫天花雨即落,他的落英缤纷和杨花风弄在美丽中蕴含着杀机。把杨伯里包围起来,每一片花瓣都是最凌厉的暗器。
杨伯里也算了得。以人道之王之身进入鬼道重修,加之又熟知天门派心法,其法力之高,只有花天酒地四海和深藏不露的宣于谨才能战胜,所以虽然被攻击,却暂时没有落了下风,一柄阴刀泛着死灰之光,和西贝缠斗在一起。
「西贝大官人,你何时成了天门派的走狗?」他口出讥讽。
西贝淡淡一笑,「杨伯里,人算不如天算,你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到头号来仍不过是鸡鸣狗盗之辈。我虽不济,总好过你这丧家之犬。」
只一句话。杨伯里大怒。
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事情,到头号来却一场空,就好像随便堆垒起来的高楼大厦,看着雄伟气派,一点小小的外力就使它轰然倒塌,这是他心中的刺,一碰就会失去理智。
怒火攻心之下,他把自身法力集中在了阴刀之下,恨不得一刀把西贝砍为飞灰。但他攻得虽猛,西贝却守了个滴水不漏,看似危险,实际上是牵制住了他的大部分力量,使他再无法完全控制宝鼎。
「小心!」西贝喊了一声,似乎是给自己加油,但虫虫知道他是在嘱咐她,眼见半空上地小鼎旋转得慢了起来,赤碧两光的交替出现了明显的间隔。
她心脏狂跳,因为她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心中默背了一遍那生涩的咒语,握住却邪双剑的手冒出冷汗,身体也紧张起来。
姚虫虫,别那么没出息,加油,成败就在此一举,成功,会收回宝鼎,万事大吉,杨伯里也再难活命,失败,不过是变成石头而已!
没什么好怕的!
她鼓励着自己,看准碧光转到战场后侧,立即撤掉防护,却邪双剑虚空比划着符咒,口中大声诵念法诀。
她本来是很紧张的,但真正到了收回宝鼎地这一刻,反而心无旁鹜,脑子中全无杂念,进行的过程中一点错误也没出。
法诀念毕,只听杨伯里大叫一声,接着四周惊呼不断。虫虫一抬头,正看那小鼎呼啸着向她冲了过来。
她是想收宝鼎,可是不想让宝鼎砸死她!
一瞬间,虫虫吓了一大跳,本能的趴在地上,当然姿势非常狼狈,感觉那宝鼎擦着她的脑袋飞了过去,落在十丈外处。
这哪里是收鼎,明明是陨石掉落,打到谁都是一个死!
匆忙着回身四望,就见所有人全惊呆了,没想到这厉害法宝居然给虫虫就这么轻松收了。
而杨伯里反应最快,大概知道他所仰仗的唯有这偷来的宝贝,所以拼着挨了西贝一掌,也急速飞扑过来,想夺回宝鼎。
胜利在望,虫虫哪能让他得手,大叫着一跃而起,抢在杨伯里之前把宝鼎抓在手中。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行动可以如此迅速地,可见人在危急关头可以迸发出惊人的力量。但她也没想到杨伯里会那么快,本距她和宝鼎很远,但一眨眼就已经欺进了,她身后的大片空档都暴露给了这个卑鄙的恶徒。
「闪开!」
「虫姐姐!」
身后传来西贝和九命的同声惊呼,同时这二人一起出手,一对钢爪和一只由花瓣凝成的利剑毫不留情的冲着杨伯里的脑后和后心而来。
杨伯里本想连虫虫带宝鼎一起抓到手,但那意味着他自己会死在西贝和九命手里。他一贯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因此不敢冒险,急速反应,身子腾空三丈,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在场的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他们还没想到怎么围堵杨伯里,立毙他于此处,杨伯里忽然双臂一抖,爆涨的手臂如两条黑蛇从半空中伸下,对着虫虫的背奋力一抓。
危险到来,金光神气自动护体,但虫虫和杨伯里法力相差太远,又无法真正全部运用真气,所以杨伯里这满含愤怒的凶猛攻击还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没来得及叫,只听到衣服撕破的声音,刺骨的疼和滚烫的热令她立即昏倒在地。
但尽管如此,她双手仍然死死抱着宝鼎,因为那是她、那是整个十洲三岛的希望。
4-26 九命的悲伤
虫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趴在一张床上,因为背后火辣辣地疼,她几乎一瞬间就清醒了,想起自己为杨伯里所伤。
勉强抬起头一看,发现自己是呆在一间屋子里,比不上北山王宫的豪华,也比不上西贝家的宝贵,却干净整洁,有一股清雅纯朴的味道。
她立即判断出,这里不是客栈,是妖道的房子,很可能是九命的房间。
「虫姐姐。」果然,略一转头就撞进九命迷离的眼神里,那双眼睛因为悲伤而显得忧郁,很让人动心。
「我没事,别担心。」她虚弱的微笑,很想抚摸他的脸,就像平时安慰他一样,可奇怪的是,她只是脸部肌肉运动罢了,居然也会扯得背疼,看来伤得不清啊。
「还说没事,低昏了七天了,差点吓死我。」西贝的声音传来,再把转头的角度加大一点,正看到他挂满了自责的清俊面庞,「我这个守护者可真失职。」
唉,能在昏迷中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到大小两名极品帅哥,心情还真是舒畅,对养伤大有好处。
如果能回现代,她要建议女性重症病房招收帅哥男护士做心理疏导。
「跟你有什么关系,事情总会出意外嘛,如果不是你,我也拿不到。」虫虫安慰完小的,又来哄大的,不明白到底谁是病号啊。
可是话才说到这儿,她却大惊,因为她终于感觉出情里只抱了个枕头,「宝鼎呢?我的宝鼎呢?哎哟!」她试图坐起,但背部仿佛裂开了,疼得她冷汗直冒。
九命反应迅速,一把搂住她的身子,然后慢慢放下来,其动作之轻,好像她是易碎品似的,同时面红耳赤,眼睛一直飘啊飘的,不敢正眼看虫虫。
虫虫这才发现她上身只穿了一件肚兜趴在床上,背部盖了一块极柔软的丝绸,刚才挣扎坐起,丝绸飘落,所以目前她很清凉的继续趴着。
如果是在现代社会的夏天,别说是在房间里,满大街都是吊带装、超短热裤,所以虫虫并不尴尬,而一边的西贝早就妻妾成群,女人于他而言一点不神秘,此时借机让自己的眼睛好好地吃了一顿冰激凌。
可怜的只是妖王殿下,纯情可爱的小九命。
「宝鼎就在你床头放着,唉,永远马虎莽撞,天长日久可怎么得了。」西贝微笑着,把落在地上的丝绸重给虫虫盖好。
虫虫向另一边一歪头,一眼就见到宝鼎好好摆在那儿,心立即安了下来,那宝鼎看来那么普通,谁会知道那是天下至宝,还是十洲三岛的希望呢。
「谁给我换的衣服?不是你吧!」宝鼎安全,虫虫才开始考虑自身问题,问西贝道。
看九命的样子,绝对不会是他,而知道是西贝做的,那她不是被他看光了?!
她身材属于丰满型,这个世界的肚兜不太适合她,所以她一直穿她穿越过来时的内衣,现在变成红肚兜了,说明在她昏迷的时候,有人帮她换过衣服。
西贝邪恶一笑,本想逗逗虫虫的,毕竟她从昏迷中醒来使他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但九命却抢先道,「手下,女人。」
他虽然会说话了,但还不很顺畅,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虫虫闻言长出了一口气。
她虽然来自现代,可却是保守人士,这身体除了大魔头看过冰山一角,还没被人浏览过呢。
可是,她没想到居然昏倒了七天,她的时间相当紧迫,两月之期快过去一半了,哪耽误得起。
想到这儿,她又动了一直,可那刺骨的疼又来了。
「安心养一阵子伤吧,你虽然没有受内伤,但皮肉伤严重,几乎透骨,且被阴毒侵入肌理。」西贝解释道,「毛驴说了,如果你乱动,不能保证不落下丑陋的疤痕,他可是拿出妖道的道宝来医你,否则你就算能保住小命,背上也会永远留下可怕的爪子印。」
虫虫一听立即不敢移动分毫。
女人的背也是很美丽的,她还想以后穿了露背装诱惑大魔头呢,如果上面有十条扭曲的、像蛇一样的疤痕算怎么回事?
可是,还有那个机会吗?
为什么越是接近胜利,她就越是感觉离那魔头远了呢?
西贝看她先是紧张,接着神色黯然,心中明镜似的,但却不说破,只道,「放心,这里是安全的,杨伯里再也不会来骚扰了。」
「杀了他了吗?」虫虫把情绪拉回到现实中,「他的手下呢?」
西贝和九命对望一眼,咬牙道,「他伤了你就遁了,我们担心你的伤势,哪顾得上追他,但毛驴领着妖道中人把他的手下全剿了,现在他真的是孤家寡人,丧家之犬。」
「我杀。」九命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让虫虫放心,他一定会杀掉杨伯里给虫虫、给死伤的妖道子民报仇。
虫虫摸了摸九命的手,「姐姐相信你,但目前这不是最重要的,你要吩咐手下把那些变成石像的妖兵全部好好看管,不要破碎,等我把宝鼎拿回去,我师祖会有办法让他们复活的。」
九命本来为自己成为新妖王的第一役就损失惨重而伤心,听到虫虫这么说真是大喜过望,情不自禁的舔了虫虫的鼻尖一下,似乎回到了从前的时光。
那时候,他还是小猫一只,虫姐姐是自由的,十洲三岛是和平的,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
虫虫没有意识到九命心中的悲伤,全付心思都放在了小鼎的身上,她想知道两师师叔的魂魄还在不在其中,可是折腾半天也不行,最后还是决定带回北山王宫找云深来解决。
她想尽快回去,可九命不肯放行,怕她的伤有反复,西贝也提出回他府里养伤,三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有人来报,北山淳就在妖界入口处,说来接北山王妃了。
「双倍师祖还是被发现了。」虫虫叹了口气,虽然很想回北山王宫,但不想在这种被拆穿的情况下回去,不知道北山淳会做什么反应。
西贝苦笑一声,「华显子前辈的表现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北山淳为人谨慎,早晚会发现的,不过不怕,你想要做什么,只要一句话,我会无条件的帮你,永远是这样。记着,你是我的承诺,北山家族对南斗家族的承诺!」
4-27花四海还是知道了
虫虫感动了西贝的话,但是在名义上,她仍然是北山王妃,重要的是她必须回到北山王宫去完成最后的事情,所以她决定和北山淳离开。
九命想强留她,可惜没有立场,而且他面临着妖道的重建,也不能离开妖道的重建。也不能离开妖界。
他为了保护妖兵而不顾性命的和杨伯里对战,已经赢得妖道大部分人心,这是他坐稳王位的最好时机。看着他的两难。看着他不得不痛苦的选择。虫虫感觉能够体会花四海的心了。
他,面临的选择只怕更艰难吧?一想到他的割舍、他的为难,她的心都抽痛了。
至于西贝。虫虫认为他不应该过早暴露,作为一个隐形人秘密行事更加方便,所以她把宝鼎托付给了西贝。让他去代她完成剩下的事。
因为她明白的很,现在轮到她在前台做幌子。以掩护其他人做事了。
而西贝尽管很担心虫虫,但却没反对虫虫的决定。
要对付北山淳,他有一个筹码,只是这筹码极其宝贵。并且只能用一次。当然要用在最需要的时刻,现在显然还不是。
「你是怎么逃出北山王宫的?」当虫虫回到凤仪轩,北山淳脸色阴沉的问。
「我不会说的,省点力气吧,不要问我。」虫虫艰难的趴在床上,冷汗把衣服全浸湿了。
北山淳从来没有派过待女给她,而她背上的伤经过这一路颠簸,已经疼得好像撕裂了她的身体一样。现在她还在发愁,毛驴虽然给了她一堆药膏。可是谁来帮换药呢?
「为什么要离开?当初我们约定。未经我允许,你不得踏出北山王宫一步。」
「因为杨伯里去找妖道的麻烦, 我不能让九命伤在他手下。这事如果我来请求你,你会答应才怪。所以是你逼我先斩后奏的。」虫虫强辩道。
北山淳冷笑阵阵。「姚虫虫。你真本事,普普通通一个丫头。居然迷惑了魔王和冥王,嫁给了人王。现在又和妖王说不清道不明的。那魔头钟情于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真是可笑。他可曾想到你为了别个男人去拼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想着你,但他绝对想不到头顶上已经有点绿油油了。」
虫虫闻言立即大怒,「北山淳。我真高看了你。还以为你好歹有点为王的风度。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惹的,我心里就只有那魔头一个人。你倘若再侮辱我。我马上跑到那魔头那儿去。先让你戴上绿帽子。别忘记。我现在可是你的王妃!」
虫虫跑出王宫已经让他怒火攻心,而且对王宫地防卫严生了疑虑。若不是还要维护平日精心伪装的高贵模样,差点暴跳如雷。
此时虫虫这样顶撞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反手一挥,卧房的大门被击得粉碎。
「姚虫虫,你别逼我把人打入冷宫。」他额上青筋暴起。
「你敢吗?」虫虫冷笑以对,「这就是与大家族联姻的坏处,你即要仰仗执言师父的助力。就算再讨厌我。欲杀我而后快,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假如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要杀要剐还不是随你。现在,我劝你忍了吧,至于你冷落我,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免得还要和你表演卿卿我我的。恶心死了。」
「好啊。我不能杀你、伤你,可是我可以关你。因你不守承诺在先。我不许人走出凤仪轩一步!」北山淳被虫虫气得完全破功。优雅贵气得无与伦比地脸因怒火而扭曲。
虫虫早料到这一步了,所以才决定返回王宫。
云深已经苏醒,华显子随便学两下通心术就可以和他沟通。
而她就呆在凤仪轩和北山淳斗。再搞出点事来吸引北山淳的注意力,那么,另一边西贝就可以暗中完成她托付的事了。
她要修复宝鼎。救出师叔,然后等她伤好点就再度逃跑,带着安放了玉树的宝鼎去吸引迷踪地。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可以在两月之期内找到和平的希望。
当然,之前她还是要见大魔头一面,找他借来裂地石。
一想到和他见面,她感觉心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
从没想过,分别得越久,思念居然越强烈,没有一丝淡化地迹象。
不过。她目前不能表现得顺从,这样北山淳会怀疑。所以她立即激烈反对,但她说什么也没用。最后都掉下了眼泪,其实是疼痛造成的。
但她的痛苦给了北山淳快感。「你当我不知道你怎么逃的吗?」他欣赏虫虫含泪地表情,「你居然用巫蛊之术来冒充本体,想必能离开王宫也是和了邪术,可惜你的法术破绽百出,能瞒得了一时,如何瞒得了长久。到头来,你还不是要回到这里?姚虫虫,你跑不掉地,就算我不能得到仙道的助力,可是我能让花四海痛苦!」
他嘲讽地笑,之后拂袖而去。加派重兵,把凤仪轩围了个水泄不通,真地把虫虫软禁了起来,也顾不得在别人面前维护恩爱场景了。
「出来吧。」他前脚离开,虫虫就疲惫的喊了一声,叫那两个隐藏得很好的「奸细」现身。
北山淳防得了人,却怎么防得住早就躲藏在床下的华显子和阿斗?她趴在床上,刚了能看见没有躲藏好的阿斗的小尾巴尖。
阿斗「蹭」的冲出来,对着虫虫垂在床边的手舔了又舔,尾巴都要摇掉了,不过它虽然兴奋,却怕被别人发现房内有动静,拼命隐忍着不叫。只发出细微的哼哼声,看来有些可怜。
华显子却叹一声,浮在半空中俯视着虫虫,「可怜的丫头。全天下的事,为什么全压在你一个人肩上?看看伤的这么严重,小脸儿都憔悴了,连点血色也没有,看得我老人家心疼死了,你师父如果知道也会心疼死。倘或那信都离难——唉——」
虫虫听华显子提到花四海,心里一疼。连忙岔开话题道,确定没人监听后,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然后又教华显子通心术。
因为受伤,她愈发想念那魔头,可是又不希望他知道她受伤的消息。她怕他会冲动,做出什么使局势更加混乱的事来。
但是,花四海还是知道了。
4-28 这不是梦
纵然他相信西贝会保护虫虫,但仍然忍不住想要知道她的消息,所以还放了暗哨出去。
不过当他知道虫虫在跑到妖界,并在受了重伤后被北山淳接回北山王宫的消息时,已经是七天之后了。
他狂怒,恨不得把杨伯里碎尸万段。
这老家伙以前把虫虫扔到过死海中,这回又重创于她,实在不可原谅。
可在他追杀杨伯里之前,想要见虫虫的愿望却不可制止,一直隐忍着,一直深埋在心里的思念在一瞬间暴发,如山洪泄地。无法阻挡。
他要看看她!要亲眼看到她平安。
他信任了西贝,可西贝却让她在眼皮子底下伤了!
只小半夜,他便赶到了北山王宫之外,那天道遗石结成的天然结界、北山王呕心沥血布下的防御阵法、还有一层一层把守的重兵、半空中无数能人异二织就的符网。于此刻融冥王、魔王两道绝世神功于一体的他而言不过小儿之物,根本不值一提。
而他和虫虫间强烈的心联。使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她的所在地。
那些防守的岗哨只觉得一阵头晕,根本没注意到有人闯进了凤仪轩。进了他们北山王妃的寝宫。
虫虫的卧室非常大。但却很空寂,没有人待候、在这微凉之夜也没有火盆取暖、四壁皆冷。在里侧的巨大雕床上,绣帐低垂,凭借着窗边明亮的月光,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形。
花四海胸口剧震。感觉心脏像被猛抓了一下。随即就柔软得无力跳动,千山万水的赶来了,心中的火烧得他无法思考,此刻却忽然胆怯,不敢再向前一步。
她过的不好。这凤仪轩是王妃的宫宇。可是却有如冷宫,连一丝烟火气也没有。北山淳这样对待她倒也罢了,为什么西贝不来照顾她?如果她留在自己身边,他怎么会让她如此寂寞?
一声轻微的呻吟声传来。还伴随着模糊的梦呓。花四海听到那日思夜想的声音,心由无力跳却转为突突狂跳,艰难地拔步。慢慢走到床边去。
掀开华丽却冰冷地流苏帷帐,他看到他的红毛丫头趴伏在床上,因为床大,显得她格外妖小脆弱。一床簿被盖住她腰部以下,上身只穿了件肚兜。祼背上覆着一块丝绸。
他缓缓伸出手,手掌在半空中停留了半天,最终落在她的红色短发上,那柔软的触感令他心如融化了一般温热着。
以前也爱她。但这次长久的分别让那份情阻梗在胸口。最后强烈到整颗心都被她占据了。再容不下别地。
「大魔头。」她梦中模糊的叫了一声,唤起了他满腔柔情。
轻轻坐在床边。伸手揭开了她背上的丝绸,突入眼帘地伤口从雪白的左肩一直斜划到右腰,骇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么严重吗?力道再大一点,就可以把她整个人斜着劈开。
再细看,伤口处隐约黑,似乎她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轻触那雪背,指尖传来火烫之感。
没有人照顾她吗?只怕再这样下去。她要活不成了。
他不敢想那样的结果,可心却为这凶险的伤处疼得死去活来。
不能了,再不能把她放在任何人身边。必须要亲眼看着她。他才能安宁!本想只看到她平安就好,可是看到她伤成这样,他忽然决定要把她带走。
抚摸她地手加大了力度,同时轻轻呼唤她的名子。趴在床上的人在恍惚中听到有人叫自己。迷蒙的睁开了眼睛。
月光如雪,遍洒在床前,一个高大的男子就坐在床边,玄衣散发,刚毅的脸上满是痛惜和柔情。一只手还在抚摸自己火烫地额头。输来些微的舒服凉气,不是自己相思入骨地人又是谁?!
她瞪大眼睛再用力看,然后一跃而起,顾不得背上万刀凌剐般的疼痛,抱着他的脖子。眼泪夺眶而出。
「这是梦,一定是梦!可是作梦也没关系,只要看到你就好。」她胡乱说着。像一只小狗一样在他颈间拱蹭着,要把他所有的味道全记在心里,「抱我!抱我!千万别醒!不要醒来!别醒!」
她死死勒着花四海的脖子,恨不得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哭泣不止。
而花四海心中又热又痛。却不敢抱紧她,生怕碰到她背上的伤,只小心的揽着她腰,全部的思绪都在她身上,连呼吸都乱了。
「大魔头,我好想你!」虫虫的泪流入他的颈窝。
「虫虫!虫虫!」他的心涨着满着,说不出话。只呢喃着叫她的名字,灼热的吻贴在她的红色乱发上。然后不受控制的吻向她的耳朵、她的额头、她的鼻尖,她的嘴唇。
他一只手小心的固定着她的腰,另一手托在她的脑后,多日来刻骨的相思、无尽的想念、硬要割舍的淋漓伤痛。全化在这一吻之中,和他的法力一样霸道、强势。不容许她有一点的犹豫,不给她一点的空间。连呼吸也要剥夺!
而当花四海热烈的吻向她,虫虫恍然明白这不是梦,是他真的来看她了。
她躲避不开,只有努力回应,却刺激得他更加热烈,似乎下一秒十洲三岛就要毁灭。他要用这个吻说明天长地久。
这几天,她打发西贝和双倍师祖日夜和云深一起修复宝鼎,连阿斗都打发了去,她自己在这边时时闹点事出来,吸引北山淳来专门对付她。
冷落是必然的,刻薄也是早就预料的,没有人侍候,没有人换药。甚至两天才送来一点冰冷食水的事也没什么了不起。北山淳不敢虐死她,只是以伤害她来泄愤而已。
她不爱北山淳,因此并没有什么难过。可是伤痛、生病、没人照料、没有吃的、一个人被扔在这孤寂的宫殿中,那委屈却积郁在胸口,想要乐观的,心中却凄惨。
午夜梦回,哪个梦里没有他?
可那只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甚至连那个入梦的法术都是奢求,怎么会料到他会突然到来?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两人紧贴着胸膛里,狂乱的心跳融成一体就是整个世界!
追逐着他的热力,她想要更多。却在最动情的时候被用力拉开了。
抬头一望。见他的眼神努力克制着,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你的伤。」他嗓音嘶哑,咬着牙轻轻把她放下,让她侧躺着,不要碰到伤口。
4-29 我要带你走
虫虫拉着花四海的手不放。生怕一眨眼就是虚幻。花四海只得坐在床边不动。强自忍耐着欲望,如果不是虫虫背上的伤这么严重,他今晚就要和她洞房花烛,马上让她成为自己的,再不容别人染指。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我要带你走。」他说出这五个字,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好甜蜜啊,他爱她,要带她走。
可是等等,现在的事情还没解决,他不是要强抢吧?而且还是抢一个名义上的已婚妇女做妾!
和他走,和他在一起,当然很幸福。也是最轻松的,只要抱着他就好。但是她不能忽略其他外部条件啊。找不到迷踪地,种不了玉树就解救不了罗刹女。
那么他还是要掀起腥风血雨。甚至打破穹顶,逆转十州三岛,最后闹得生灵涂炭。
那是她作为八剑弟子之一,该如何自处?
现在她对天门派已经有了很深的认同感,那是她的家,她怎么能让自己的情郎和自己的兄弟姐妹,父亲叔叔们大打出手,甚至互伤性命呢?
还有就算能和平解决这个矛盾,那罗刹女呢?被救出后,罗刹女一定会回到大魔头身边的,那时候她算什么?要如何面对?
这些问题全部都绞在胸中。仿佛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堵住了她无条件投入那魔头怀中的路。
她眨了两下眼睛。努力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但那为难和犹豫全写在了脸上。
花四海心疼虫虫的两难。可心中却已经有了决然之意。他俯下身,柔软的嘴唇印在滚烫的额上。就这么决定了,宁愿关着她,宁愿她恨他。也要带她在身边。
「不用多说,我意已决」他轻声道,声音温柔似水,语意却有着不容反驳的霸道,「从今以后,我再不和你谈判,再不对你妥协。再不允许你乱跑。从这一刻起,你是我的。」他低声宣布。深黑的眼眸如此的坚定,任天大地大的力量也无法阻挠。
「可是,大魔头」
「没有可是。」虫虫挣扎着想起身,却被花四海轻轻按住,「你好好养病,三天内我必来接你,我不会偷偷摸摸带你走。我要闹得天下皆知,要全十洲三岛的人都知道。你是我从北山淳手中抢回,永远是我的。倘若有人敢对你动一点念头,本王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虫虫傻了,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是爱她的承诺吗?这是他的誓言吗?从来都是她主动,调戏他,扑他,赖他,表达爱意,今晚是他第一次主动吻她,然后还说出这么多让人心脏狂跳的话。她多么想就这样放任感情肆意奔放,可是此刻却慌乱着不知所措,心乱如麻。
想答应他,但那句「我跟你走」就是梗在喉咙,说不出口。
而花四海也没有给她机会回答,伸掌一拂,一股舒适的凉气立即包裹著她因高烧而滚烫的身子。
她想和他谈谈,叫他别那么冲动,毕竟和平的希望已经出现,她知道相思苦,因为她正在苦相思,但只要忍耐一阵子,也许只有一个月,好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以后,再慢慢商量罗刹女的事。
这好不容易渐渐清晰的局势,不能再乱了。
她爱着他,心里的火热让她恨不得贴在他身上不离开,不顾一切的相爱,但这男人疯了,至少她得保留点理智啊
如果她的幸福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那这幸福永远都会有阴影。
不过她还来不及说,这冷酷无情的男人一直对她很容忍,差不多……但这次却霸道的不容一点违逆,在她还没吐出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在荫凉中安稳睡去。看着她的睡颜。花四海凝望片刻。然后猝然转身离去,再不敢回头看一眼,生怕会被她拖住脚步。
一口气奔离北山王宫外百余里,他拿出怀中那半个水心绊。「西贝听好,三天内我来带虫虫走,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即刻回凤仪轩,保护她周全。她现在病着,要有人照料。至于你的失职,我回头和你算。」
说完,他即刻回修罗微芒。连夜点兵,要轰轰烈烈的把虫虫抢回来。
他不要理智了,只随着自己的心,只按着自己的方法走。所有的是非曲直到最后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而当他这边为了抢亲而动用了魔兵和鬼兵。忙碌不已的时候,那边的西贝听到水心绊说话吓了一大跳。
他正和云深、华显子配合着修复混沌两仪焚心鼎,因为没有魂魄炼为鼎气,他们要耗费数倍的功夫才行。鼎里的苍穹和桃花的魂魄虽然还没有被炼化,但是意识不清,无法苏醒,被云深招致在苍穹顶上,要用痛感唤醒他们。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事。急速赶到凤仪轩,果然见虫虫因病而憔悴不少。忽然明白了小花的心。
小花对这丫头爱若珍宝,重逾性命,听到她嫁人已经受不了了,现在看到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被冷落。不心疼死才怪,这才做出了这么惊世骇俗,不顾一切的决定。
魔王、冥王双料殿下即做了决定,就没有人能违背。
只恨他分身乏术,不能两全。只得招了华显子还守护虫虫。自己拼了老命去完成修鼎的重任。
她仔细看过虫虫的伤势,完全是因为疏于照料而恶化,再加上前些日子劳心劳力,法力消耗过大,身体本来就脆弱,所以这一病来势汹汹,看来非常险恶。
幸好小花以冰魔气镇住了鬼爪阴毒,使其没有侵入经脉,而虫虫也被魔气和冥气所迷,三天内不会苏醒,这会对她的伤有帮助,但她要好好修养一阵子才会完全康复是肯定的了。
从另一方面,这也反应了小花此次的决心,他甚至不给虫虫反对的机会!
当她醒来,已经身在修罗微芒的黑石王殿中了。相信小花就算用绑的,也不会允许她再离开一步。那家伙平日里冷冷淡淡的,霸道起来却谁也拦不住。
三天对于修鼎的他只是一闭眼的时间,当大功告成的一刻,那有灵性的小鼎也兴奋的在空中转了数圈。最后落入西贝的手中,跳跃不止。
完好的小鼎在非战状态下只有铃铛大小。宝气莹动内敛,外人不见其光,持有者却知道这是绝世奇珍。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高兴,门外就已经传来地动山摇的杀伐之声。小花终是来了。来抢北山王妃作他的老婆、而作为北山后裔的他,却面临着不得不和自己的兄长摊派的窘境。
4-30 放下我的王妃
「云前辈,恕小子不能久留,今日告辞,请您再忍耐些时日,您的徒孙一定会解了十洲三岛之危,迎您重回天们派。」他站起什么,施了一礼,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跌倒。
看起来他的法力消耗过剧,只怕一会儿要装模做样一番才能过关。
但无论如何,他本就应该守护虫虫的,她伤于杨伯里手下。他曾经内疚万分,幸好能帮她修了宝鼎,总算有个交代。
但作为守护者,不止是保护她的安全这么简单。有能力的话,还要顾全她的愿望。他明白虫虫不想让十洲三岛过早陷入混战。而小花这种行为相当挑衅,他必须动用他的筹码,让北山淳暂时忍下这件事。
至于以后如何,就不在他控制范围内了。
匆匆赶到凤仪轩,就看到华显子正急得团团乱转,阿斗更是乱转团团,一魂一狗见了他,都立即扑过来。
「情况如何?」他问。
「那丫头倒睡得香,可是外面已经打成一锅粥了,阿斗出去看过,那个魔头带了大队人马来攻北山王宫,说是要抢了北山王妃做他的冥王妃。不过那魔头还没出手,双方手下正大战呢。」华显子急道,「这事要快解决,不然其余几道听了消息就会赶来,到时候真成了混战,四野震动,只怕天影穹顶不保,虫丫头的心血也就白废了!」
「小花是在等我把虫虫带出去。」西贝不急不徐地说,「把虫虫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他和花四海千年的朋友,彼此心意相通,明白小花是不想杀了北山淳让他难做。
但他这样大大闹上一场,也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对虫虫的珍爱到可以不惜天下,并不是为了羞辱北山淳而随意抢来。
「三天前就收拾好了。」华显子看了一眼阿斗。
它脖子上挂着一个玉坠,是前世因果镜,外面有什么情况,只要它跑一趟就了解了。而在战场上,没有人会注意一只小狗。
床边有一个竹匣,里面是虫虫全部的东西和毛驴给的药品。而床上的虫虫却还未醒,也正是因为她一直沉睡,所以虽然没人帮她换药,她却还是在缓慢的好转。
「那我们走吧。」西贝望了望整个房间。叹了口气道。
他并不留恋这本属于他的王宫。他从来只爱自由自在的生活。他更曾恨北山淳屠杀了北山一族。但是北山淳终究是他的兄长。一奶同胞的兄长。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虽然这兄长曾经为了王位想害死他。
每个人都有软弱,凤凰的软弱是小花,小花的软弱是虫虫,而他的软弱就是北山淳了。
华显子也不多话,哧溜一下钻进了竹匣中。
西贝给虫虫披好外衣,看着她憔悴而清秀的脸,忍不住吻了吻她地额头。
外面在激烈打斗,可是他却感觉像送嫁一样,只要把她送到小花手上,她就永远属于那个冷漠霸道的人了。
而他,只能是守护者。
忽然又想起了三人初次见面,虫虫的那串链子虽然被他以雅仙居换得,却终被小花抢走了。
他不禁有些自嘲。从小到大。他欠了小花数千条命,一直偿还不清,也许他应该以虫虫抵了这笔债。
忽略心头一抹撕裂的痛。西贝苦笑一下,轻轻把虫虫背负在肩头。大步走出了凤仪轩。
此时的北山王宫外,两道对立,杀声震天,大片桃红柳绿的平原已成焦土,散落的尸体和血迹点染其中。
魔道中人法力高强,马小甲指挥下的阵法调度有序,而人道虽然没有异能法术,但武器精良。
多年来精心培育的各类召唤兽在空中横行,整个局势上虽然,却一时未败。
而这,是在魔、鬼两道的王尚未出手的情况下。
他脚踏冰魔刀,在半空中负手而立,仍然是玄衣散发,不着盔甲,但漫天法器及宝光,距他身外一丈便纷纷陨落。
整个战场上,只有他沉默不动,但就连草丛中的一只蝼蚁也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那边的北山淳虽然也压在阵后不动,指挥若定。但他神色愤然,目光中有些气急败坏。和花四海一比,高下立分,强弱立辩。
「住手。」西贝清清朗朗喝了一声。
战场上每个人都凶神恶煞,又是铠甲,又是战马,又是兵器的。惟有他,身着丝缕长袍,身背一名女子,手提一只竹匣,身边还跟着一只小狗崽,像是带着妻子回娘家的富贵公子,和这充满凶戾之气地地方格格不入。
但尽管如此,当他施施然走进众人视线,也没有高声喝骂,更没有施出厉害法术,双方都被他潇洒地神色所震慑,居然停了手。
「北山意,放下我的王妃!」北山淳大吃一惊,高声喝道。
对此一战,他完全处于下风,此时自己地弟弟前来搅局,私下里,他倒有几分窃喜。
虽然他派有无数眼线盯着魔道的一举一动。当花四海调兵时他就已经提防,但没有其他几道的帮助,面对实力超群地魔道,鬼道众兵,人道之防形同虚设。根本挡不住。让花四海的兵三天就打到了祖洲的北山王宫。
只是他没想到,花四海这样大张旗鼓,不是为了争天下,不是为了报前世之仇,居然是为了抢他的妻子。天门派的姚虫虫。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想象到花四海居然是这样的大情圣,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两道交战。冒上被其他几道围攻的风险。
「皇兄,你我虽然是同胞兄弟,但两道交战,唯王命是从。恕罪了。」西贝说着一抬步,腾身而起,把众多守兵甩在地面上。
「放下我的王妃!」北山淳怒火上升,右手往半空中一指。随着他的手势,无数弩剑向半空射来,密如飞蝗。
西贝没那个力气再来防守了,但他明白小花绝不会袖手旁观。所以理也不理,姿态优雅的腾空,一个魔道中人却比神仙还要神仙。
果然,花四海身形微动,锁麟龙横甩,泄地银光呈圆形暴涨,把那些弩剑全挡了回去,无一支伤到西贝及他背着的女人,身边的狗崽儿。
4-31没他妈的修仙真可惜
「做得好。」花四海面无表情,只在看到虫虫是眼神瞬间一柔。
「记功吗?」西北轻笑,看着虫虫被花四海横抱在怀里,不过尺许的距离,却天涯路远,是永远无法靠近的位置。
「将功折过,因为你让她伤了。」花四海冷冷地道,「我先走,后面交给你了。」
西贝感激的一点头,知道这是小花给他机会,不然以人道今天的防守,北山淳必死无疑。魔王一向冷酷无情,这么天大的面子,是为了他们千年的友情。
望着花四海扬长而去,西贝跳下空中,直落北山淳马前。
北山淳怒极,本想率兵策马去追,但魔道、鬼道众兵还拦在前面,很明显是突不过去的,而他求得天道援兵还没有来,现在自己的弟弟,魔道的军师又挡在前面,他更加动弹不得。
之前天道宣于谨曾经密来见他,告诉了他天影穹顶的秘密,虽然娶姚虫虫为妻是他的主意,但宣于谨却表明此计甚妙,以姚虫虫当人质来牵制花四海。
宣于谨说过,花四海,也就是前世的信都离难虽然以冷酷无情著称,但若一旦与谁为喜,重情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宣于谨曾经承诺,若花四海来抢亲,天道必会援手,虽然他不认为花四海会为这个女人大动干戈,却没想到那魔头居然一蠢至斯,大婚时没有动手,害他和宣于谨空布置了一场密局,现在却突然做出此事羞辱于他。
而宣于谨的人还没来,花四海就抢了他的老婆离开,他就算知道不敌。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他好歹也是一道之主,被人家抢了妻子去,还有何面目坐在这个宝座上?!
「闪开!」他怒喝。
西贝不动,挥手布下一个结界,阻隔住他们说话的声音。「皇兄,请赐一纸休书,这样于你、于虫虫都是最好的解脱。」
「你说什么?!」北山淳额头青筋暴起,娴雅淡然之气已经没有一分。倒是他这个年纪看来比他大。投身为魔的弟弟自有一派尊贵优越的王者之风。
「皇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魔王、或者说是冥王殿下了。」西贝面色不变,侃侃而谈,「他对虫虫相思入骨,你大婚时没有抢亲是虫虫以命相胁,如今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来抢北山王妃,那是打定主意,宁愿与天、仙、人三道死战,也不会把虫虫还给你,不管你觉得多么羞辱,事情已成定局。不如亡羊补牢为好。一纸休书,能让天下人唾骂魔王和虫虫,而同情之心尽付于你。岂不是能挽回点损失吗?」
北山淳心头一动,知道西贝说的是正确的,但他从来不相信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于是冷哼道,「你倒说得好,可惜魔道的军师怎么会为我着想呢?难道想重回北山王族吗?」
西贝傲然一笑,「我名为西贝柳丝,哪儿来的北山意?倒是皇兄错了,如若你不说出,天下还有谁知道北山王族还有一位王子在世?」
北山淳心下一惊,悔恨自己太过情急,居然泄露了他还有一个皇弟的事实。
他的皇位不正,必须要作唯一的拥有北山血统的人才不会被质疑,所以就算不能杀了北山意,至少也不能让他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也知道自己是北山王族的吗?」他压下心中的懊恼与惊惧,强辩道,「我这边苦苦对付花四海,那边自己的皇弟在我后院放了一把火,天下哪有这般道理?闪开,再迟些,就追不上那魔头了。」
「一纸休书换一个体面,皇兄,你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西北知道北山淳不过是做做样子,因此并没有闪开,「如果皇兄真得不肯,那虫虫就还是北山王妃,只是她虽是我北山家的媳妇,却未必是你的妻子了,因为王未必是你。」
北山勒马侧身,脸孔雪白,俊美绝伦的脸有如一张精致的面具,只是眼神中满是惊恐,一时之间居然没有质问出来。
他最怕的事就是这个,难道今天要出现了吗?
西贝摇头叹息。
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弱,对于他这个处心积虑,隐忍狠辣的兄长来说,王位的非正统、担心别人随时夺取的隐忧,就是他心中致命的软弱。
「你要篡位吗?」停顿数秒,背山淳才缓过神来,「只可惜本王江山已稳,有谁会拥戴你呢?难道是魔道和鬼道的宵小之辈?」
从西贝幼年离开北山王宫之时,北山淳虽然明白皇弟既然选择放弃,就应该不会再抢夺他的王位,况且他为人道之王这么多年,早已经建立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但王位本不是他的这件事,是他心中永远的刺,总会让他寝食难安。
多少年了,他遍寻皇弟不到,不是为了亲情,就是为了斩草除根,可没想到皇弟居然混在魔道,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天下首富。
这是他的失误,如今他要承担此致命失误的后果了。
只见西贝胸有成竹的一笑道,「皇兄,或者你以为你当人道之王日久,铁军就是你的,大臣就是你的,百姓就是你的,我就算亮出身分也不能夺回王位。可是皇兄你要明白,治国之道民心为血肉,钱粮为肢干,这两样你可有吗?」
「撼我北山王族者死。」北山淳手握剑柄,色厉内荏。
西贝根本不防御,继续道,「你多年来实行苛政,每天沉迷于要压倒其余五道的野心中,训铁军、育妖兽、炼神兵利器,却忘记了养民利本,以致民怨沸腾,国库空虚。而我为天下首富,名誉上佳,没有我的财政支持,你的铁军连军粮也无,花花江山半壁灰暗,还有得打吗?我再亮出北山王子的招牌,难道真会输于你吗?
你大概以为北山一族人全被灭了口,就没人在拥护我,岂不知这么多年来我苦心经营,早就掌握了十洲三岛的命脉,背后又有强大魔兵支持,如果要使江山易主,不过数年征战而已。就算我不成功,你的王位还稳吗?当年我北山家族抢了杨氏江山,难道就没人抢我们吗?」
这一番话,说的北山淳心胆惊震,他一直以为这个弟弟软弱、不够狠,没想到心思如此缜密,早就暗中布置了一切,对他牵制。
现在怎么办?皇弟在逼宫,又以结界围住了二人。
拼法力,他是拼不过的,想围攻,魔道和鬼道的人还没有离开。
不过皇弟似乎不是真的想争位,只想以此为筹码交换什么。
「你待如何? 」他斜眸,厉声问。
「一纸休书和一个承诺。休了虫虫的北山王妃,承诺在七七之日内不挑起战火。」西贝提出条件,暗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北山淳一定会同意的。
这样他对小花和虫虫的责任都已经尽到,而且再一次保住了自己兄长的命。
他这样舍己为人,苦心为他,没他妈的修仙可真是可惜啊!
4-32快好起来
虫虫被休掉的消息从西贝处传来时,她正好从昏迷中醒来。
一睁眼就感觉到了不对,她虽然睡迷糊了,但感觉仍在,记忆也还好。
想起在那天夜里,花四海闯入北山王宫说三天内必带走她的话,再看周围,冷而空旷,唯自己身下是高床软枕,床边还放着一个火盆。
黑石王殿一向凄清孤寂,想必那魔头的床也不会这么舒服,肯定是为了她而布置的。想到这儿,心里甜甜的。不过嗓子却干干的,绝对是被那火盆烤的。
花四海关心过度,弄得她要上火了。他一个古代男人不明白女人保湿的重要。
「给点水喝,俘虏也有人权。」她喊了一声,发现声音并不大,还很虚弱的样子,这可是自她出生后的第一遭。
身边黑影一闪,接着一双稳定的大手轻轻抓住她的肩膀,从侧面抱起伏卧着的她,然后妥当的安放在怀里,然后有一只玉碗递到了她的唇边。
她知道那人是谁,因为爱着,一点点感觉就能确认彼此。所以她安心的窝在他怀中,把一碗水一饮而尽。感觉水很甘甜。果然没有被污染过的水是非常好喝的。
感觉那魔头要放下她,她扭动了一下表示拒绝。背上传来丝丝的痛,不过这痛中含着一丝凉意,不很凶狠,似乎是上过药了。
「我趴累了。要坐会儿。」她往他怀里扎,找到最舒服的角落。
他不动,生怕扯到她的伤口。
「这里又干又热。」她抱怨。
他挥手,火盆中的火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冰雾。慢慢弥散在空气中,湿度刚好。
「嘴唇裂了,有润唇油没有?没有的话亲一下也能将就。」她索吻。
他微叹了口气,无奈地叫了一声:「虫虫,别胡闹。」
他忍得很辛苦了,这丫头还来引诱他。
「哪有胡闹,这是病人的需要。再说,你帮我换过药了吧?也就是说,你看过我的身体。这时候难道要说不负责任了啊。」虫虫扬起头,撞入他深不见底地眸光,只感觉忽然浑身一热,连忙错开眼神,继续窝在他怀了,舒服的叹了口气。
外面的天没有变,依然是阴云密布、危机四伏,她的问题也没有解决。要做的事更是只做了一半,不可能就这么放弃的。
但是,现在她在自己心上人的怀里,这就是全部天地吧。
偶尔,她也有权利任性一下、放纵一下,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就把每一天都当成末日来想爱就好了。
何况,她现在是个病号,有权利为所欲为。干脆抛开一切,好好过养伤的日子。
「要吻。」她任性地说,伸出一只手臂,勾住花四海的脖子,才要色他一下,肚子就发出可怕的「咕咕」声。
她是剑仙,不过几天没吃饭的话,饥饿一点不比平常人少。
花四海被她磨着,却并无厌烦,只觉得心中柔情溢满,还略有些好笑,一手继续拥着她,另一手打开放置在床头地一个石匣。
立即,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啊,好吃地!」虫虫的肚子加速了催促,两眼放光,「没想到修罗微茫还有这么好的厨师。」
「从你地快活林请来的。」花四海低声道,抱着她向石匣靠近了些,方便她伸手取食。
这时候的虫虫哪还有客气的。被北山淳虐待,她似乎好久没吃过东西了。现在和蝗虫一样,若不是花四海怕她撑着,紧拦着她,石匣内的食物会被她一扫而光。
而这石匣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地,居然可以保温,食物的色泽和味道也没变。
「这个给我吧!放吃的东西挺好。」她指了指石匣。
见花四海点头答应,又把房间内为数不多的东西指了一遍,每一样都开口索要,最后手指落在花四海胸前点了点,「这人是我最想要的,给了我吧。」
花四海没说话,但抱着虫虫的手臂紧了紧。
接着两人就沉默了,仿佛这是最和平的时光。所有一切恩怨情仇都与他们无关,天地间只有二人的存在。不需要言语和行动,就这样依偎着坐在一起就是全部。
直到傍晚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分开。也没有人打扰,晚饭后花四海帮虫虫换了药。
虫虫本以为要赤祼相见,还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因为太多古装电视剧的疗伤桥段,最后都演变为大嘿咻。何况他们在古怪山、莫嗔泽还差点大功告成过。
她很担心背上的伤势,而且也很慌张,不知道是否要拒绝。
她觉得两个相爱的人,但了爱得没法儿的时候,Zuo爱是很正常的。不过她平时嘴里虽然说得嚣张,但事到临头确是非常害怕,没有出息到手脚冰凉的地步。
可最后的结果并没有照她预想的发展。花四海只是把她抱在怀里,面对面。手从她肋下穿过,然后解开她肚兜的系带,极其轻柔的把凉丝丝的药抹在她的伤口上,轻易就完成了她一直想像得很难的动作。
不过她祼露的背、狰狞的伤、腰部以下的优美曲线、温柔的指尖隔着冰凉的药擦到她的背上、还有两人间贴着的胸口、纠缠的心跳、皮肤上泛起的小疙瘩,都有催|情的功效。到后来两人都有些动情,连空气也变得暧昧灼热起来。
花四海艰难拉开虫虫,「快好起来。」
他哑声说,眼神中有异样的火焰在燃烧,「快好起来。」他重复。
做他的侧妃吗?
可是她恨「侧妃」这两个字,那意味着她要和别人分享老公,她宁死也不会这么做的,那样的爱没有尊严。可是他现在的眼神如此温柔深情,她不忍拒绝他,只是皱皱鼻子。
「我伤好之日就跑回云梦山去。」她调皮中带点恶劣,「虽然你强抢于我,但我绝不会落入你这色魔之手。要落也是你这花大帅哥落入我这色魔之手,这可是有程序的。不能乱,你给我记住。」她赖在他身上。
放纵一下吧,等罗刹女被救出,这问题终究要解决,否则她就会离开,到这魔头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4-33 第一次逃跑
虫虫就这么住在了修罗微茫,一连好几天,身体恢复的速度超过了她的想像,简直称得上是神速,也不知道是毛驴的伤药好,还是花四海照顾的好,或者是她的心情好。
反正她的伤口已经愈合,结了痂,长出新肉。
但她偶尔活动量大一点。还总觉得浑身无力。花四海告诉她,那是杨伯里的鬼爪阴毒侵入肌体的缘故,要每天打坐。再配合药物,百日才能去除。
百日?十洲三岛都变成渣了!她哪能等这么久?
可是她又舍不得离开花四海,想在罗刹女还没有被解救之前,单独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时光。
之前西贝来过一趟,带来了能变化形状,现在只有铃铛大小的宝鼎,然后带着华显子和阿斗去住他家了,只留了南明大师的灯在虫虫身边。
神灯目前和前世因果镜。也就是蓝蓝相处非常融洽,用它的话讲是心心相印,一方看到的情况,另一方事无巨细都会感应到。
也正因为如此。它们才被分开,西贝带走了蓝蓝。把神灯留给虫虫,这样双方可以对话,就好像是视频电话一样。
不过为了防止神灯唠叨不止,也为了防止她和花四海在卿卿我我、眉来眼去的时候总有人在一边碍眼,然后现场直播给西贝一家,虫虫安排神灯在黑石王殿的另一端「闭关」。
几天里。她只写一封信给白沉香,表示她一切都好,叫白沉香不要找到修罗微芒来,否则会耽误她的「大事业」。
她不大会写字。这信由花四海代笔。写到「大事业」三个字时,花四海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调笑的样子。害得虫虫大窘,因为知道他心中想的「大事业」是什么。
但要完成真正纯洁意义上地和平事业,就必须得到四块裂地石才行。
那四块神奇的石头虽然有块受了损伤。但除了它们。再没有可以制得住迷踪地的东西。
为了防止可耻地失败,虫虫没有直接找花四海要裂地石,而是采取循序渐进法,先是索取各种各样的东西,半山上一块像小马驹的石头、一株看来特别碧绿的草,甚至他地旧衣服。
就这么着,庄严神圣的黑石王殿不久便像杂货市场一样,还伴随着鸡飞狗跳。
奇怪的是,花四海安之若素。每天在一堆杂货中穿行,仍然片尘不染。高贵威严,似乎只要他用,垃圾场也是皇宫。那好得冒泡的气质令虫虫都有点妒忌了。
不过他的脾气倒是好了很多。似乎虫虫的活泼柔和化解他身上的戾气,魔道上下再不战战兢兢的,所以虫虫在魔道中口碑上佳。好评如潮。
而正当虫虫觉得花四海已经习惯了她索要各种东西。准备把黑手伸向裂地石时。花四海失踪了,什么话也没留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害虫虫心中一直愤愤。
哼,不给就不给,跑什么呢?难道担心她会偷吗?
再说走就走吧。却还在上面布下了结界,虫虫根本不能走不出黑石王殿半步。
她被囚禁,想出去溜哒一下也不行,迫不得已天天研究结界如何突破,好在魔道中人对她很不错,每天人来人往、端茶送水的,虽然进不了大殿,蹲在门口陪她说话还是可以地。
这让她产生了大逆不道的想法,魔道中人比仙道的人更直率、亲切,长得凶神恶煞,实际上很好相处。
她每天胡思乱想,想尽办法让自己开心,其实只是不敢猜测花四海动向而已。
她怕他是去了天影穹顶去看罗刹女,从他能轻易把她带出北山山王宫就能明白,那里于他如平地,他可以来去自如。
又等了两天。花四海还是没有出现,虫虫有些坐不住了,他真去看罗刹女的想法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她不是醋坛子。并不介意男人去看望、甚到帮助前妻,但问题必须有个「前」字。
她无法容忍的是男人同时拥有两个女人,现在她感觉好像是花四海穿梭两地,飞享齐人之福。
要知道爱是排他的、唯一的,那种后宫和睦地传说完全是睁眼说瞎话!
她早就说过。她要么就全要,要么就不要,现在她虽然不能确定花四海就是去看罗刹女了,但这种可能性不小。而她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不如先离开吧。
她这么做的时候有点赌气的意味,实际上也是一种不知所措的慌乱,她虽然天生乐观。但遇到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事。也忍不住学驼鸟,想逃避。
走之前,她也没忘记偷裂地石的使命,大摇大摆的走进花四海的、而现在已经易主为她的卧室,打开了一只木箱。
她不确定裂地石那种级别的宝贝会不会放在这里,但黑石王殿没有人敢随意进入,那魔头又很少到修罗微芒的其他地方去,除了这儿,也想不出他能去哪儿存放东西。
他的房间内很空,除了一个衣箱,就是这只箱子,即没有上锁。也没有法术禁制。
她一直对箱子里的东西好奇得很。但为了装得有风度,尽管心痒痒的,也没有打开看过,现在气急败坏。哪还顾得这些。
只是一找开箱子,虫虫愣了。然后心也变得软软的。
箱子里很整洁,除了几件衣服。就只得一只鞋子了。
这鞋子绝对不是十洲三岛的东西,是她从现代穿来的球鞋,后来在取真火石时丢了一只,没想到这魔头捡到了。还这么郑重其事的摆放在衣服上面,似乎很宝贝似的,反而那四块本应宝贝得不得了的裂地石却一点不被重视的被扔在箱子的角落中。
他是爱她的吧,所以才私藏着她的东西,一想到相思时,他会拿着自己的球鞋抚摸、低语,她不禁微笑起来。
但是,笑归笑,随即还是硬起心肠,把四块裂地石包在一件他的旧衣服中,匆匆走到门口。
为了能有一分天长地久的机会,还是先办「大事业」要紧。
那魔头设了结界困她,但被她发现了漏洞。大概是为了让手下人给她送吃送喝方便,结界最下层的地方有点薄弱,施展法术就可以突破,大小相当一个狗洞。
哼,以为她不会爬吗?她姚虫虫能屈能伸,爬狗算什么?
众生平等,阿斗可以爬。她也可以。
4-34 你是我的
费尽了力气爬了出来。见左右无人,立即逃下山去。
修罗微芒是依山而建,黑石王殿在最高处。要彻底逃离魔道总坛,还有不少路要走。
之前她虽然来过一次,但却是有人带领。此时独自「逃生」,很快就不辨东西南北了。
「从上面看的时候,这里的布局明明很工整嘛。」她扶着腰喘着气,被大太阳晒得脸蛋儿红扑扑的,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而且才走这么点路,就开始头昏无力了,心中愈发恨杨伯里把她折磨成了林黛玉。
她哪里知道修罗微芒是凤凰按照最强的防守阵法所建,并利用了此处的山川地气,当年兴建的时候耗费了无数心血,修建的时间也有百年,所以看着虽然简单,但走进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就算魔道各支的人,也只是知道自己地盘上的路,不清楚别人的,要互相联络办事,都是来半山的白石殿。
而半空中布有隐杀网,除残花败柳二位大人外,其他人无法飞行。各道高手来求见魔王,也必是由专门的领路人带领,一步步走上来,否则定会被困死其中。
此时的虫虫就是网中之鱼,在一个方方正正的土堡附近乱跑,从骄阳当头一直走到皓月当空也没走出去,还一个人没有遇到,想问个路都是奢望,后来她干脆找个地方躺了下来,等着人来抓她。
迷迷糊糊的浅眠着,混乱的梦境令她莫名其妙的落泪,甚至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只是感觉身体摇摇晃晃地,还有凉风吹过,像是坐在一条船中。
不对,是被人抱在怀里。
可是一梦到船,就立即联想到了渡海人,不是他抱着自己吧?
在乱梦中,虫虫都吓醒了。被那样地猥琐大叔抱,她还不如直接跳死海!
「放开我。否则我把你碎尸万段!」她叫了一声,奋力挣扎,「你胆子太大了,我可是你们魔王殿下的心上人!」
「你还知道么?」冷冷的声音传来,却有丝宠溺的味道,「放开你?想摔死吗?居然给我逃跑!」
一听这声音,虫虫的眼神立即聚焦,正看到花四海有些微恼的脸。他正抱着她在半空中飞。
他回来了。本该质问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为什么丢下她地,却不知为什么心里一痛,突然就哭了起来。
花四海有点慌,抱她回到了黑石王殿,却千哄万哄也哄不好。
其实虫虫只是心酸,只是想哭。也许是累,也是是撒娇,也许是感到了安全。毕竟修罗微芒不是她的家,毕竟她是被抢来的,毕竟还有罗刹女的阴影在,他就这么不说一声就消失,她的心慌得无处着落。虽然表面上还能胡闹、任性。但所有的悲观全被她强压在心里,那滋味并不好受。
「好啦,我不是丢下你,只是去帮你报仇。」花四海吻吻虫虫地泪眼,柔声道,「那混蛋把你扔下死海时就该死,这次又把你打成重伤,我岂能饶他?」
「你是去杀杨伯里?」虫虫很意外。
她一直给自己心理暗示,以为花四海是去看罗刹女,却原来他是为了她而出行,心酸之中忽然又有些悸动。
「杀了。」花四海就两个字,但虫虫却明白其中的过程一定不那么简单的。
略一抬头,看到一条血痕从花四海的脖子处划过,伤口已经止血,看来却仍然狰狞,如果再偏点、再深些就有可能割断他的颈动脉。
他试图以衣领掩盖,此时暴露了出来,让虫虫不禁感到后怕。
每个人都觉得花四海强大到无敌,好像他只要出手就一定会轻松取胜。连她也是这样想。但是他也是会受伤、也是会面临危险的。
而这是为了她!因为杨伯里伤害了她,他才千里追踪,只为了给她报仇。
因为她,他似乎受过不少伤了,但这是第一次让她感觉得这么直接,所以也格外心疼。
两人是并肩坐在床上的,虫虫半转过身,攀住花四海的脖子。轻轻吻了那伤口一下,然后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她不是不明白这动作对男人会有刺激,她只是在感动之下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她只感觉花四海哆嗦了一下,接着就尝到了做事不经大脑,行动快于心动的恶劣后果,那魔头没有像平时一样假装冷漠或者强行忍耐,更没有无动于衷,而是向后仰倒,带得虫虫伏在他身上。
「伤好了吗?」他问,嗓音异常低沉,声音像从胸膛中发出来,听得人心里麻酥酥的。人体一定是由磁场那类的东西,因为虫虫感觉自己受到了影响,不能正常思考,反应比平常慢了十拍不止,而且嗓子发干,心跳加速,茫然的点了点头。
花四海一笑。眸中有着看不懂,却又十分激烈万分的东西。
他很少笑的,偶尔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但这回的笑容却让虫虫感到了一丝害怕,但她从来都是纸老虎,表面上绝对不会退缩的,此刻甚至还有点挑衅的望着这个看来有危险的男人。
她是要吃掉他的,蓄谋已久,但从来没有成功过,现在是好机会吗?
不过她有点点没准备好,气氛似乎也不太对,要伸出邪恶的黑手,染指这个魔道、鬼道的双料大王吗?
她还在犹豫,可是花四海没有给她机会,一反身把她压到床上。灼热的吻迅速贴上了她的唇。
她想好好谈判,但略一张嘴,立即被那魔头侵占了领地。
他绞着她的唇,一会儿轻柔,一会儿凶猛,好像她是一种美味,要好好的肆意品尝。在这样的进攻下,虫虫所有的抵抗都化为了软弱的轻哼声。
「虫虫。」他呢喃着叫着她的名字,「记着,你是我的。」
曾经顾念着她的想法。多少次忍耐着不去碰她,但现在心中的火让他不顾一些的投身在这情yu和爱恋之中。
感觉怀里的柔软身体试图挣脱,他以膝盖顶开了她不住挣扎的双腿,温柔而坚定的挤了进来,同时捉住她两手的手腕置于头顶,另一手扳过她的脸,强迫她与他对视。
眼见她脸蛋儿微红,平时很嚣张的神态变得有些惊恐和惶急,却还是倔强勇敢的回望着他,很是刺激了他的欲望。
「你是我的,永远跑不掉,无论多久、何时、何地、只要我活着,你就是我的!」花四海目光烁烁,哑声说道。那说出的话霸道又多情,让虫虫的心猛地一跳,心先于身体融化。
她想拥抱他,紧紧地抱着他。皮肤紧贴皮肤,心跳融合心跳。可是她被禁锢着,动弹不得,只抬头咬了一口他坚实的手臂。
「我会报仇的。」她奇怪的放了一句狠话,因为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
以前她试图推倒这魔头的,不过都是她主动。虽然也很羞涩,但总有点咬牙切齿的劲头,感觉和这次完全不同。
这一次,她强烈渴望着,却又吓得想逃。
「啊……」她轻叫了一声,因为那魔头毫无征兆的俯下头,轻咬着她敏感的颈窝,接着他近乎狂热的再度吻上了她。
冰与火的相逢,无法抵制的呻吟,虫虫感觉花四海温郁的舌尖搅动着、缠绕着她,所有的理智、惊恐和无意识的抗拒逐渐消失无踪。
她只感觉浑身热得难受,恨不得浇点冷水才舒服,而且身体里空荡荡的,急需要什么来填满。
但她被困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只得任由他略带粗暴的撕扯开她的衣服。
他微凉的大手每滑过一处,就引起她不可抑制的颤栗。
不多时,两人就已经赤祼相见。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健美的身躯如神只一般,眼眸中那黑色地火焰更是使房间内的空气都燃烧了起来,以至于灼烫了虫虫的皮肤。
她焦急的翘起身子,试图埋进他的怀里,不让他再这样望着她,可他的大手却牢牢的按住她的腰部,让她的所有努力化为无形。
这个魔头此刻的眼神中满是欲火,灼灼的巡视着自己的猎物。那目光又若有实质,从她的眼睛、嘴唇、经过脖子、胸膛,直到她羞涩的团成一团的祼体。
她所有被注视过的地方都像着了火一样,火焰雀跃着、欢呼着、想融化在他的海洋里。她惊恐,期盼,颤抖,却又不可遏制,「啊……不要……求你……大魔头……」
话到嘴边,已然化作娇吟,愈发刺激了对方的欲望。
「你是我的。」他再度坚定的重复,布满汗水的身子俯了下来,直到她隆起的丰满|乳峰与他坚硬的胸膛紧密贴在一起,两人也以一种最为亲密的姿势结合。
天与地、生与死、光明与黑暗、活力与冷酷,就那么水|乳交融,再也无法分清彼此。
虫虫疼得叫了一声,但立即咬牙忍住。这是她从女孩到女人的裂变,这是她对他无声承诺。
或者她无法得到名分,或者她终究要远离,但她所放弃的并不是爱情。
「大魔头!」她夹杂着呻吟呼唤他,像小猫一样喵呜着,和他的粗喘交织在一起。
两人在对方温柔又热情的爱抚下,再痛苦和幸福两种扭曲的感觉中,释放了所有的爱意,得到了极致的解脱。
一波又一波、一遍又一遍的,迎接这欢乐热潮的来临。
4-35不困难?困难!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虫虫动弹不得。
倒不是运动过量,那魔头貌似冷酷,但在床弟之间体贴极了。知道她是第一次,一直克制自己的欲望,温柔款款的对她。
她之所以不能动弹,是因为那魔头的手脚一直缠着她,似乎用这种方式把她绑在了身边,并发誓绝不放手。
她很甜蜜,也很羞涩,不过感觉皮肤紧紧贴着他,很舒服,就又躺了会儿,然后悄悄挣脱了一步。爬上他的胸口。
这个魔头长得还真是帅啊,五官如同雕刻出来,窗外的晨曦在他脸上打下了淡淡的阴影,眉峰、唇角、鼻翼,还有那圈浓密的睫毛。
再看祼露在被子外的身体,强健的臂膀、坚实的胸肌、平滑的腹肌、下面——呃——光天化日之下不能看,会长针眼的。
「本王有什么好看的吗?」他闭着眼,突然说话,吓了她一跳。
「本女王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她不示弱的说,「知道什么是女王吗?不急,我以后慢慢调教你。
他没说话,手臂一紧,她没有提防,直接趴下,柔软的胸撞在坚硬的胸膛上,身上又不自禁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像是打寒战,又觉得心里麻酥酥的。
「你这样对待俘虏是不道德的。「她感觉出这男人身体有些变化,从前也听已婚的姐姐们进过,男人早上都有些生理现象,不过她还是有点惊讶,连忙岔开话题。
不过想起俘虏的事,突然记起她是携物潜逃的,物品中还有一个会现场直播的灯。吓得她立即从床上坐起,直着嗓子叫:「我的灯呢?我地灯呢?」
「被我扔在门外了。」花四海还是不睁眼。语气中含着笑意。「你这丫头。难道以为我会不知道你和西贝搞的什么名堂吗?还是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为什么平常要东要西?那盏灯和裂地石都是你的,无论你要什么,只要我有。一定会给你。」
他说得平常,但宠溺蕴含其中。只是他说话有定语,只要我有地比如说他没有自由之身,所以他就不能承诺她。
唉唉。想这些干什么,这可是她成为女人的第一天早上,不是应该「丝发披两肩」,还什么「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吗」?还好他清醒,不然她的第一次就被西贝全家看了活瑃宮。再说昨晚她叫得那样淫靡,实在很丢人。
「为什么脸红?」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深黑的眼眸巡视着虫虫。
虫虫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刚才窜得急了。被子滑落,此刻正光祼着身体坐在床上。身上地吻痕还在,证明着昨夜的火热温柔。
她惊叫一声,立即躺倒。缩回在被子里,因为坐了一会儿,身子冻得微凉,贴在花四海温热的皮肤上时。两人都颤抖了。感觉很刺激。
「放心,我设了结界,除了我,没人看得到你,听得到你。」花四海声音有些低沉暗哑,但闭上了眼睛,显然在克制着。
这男人还真疼她,这样为女人着想,而不是只顾自己的男人才是一等一。但、其实、也许没必要克制嘛。虫虫色色地想,虽然她还是有点不适应。不过,经常练习应该很快就青出于蓝了。
早晚有一天,她一定会报这一推之仇,不然她的面子往哪搁。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中国。居然输给一个古代男人,成何体统。
「为什么要跑?」沉默了半晌后,他突然问。
「因为你一声不响的走开。」虫虫直言而答。「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你不能突然消失,这样我可能会胡思乱想。然后造成误会,然后会争吵。然后会一发不可收拾,然后葬送我们地感情。爱是很脆弱的,你我有缘,就应该珍惜,这份爱情地EQ,一定要有。」
花四海听不懂她的很多语言,但大体的意思是明白地。他独来独处往惯了,从没注意过这些,但虫虫一说,他忽然体会到她一个人呆在修罗微芒,除了他,不认识任何人。姑娘家家的,也许是会怕的。他觉得这是他的疏忽,所以「嗯」了一声。
他心里却被她占得满满当当的。容不下别人,可是却有很多东西不能给她。当知道她做了北山淳地妻子,他的心每天都感觉有一万条毒蛇在咬噬,所以他从冷清隐忍到了不顾一切,这一步的跨跃实在巨大而突然,可是他不后悔。
但,对她还是有愧疚的,心疼感不禁使他拥她入怀。
虫虫还以为花四海又要「那个」。情不自禁的绷紧了身体。当发现他只是拥抱她,大窘。随便找个话题道,「你杀了杨伯里?怎么杀的?」
花四海神色不变,仿佛在说捻死一只蚂蚁。「自从他把你丢进死海,我就一直派人追寻他的踪迹了。前几天听说他在炎洲出现,我就追了去。没想到这混蛋狡猾得很,好几次都避开了我,好不容易逮到他。当然就大战一场。不得不说,他的千年法力不是白饶的,所以我费了点时间。」说着他轻抚一下虫虫的头发,「让你等急了,不过我一切是值得的,因为我得回了聚妖旗。」
虫虫「啊」了一声。
花四海微动嘴角。似乎是在微笑,「放心,那旗子我不要了,会找人还给九命。」
「为什么?」这结论太让虫虫意外了,本以为花四海为了得到妖道的助力是不会放过九命的,她为这事还发愁得不得了。没想到矛盾就这么化解了。看来她以前看过的一份心理报告说得对:好多人对好多事感到恐惧。不敢去做,其实事情远没有想像中的困难。
「九命照顾过你,我要还他的情。」花四海轻描淡写的说,虫虫却心甜之极。
他这样说,是把她当成自己人,所以会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再说,他肯以这么重要的东西交换一份人情,不是证明她很重要吗?
果然好多事情并不困难嘛,比如——推倒?
想到这儿,她轻咬了花四海胸前两点之一,满意地听到他压抑的呻吟。接着她得到了一个教训。好多事情确实挺难的。比如——推倒!
现在她就被反推倒了,在他的热情中融化成水。
4-36 物流公司
好啦,预谋推倒别人不成,反倒遭人推倒,姚虫虫失败却就甜蜜的人生阶段就此展开。
大概怕再关着虫虫,引来更大的反弹,花四海撤掉了结界,允许她出去,但是派了四个亲信手下跟着她。
这四个人都是大男人,长得还都不错,如果在现代,也勉强可以组成个魔道F4了,可是居然起了四个女人的名子,好像四个丫环,实在太搞笑了。
三红、嗳嗳、秀秀和水汪汪,就是他们的名。
要说十洲三岛和二十一世纪中国真的是很像的,中国国土广阔,历史悠久,各地方言相差巨大。十洲三岛也不差不多,除了能用的官话。类似于中国的普通话外,各地方的人说话也是南腔北调的。好在如果用心听,还是听得懂的。
相处了两天,虫虫把魔道F4的口音同中国的方言做了大概的对比。
三红——祖籍炎洲,听起来像陕甘那边的人,嗓门也大。
嗳嗳——祖籍瀛洲,听起来像福建或者广西的,最难听懂。
秀秀——祖籍元洲,听直心不烦像江浙一带的人,声音柔软好听。
水汪汪——祖籍生洲,听起来有湖南口音,语气词多,干脆利落。
基本上她一出门,就有这四位在身边保护,看似保镖,实际上的作用是看守,提防虫虫逃跑的,就算虫虫找个茅厕方便一下。这四位也分守四角,除非虫虫从粪坑里爬出去,不然永远没机会。
其实虫虫倒并不介意。因为和那魔头有了更亲密的关系后。她有些舍不得离开他了,至少现在狠不下心。她目前正立志学习某些技术。为将来反推倒报仇做准备,怎么会逃跑?!
再说了,冒充年轻的花花大少,带着四个相貌英俊。貌似虎狼的恶仆上街,还是很有点成就感的。人群自动避开,少女们又是害怕,又是倾慕,后来她干脆天天着男装。偶尔无伤大雅地勾搭一下美人儿。
不久,快活林一带就盛传有五个恶少常常出现。为首的是一个粉嫩嫩的小子,整天笑ⅿⅿ地。看到什么都新鲜,花钱如流水。
那四个年轻后生似乎是家中随从。动作敏捷。皮相身板都生得好,好像还都有些法术的,也许是富人家的子弟聘了魔道中人做保镖。
所有的商户、行人、甚至官府地巡差都不敢招惹他们,好在他们只是看着凶恶,在街上恨不得横着走才爽利。常常高声谈笑,纵马前行,其他的倒没什么,没真正欺侮过人,也没真的调戏过女人,吃饭买东西也是付钱的。
偶尔看到有行乞之人。或者遭了难的,那个粉嫩嫩的小子还会接济一番,慷慨解囊。不过人家要谢他,有卖身葬父的要以身相许,全被她严词拒绝,大加喝斥。
要知道聚窑洲本是苦寒之地,地广人稀,是一个很贫困落后的地方,只是因为魔道地部坛设在这里。名气才很大。
到后来虫虫建起了快活林,死海的渡口边又多了一间有间客栈,还一条专门地商道,能把货物从死海边拉到这里,再把本洲物产运到外洲。
商业环境这样好,聚窟洲的商旅很快集中在了这里,白石山脚下也热闹了起来,隐隐有了点商业中心的味道。
当初虫虫投资建街后,就一直忙东忙西,没有时间实现她地宏传商业计划,所有的事务都是托那个上云梦山收税的倒霉税官马有喜来办,言胆不许欺压百姓和商户。否则就要他的狗命。
其实虫虫每天从白石山的修罗微芒跑到快活林来,不只是为了玩。也是为了考察一番。
结果十几天逛下来。虫虫不得不说,只要是人就有优点,马有喜就是一例。尽管他人品低劣,贪财黑心,是个标准地贪官污吏,但是他怕死。以生命威胁他,并许以一定的利益,他就能发挥最大潜能。
快活林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条,虽然他私自又加了一点税,中饱私囊,但因为各商家生意兴隆,也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大家就息事宁人的忍了。
加上虫虫之前言明,从快乐林和有间客栈赚回的钱中提取了一部分利润给马有喜,所以他现在富得流油,又因为担心有命赚没命花,居然很老实规矩,没有像披皮一橛搜刮民脂民膏。
「我有个新的计划,还是你帮我管。我分你两成利润。」虫虫找到马有喜后说道,「我看各商户运送货物很麻烦,忙的时候会影响做生意,不如你在街上腾出个门面。替我开个物流公司。」
「五流公私?」马有喜非常意外,从来没听过这「公私」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这位仙道大小姐好主意多多。都是他想不到,但做起来却特别赚钱的,实在让他佩服。
这位大小姐从建直敢快活林就一直没有出现过,可这地方托给了他管,他又怕被这位姑奶奶杀了,一直不敢怠慢。但尽管如此,姑奶奶突然出现,他还是吓了一大跳,到现在心肝还没有回位。
「这是我的商号名了。」虫虫乱编一气,「就是你找上几个人,商户们想要进货和出货都在物流公司做个记录,立个书据,然后交付货物,你弄上马车、驴车、牛车,不管你什么车。帮助他们运送货物,收取一定的费用。这样的话。商户们虽然多花点钱,但不必把时间浪费在路上,而我的物流公司赚了钱,提供高效高质量的服务。双方何乐而不为呢?」
马有喜瞪大眼睛。心里摇钱树的小树破土成长,怪痒痒的,仿佛眼前出现了大堆的金银。看来他老实一点没有错,这位仙道姑奶奶确实会给他带来最大的好处。
她是仙道的剑仙时,他就已经不敢惹了,何况现在还带着四个魔道的保镖,他更是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好歹仙道的人还讲理。惹了魔道的人,那可是随时没命的。
聚窑洲有人道官司府,可是哪个人敢对魔道说一个不字呢?
「让有有钱庄的老板来做这事吧?他一直在帮我,不,是帮您做事。也是您介绍来的,信得过。」他谄媚的笑。
虫虫点了点头,然后就东拉西扯的打听官府的事。
这是她出来玩的第二个目的,那就是侧面了解六道有没有打起来。
她和花四海海约定的两月之期还没有到,而白沉香那边也没有迷踪地的消息,她外伤痊愈,可内伤未好,暂时不能亲自动手,目前在想着怎么拖时间。
而这些情况从那魔头和他手下人的嘴里是打听不出的。
聚窑洲是魔道盘踞之地。又有死海天嵌,要说真的打起仗来,战炎也烧不到这儿。不过从民间,以及官府的态度上,是能够看出蛛丝马迹的。
唉,她姚虫虫真是歹命,养个伤、逛逛街都要担心天下大事。依她看,她来当十洲三岛的女王好了。
又威逼利诱了一下马有喜,虫虫带着魔道F4走出了搬到快活林的官衙。不过才一上街。就听到一阵吵吵声,一个女人的声音清亮的叫,「我找西贝大官人!」
咦?!
4-37 西贝的糗事
「谁找西贝大官人哪?」虫虫「嗖」的一下窜了过去,魔道F4紧紧跟上。
人群中一个大姑娘转过头来,圆圆脸,气色红润,五官生动又灵活,身上穿的是粗布衣服,但看起来比穿了绫罗绸缎还神气。中午的大太阳晒得她脸蛋微红,看着像鲜嫩可口的苹果,看着想让人咬一口。
「我找。」
「你是谁?」
「我叫贼小心,以前是做贼的,不过现在不了。现在改做生意了。」大姑娘认真地说,「你又是谁?」
虫虫差点笑出来,一下就对这位贼小心姑娘有了强烈的好感,做过贼还敢光天化日地说出来,可见心胸坦荡,大概以为做贼只是一种职业,无关乎道德。
这也可以看出,她肯定没偷过穷人家,不然一定会体味到那种美女苦的穷困。她这样纯真的姑娘就不会有这种再所当然的态度了。
不过,这样大大咧咧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禁大为好奇和喜欢。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和西贝有牵扯,难道是那家伙到处留情时认识的?还对这么可爱的少女始乱终弃?!
「我叫姚——那个公子。」她走进人群,左手搭在贼小心的肩上,右手的折扇区轻佻的点了点贼小心姑娘饱满光洁的额头,「西贝那死人是我的朋友,你找他有事?」
贼小心没有挣脱虫虫,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了眨,觉得眼前这位细皮嫩肉的公了很好心,身上软软香香,虽然整个身子都挂在她身上了,她也没觉得很不舒服。
她生于村野。长于山林、村里的人都待她很好。除了偷偷几个员外大户,上回替西贝送信是唯一一次出远门。所以些男女之防,为人处事之道不太明白,除非对方轻薄得太明显,不然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大概是因为虫虫本身就是个女人。正常的、本能地生理排斥感。她也没有。因此就这么让虫虫搂着也不以为意。
旁观围观的人都不禁暗自摇头,心道这恶少也太轻浮,这么当街调戏人家黄花大闰女,成何体统,简直是恶霸的行为。
不过看着虽然不满,可也没人感惹他。有人多看他两眼,那四个随人立即就凶狠地瞪过来。生生用目光就逼退了一群人。
虫虫没注意到这些,伸手搂住贼小心地腰,感觉这姑娘腰身也不错。心中暗叹,这样可爱而纯朴的女孩怎么也被西贝给迷惑了呢?实在太可惜了!
这样天真纯良的姑娘如果介绍给暗处,让他因爱而停留,她妈顺便研究一下暗处的身体构造,为什么长年以一种迷雾地状态出现。该有多好。
「西贝欺侮你了?放心。你和我说。我来给你作主。」虫虫豪气地拍拍胸口。「你运气好,遇到我。要知道西贝家的门槛有多高哪。等闲人是进不去的,他也不会随便理人。如果、万一、不幸撞到坏人,你这样没有心机,就算被卖了,还会帮人家数钱。唉,你家怎么放心让你出来呢?」
魔道F4交换了一下眼神,均想:你就像坏人,而且还是笑面虎型的阴险坏人。贼小心姑娘可真是福大命大。为人处事像她这般,她能囫囵个儿的活到现在,老天还真是偏心。
贼小心被虫虫勾肩搭背的拉着向前走,半条街的人都瞧见也,不过两名当事人却还是光高采烈的走着,各自开心。
贼小心是为终于找到了知道西贝大官人消息地人而高兴,她以前来过这里一次,不过她脑子笨,做过的事很快就会忘记,而且这里变化又那么大。她早晕头转向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西贝地店铺吧,没有人肯透露他们大老板的行踪。更不用说带她去找了。所以,这个姚公子是好人,居然肯听她说话,不像别人,只是听她问路就不耐烦了。
「我没有家。」她直说,没觉得有什么悲伤。「是大牛哥让我来找西贝大官人的。」
大牛?难道是青梅竹马地恋人?虫虫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图画
纯朴的乡间姑娘在山上放羊,一个浪荡子正好从天上飞过,被那绿的草、白的羊,花的姑娘吸引了目光,于是油头粉面,花言巧语,骗取了姑娘地芳心,甚至来一场草地——那个,就不详细描述了。
反正是这姑娘爱上了他,姑娘青梅竹马的恋人虽然愤怒。即又挽救不回纯洁的爱情。偏巧,这个浪荡子还是正宗的人道之王,如果万一珠胎暗结
不能想了!虫虫甩了下头。
她最近太闲了,自从来到十洲三岛。只要呆在大魔头身边的这些日子是慷散而舒适的。不过她可能是天生受累的命,这一没事做。居然把在现代看的肥皂剧回忆了起来,现在再想下去,就成了十洲三岛版式的还珠格格了。
还是直接问吧。
「大牛是谁?」
「我们村的医生,人和牲畜生了病都是他来看。」贼小心很自然的回答,似乎这样没什么不对。
虫虫却大吃一惊,医生能人、畜混用,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从这点也可以判断,贼小心所呆的村子也是与世隔绝型,不然不可能把愚昧当成如此正常的事。
「他干嘛叫你出来?」她越来越好奇,继续追问。
「以前西贝大官人从城墙上掉下来过,摔得差点死了。当时我从张员外溜弯儿回来,看到他半死不活,就拖回去给大牛哥医一下。没想到他命好硬,居然活过来了。」
虫虫听到这儿,差点喷了。
西贝!贼小心说的可是西贝!衣着讲究、饮食精美、到哪儿都纤尘不染、举止优雅的西贝。居然从城墙掉下来过?
???!!!
这个,细想起来。不大可能,一定是他和什么人争斗,受了重伤。
不过被兽医治伤——哈哈——这可是大新闻,这事如果传出去。西贝的面子就全丢了。想想就可笑!
这可是个把柄,以后可有得威胁西贝的了!
贼小心见虫虫停下脚步。脸上笑得诡异莫名。不禁也停下脚步解释道:「后来他要我送一封信给渡海人,然后说给我十间铺子做谢礼,我一想生意不错,就做了。」
「不错?!」虫虫还忍不住笑,「简直太不错了,以后我也帮帮西贝,他居然如此大手笑。这才有天下首富的气派,嘿嘿,以后我要学习。」
「可是他说。这十间铺子够瞧我们全村人生活一辈子的啊。」贼小心姑娘有些气恼地说,「但我们还没怎么花费呢,铺子就让人家买去了,找官府也没有理讲。现在我们村还是很穷,所以大牛哥让我来找他想办法,他一定给我们的是本来就是要被收回的铺子。」
「不会!这点我可以担保,西贝那人风度极好,绝做不出这事。」虫虫心中了然,知道一定是山里人不懂生意。让人骗了,「不过咱们可以找他,让他帮忙解决这事,他可是大行家哪!」
「真的?姚公子你帮我?西贝大官人也会帮我?!」贼小心大喜过望。
她在聚窟洲晃当一个月了,从没人乐意帮她,现在终于有人肯伸出援手了,她开心之下决定和姚公子做朋友。
朋友嘛。互相拍拍肩,打打头是正常的,于是她也这么做了。但是虫虫外伤虽好。内伤缠绵难愈,她是山里姑娘,手劲又大。一拍之下,虫虫居然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魔道F4因为觉得没有危险,距离有点远,想阻拦来有及,这时只见半空中一条黑影蓦地出现,一手把虫虫搅在怀里。另一手掐住贼小心的喉咙,一把举了起来。
4-38 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相爱
「我朋友我朋友!快放下。」虫虫急忙大叫,生怕再晚一秒钟,贼小姑娘就会死得连渣也不剩。
花四海冷冷无语,只一松手,贼小心砰然落地,摔了个实着。不过她顾不得ρi股疼痛,双手按在喉咙上,拼命的喘气,拼命的咳嗽。
「没事吧?贼姑娘,小心,小心。」虫虫挣开花四海的搂抱,蹲下身去看贼小心的情况。
不过这姑娘的名子虽然听来好玩,叫起来却古怪。叫她贼姑娘吧,不好听,只好叫她的名子。所以虫虫的第一个「小心」是叫她的名子,后一个「小心」。是一种嘱咐性的语言。
「谁要杀我!」贼小心才能喘过气儿,就摆出一幅找人报仇的模样。
她手脚利落的跳起来四处观望。连是谁掐着她的脖子,把她举上半空也不知道,而且看来也没伤得太严重。
此时目光一晃。正见到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站在姚公子的身后,冷冷的目光刀一样掠过来,她呆愣的与花四海对视半晌,随后惊叫一声,再度软倒,脸色通红。
「怎么啦?」姚虫虫转头望去,看到花四海有点生气的样子,连忙灿然一笑安抚,然后转过头来,轻抚贼小心那一把乌光水滑的长道:「小心不怕,这个人虽然看着凶恶,其实好得不得了。」
贼小心又瞄了一眼花四海,旋即收回眼神,低声道:「姚公子什么眼神啊,这位公子哪里凶恶了,长得好俊、好威风。你说他好得不得了?那正好。我盘缠用没了。可不可以先到他家去做工?」
公——公子?!虫虫愕然。
她来十洲三岛也有些日子了,从没听人叫过花四海为公子,都是恶狠狠又有点恐惧的称他为「那个魔头」。要不就是魔道人战战兢兢又尊敬无比的叫他魔王殿下。
公子?!公子应该是她这样的潇洒翩翩、见了女人就把笑容全含在面部肌肉中,不管春夏秋冬,永远拿着一把折扇。还会吟两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地样子好不好?
那魔头哪点像浊世佳公子,明明是个令人闻风丧胆地魔王。应该是站在鲜血中狞笑的POEE啊!可是等等,为什么贼小心不害怕他,还一脸崇拜和欣赏的样子。
不好!她眼神还水汪汪地。好像是对这魔头一见钟情了。
天哪!这世界上哪有这么粗线条的姑娘,人家差点掐死她。她居然还产生了好感和爱慕。她不是被西贝始乱终弃吗?难道她猜错了,是贼小心对西贝始乱终弃?!
想起当年初见花四海,她也是想当人家秘书来着。为什么贼姑娘和她用一样地招数?早就知道不能让这魔头随便进入民间,不引起骚乱也要招来无数桃花。
想到这儿。她连忙跳起来,挡在花四海身前。恐怕人家抢了她的。
看来像她这种不做善事的人是不能随便行善地。这不,马上遭到了报应,有人要抢她的男人哪,而且抢夺者还很可爱的样子。
「他家仆人多地是,这四个就是。」虫虫胡乱指向后一指,目光所到之处,魔道F4踪迹全无,眼神向下掠,才发现这四位已经单膝跪倒,诚惶诚恐。
「王,属下保护不周,还请降罪。」有一个人说。
因为他们都低着头。不知道是谁说的,但听口音好像是三红。
花四海「嗯」了一声,还没说话,虫虫就道,「不干他们的事。呃不,他们的确有罪,但不用重罚,就罚他们,带贼小心姑娘去找西贝。嗯,这个好。快去快去!」
要把危险阻拦在大门外,要把情苗杀死在摇篮里,虽然知道这魔头专一,但有贼姑娘这样喜欢偷拿且不以为意的人惦记上她的人,她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我不找西贝大官人,我想请问这位公子,贵府有什么工作要我做吗?」贼小心一下跳了出来,「我从乡下来。盘缠用尽,找不朋友,流落街头。还请公子有好生之德,赐与一粥一饭。」她尽量把自己形容得可怜,一路顺手从别人家拿东西地事根本不提。
不过她眼神亮闪闪的,没有一点可怜样子。
「我给你钱,你快回去找你大牛哥。」虫虫拦下话来。
好生之德?那是形容老天的话,敢情贼小心把花四海当成老天了吗?难道要对她负全责?
「不,无功不受碌,我不能白拿公子的钱,还是自食其力的好。」贼小心边说边向花四海海和虫虫靠近了一步,好像他是她盯了好久的一件宝物,只等着从虫虫手中「顺」出来。
「走开。」花四海皱着眉,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全距离,有人的自我安全距离是两尺,就是说只要相隔两尺左右。他就不会觉得难受,如果不是两尺,就会不自在,并自动后退。形成这样距离。有的人的安全距离是一米。有的人的安全距离是一尺,这个因人而异。
花四海的安全距离比较大,他不喜欢别人靠近,当然虫虫例外,这从他在两个人独处时,他总要抱着她看得出来。
现在贼小心走近了,他开始不耐烦。
不过也不知道贼小心的大脑是什么构造,她不但没有被拒绝的尴尬,似乎更喜欢花四海的「高贵气质」了,坚定信心要接近这个冷漠的男人。
为此,她眼神中散发出坚定的、必胜的光芒,并且又向前走了步。
在花四海就要发怒前,姚虫虫大声道,「贼姑娘,这个男人可不许你偷,他是我的,你不会偷我的东西吧?萍水相逢,我对你那么好!」
贼小心有点发愣,「你不是男人吗?」
「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相爱。」虫虫现在跟她解释不清,只好顺口答音,「不信吗?我给你证明。」说着转过了身,在花四海还没有反应时候。当着一大街的人,她攀住了花四海的脖子,对着他的嘴唇,使劲亲了过去。
而且,她不是轻轻一吻,而是舔开他的嘴唇,伸出舌头一阵搅动。来了个极其热烈的湿吻。
从早上到现在,好几个时辰没有吻过他,真是想念啊。就算他们的关系已经哪样亲密了,他的吻还是令她浑身震颤、酥麻,很是沉醉。
花四海根本没有预料会发生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虫虫居然胆大到如此地步。他一愣之下,本能的想抗拒这种光天化日之下的不雅行为。但更本能的东西则随着虫虫的吮吻迸发了出来,后像平常一样,变被动为主动。把虫虫扼在怀里,热烈回吻。
一大街的人、四名手下、贼小心姑娘,就这么吃惊的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吻了个死去活来。
「回去。」他放开他,哑声道,这番示威性的行为让他动了真情。
「等不及了。开房吧。」虫虫把头埋在他怀里,咬紧他胸前的衣服。
4-39 柴房春色
花四海不懂「开房」的意思是什么,但却明白虫虫要干什么,因为他们所站的地方旁边就是快活林最大的一间客栈,虫虫拉着他就往里走。
她随手扔了一个小金元给掌柜,吩咐道:「要一间最隐蔽的房间,好不好的无所谓,重要的是清静,未经许可,不许任何人打扰!有吗?」
「有有有!」掌柜愣了几秒,之后急忙抢过元宝,塞入怀里,生怕眼前这粉嫩的小公子、豪气的大金主反悔,「小店服务一流,包您满意。倘若怠慢了您,我割下头来谢罪。您二位这边请。小心着。」他连伙计也没叫,亲自跑出柜台。
「我最不喜欢『小心』二字,不许说!」虫虫怒喝。
「好——那您二位留神脚下!」掌柜顺溜着改口。
虫虫心里舒服了点。心想还是古代人的商业态度好,服务够专业,真正拿人当玉皇大帝了。这个时代、这个地方也不是一无是处。
随着掌柜的绕过楼梯后的一个小门,拐进了后院,转过一口水井,踏过几级台阶,穿过诡异的、黑暗狭窄的短卷,走了差不多三分钟。才来到一间破烂的木房前。
据目测,这木房也就十几个平方大,不足两米高。花四海要进门时还得低头。从外观上看黑乎乎一片,像是快塌了。木门是用烂木条拼起来的,中间的缝隙有巴掌大,一股股混合着尘土气息的怪味儿扑鼻而来。
「这里——」虫虫瞪大了眼睛。
难道这里是打家劫舍开的黑店?!谁这么大胆,敢劫持魔王殿下,而且还是在白石山的修罗微脚下?
「这里是小店地柴房。」掌柜地大言不惭。神色正经的道:「完全符合客官的要求。是本店最安静隐蔽之所在。因为离店面太远,已经弃用很久。没人会来。所以客官放心,绝对绝对不会有人打扰您二位地。」
「我看出来了!」虫虫气得柳眉倒竖。
这不明摆着吗?门前屋角是灰尘,屋角房檐结了厚厚的蛛网。肯定很久没人来过。连结网的蜘蛛都不留守了。
从与店面地距离看,也肯定是最安静且没人打扰的。
「其实这里很干净的。连老鼠也没有。」掌柜地睁眼说瞎话。
「当然,这里除了烂木头,什么也没有。老鼠来干嘛,喝西北风?」虫虫愤恨着。
真会做生意啊!这不是明显的欺诈吗?她花了一个金元宝,按理说应该好吃好喝。在香喷喷的上房上房上上房住上一个月,还会有余额。怎么,就给她住柴房?!
收回!收回刚才夸奖古代生意人地话。真是无商不奸,至少现代的生意人不会那么无厘头。逮着她话里的漏洞,居然给她这种待遇。
头一次和男人出来开房。不说住超五星的酒店。至少也是个标准间、有个热水供应吧。现在呢?不过她目前「性致」很高。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想不再走上五到十分钟,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客官司可还满意?」老板谄媚的笑,那张脸看来真的很欠抽。
「满意。」虫虫从牙齿缝挤出了两个字,「还不快滚!」她衣袖甩,差点摔了那掌柜一个跟头。
她法术低微,但好歹是八剑弟子。对付凡人还是有把握地。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她先忍了,过后好好找这掌柜的晦气。
所以老人们常说吃亏是福,占便宜是当!只要等她腾出时间,一定要这掌柜深刻理解这名民间哲理的真正含义。
一个小小的掌柜算什么。渡海人、孙二爹、桃花师叔。哪个不是最后栽在她手上!哼,现在忙着卸了妆干大事业,小事先放一边。
这么想着。她一脚踹向木门,不过没有想象中朽木断裂的声音,反倒是她脚上传来一阵微疼,不禁跳了起来。
她这番折腾,花四海都看在眼里,此时不禁好笑。挥掌轻轻一劈,木门上的大铁锁立即断裂落地,门也随之而开。
虫虫拉着花四海进了柴房。呛得咳嗽了两声,见里面昏暗破旧,还好有限的一些杂物堆在了墙角。中间是一大片空地。而房子的四面板壁和房顶都没有漏洞和缝隙,射下来一道道光线。
柴房内部没有想像中那么气味难闻,只是灰尘味重些。
花四海又一挥手,木门再度关闭。
与此同时,虫虫一跳,搂住了他的脖子,因为身高有差距,脚已经离地,但她紧紧攀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脖子和耳朵又是亲又是咬,热呼吸拱动着。像一只小兽。
花四海本就因为那众目睽睽之下的一吻,闹得心头火起,此时更是觉得欲火在全身燃烧,而且此时虫虫穿的是男装。脸红扑扑。蒙着一层细汗,别有一番韵味,更动他心。
不过相比较起来,似乎虫虫更急,因为随着嘶啦一声,他的衣袖被她扯破了。
「你的衣服。」她有点不好意思。
「别理衣服,我多的是。」他对低沉着声音,一手甩年星期衫,铺在地上,之后轻轻把虫虫压倒在地。
男装没有那么多丝绦、扭伴,在花四海的大手忙碌下,虫虫丰满圆润的身段很快呈现了出来,因为光线昏暗,泛着淡淡的莹白,美得令花四海几乎窒息。
他有过许多绝代佳人,但只有她动他的心魂,不知道她会什么迷惑人的法术,让他沉溺其中,从没对房事这样不可自拔过。也许,这就是灵与肉的结合,心里爱着,又怎么能不迷恋?
「虫虫。」他低喃。虽然身体坚硬似火。却依然温柔款款。
他慢慢咬着她的唇。细致温存。不给她热情的缠绵,只以手去抚弄她颈间的脉动。
虫虫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颤抖着,想要变被动为主动,但仍然做不到,身体化为早就在花四海的掌与吻间化为一池春水。
而她的缄默给花四海以信息,证明她可以接受了,于是转而亲吻她的颈窝,轻舔她的锁骨。当他的手触及她的酥胸。他感到她的心在急速狂跳。
还是被反倒!
一声屈服的轻叹。虫虫颤抖的手顺着那强健的手臂而上,勾住他的颈,深长面彻底地回吻他。花四海紧紧压着她,轻吻变得狂热,而后抱起她的身子,变化最亲密的姿势。给她另量波绝对的冲击。
昏暗的光线。破旧的房间,躺在地板上。随进有人能偷窃。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在这种情况下Zuo爱,本来让虫虫感到愤怒的。但在此刻却去都变成了一种格外的刺激,放大了她的感受。
仿佛世界在他们周围转动。但所有人都被隔绝之外,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永远。
「啊——大魔头——你——我会报复的。」她破碎的呻吟,在他的进攻中说不成话,和他高亢的喘息一起,汇成欢乐的河,奔流了许久也没有停息。
4-40 两个人的不安
「回去吗?」花四海吻了吻虫虫的额头问。
「没力气了,衣服也穿不上。」虫虫腻声道,汗湿的头发已经干了,可还是浑身暧哄哄的无力。
「天黑了。」
「哇,从这里可以看到星星。」虫虫惊叹的望着屋顶,没理会花四海。
幸福就是这感觉吧,懒洋洋的无力,心里很满足,似乎动一下就会溢出泪来。可是却总感觉这幸福是梦境似的,当现实来临,一切都是虚妄。所以。虫虫从内心深处很抵触思考很多紧迫的问题,很鸵鸟的希望糊里糊涂的过日子。]
花四海没回话,随她去。
此时两个躺在柴房的地上,他铺在地上的衣服早就不知道被刚才缠绵的翻滚甩到哪里去了。他怕虫虫着凉,让她趴在自己的胸口,手臂也垫在她的腰下,让她肉乎乎的小腿放在他强健的大腿上。
或者他不该这样缠她。毕竟她的外伤虽然好了。可内伤还没好,需要慢慢调养。可是她总是在诱惑他,不出现是诱惑,出现了也是诱惑;对着他笑是诱惑,低头不语也是诱惑;何况这丫头色得很,总是主动考验他的定力。
他不得不说,自从两人间有了肌肤之亲。他的定力等同于无。其实从见她第一天起不就是如此吗?
她会让他生气、让他笑,有时候根本不得把她关起来,又有时候觉得她滑稽。但她却是唯一让他的内心不断掀起波澜的人,让他情绪有变化的人。让他觉得自己是活着地人。
以前对罗刹女,从没有过这番心思。
那时。两人地师父为了魔、鬼两道的势力结了亲。他同意或者拒绝的表示,一切从了师父。因为他觉得女人就是这么一回事,玩物而已。再者他当时沉迷于修炼,无暇他顾。
初见罗刹女时,也震慑于她地绝世容光。相处下来,更是惊异于她有如此美貌、有如此高的地位,却还能如此的善良。在他以前地经验里。一个女人如果有其中的一点就算不错了,何况罗刹女三者同时具备。
而且,她那样温柔顺从。对他一往情深,从未违逆他。她虽然是魔女。却比仙女还要美好。
作为一个男人,不得不说,他是得意的,久而久之,也生出些满足地感觉。可是当他遇到虫虫。对她不是恨得咬牙切齿。就是一心挂念,每天都要自觉或者不自觉的想上好几回,被她搅乱了心,影响了判断。
这时,他才明白什么是喜欢一个人。什么叫却了真情,什么叫不可抑止的迷恋。
几乎是无法预料地。他好像是一只夜兽,孤独的走在黑暗的山间,所有的生物都是退避三舍,他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人。只为一个目标而生存。
他如此坚定,可就在这时,树丛中突然窜出来一只小白兔。莫明其妙的,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就那么打破了他的平静。
她本该是他的猎物,一口吞掉,让其尸骨无存,可是大概因为她毛茸茸地可爱。他想放过她。更没想到的是,她不仅不躲,还一头撞过来。咬住了他的腿。
他甩,她死缠烂打;他怒,她嬉皮笑脸;他要屠杀,她立即一钻到草坑中。然后趁他不备又跑了来。当山间危机四伏时,她更是不知死活的左冲右突。试图要把满天风雨消弥于无形。
她的好多想法,在他看来都傻得很。可就这么着,他的心不知不觉中柔软了,还被她装得满满的,再容不下什么,当她离开时,心里又空得什么似的,没有东西可以填满。
想得到她。把她据为已有,一时一刻也不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时候。 这女人于他不再是玩物,而是心坎里温存着的,比生命还宝贵。
这样的心意,不仅是罗刹女,对谁也没有过,就算是他成年那天,师父送给他的媚人女妖也是一样。后来那女妖死掉,他一丝眷恋也无。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面冷心冷情的人,可对虫虫却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看法。一时看不到也会想念,就算看她,还是想得厉害。任何一个男人对她多说一句话,他都想暴跳如雷,结果忍得无比辛苦。
所以,他从隐忍着,到最后的不顾一切。
所以,除了杀掉宣于谨为罗刹女的报仇外,他还要杀掉北山淳,因为他居然敢娶虫虫!
动这个念头的人都该死!
只是这场征战要如何瞒过虫虫,如何才能在她还没有瞎掺和之前就结束呢?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凯旋,然后就带她回四海之滨,隐居起来,再不问俗事。
但是,罗刹女要怎么办?
尽管不爱她,可她如此牺牲如何能令他不动容?如果能令他安心?所谓明难消受美人恩,是她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给了他新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命是罗刹女的,他没有权利选择和作主,他必须偿还一切。
他的生命都不属于自己,他又有什么权利想带着虫虫离开呢?
可是他也不能失去她,否则他不朽的生命,高深的法力还有什么意义?这从她嫁给北山淳那天,他就深刻的明白了。也因此,他抢她回来。看来以后,他还是要先关着她,只要她能留下。以后的事慢慢解决。
想到这儿,他抱紧怀中温软的身体,把心中的不安感忽视掉,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
如果能像她这般快乐和直接该有多好,十洲三岛的局势于她如乱麻。没有什么恩怨和利益,她可以快刀斩之。而他不行。他必须经由血腥之路才能平息怒火,清洗那些人的罪孽。
「哎呀,我的衣服呢?」虫虫在花四海怀里动了动,「你的衣服沾了这么多灰,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做了什么,怎么见人啊?」
「现在才来想这个问题,不嫌太晚吗?」只要和她说话,他就感觉轻松愉快。
这好色的丫头。这会儿又装起害羞了!不过,好可爱。
「完了。我的一世英名啊。」某色虫哀叹。
「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我亲。早就没有名声了。」花四海恶劣地道,「凡人很少见过我,可是有人认得秀秀、三红、嗳嗳和水汪汪他们。这四个刚才在街上对我那么恭敬,还口呼我王。市集中人哪能猜不出我的身份。所以。魔王殿下好男色,而且目前最宠爱的小倌姓名为姚虫虫的事明天会传遍聚窟洲。」
「不会那么严重吧?」虫虫吃了一惊。
她刚才——不——应该说中午确实是冲动了一点,谁让贼小心对这魔头有意思,害她急于宣布主权呢。可是——可是这事不能传出去啊,否则师父是会知道的,以他那脾气。结果是很难预料的。
「不行,我们得立刻走,先把掌柜的杀人灭口。」虫虫挣扎着想坐起。胡乱说道。
她知道柴房不是安全的地方,所以虽然感觉非常刺激,却一直忍着不呻吟出声。不过如果有人在一边偷听,只要不是白痴,大概一听就知道她和花四海在干什么,况且他们急着开房,已经说明了一切。
「先补偿我的名声损失吧,我可是堂堂魔王和冥王。」花四海抱着虫虫不松开。
「这个——名声这个东西,还是女人比较吃亏。」虫虫感觉出了花四海身上某些可疑的坚硬,不过却躲闪不及了,他绵密的吻落在她身上各处。
这死魔头,热情起来都不像他了,居然也有点西贝的影子,果然残花败柳、名不虚传。
「会——怀孕的——会有喜的。」她嘤咛着,明白这个频率和强度,这是很快的事。毕竟这里没有先进的避孕措施。
实际上她已经提心吊胆好多天了,她现在不能怀孕,一是名不正、言不顺,她倒不在乎,保怕白沉香要气死。二来,她有好多事情做。现在她对自己的放纵,不过是因为养伤。
伤好,终究有许多事不容回避,有许多事也要解决。未来,还不确定。
「你要孩子——我才会给你。」他咬着牙,陷入她的温软甜美之中。
啊,原来自身的避孕方法更高级!虫虫想着。既然如此,她就没有顾虑了,立即热烈回应。
两个人,两种略带点绝望的不安,全藉由着最原始的律动宣泄出来。那些不可抑的呻吟告诉彼此,这一刻,他们如此相爱!
4-41 未来的相公
虫虫和花四海是半夜离开的客栈柴房。
她的衣服在激|情时分。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只好用花四海那件沾满了灰尘的的外衣包在身上,外表像个粽子般。被祼着上半身的花四海抱着回修罗微芒。
这就是修炼的好处啊。可以在夜半无人时,也不走大门、二门和后门。直接腾身飞起,以花四海这样超强绝伦的实力,还可以在两人身外照上一层黑雾,谁也看不到两人的走光不雅相。
不过虫虫第一次发现花四海施出的黑雾与众不同,黑暗却不阴沉,很干脆利落。中间还夹杂着一丝银光,继而想到他在最危急的时候,胸口就会出现的那条黑银相间的龙,真是漂亮啊。
帅哥就是有优势,连施展的法术都那么可爱。
她窝在花四海怀里,仰视着那张她爱着的面庞,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要不要净个身?」他们直接到了黑石王殿,花四海问。
当然想洗个澡的,但是她只想单纯洗澡。不像某魔,惦记着鸳鸯浴,她已经累个半死,没他那好体力继续奉陪了。
「我先。」她拖着长长的衣摆。艰难地走到侧殿去。
那里原本什么也没有,只是空荡冷清偏殿。后来因为她住进这里,才添加了好多日常用品。
她一直好奇花四海常年住在这里是如何洗澡的,反正他身上总是很干净,不像西贝那样有雅致的花香,身上却有一股淡淡的干爽味道,很好闻。
无需烧水,花四海施展法力就使水温长升高。直到虫虫满意的程度。她费了半天力气才赶走想帮她「擦背」的魔王殿下,在浴桶里泡了一会儿。忽然怀念起现代的淋浴设备来。琢磨了半天要怎么弄个简易的沐浴器。然后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身上盖着柔软的丝绵锦绣被,可身边却空荡荡的,那魔头不在她身边。
忽然有点惊慌和心酸。怕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个美梦,怕他终于是选了罗刹女,怕他们根本没有相爱过。甚至怕她根本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转动着脖子四处看看,确定这里是黑石王殿,这才放下了心。然而又想起不确定的未来,想起她希望每天在他怀里醒来的愿望只怕会是一场空。
眼眶一湿,才要落下泪。就听一个声音道:「虫姐姐,你还会骗人哦。」那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清亮亮的,嗓门奇大,不是贼小心又是谁?
虫虫吓了一跳,她刚才转动脖子就是没看床头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贼小心摸进来了。
她本身就是个行窃为生的小贼,摸进别人家本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问题这里是修罗微芒的黑石王殿,六道高手也无法进来,贼小心怎么做到的?难道她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不能吧!这也太大智若愚了。
「你怎么进来的?」虫虫翻身坐起。
「西贝大官人领我来的。」贼小心无所谓地说,「他和我未来的相公有急事要做,说是先离开,叫我在这儿等你醒了,一起吃饭,还说要你带我四处转转。」
原来是西贝死狐狸!
想必是昨天她和花四海单独「谈话」之后,魔道F4就奉命带贼小心去见西贝了。西贝不知道是真有正事找花四海,还是为了摆脱贼小心,于是把她送到这里来了。
但那魔头好奇怪哦,为什么会允许贼小心进入黑石王殿?就算贼小心是西贝带来了。也不至于会这么破例啊。
可是……等等!贼小心说「未来的相公」?她说的是谁?不会才一晚上不见,就和西贝订了亲吧!如果是这样,那魔头倒是可能允许贼小心来这里参观一下的。
「你和西贝……进展这么快。」虫虫忍不住好奇地问,不知道为什么鼻尖有点冒汗。
「什么叫进展?」贼小心瞪大乌溜圆的眼睛。
「就是你和西贝……你们……你未来的老公……不是,你未来的相公。」虫虫说话从未这样吞吞吐吐过,实在没办法给这位纯真到强大的贼姑娘解释。
不过贼姑娘虽然天真,但脑子却不笨,明白了虫虫的意思。大大方方地道:「和西贝大官人没关系,我打算以魔王殿下当我未来的相公,本姑娘看中他了。」
虫虫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里有火又急,恨道:「本姑娘早就看中他了,而且也吃了,也订下他了,这怎么说?」
「姐姐在我之前。当然你做大,我做小了。」贼小心干脆利落地说,一点也不扭捏的。「这有什么关系,最多我处处让着你就是了。」
虫虫哑口无言。
为什么?为什么?她好不容易。跨越了千山万水,顶着世俗偏见,终于能名正言顺的呆在那魔头的身边,事实上还有一个非常不安定的因素悬在头顶上,随时能阻碍了幸福。而就这短暂的甜蜜也有人来打扰,也有人来横刀夺爱呢。
「干嘛非和我抢他,西贝不是挺好的吗?」她无力的说,相信花四海不会为贼小心动情,但是总有人在一边虎视耽耽。还一幅很自然很应该的样子,实在是不舒服,仿佛心里长了一个疙瘩,不疼,可是总硌得慌。
「西贝大官人笑起来太好看了,比女人还美。」
这也是理由?!好吧。告诉她,魔王殿下也很帅的,迷倒过无数万千少女。这是明摆着的事。
「但魔王殿下很英雄的样子,我从小的立场嫁一个天下的英雄,那天看到魔王殿下。很确定天下英雄舍他其谁。」贼小心一握拳头。「所谓能给好汉牵马坠蹬,不给赖汗当祖宗。所以我认定了。此生一定追随在魔王殿下身边。除非杀了我,不然我绝不离开!」
看着贼小心排除万难。不怕牺牲的样子,虫虫才明白死缠烂打真是一件很另人困扰的事情,但愿她以前没有给那魔头这种感觉过,不然真是现世报,来得快了。
但是死缠烂打也有前提好不好?那就是人家要喜欢你,至少要有好感,不然就讨厌了。偏偏她还不能让花四海杀了贼小心,因为她和西贝有交情,而且很可爱的女孩子,只是有点无知者无畏罢了。
不过,花四海对贼小心有好感吗?不然,为什么会放她进来?他那样冷硬的性子,西贝说情也是没有用的吧?那他为什么——
4-42 偷听
正当虫虫苦口婆心的给贼小心讲解爱情的排他性、唯一性、女人的尊严、不能几女共侍一夫、以及人道主义宣言的时候,花四海却和西贝柳丝在魔道议事的白石殿中观看现场直播。
虫虫见到贼小心时太吃惊了,没有注意那盏神灯正被安装在一个不容易被她发现,但却可以俯瞰全局的角落中。而前世因果镜还塞在西贝手中没有还回来,所以她这边的一举一动,全落入了两名魔道的两位大人物、名动天下的两大高手的眼睛里。
说白了,听来让人闻风丧胆的一对魔头「残花败柳」此时正表面上严肃的研究天下大事,实际上却在很没有品格的偷听兼偷窥,而且还都一脸开心的样子。
西贝是看到虫虫气急败坏的样子感到有趣,花四海则是因为虫虫如此紧张他而感到得意、窝心、感动。
「怎么样,这下高兴了吧?虫虫那么在意你。」西贝开玩笑道,虽然心中有些酸涩,但整体上还是为朋友感到值得,为虫虫感到安慰。
「无聊。」花四海照旧惜字如金,不过他尽管努力压抑情绪地。但被虫虫破功的冰山外表还是透露出了情绪。
「小花,你什么时候开始不敢承认某些事情了?」西贝以手中折扇轻打了一下坐在身边的花四海的手臂。「要不你想看虫虫在别人面前对你是一种什么态度,怎么会准许贼姑娘进了黑石殿?那可是除了少数人外。绝对禁止进入的。你这么破例,不是为了你的恶劣趣味。难道是为了我?」
「是你把这女人带来的。」
「哈。我不过是找虫虫来理论,问问她干嘛害我?」西贝笑道,「这丫头没安好心。一定是想把贼小心姑娘塞给我,好看我笑话地。你也没安好心,想试探虫虫却借了我地机会。于魔道,你是假公济私。于虫虫,你是患得患失。哈哈。情之一物真是可怕。就算伟大的魔王殿下陷入情网之中,也会感觉不安定。为一个小女人费这番心思。」
「谁你自动滚来让本王利用。」花四海也不分辩。
他当然知道虫虫有多爱他,为他做了多少事。而他有多亏欠她。但是看到她为自己吃醋。努力要和那个什么贼姑娘表明绝不会放弃他,一定要和他相爱到底。让他感觉很甜蜜。
不得不说,他很喜欢看她为他而紧张。为他吃醋,这也许是恶趣味,但他的心都涨满了。觉得全天下地事也不及这一刻的别样温柔。
只是她说,她绝不和另一个女人共待一夫。将来,要把她怎么办呢?放弃她?那是绝不可能的!
他除了正妃地名分,什么都可以给她,他的心、他最真的情、他地生命、他所有的一切。而不管用什么方法,他也绝不可能放弃她。
西贝在一边看到花四海忽然变得阴沉的脸色,明白是为了什么。知道这是小花和虫虫必须面对地最大难关。但是身为一个男人。对着罗刹女那样的牺牲,很难不去偿还,他明白小花的为难。
「知道我为什么发誓不伤害一个女人吗?」他打岔道,「因为我小时候被北山淳推进那口枯井里,当时很没出息,怕得要死,但是看到穹顶上的美人,心里就安慰好多。她不说话,像个石雕,可是我感觉她特别温柔。还梦见她抱着我,轻吻我的额头,叫我别怕。你说她会入梦术,说不定当时她有残留意识,入梦哄我来着。那时我就对自己发誓,将来长大了绝不伤害一个女人,就算她有多该死也是一样。唉。不瞒你说,那时——我把她当成娘亲——妈的——罗刹美女和你是平辈,我却拿她当娘亲。这不是凭白无故矮了一辈,成了你的子侄吗?吃亏死了!」
花四海注视着墙壁上,由前世因果镜反应出来地景物。但听到西贝这话,也不禁莞尔。
西贝冷眼旁观,不禁暗叹口气。魔王以冷漠无情着称。千年来从未见他笑过,仅有的几次都是因为虫虫,或者是谈到她的时候。
他只为她展颜。这足以说明一切了。罗刹女如果聪明,就应该明白,得到一个整颗心都系在别的女人身上的男人,会有幸福吗?
「我们已经很亲密很亲密了,不信你看,我有证据。」景象中传出虫虫的声音,同时好掀开了些身上的被子,露出肩膀和小半酥胸,「瞧,这些都是他亲的。」她展示着欢爱的痕迹和白皙身体上香艳的吻痕。
花四海一回手,西贝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连忙躲闪,因为这一招毫不容情,他躲得极其狼狈。从椅子上摔倒在地上,所以错过了让眼睛大吃冰淇淋的机会。
不过他耳朵不聋,听到了虫虫的话,不禁哈哈大笑,「小花啊,我当你是多冷情的人呢,原来遇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也势如猛虎嘛。哎哟」
西贝话没说完,因为花四海又是一掌打来,然后他一甩袖收回前世因果镜,大踏步走向白石殿的大门,同时扔一句话,「滚过去英雄救美,不然就直接收尸。」
「重色轻友。」西贝啧道。
「我是救你,否则你看到一丝半点,我会挖掉你的眼珠子。」伴随着话音,花四海已经走远。
虫虫是他的,从头到脚都是,不允许任何人分享。北山淳娶过她。代价就是死,有人看到过她的身子,只损失眼睛已经是客气了。而他只是想看她为他吃醋。可不想让她难过、焦虑的。
刚才他在景象中看到,虫虫已经展示那种证据了,那个贼小心还是固执要做他的女人,简直是榆木脑袋,山野村姑。一点礼数也不懂。眼见虫虫急得要掉泪了。他心疼不已。所以开始迁怒。
西贝见他快速离开。连忙跳起来跟上。
小花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贼小心是个一根筋的丫头,未必有恶意,只是见到小花这样冠绝天下的男子,一时产生了迷恋。而且她那种成长经历,总觉得别人的东西想要就可以拿到,自己的东西也可以随便给人,从没有人与我的界限罢了。
只要小花坚决拒绝。不久她就会明白过来。不再纠缠。话说天下女子见到他们「残花败柳」而不仰慕的,还真是不多。但现在贼小心惹得虫虫发急,小花就会发火,那结局是不可预料的。
虽然他这番英雄救美可能让那个贼丫头对他产生些莫名的感情,继而缠着他,但她救过他,这些花花草草的事他应付起来很有经验,就算一命抵一命,从此两清了。
向前一看,就见花四海的身影已经进入了黑石殿,他急忙跟紧。生怕晚了一步,贼小心被冰魔刀打得魂魄无存。
可是不会吧?对付这种小角色,小花是不会动用冰魔刀的。但——他上沾虫虫的事就乱,谁知道
4-43 肉麻
「魔王殿下!」看到花四海大步走进来,贼小心眉开眼笑地迎上去,却被花四海袍袖一卷,差点甩了个跟头。
她惊愕的一抬头,正见到那个冠绝天下的清峻男子快步走到虫姐姐知边,温柔怜爱的抱住。柔情款款,哪有刚才半分的冷酷绝然。
她有些疑惑,心里没觉得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委屈的泪水却落了下来。
在她们村,夫妻之间大吵大嚷、甚至动手打架是常事,在她看来那是男人和女人相处时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她对魔王殿下甩脱并没有特别感觉。只是殿下对虫姐姐的眼神与动作都让她很心酸,似乎明白这一切都不会是她的。
就算她重新投胎十次,也换不来那样一个目光吧。其实也没什么伤心,只是又失望又渴望。
「你去哪里了?」虫虫有点委屈、有点责怪,虽然眼神湿润,却没有哭。
「西贝找我有要事,一直拉着我唠叨半天。」花四海面不改色的撒谎,「如果不是他办事不力,我一早就回来了。」
正踏入黑石王殿的西贝刚好听到这话,才要开口辩解,却见一道凌厉的、带有杀意和警告意味的目光扫来,干脆闭了嘴。
他倒不是怕,主要是小花这人从小到大没有过童年,也从没有做过这么幼稚的事。现在让他一步,当行善好了。
不过小花装得有点过分了,居然皱着眉、冷着脸看着贼小心道:「这个女人是谁?」
谁?你的感情试金石呀!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再说在快活林不是见过吗?难道要以这种方式表明他眼里只有虫虫,别的女人相配视而不见?
「是我的救命恩人,贼小心姑娘。」西贝心里愤恨恨地骂,脸上和嘴上却还是忠诚勤恳、虚怀若谷的德行。
想起几个时辰前,当他把贼小心带到修罗微芒外,并没有违背魔王令,直接带她进来,而是静静等在外面。想在虫虫和小花出来时,再来个突然袭击。
他知道虫虫叫人把贼小心带到他府上去,一来是想帮助贼小心,二为是想看他闹笑话,所以他干脆来一招将计就计。因为这位贼丫头不擅于掩饰心思,到了他府上后,一个劲追问小花的情况。双目放光,显然对魔道的魔王殿下起了爱慕之心。
话说,小花的样子是专门迷惑无知少女的……强大、俊帅、有王者之风、冷酷无情的样子,大概女人们内心深处都想征服他而满足自己的虚荣。反倒是他这样的好男人总是被第二眼注意到,当然是和小花在一起的时候。
所以他利用了这一点,特意带贼小心来到修罗微芒,一方面给自己解了围,另一方面是想看贼小心天天缠着小花转,虫虫那丫头大吃飞醋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虫虫会放过他,不会再想办法来折腾他了。
哪想到正在修罗微芒门口转悠,就被小花招到半空中的结界里,也不知道他怎么没有软玉温香抱满怀,大早上跑到外面来干什么。当时花四海问起贼姑娘的事,他失策了。因为他把贼小心对小花的心意对小花说了,让这家伙来了一招反向将计就计,用贼小心去试探他地心上人了。
现在,连他也搭进去了,还要配合他演戏,不然那家伙就以地位来压他。他这叫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会儿英雄救美,只怕贼小心会移情于他,纠缠得更紧了。
不是贼姑娘不可爱,也不是他不能再多娶一个老婆,实在是这样纯真无邪又一根筋的姑娘应该找个忠厚老实的好男人,安安稳稳这一生,江湖是不适合她的。
「我是贼小心,和西贝大官人来的。」西贝还没有回话,贼小心答道,偷眼一看花四海,见他面沉如水,冷冷一双眼眸,虽然并不狰狞,但寒得令人害怕,不禁瑟缩了下。
一边的虫虫看得可怜,加上花四海对她的温柔表示,心下安定后同情心泛滥,轻声道:「你别那么凶嘛!」
「非本王许可,外人是不得进入修罗微芒的。」花四海冷冷的道,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明明是你自己批准地啊!
西贝心里骂,嘴上却不得不接下话茬,「王,是我带她来的,想游览一下咱们白石山地名胜。」这里哪来名胜,机关还差不多,这谎说得自己都不信。
「西贝,你越来越不成话了。」花四海「怒」道,「念你平日对本道其功劳甚巨,这次不追究,但下不为例。现在速带此女离开,否则别怪本王出手无情。」
「得令。」西贝演戏演得尽职尽责。
但他虽然明白,却忘记还有一位糊涂执着的人在现场,所以他才走近几步,想去拉那位错爱了人地大姑娘,贼小心却忽然上前一步,很仗义的昂首正色道:「魔王殿下不要怪西贝大人。是我逼着他来的。因为……因为我看上了你,是来提亲的。」
黑石王殿内,除了贼小心外还有三个人,但那三个人都愣了。
这也太直接了吧?就算虫虫来自现代,也觉得这实在是太……那个冒昧了。这个贼小心姑娘明明是个小偷,可为什么心思那么光明正大呢!
「跟本王提亲?」还是花四海率先反应过来,冷笑道,「无知女子,快退下,否则本王……」
「小心姑娘,你这叫强买强卖知道吗?这不是小偷,是强盗行为。那不是你的专业。」虫虫怕闹得不可收拾,Сhā嘴道,「你要嫁给人家,至少也要人家喜欢你,不能一厢情愿的。要追男人,死缠烂打,也一定要明白这男人对你有没有好感。你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提出要求,不但不会让人觉得你率真,还会让别人烦恼。你要弄清楚再行动呀,我建议你和西贝大官人学学,怎样先得到人家的心。」
从没有人和贼小心说过这些,这不是她这种直来直去的人的理论。她眨了两下眼睛,觉得虫姐姐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但一时又分辨不清,憋了半天才问出一句:「你喜欢我吗?」当然是问花四海。
「我有心爱的女人了。」花四海不惜肉麻,说了一句。同时,搂着虫虫的手臂紧了一紧。
他不是说甜言蜜语的人。这话早在心里刻着,永世不灭。但让他说出来却是绝不可能的。可现在为了安抚不安的虫虫,逼退这位夹缠不清的女人,只好咬着牙说了出来,感觉比施展魔功还要困难。
说完之后,自己浑身发冷,好象受了重伤。
不过这肉麻话,两个男人听着虽然都发寒,西贝更是差点软倒。但两个女人却都听到了耳朵里,一个感觉不知所措,一个开心得不得了。
大魔头表白了耶,而且是当着别人的面。活不了了!活不了了!
虫虫抓起花四海的手,情不自禁的亲了他的手心一下,发出大大的一声:Mua。
4-44 名声全毁了
一时之间,贼小心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花四海和虫虫间无需言表的情义,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明白,可是又抓不住心中的想法。疑惑之间,她向前走了一步,似乎还有话要说。
「止步。」两个威严而冰冷的字传来。
哦,不,她只是要和虫姐姐表示歉意,似乎她要找个大英雄做自己的良人的事让虫姐姐伤心了。这个姐姐对自己很好,虽然曾经扮了男装来骗她,但是她也要道个谢的。
而原来。天下间的夫妻吧都像他们村的一样,也可以像虫姐姐和魔王殿下。男人这么爱护着女人,满眼疼爱,并且再不看其他女人一眼。男人也不是都像镇上的大户人家一样,非要三妻四妾,也可以只娶一个女人,然后真心真意的相对。
她一边想一边往前走,花四海见她执意向前,心中怒火顿起,眼光扫了西贝一眼,之后一掌挥出。
他没有用他的法宝,但是这对于凡夫俗子的贼小心来说已经是非常致命的打击了,何况他虽然看在贼小心是西贝救命恩人的这件事似乎出手留了情,可也没故意打偏。掌风推进到贼小心的面前,她若止步就不会有事。如果非要靠近,就只有死路一条。
西贝。这女人是死是活就看你的了。他心中暗念一声。
贼小心对这样的危险却茫然不知,脑子里一直想着要怎么和虫虫解释,又对那冷峻霸道的男人又几分不舍,不明白自己好不容易遇到的英雄人物为什么有了心上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命已经到了鬼门关口。只是在虫虫地惊叫声中。身子飞了起来。也不感觉疼,只有愕然。然后落在一个软软地东西上,接着有温热的液体落入了她的后颈之中。
「西贝!」虫虫再度惊叫。
贼小心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才聚焦眼神。发现自己转了向,脸是朝外的。而且是砸在了西贝身上。西贝两只手正缠着她的腰,似乎是吧她从什么地方拉回来。身后的地面上一条触目惊心的深沟,碎石屑像锋利地匕首一样四散迸落。显然刚才那一击有多么可怕。
伸手摸了摸,入手全是鲜血。原来是西贝大官人为救她,背上挨了魔王殿下一记,已经受了内伤。现在还吐了血,落在她的脖子后。
「别动,你想让我挖西贝的眼珠子吗?」那边传来温柔地呵斥声。是魔王大人抱住挣扎着要下床的虫姐姐。
「可是西贝受了伤啊。」虫虫急道,「从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我的人,你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什么?你的人!」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西贝在生出更大误会之闲事之前,Сhā嘴道。还配合着呻吟了两声,其实感觉伤的也不是很重,只是被掌风催得吐了血。
他真地真的真的错了,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就叫恶有恶报。向他所有女人发誓,他再也不会这样了,因为是在太蠢。
他想利用贼小心来扰乱虫虫的心。继而让混蛋小花混乱,而他在一边看有趣的戏,结果翻倍利用,现在更是陷在了蛛网,吧是,是蛛花网里。
小花的这一掌看似威猛。实际上挨到他身子时劲道变了,好像就是为了让他吐血,表现得惨烈,其实根本没有大碍。小花平时冷漠淡然。没想到如果愿意,也可以有这番花花心思,不愧是姓花。
再说了,虫虫说的什么话,还打狗看主人?!这死丫头!
另一方面,小花这样一来,不仅解除了虫虫的不安,让虫虫知道他是死心塌地的哎她,还能把贼小心推给他。刚才的情势太急迫了,他如果不出手,贼姑娘必死无疑,小花绝不会手下容情,他如果出手。贼姑娘肯定会发现新的「英雄」,况且这英雄还为她受了「重伤」。
老天!要不说怎么不要存了害人之心呢,这不,报应来了。
想到这儿,他勉强抬起身子怒瞪千年损友,而后者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一颗心都在虫虫身上,对虫虫那句「他也算我的人」耿耿于怀。
不过他抬起身子比较勉强并不是因为重伤,而是那位贼姑娘还倒在他身上,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凝视着他,让他心底发寒。
因为他从那对大而灵动的双眸重看到了感激和感动,那之后。很快就变为情义的,毕竟他「英雄」救美了。毕竟他其实是非常吸引女人是。
「那个——贼姑娘,可否让我——站起来。」他问。
贼小心愣了一下,而后一下跃起,然后又殷勤的把他搀扶起来。
他的伤哪里有那么重,看无论怎么解释,贼小心都坚持要扶着他,或者说是半扶半抱和他走出来黑石王殿,之后保持这个状态出了修罗微茫,再之后还是这个姿势回到了西贝府。
结果可想而知。他不重的伤情,因为这样可怕的回家过程而加重了,所以贼小心不能放心离开,天天衣不解带的照顾他,自然而然的逗留在了西贝府。
相应的,修罗微茫就清静多了。
除了花四海还对那句「他也算我的人」念念不忘,天天阴沉着脸。害虫虫要换各种方法哄他,讲笑话,温柔以对,拥抱亲吻。还有做少儿不宜的事,不过那魔头还是好一阵坏一阵,吃起醋来的水准真的非常之高。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了,好像十洲三岛的危机从来没有过似的,虫虫的身体也渐渐好转。只是她心里总有些不安。七上八下的。甚至期望身体不要好,这样,也许不确定的未来就不会到来。
不过,花四海还是渐渐忙碌了起来。陪伴虫虫的时候少了很多。
而虫虫一闲下来就心慌,所以这天又带着魔道f4跑到快活林去了。她怕被人认出来,改穿了女装,逼迫魔道f4也易容成女人。
但是这教了她一个乖——漂亮男人化了妆,未必就是漂亮女人,也可能是奇丑无比的。
所以。他们五个一出现,快活林依然没有受到未来战争影响的繁华大街上,行人照样像避恶鬼一样纷纷躲避,指指点点,很偶尔的,她听到一些闲言碎语,知道她的名声全毁了。
「听说没有?魔道的魔王殿下好男色,最近正宠爱一个叫姚虫虫的小倌。啧啧,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正经之辈。」当虫虫悄悄摸进一家茶楼的时候,一个八卦男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对他使眼色。下眉飞色舞的讲着,「前几天居然白昼宣淫,把客栈的柴房都要掀了。唉,真是世风日下,居然出了妖孽魅惑魔主,这魔道只怕要——」
「啪」的一声响,八卦男身后的一张桌子碎成寸寸段。吓了所有人一跳,包括虫虫在内。接着一个人怒气冲冲走了过来,一把揪起八卦男的衣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4-45师徒对话
「师——师父!」虫虫看到那人瘦长飘逸的身材,美貌大叔的长相,不禁脱口叫出来。
白沉香一转头,看到虫虫鬼鬼祟祟地站在角落,二话不说,上前拉着她手腕就走。
走出门,见快活林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个能安静说话的地方,当下也顾不得别的。抽出腰间长剑一甩,拉虫虫一起御剑而飞了。
魔道F4紧紧跟上。
「哇,有神仙!」在普通民众的惊呼和艳羡声中,在大家呼喝着、兴奋着的奔走相告声中。虫虫第一次接受到万人景仰的膜拜,居然还有几分虚荣感。暂时没顾及到白沉香怒火中烧的情绪。
飞了不知多远,反正在魔道F4就要干预的时候,白沉香落到了地面上,虫虫一看。居然是以前取真火石的逍遥山。不过因为那异宝之石被取走,这热得像火焰山的荒山居然有了几分绿意。
「劣徒!」白沉香怒喝。
「好师父,徒儿好想你啊。」虫虫眉花眼笑,根本无视白沉香气得没有血色的脸,跑过去拉住他的袍袖,还把脸在他手臂上蹭了蹭。
她表现得极度友好亲切,和师父久别重逢的喜悦溢于言表,白沉香本就是外硬内软之人,现在虽然气恼,却发作不起来了。
「好师父。你怎么来啦?」她拉着白沉香坐到一块石头上,还狗腿的用衣袖把石面抹得干净些。看得躲在不远处偷窥的魔道F4直起鸡皮疙瘩。总觉得这幅师慈徒孝的场面有些不协调。
难道他们入魔太久。已经忘记人间温情?不然。为什么看得他们心底发寒哪!
「你被那魔头掳去。难道身为人师能不闻不问吗?」白沉香怒气还浮在表面,但心里的怒火在见到虫虫略显瘦削地身体和她眉间一缕若有若无地黑气后已经彻底熄灭。
是听说她在去妖道收回本派宝鼎时受伤了,但。怎么这么严重吗?这么多日子也没好,似乎中了毒似的。刚才拉她御剑而飞。感觉她法力也阻滞不少。
最近仙道为结盟一事纷乱异常。他一直忙于在各门派之间协调。还要注意宣于谨的动向,所以听到虫虫受伤。之后被掳,再之后被休地事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不管这劣徒是不是为了那魔头,毕竟她也为天门派做了很多牺牲。而且老实的讲。没有她这样的一等福将拼命努力,局势可能更加危急,现在虽然山雨欲来。总好过没有准备就迎来第二次六道大战。
而且时间久了,他因为修道而变得冷凝地心居然对这丫头产生了父女般的感情,虽然常被气得暴跳如雷。但听说她一出事后,心疼得不得了。心急火燎就赶了来。
「我就知道师父关心我。」虫虫嘴头甜甜的说,脸上还挂着仰慕,甚至有点谄媚地笑。虽然这乖巧的样子有些做作,毕竟心里也是高兴的,「不过师父放心,我没什么事,伤也快好。」
「为什么不给为师一封书信?如此也好,你这就和我回云梦山去,不得胡闹。」
「呃——那个——我暂时不能回去。」虫虫支吾道,有些为难。
她心里恨自己,为什么天天沉浸在与那魔头相处地幸福时光中。却忘记向师门通报她情况了呢?那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好像自己的家人。得知她被「强掳」,当然会担心啊。
可是和那魔头在一起的时光如此难得。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以后,她的心全拴在这事上,实际上下意识的忽略了很多东西。
「怎么,那魔并没有软禁你?」白沉香皱紧眉头道,「哼。太也欺人。今天为师就带你走。看魔道门人能奈我何?」他说着瞄了一眼远处的四个奇丑的妇装男子,见他们似乎并无恶意。见他怒瞪,其中有一个还对他笑了笑。
虫虫被北山淳休掉,他视为天门派地奇耻大辱,本想追究。可是毕竟是那魔头抢人在先,而且已经被宣于谨善加利用这一点。
在宣于谨嘴里,北山淳如此无辜、虫虫如此不幸、花四海如此无耻和可恶,简直是公然挑衅天下公义,道德人伦,是对其他四道宣战的行为,激起群情愤愤。加速了几道联手,都想尽快营救可怜的虫虫。
而他自从得知六道大战的真相后,已经不信任并不齿于宣于谨的为人了,可是宣于谨就是能被众人深信不疑,千年来的印象也已经无法改变,就连南明大师和竺竹岛主都有不能完全接受宣于谨是卑鄙之徒的事。
他对虽然知道事实。却和不知道一样,为了不被宣于谨陷害,他只好假装不知情。隐忍不发,表面上做个软弱的一派之长,而暗中分流天门派的人做自己该做之事,打算以后再找机会再揭穿宣于谨的恶行。
在虫虫的事上,他知道自己的劣徒和那魔头有情,可再有情也不能这样做事,这不是毁了他徒儿的清誉吗?而且这样不管不顾,是给宣于谨机会把魔道宣扬成恶魔的存在,不消灭不足以安定天下。
「他们不会和您打的。」虫虫循着白沉香望去,见魔道F4始终保持阒距离。似乎不知道如何对待白沉香,连忙道。「他们是那魔头派来保护我的。他没有软禁我。真的师父。你不知道,北山淳对我才坏,要不是我受伤后,他不给我饭吃。也不给药吃。我怎么会中毒那么深?那魔头是为了救我。」说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少儿不宜的画面,那魔头的温柔与热情,不禁红了脸,低下头去。
白沉香本来听到北山淳虐待自己徒儿的事,怒得头上青筋暴起,但见虫虫的神态,心中一惊,继而一凉。「茶楼那人所说之事——不是真的吧?」
「不是不是。」虫虫双手乱摇,很没有品格的撒谎道,「那魔头对我以礼相待,我们很清白的。」
是啊,确实以礼相待,不过是周公之礼。咦,不过这样想想果然就没那么羞愧了,嘿嘿,居然全上没有烧盘。
白沉香看着虫虫脸色,见她说得这样溜儿,一颗心放了下来,沉吟道,「为师也明白,花四海虽然是魔道之主,不过为人磊落,断不是鸡呜狗盗之辈。但是,你呆在这里也是于礼不合,快跟我回云梦山。」
那种事,也算不上鸡鸣狗盗吧?爱到了那一步。心火在胸中烧,不那样的话就会被烧死了。
虫虫心里反驳着,嘴里却道。「师父,我留在这里是有理由的。一来我要养伤,只有那魔头有拨毒之药。要知道杨伯里的鬼毒已经深入我骨髓,说来是那魔头救了我一命。二来——」她故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师父,想必您知道玉树种子和宝鼎都已尽归我天门派之手,可是要定住迷踪地是需要裂地石的。小徒留在这里,就是为了那四块石头。您现在带走我是疼我,可是我如果现在走,之前的努力可白费了。何不忍耐一阵,让我为天门派立下这旷世奇功呢?」
4-46你能保证不离开吗?
白沉香有些犹豫。
一方面,虫虫说的话有些道理,眼见十洲三岛有和平的机会,不能前功尽弃。另一方面,让他这劣徒单独呆在魔道的老巢又不放心。倒不是担心那魔头虐待这丫头,而是怕——咳咳——
「这样吧,为师在这里等你,你尽快找到裂地石。有为师在,也好有个照应。」他本想说可以里应外合的,又感觉这词义让他不舒服。他身有要事。忙得不可开交,可是也不能这么扔下这劣徒不管哪。
虫虫听了这话,心底吃了一惊。
想要取来裂地石非常容易,那魔头如此宠爱她。只怕她要天上的月亮也会给她摘了来,所以她这样和白沉香说是为了再和那魔头相处段时间,毕竟她体内的毒还没有完全拔除。
不否认,她有私心。可是任谁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后了就舍不得分开。
就纵容自己一段时间吧!
反正从快活林的情况看。战争还没有有开始,这里的普通百姓甚至没有感觉,而她的伤不能痊愈,也确实无法去找迷踪地。目前只能让师兄弟们先找找看,将来她也好有个大致的方向和目标。
「师父,这个事——不是一朝一夕的就能办得到的,要等机会。我当然会尽快,但裂地石是宝贝,那魔头看得紧,总要慢慢打听才行——」她再度撒谎,看着白沉香关心她的眼神,自我谴责得相当厉害。
做人不要欺心。否则自己难受。这道理她现在深深体会得到了。
「但是——」白沉香很为难。
他修仙多年。当然明白一物降一物的道理。任他法力再高。遇到这种相生相克的事也是枉然。没有裂地石就没有迷踪地,这事是肯定地。
「不然这样吧。」虫虫迅速想出缓兵之计,「您先住在快活林几天。如果我能得了手,咱们师徒自然一起离开,万一失败。您只能先回了。好在您在这几天能看到我地生活状态。好歹放一下心。师父。我知道您疼我。可是仙道一大堆事,您不能因我这小,而失了大啊。」
她说得诚恳。但心里却虚着,生怕白沉香执拗,坚决反对。
不过让她高兴的事。白沉香没有断然拒绝,而是想了半晌,叹气道,「也只好如此。只是那四个魔徒知道我来找你。要不要打伤他们,让他们暂时不能回去禀报那魔头。」说着,手掌伸向了腰中之剑。
虫虫吓了一跳,连忙拦住,心想幸好他没带着无双杖,否则可能立即就会动手。
那魔道F4对她挺好的,是很称职地跟班,平时她大包小包的买东西。都是他们拿着,她欺侮人,他们帮她打人。人家欺侮她。他们也帮她打人,实在不好意思让他们受伤啊。
「说来,这快活林是我的,师父您享用这些成果是应该地,因为您教导我有方。」虫虫连忙转移话题,拍拍马屁。「所以您住在这儿期间,所以费用全是我出,师父您好想干什么都行。」
「胡闹!」白沉香板着脸,「修仙之人不贪图口腹之欲,给我个隐蔽安静的住处就好,一日一餐,清茶蔬果即可。」嘴里这么说,心里还是隐约有些高兴,徒弟想孝敬,任谁也不会感到生气的。
这师父是仙道楷模,真是节省啊!要是让他看到她疯狂购物以及上饭馆吃饭动不动就点十几、二十个菜,每个菜只尝一口地挥霍劲,只怕又要关她去昆吾连天洞了。
虫虫想着。对白沉香提出的要求有些为难。
快活林俨然已经成了聚窟洲的商业中心,每天吃得清爽些倒是不难办到,但想找个隐蔽安静地住处就比较难了。
哪里好呢?哪里好呢?
她瞄了一眼魔道F4,突然灵机一动,想起她和花四海激|情难捺时住过的那间柴房了。当时她被那个奸诈的老板摆了一道,足足花了一个金元宝,后来她去找过那老板。声明柴房在三个月内不得外租。其实她就算不说,那柴房也租不出去,不过她要摆个姿态。因为这样才值回房价。
现在白沉香要找个隐蔽安静的地方,不如去那里得了,回头让店老板把那里打扫一下。再摆上一个蒲团(当然要高级货)什么的,好歹也算挽回一点财产损失。
「普通的客栈是很吵的,您又不肯住豪华大屋,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她为难地说,「可是那也太怠慢师父了,只是一间柴房,那个还漏雨漏风,不过确实是很安静。
「如此甚好。」白沉香心中为裂地石的事而烦乱,根本不介意这个。
虫虫见白沉香自己同意了,内疚之情稍减,立即打发魔道F4去打前站,她和白沉香随后赶到。不过她多少还是有点不忍心,所以白沉香尽管要求吃点水果就行,虫虫还是置办了非常精美的素斋。
白沉香本不在意这些。但见她这样前所未有的乖巧,也忍不住心喜。之后师徒二人又说了半天天门派和仙道的动向、情况,白沉香又讲了当前的局势。
虫虫这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并不像聚窟洲这样平静。在她沉浸在这短暂的幸福之中时。十洲三岛早就暗流涌动了。
怪不得那魔头越来越忙碌呢,原来六道都在备战,看来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所谓和平的机会,也不过打到一半时有条件可以停火谈判,使大家都不至于损失惨重,或者不至于真的破坏了十洲三岛的平衡。
不过从她平常对那大魔头的观察来看,让他停止是不可能的。除非宣于谨死,而罗刹女活。
她回到修罗微芒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一进入黑石王殿的大门,就见到花四海僵坐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怎么了?」她问。
他不回答,只是抱紧她,叫了几声她的名子。她应着。他又拉开她看,然后一回手,以魔火点亮了火盆,拉她到比较光亮的地方继续看她。
「究竟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她被看得心跳且心慌。
「我以为你跑了。」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中发出,低沉着,温柔着,还有一点悲伤。
虫虫的心瞬间软了,本来还想找机会劝他放弃打仗的打算。这一刻却说不出。
「你天天派四个人盯着我。我哪跑得了。」她妖嗔的回答他。「不过。我今天看到我师父了。」
语毕,觉得他身子一僵,连忙补充道,「我不和他走,他只是来看看我。」
「那你能保证不离开吗?」他追问。
虫虫沉默了,因为她不能保证,因为她有太多要顾及的东西,因为她们也是不被确定的存在,倘若罗刹女回来。她算什么呢?所以她无法骗他。
「不能保证吗?」他抱她紧紧的,温柔之极,可说出的话却霸道恶劣,「那我会把你关起来的。无论如何,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就算天塌下来也一样!」
4-47 真的被囚禁了
那魔头说到做到,真的限制了虫虫的自由。
不过他还算给虫虫留了点面子,在白沉香逗留在窟洲期间并没有把她关起来,只是让魔道F4看得更紧了。
「你要是敢跑,我就把白沉香一起抓回来。」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很亲密很亲密,亲密得没办法再亲密的拥抱着躺在床上。
虫虫面色潮红,短发散乱,正处在激|情还未消退的时候,突然听到这煞风景的话。恨得在花四海的手臂上狠咬一口。
他明知道她为了防止白沉香和他起冲突,一直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什么事都忍耐的。却偏偏利用这个来欺侮她。还有天理吗?为什么好多事都要女人顾全大局,男人们就那么任性!
花四海不叫疼也躲开,任她咬。只眼光烁烁的望着她,看得她心跳加速,「你是我的,所以哪儿也不许去。」他不知多少次的宣布,然后再度俯下身子吻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
虫虫沉浸在他的爱中,无法自拔。
自从两人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几乎夜夜春宵。而那魔头对虫虫也是极尽温柔宠爱,让她几乎忘记了十洲三岛还是即倒的危局。
不过自从白沉香来「救」她,她脑子清醒了些。或者说她的驼鸟状态维护不下去了,明白天下并不会因为她的快乐而平安。这从花四海每天分外的忙碌感觉得出来。而几天后白沉香被虫虫哄走,花四海就更忙了,虽然他每天晚上都拥她入眠,但每天醒来。身边都没有人,而且一整天不见他的踪影。
最要命的是,那山雨欲来感觉越来越清晰了。
虫虫想出去看看。可是却办不到。因为那魔头布下了一个大结界,让她可以在黑石王殿附近地山间活动,却不能再再远一步了。
也就是说。他囚禁了她,只不过大监牢更大了一些而已。但是她这囚徒的待遇很好,锦衣玉食不说,花四海还顾及到了她的精神生活。把阿斗弄了回来,在他不在地时候陪伴她。
可怜地魔道F4也被连带囚禁。陪虫虫在一个小山头范围出没,最后闲到捉了蟋蟀打架。赌输赢,输的人要围着黑石王殿倒爬三圈。一边爬还要一边叫:我是猪!我是猪!
这么过了几天。虫虫可耻的发现,她并不觉得这样是自由被限制、人格被侮辱。因为她感受到那魔头的爱,被自己的心上人真挚而深深的爱,就算呆在狭小的枯井中永世不出,大概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每一夜。他都要与她缠绵,食髓知味、无法餍足。在这种情况下,虫虫的身心都融化了,突然很理解三国中初娶孙尚香的刘备——人在温柔乡,实在很难提得起斗志。
不过她还是个有社会责任心的有为青年,所以在白沉香走后,通过神灯又解了一下外面地情况。这才知道,当她的世界只有一个花四海地时候,十洲三岛已经翻天覆地了。
因为宝鼎和玉树种子在她之手,而她又一直呆在修罗微芒,迷踪地没有找到。但各方好像根本没考虑过和平地机会,纷纷积极备战。
原来,她拼命努力寻找的机会,除了她地师父外。从没有人在意。而她与花四海约定的两月之期,根本成了其他各道从容备战的时机。她想要和平,实际上却让那魔头失去了速战速决的时机。
那魔头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却同意了她的要求。这说明他宁愿自己陷入苦战之局,也要纵容一下她的希望。他虽然什么也不说,可是为她做了很多牺牲。
如果花四海败了,再过千八百年,将来十洲三岛的历史会怎么说呢?说魔王为个女人而误了魔道和自己的性命?在魔道后人眼中,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女,大概和苏妲已是一类人!
不过这都没关系,重要的是那魔头不能有事。这更让她坚定了必须找到迷踪地的决心,只有那样,那魔头给予她的希望,他宁愿处于危险也让她开心的行为才会得到报偿。
而她,绝不能让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利用这份爱意。
目前的情况是:北山淳妻子被抢。虽然颁下一纸休书,结离了这桩勉强的婚姻。但他的羞辱感还在,而他利用这种受害人的姿态,表现得异常积极。
宣于谨是另一个上窜下跳的人物,不过虽然虫虫极度讨厌他,却了也不得不承认他太厉害了,居然能把已成一盘散沙的天、仙、人三道团结起来,他自己也俨然成就了一个救苦救难、大慈大悲、为了天下和平不惜抛弃了天道舒适生活的形象,简直是十洲三岛的观世音,如果生在现代是天生搞公关的人才。
而她的师父白沉香,尽管也率领仙道加入了三道联盟,但行事比较低调,绝口不担见过虫虫的事,也不发表任何要抢回徒弟的言论。
这让虫虫很是感动。因为白沉香虽然也等待得到裂地石,继而找到迷踪地。但心中还有另一个打算。他知道徒弟爱的是谁,宁愿天门派出了一个「叛徒」,宁愿他苦心培养的八剑弟子失去一个。也不想让她为难。
他大概觉得这个徒弟已经做得足够多的了,如果寻不到迷踪地,不如想让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他纵容她。就像当年纵容了蝶翼和老黑一样。
至于九命,妖道暂时保持了中立。
之前花四海把聚妖旗还给了他,那是他在杀死杨伯里的时候得到的。之所以还给九命,是因为九命照顾虫虫的恩情。那魔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但他以这么贵重的东西做为答谢,可见对虫虫的珍视了。
当虫虫清楚的分析了天下局势后。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她很想就这么呆在花四海身边,但却明白这样下去,结局会不可收拾。她有修复的宝鼎,有玉树种子,只要有一点时间,给一个机会,她就能引来迷踪地。最困难的阶段已经过去了,现在只是个程序问题。
目前她的伤已经好了,只要那魔头再依着她一回。让她暂时离开一下,她一定找到迷踪地。这不是分析出的结论,也不是她拥有必要法宝的信心,而是直觉。
她知道她一定能。只要她能离开修罗微芒。
4-48 箭在弦上
找到个机会,虫虫把她的想法和花四海说了一遍。
她从不认为他会轻意同意,但也没想到他会断然拒绝。他似乎心中认定了这事要以战争收场,就好像他认定要打上天道一样,那是任谁也无法改变的。他像是中了邪一样,态度极其强硬,一点转弯的余地也没有。
他平时非常非常爱她,对她千依百顺。但唯独绝对不允许她离开,也不允许她介入这些事。到现在虫虫才彻底明白他的心意,他不仅是要打碎天影穹顶,救出罗刹女,还要杀了宣于谨,为罗刹女的千年痛苦讨个公道,更要为他的被侮辱、被伤害、被诬陷而产生的狂怒之气找个宣泄的出口!
这一战从来就是无法避免的,他以前答应给她期限,真的只是不想让她难过,所以给她一个虚无飘渺的希望。
不过虫虫还是不能袖手旁观,至少要做出努力,因为她觉得那希望是无法实现的。而且就算那魔头能凭一已之力强行救出罗刹女,天影穹顶打碎后要怎么办?
没有迷踪地,没有七宝琼玉树定住乾坤,十洲三岛照样会倒转,有修为的人还可以支持。但她能眼睁睁地看着普通百姓大批死亡而无动于衷吗?
她是个自私任性的小女人,但人类基本的同情心她绝对绝对具有,而且有时候还很泛滥。
「神灯神灯,呼叫西贝。」这天趁花四海离开,虫虫以神灯和前世因果镜的关系来联络西贝。
花四海知道她这样与西贝交流。但他根本不管。他自信自己的实力了。觉得只要关着她,她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跑不出他的掌心。
所以只要在结界地范围。她要做什么。他都随她去。她要什么,他都替给她,除了离开修罗微芒这件事。
「什么事啊,虫丫头,不要吵我。忙着哪!」神灯照亮的墙壁上。出现了西贝的身影。
他此时正坐在一个房间内地桌边,周围没有人,桌上满满地全是卷宗类的东西。面带倦容不得,头发整齐的挽在脑后。不像平时那样松松的,华丽绣袍的袖子和衣摆也都束起。显然是一派认真工作的模样。
看环境。似乎是修罗微芒的白石殿。
在虫虫心中。魔道和黑社会差不多。六道大战也不过是不同社团之间的大决斗,没想到他们备战也和国与国之间战斗一样。要排兵布阵,要运筹帷幄,下属各负责人也要呈奏折类的东西上来,等着相当于丞相位置地西贝来处理。
「要打起来了吗?」虫虫没来由的紧张。
「是啊。这一仗无可避免。」西贝率直地说,「虫虫,不要试图阻拦,因为就算小花为你而放弃。别人却未必放下屠刀,到时候魔道只有被动挨打,你还要小花再被折辱伤害一次吗?」
虫虫打了个寒战,这话像针一样刺到她的心头最柔软地部位。
从来,她只是要救他,但如果她的一厢情愿害了他,她又要怎么办呢?现在她明白,不仅是那魔头非打不可,宣于谨和北山淳也要打。他们一个是为了恐惧。怕花四海报那千年之仇,于是想先下手为强,另一个野心勃勃。妄图让能力最低微地人道成为十洲三岛之主。
这两个人是绝对不会看着花四海在平静中越来越大地。那对他们的生命和他们地野心都是巨大的威胁。所以,他们会趁着魔道和鬼道没有强大到无敌,趁着花四海没有迎接回法力同样强大的罗刹女归来,趁着仙道还能被他们所蒙蔽、妖道还自顾不暇的时候。打赢这场第二次六道大战。
战争,果然是人的私心所致,根本不是某些外部原因的根本必要!
「你知道我宁愿自己倒霉。也不会伤害他的。」虫虫心痛地道:「我也不会伤害你,你是我的朋友、兄长。所以,我不阻止你们了。我虽然是好意。但却会绊了你们的脚,让你陷于被动挨打的境地。现在既然已经无法避免。也只好这样了。但是,我有我的考虑,只希望你能劝大魔头放我走,也许我能给你们一个机会,给十洲三岛一个机会。」
她这招勉强可以算做釜底抽薪吧。
宣于谨和北山淳力主攻打魔道的借口就是十洲三岛的安危。因为战争总是有个冠冕的理由,假如这个借口不存在,她师父白沉香就可以劝解仙道罢手。民心也不再倾向于战争,那两个坏蛋如果聪明。就知道这是无法胜利的一仗,不停止就是死路一条。
也许他们还是贼心不死,想尽办法、使尽阴谋诡计卷土重来,但至少暂时。十洲三岛会平静的。现在天下的局势好像是已经发动的大型机器,虽然刚开始动,但运转的速度会越来越快,已经强行阻止不得。只有找到电源并且拔掉,然后等机器慢慢停下来。
西贝静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虫虫的话,然后为难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去找迷踪地,我也认为这目标并非无法实现,但是小花、白道长、还有其他人是不会相信的。而小花绝不会冒着失去你的风险放你走,你死了心吧。事实上,我也不赞成你离开修罗微芒,战争随时可能爆发。而毫不客气的讲,修罗微芒是唯一的净土。我们也许赢不了三道联盟,但是他们也绝打不到聚窟洲来。」
「你一直帮我,现在要抛弃我啊。」虫虫扣了顶大帽子给西贝。
西贝轻轻一笑,漂亮的脸好像天使,「如果你以守护之名命令我,那么我会追随你,因为这是我的天命。但是你要想好哦,这样一来,就没人帮小花了。宣于谨和北山淳如果来阴的——」
「不要不要!你跟着他!」还没等西贝说完,虫虫连忙道。
这世界上的人都是极刚极断,花四海就是这样的人。他太骄傲、太高贵、不屑于一切阴暗的东西,如果没有一个懂得妥协和刺探的人在身边,她真是不放心。
「所以啊虫虫。你要明白。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相信你能找得到迷踪地。彻底解决十洲三岛的危机。不过小花等不得,宣于谨等不得,罗刹女也等不得,那也只好你等了。等这一战结束,我自会陪你去,哪怕天涯海角呢。」
4-49 一万光年的爱情
听西贝的意思是说,花四海是不会放她走的,而西贝也不会帮她。
不过现在她对于被囚禁已经没什么怨念,因为她明白那魔头为什么要关她了,纵然有要把她绑在身边的目的,也是为了她的安全和地位考虑。
六道大战一触即发。魔道与归顺过来的鬼道结合,实力强大,放眼十洲三岛,也只有聚窟洲的修罗微芒附近不会被波及战火,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
而且,如果她不是做为一个「囚徒」被困在魔道,当魔道和天门派对上,她又要以什么立场和身份自处?如何面对自己所爱的人和所亲近的人自相残杀?
他关着她,实际上是让她远离一切为难和选择,一切责备和愤怒。
他是在保护她,自己顶下了一切,可是为什么他不说出来?他就是这点让人又心疼又生气,什么都闷在心里,什么都自己扛。
不过,纵然知道他一心为的是她,她又如何能呆得住呢?万一罗刹女回来,她要怎么办?那是比面对天下危局难以应对的局面。
就算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可以忽略,她也不能放弃十洲三岛和平的机会啊。
西贝说要战争后再重建和平。这虽然是比较理智和省力的想法,但各方的损失太大了,如果天门派在此役中损失惨重,或者那魔头受了什么算计,那样就算和平,对她而言也是无法承受的结局。
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决定也就不同,没有谁对谁错。哪个更理智正确的说法。既然如此,她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就算暂时和他对立,将来地结果也会说明一切。
爱是信任。如果他不谅解她。她就算白爱他一场罢了。
「他一定会胜是吗?」她叹了口气,幽幽地问。
「千年前他会输,是因为没有我。」西贝慷散娴适的漂亮脸上,流露出一丝傲然的神色,「所以,他一定会赢,变数在于要花多少时间,承受多大地伤亡,还有罗刹女能否救出。」
「如果他救出罗刹女。十洲三岛就会倒转,到时候——如果强大地你们控制不了自然之力。又如何呢?」
虫虫的问话让西贝沉吟半晌,当虫虫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轻声道。「这问题,我问过小花。我问他:十洲三岛若有大灾临头。有修为的人也未必善终,你这样做。就不担心会影响到虫虫吧?毕竟她法力还低。」
「他怎么说?」虫虫有点紧张花四海的答案。
「他说:四海之滨是世外桃源,除非是天劫,否则就算是大灾也不会侵扰,再者还有其他小结界可以躲避,只要把虫虫安置其中就没有危险。十洲三岛虽倒转,也有转完的时候,到时自然会平衡,至于生灵涂炭。万物俱枯,与本王有什么相干!」
听到这儿,虫虫什么都明白了。
他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若不是顾念到她,说不定十洲三岛早已经血流成河。他承受了那样的痛苦、那样的冤枉、他那样骄傲高贵地人怎么能忍受如此的折辱和背叛?!现在他陷入了自己地局。除了他自己,没人能解开他心里的死结。
所以。她更坚定地要离开。不舍,也要鲜血淋漓地割断,因为她要救已经走火入魔的他,在他真正成魔前,她要拉回他!
而这次试探地结论就是——她要偷跑,这么做一方面是为寻找迷踪地,重种七宝琼玉树。给十洲三岛一个和平的机会,让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没有借口举仁义之师。另一方面也是要看看罗刹女的回归和她的离开,能不能刺激得花四海平静一点。平息心中的怨恨和愤怒,得到真正的重生。
既然下定了决心,虫虫就开始仔细研究逃跑的可能。
突破花四海的结界是不用想了,西贝也不用指望。他现在正为了魔道、鬼道的备战而忙得没时间,就连说说话也很困难。只偶尔通过「视频电话」聊两句话。顺便告诉她外面的情况。
又过了十几天,虫虫身上的毒伤彻底好了。她恢复了生龙活虎和状态。但却仍然无法逃走,只能困坐愁城。而那魔头有时能连续两、三天不回黑石王殿,尽管他派了魔道F4陪着她,还弄来好多奇珍异兽,试图安慰她的寂寞,但又有什么代替他呢?
就连阿斗。也一味的发呆,对追逐蝴蝶、虐待花草的兴趣渐渐丧失了,直到——花四海突然回来,虽然未着戎装,但大战的气息却弥漫在他周围。
两人对坐着吃晚饭。沉默着。
本来花四海对饮食不甚讲究,但虫虫爱好美食,所以有十几个名厨被捉上山。每天都有美味珍馐送到她面前。加之她被困在一个地方,没有多少运动,人已经胖了一些。气色在彻底伤愈后更是很好,那种鲜嫩可口的苹果般面色和活泼清新的气息重又回到了她身上。
花四海就这么看着她,吃得很慢。似乎吃过这一餐就要分别一样。
「你这样看我,我吃不下啦。」最终还是虫虫先绷不住,实际上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虫虫先打破沉默的。
她伸手蒙住花四海的脸,他却不动,也不拉她的手,直到他眨眼的动作使他浓密的睫毛刷过她的手心。她痒得笑起来,收回了手。
「我要离开几天。」他突然说。
虫虫心头一疼。自以为准备得很好的心里却如狂风吹过草原。祼露出本来看不见的悲伤,无法掩盖。
「要开战了?」她低下头,怕红了的眼圈让他看见。
终于,命运不会为她而驻足,驼鸟那能当一辈子。该面对的,终将要面对。
他没说话,只是拉过她,坐在他腿上。他的手臂在背后紧紧环着她,脸也贴在她的脸上,静静的磨蹭。一句话也不说。除了爱意,一点情绪也不表达。
不过沉默就是一种回答。
「那至少,你要允许西贝和通话,告诉我战场上的情况。否则我不放心。」她聪明的不去阻止。
花四海点了点头。嘴唇动了两下,终于还是重复着他一直说的话。「记着,你是我的,所以我绝不会放你离开。」
这回轮到虫虫不说话。
闷声大发谁不会啊,可是就要分别了呢。他们甜蜜的单独相处不过是一百天的时间,但这对她已经是一万光年的爱情。
现在她要好好爱他一次。如果以后不能在一起,她要他永远记得她,永远记得这一夜。
她搜寻到他的唇,学着他平时对会她的手段,先是浅尝辄止,细细的、若即若离的、耐心的磨蹭,然后不断深入,最后纠缠不清,分不清彼此。
「我是个好学生。你教的我都学会了。」当他的喘息越来越重,当他的大手滑进她的衣襟,虫虫阻止了他,神色迷迷地道:「我决定今天做毕业考试日。先生不用说话。由我来做题目。」
4-50 史上最搞笑、失败的SM
「咔」的一声,花四海的一只手被铐在了石塌的边柱上。
「这是什么?」他哑声道,想挣开手上的铁环,但发现那上面居然有法术禁咒。这些小法术于他而言不过是儿戏,不过他全副心思都在虫虫身上,一时竟没有挣开。
「这叫手铐,我们那个世界里的玩意儿,现在很多邪恶的人用来SM。」虫虫答,趁花四海不备,把他另一只手也铐上了,然后后退一步。
这可是她从快活林最棒的打铁匠那儿订做的,图样当然是她画的,而在法术禁制上,则参考了白沉香以前锁她用的「连连看」。
魔道F4曾经对她订制这样奇怪的东西感受到意外,被她以炼制法宝搪塞了过去。不过这也确实是她的法宝,自从推倒不成反被推倒,她一直期待「报仇」的一天,想来想去。只有用SM才能翻身。
吼吼,古代男人,可能研究过春宫三十六图,但这种邪恶的、轻微的虐恋,在这个世界大概是没有的。
「爱死爱母?」花四海嗓音低沉地重复。眼光烁烁的盯着站在床边一尺外的虫虫,感觉单手被困还容易挣脱,双手被困后就好像锁力加倍了。不过这对他仍然是容易的,他只要想看看这丫头要做什么。
但是她这样不紧不慢的脱衣服,实在让他有点难耐。
而且她今天穿得衣服有很多层,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一层纱衣、又一层纱衣,然后绸衣,布衣,中衣,每一件上都系着无数的带子。钉着无数的纽绊。她眼神妩媚的看着他,荡漾着水一般地柔情,闪烁着一波一波的诱惑,脸蛋微红,尽管装得很镇定,但四肢的微抖泄露了她的紧张。
「你不要管那些。看着就好,不许动我,否则不理你了。」她怕法术无效。于是加言语威胁。
事实上她是紧张的。因为她在现代时没有研究过SM。只是听说过部分「精髓」。总之是打几鞭子。滴点蜡油。理解得非常浅薄。她觉得SM就是折磨为主,从心理到生理。
为此她还到快活林的顶尖裁缝店。缝制了一套类似于欧洲中世纪束身衣那样的情趣内衣。没有皮革就用黑丝绸代替,没有丫环使用,自己费尽了力气才穿上。
几乎一寸一寸的,她脱下最后一层衣服,满意地听到花国海深吸了一口气。于是露出自认为如魔似幻。风中凌乱的笑容。那件束身衣勾勒得她的腰肢更加纤细,胸和臀部更加丰满,白而圆润的四肢全暴露在外面,那诱惑力不是一般的强啊。
她还故意跑去桌边灭了火盆中的魔火。点燃了一对巨大地牛油蜡烛。以性感身姿在他面前转悠了三个来回。
「快过来。」他哑声命令,虫虫看到他的额头冒出了热汗,感觉自己第一步做得还不错。
她,加油姚虫虫,今天不在床上翻了身。人生就是失败的。
她走过去,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迅速扑进他怀里,而是骑坐在他腿上。慢慢扯住他的腰带,用以比刚才还要慢地速度帮他宽衣。她跟他肢体接触,却又不实在,让他对她地渴望更深。
不过这死男人的衣服太简单,就算她以得过半身不遂的老龟的龟速进行。还是很快就见到他健美的、没有一丝赘肉的赤祼上身。
哎呀姚虫虫,别流口水,那样实在破坏SM的折磨精神。这个时候,谁妥协谁就是M,而她要做S!
但是下面该什么环节了?她有点忘记了程序,愣一秒才继续,可笑的在花四海身上又亲又咬。
花四海被挑逗得欲火焚身,可是却不明白虫虫在干什么,看她好像很专注的样子,不像是做床笫之间的事,倒像是看他哪里好下口。
才进行到他的腹部,虫虫就累得停下了,打算把这一程序打折。
看来做什么事也不简单哪,就算SM也需要好体力,不是正常人能习惯的,特别是这魔头这么高大,现在她腮帮子都要掉了,工程才进行了一半不到。干脆马虎跳过这一关,直接进行下面的。
她挫败地喘了口气,进行第三步的磨蹭法。拿花四海当一棵躺倒的大树。在他身上爬来爬去,极尽缠绵地吻他,身体的柔软贴着他最敏感的部位。感觉他的变化,却又突然离开,挑逗他,但就是不给。
如果能这么折磨他三天三夜,一定能掌握SM的精髓,可惜时间不够。她体力也不够,因为她又累了,四肢酸软。自认为很淫荡,实际上四肢齐动,很笨拙的爬行时,手收得慢了,还绊了自己一下,头磕在塌边的墙上,疼得她眼泪快掉下来了。
不行。还得加快步骤,她显然不适合事无巨细版,而应该选择精简版虐恋。
咔的一声响,随后有一只手掌揽住了她的脖子,热吻随之而来。从他疯狂的程度,还有某些地方的巨大变化,可以证明她的行为虽然SM差点,但挑逗极其成功。
但是等等,她还没有完成呢,不能马上怎样怎样。
「说了你不许动的。」她用尽最后的体力挣扎开,抽出枕头下的备用手铐,动作熟练的再度铐上那只乱动的魔爪。
「我受不了了。」那魔头的语气有点讨饶,听在虫虫耳朵里如闻仙乐,看为这种调教真是必须。
「你别急,今天全听我的。」她咬着唇,抛了个媚眼,然后跳下床去拿蜡烛和准备的鞭子。不过刚才折腾了半天,她好像是在做装卸工。累得膝盖发软,所以一下床就和石板地发生了极为亲密的接触,传来很在大的一声呯响。
「小心啊。」花四海被虫虫威胁着不能动,只得勉强欠起上半身,虽然难耐着。但更关心她是否受伤。
就见虫虫一骨碌就跳起来,像被狗咬火烧了一样。穿着那样的小衣服满屋乱跑。明明是摔得七荤八素。一瞬间神智不清。居然连鞭子放在哪也记不起了。
她额头被散乱红发挡着的地方有一处撞伤地痕迹。已经冒出血筋儿,可是心中有个意识叫她不要跌份,所以肢体动作还是迅速活泼。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跑来跑去在干什么。
好不容易,她的大脑可以思考了,连忙从衣柜中取出鞭子。然后又费力的去搬两根牛油蜡烛中地一根,心里憎恨为什么这边的蜡烛这么大。连一根小小的、可爱的红蜡烛也没有,据说死海航运紧张。最后缺货。
床上的花四海疑惑的看着虫虫,始终无法理解她要做的事。但不得不说。她穿成这样在他眼前晃,刚才还一番肌肤相亲。再不进入正题他可能会发疯。
「现在是SM的精髓,疼了也不许挣脱哦。」虫虫站在床前,被花四海的有色目光看得想躲,不过革命尚未成功,何以逃避?!
她挥出手。只打算轻轻打一下花四海的前胸,没想才一出手,眼前就银光一闪,那条锁麟龙。一直像一条软布条一样贴在花四海衣服内侧地法宝突然现形。
这灵物是非不分,把人家的情趣当成是威胁。「嗖」地窜出来,一下绞住了虫虫好不容易买的,还消毒了许久的马夫鞭子。
爆豆一样地响过一阵后,在虫虫的眼神还没有聚焦之前,那鞭子碎成寸段,落了一地。作为罪魁祸首的法宝看危机解除,也明白不能伤了拿鞭的女人,迅速又退回到衣服中,继续装软布带。
虫虫愕然站在那儿,花四海愕然躺在那儿,虫虫是连气带吓。花四海是疑问重重。
「哼。我还有最后一招。」虫虫指了指牛油蜡烛,在她看来滴蜡可是SM的最高境界。不过——那个——这蜡烛太大了,烛泪也好大,看来滋滋冒着热气,会不会弄疼了他?
虫虫想着,但没有注意脚下摆放的杂物,于是人先倒,蜡烛随后压向了她的祼背。
她惊叫一声。以为自己就要烫死了,一直关注局势的花四海口一张,一团魔火带着劲力把孩子手臂一样粗、加上烛台足有一人多高的蜡烛击飞,落在卧室的门口。
但是,还有一大滴烛泪落在了虫虫的背上,她惨叫一声,疼得手指脚指都弯曲了起来,如一条被爆晒的小虫一样在地上扭动了半天。
「唉。你怎么了,究竟要干什么?我可以动了吗?」花四海探头,问。
虫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SM不成,恼羞成怒。
为什么?为什么她想做个野兽派女生就那么难。不管了,SM不成,改强Jian好了。
她顾不得疼,咬牙切齿的奋力跳起,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劲头,扑去!
(此处省略XXXXOOOO,XOXOXOXO那么多的字)
第二天早上。连床都下不了的虫虫邪笑着目送清新气爽的花四海离开。
那魔头走到门边时又转回身来,「昨天的事如果你敢说出去——我灭了天门派满门。」
虫虫得意的大笑。
至于嘛,不就是魔王殿下被个女人吃干抹净,强Jian了嘛。至于她,这可是成功的一晚,不是为了上床作嗳的事,而是她成功的把伤感的离别演变成了热闹的场面。
人哪,高兴也是一天,悲伤也是一天,为什么不快快乐乐的过呢?如果注定要分开,她要他记得,在最后一天中她的笑脸。
虫虫笑着抹去眼角的泪,等着第二次六道大战的打响,盘算着要如何离开。
4-51 千万不能是她!
几天后,六道大战果然开始了。
前方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来,通过西贝带在身上的前世因果镜和虫虫身边的南明大师的灯,信息传递得极为快速和全面。就好象有一个战地记者带着最先进的海事卫星电话在前方报道一样,而且这电话还是可视的。
在整个十洲三岛的战局上,魔、鬼两道,力抗三道联盟。虽然他们的士兵在训练和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天道的神秘草木兵阵又很强大,但西贝和马小甲调度有方,加上融合了魔道、冥道两道神功的花四海强大到无可匹敌,一人能顶百万兵,所以反倒是魔、鬼联盟占了上风,随着每天消息的传来,那魔头的大军正一步步推进到了人道的王城——祖洲。
战火越烧越大,虫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可就是突破不了那魔头设下的结界,只能坐在黑石王殿中干着急。
期间,她三次试图逃跑,每一次都有理由和计划,甚至为了顺利逃出修罗微芒,她连专门的领路人都确定好了。
她装病、假自残、试图拆掉黑石王殿、外面负责看守结界的魔道F4虽然被她蒙骗和恐吓,三次放了她出来,然后被她或迷晕、或使用暴力限制自由。但每次她都被花四海亲自抓了回来。
这魔头在前方和三道联盟大打出手。可是一有时间就跑回来,反正他法力高强,从祖洲到聚窑洲不过小半天光景。有时候他只是来看看她,抱抱她,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又离开;有时候他在半夜站到她的床头,静静凝视着她平稳的呼吸;有时候他很火热的和她缠绵,缓解那欲望的相思。
在这种状态下,虫虫逃跑地空间是非常小的。但她无法怪他,因为感受到他对她强烈的爱意。所以就算总是被他抓回来非常懊恼,心却温柔着,在无奈和坚定之间摇摆,人好象被分裂成了两半。
这情况直到魔、鬼大军长驱直入地打到祖洲。三道联盟退守到三岛之下的方丈岛。而那魔头凭一己之力打碎天影穹顶,救出了罗刹女!
那天,远在修罗微芒的虫虫也感觉到了天地的变化。她站在白石山的山顶,见到天空低沉着,似乎要压在人的头顶,颜色变成阴暗的微红,仿佛天出血,渗出了云层。不知从哪里卷出的黄雾慢慢笼罩了整个世界,隐约透露出不祥的黑黄|色。让她还以为是回到现代,遇到了特强的沙尘暴。
在这种天象下,所有的飞禽走兽都惶惶不安,因找不到可以逃命的地方而发出哀鸣。山边,到处是因为迷失方向而撞死、累死的鸟兽,就连最迟钝的草虫也惊慌着钻出了泥土,在地上乱窜。
之后,脚下的大地传来「咔咔」的声音。好象有一列火车从地下通过。白石山到处都有巨石滚下,若不是修罗微芒上方有强力结界,只怕早就夷为平地了。
总之,天影穹顶的破碎使得天地震动,万物皆哀,本就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更被这天降大灾逼得走投无路。最可怕的是,不知名的气息感染了人类,使他们丧失心智,或者失去生命。
对于虫虫而言,最慌乱、最害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罗刹女要被送回到修罗微芒了。
那魔头还在外征战,誓要把宣于谨和北山淳致于死地,但罗刹女从穹顶上被解放下来,身体虚弱,所以要先行回到魔道总坛休养。
当虫虫通过「海事卫星电话」听到这个消息,完全不知所措,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让她遁走。
其实不止是她,整个留守磨道总坛的人都完全慌张了。
随着六道开战,花四海前世今生的秘密由众人猜测,变为了明摆着的事实。谁不知道罗刹女是魔道的正主,又是魔王、或者又应该称呼为冥王殿下立有婚约的未婚妻?
整个魔道都是人家罗刹女的,魔道中人除非改入鬼道。否则全是罗刹女的手下。而冥王得胜归来,罗刹女还会是正妻的。
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偷偷观察,冥王殿下对天门派的小剑仙爱之入骨,就算是正妻,也未必会受到这般宠爱。
从道理上讲,魔道众人应该与罗刹女更为亲近,最还巴结一点,毕竟都是魔道一家,她还是本来的魔女。但是从感情上讲,大家和虫虫相处日久,而且因为她的缘故,冥王殿下温和了不少,大家得利良多。
尤其是归顺的七十二地煞中人,如果不是虫虫的一声呼唤,他们早就尸骨无存了,哪还有今天。
是对罗刹女好点呢?还是忠于虫虫?一个地位高,一个是有感情,真是让很多人难以抉择。
虫虫没有这个烦恼,她只是害怕、愧疚,生怕罗刹女来找她,质问她为什么抢她的老公?她感觉自己好象是被捉奸在床似的,但其实她从不想抢夺罗刹女什么。她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和那魔头相爱了,而且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这爱情无法收回。
三个人中,没有人做错,花四海是重复了相逢的时间,罗刹女是在正确的时间错爱上了人,她是在错误的时间爱上了正确的人,而整件事是命运的转轮发生了故障,只是必须有人付出代价。
现在这情况让她更想尽快离开,再度表现出逃避人格,可是她出不了那个结界,那魔头也好久没有回来了。
她气苦,觉得他也是无法面对罗刹女,或者当着未婚妻的面不敢对她宠爱和亲热。那么,她赖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不如给他轻松,而她获得自由。
要想让别人爱和尊重,必要自由;若要自由,必须自我;若要自我,必须自立。没有独立的人格,哪配得到真正的爱,也得不到那魔头的心。
所以,她非要离开!
这天,她正叮叮当当的以却邪双剑做工具,跪在黑石王殿里敲敲打打,打算从地下挖出通道逃走,恍然间感觉眼前模糊了一下。知道那是有人破界而入造成的。
看守结界的魔道F4是不能随意出入结界内外的,他们送东西给虫虫时有一个专门的通道。那通道每时每刻都在变幻方位,虫虫在里面找不到具体位置,前三次逃跑都是使用阴谋诡计,胁迫外面的人引她出去。
魔道F4进不来,而破界需要与残花败柳两位先生的法力等级才可以,也就是说,除非花四海和西贝前来,否则没有人可以进入结界。
但现在的这位破界而入者听脚步声非常轻盈、优雅,还带着三分怯生生,绝不是那两个男人,那么有法力可以随意出入这里的。难道是……
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倒真有点罪人的姿态,握着却邪双剑的双手发抖,心脏紧张得都停止了跳动。
不是她!不是她!千万不能是她!
4-52 面对面(上)
越来越近,一条湖水蓝裙子的裙摆飘到了虫虫的视线里,有一双秀气到无法形容的纤足,裹在白色绣着素色小花的鞋子里,踏着优雅轻温的步子,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
虫虫的心从来没有跳得那么快速过,不仅是要冲出喉咙这种程度,简直似乎要在胸腔内爆炸了。她蹲在地上,紧缩成一团,不断祈祷自己不会被看到。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种表失理智的愿望注定是不会实现的。她现在是一个大活人,而且没有以法术加以掩盖。刚才她太紧张了,忘记立即玩她的拿手好戏,女人变大石。
「请问?」一个声音怯生生、迟疑地问。
虫虫差点昏倒,并不是因为那声音美得好像天籁一样,而是她明白,她最不想面对的事发生了。这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是一只鸵鸟,这样她就可以藏起来,不必和眼前的女人说话。
要不,石头也行!反正那是她唯一会变的!
可是不行啊,人家已经到了面前,如果这时候变化,不是「欲盖弥彰」四个字可以形容的,简直是睁眼说瞎话的性质。
唰!
正焦虑地想着,意外发生了。
因为她的意念太集中。希望自己是一块石头的愿望也太强烈,所以她根本无法自控,身体外瞬间腾起一股蘑菇状的白烟,接着人影消失。石头出现。
她变形了!生平第一次,情不自禁、身随意转、轻松且完美的变了!
这在法术和修为上是一种突破性的进展,白沉香看到肯定会老怀大慰。可对于目前的状况,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好比一个人偷钱包被抓住了手,小偷却假装掏错了自己的口袋一样。
白痴果然没有尽头啊!
一根微凉而柔软的手指轻轻点在虫虫的额头上,「这个时间修炼会损阳气的,而且你地头发没变下去」天籁之音再度说着,语气中充满了温柔的同情。
如果地上有个缝隙。虫虫很想立即钻进去,然后一直土遁到地心,穿过火热的地地底熔岩,最后到达美洲大陆,才能洗刷今天因白痴而造成的耻辱。
要不,时间倒流也行!她会,她会提前变化好的。
这是和情敌的第一次见面啊,就算样样比不过人家,也不应该可笑成这个样子。姚虫虫,大笨蛋,这下好了,在人家正妻的眼里,她这个侍寝地女人简直一无是处!
「变不回来了吗?」天籁再响起。
三角方块叉的,不知道为什么,法术和咒语全忘记了,还真是变不回来了。
「我来帮你好不好?你不要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修炼有时候会卡住气息流动的。」天籁之声似乎怕虫虫尴尬,很体贴、很善解人意地说着。
当然要帮助了,虽然对方是情敌,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已经做出这么没有脑蛋的事了,如果还是以石头姿态存在,不是连标本也落下了吗?
「那我来了,你小心哦,会有点麻。」
麻?解|茓吗?哼,不承情!
虫虫羞愤地想,只听又是「唰」的一声,一条白色小型磨菇云第二度迸现,然后很快消失。石头也唉呀一声伏在地上,终于变回了人形。
一双柔软得让人感觉好像是天上白云的手扶起了虫虫,见虫虫仍然不抬头,保持跪姿,于是轻柔地问道:「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我听说黑石殿是冥王殿下地寝宫,你怎么在这儿?」
细细品味,感觉这声音好柔和,虫虫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说话像唱歌,原来就是这样的,为什么她说起话来像爆豆子,噼哩啪啦的,没有一点美感。
「我是姚虫虫,小蚂蚁,我是侍女……打扫房间的。」她无力地说,想撒谎,可是一时编不出来好的,难道说她是通房大丫头?
「哦,那你起来说话,我只是来看看。」说着,又一道柔和地力道飘了过来,让虫虫想跪也跪不成,当然连低头也无法做到了,只得动抬起头来,然后感到如雷击一般地震惊。
罗刹女化为石像的时候已经美得风华绝代,哪想到真人更是倾城倾国、动人心魄。
虫虫愣了,继而感到悲哀。
一直以为造物主是公平地,一个人拥有一项优点,就必然会损失其它,但为什么眼前的女人却没有一点电瑕疵?居然能美成这样,从外貌到内心,罗刹女都完美无缺。
第一次,她感到悲哀和绝望。还有深深地自卑,没有对比之前,她觉得自己也有很多优点,可是比较之下产生鉴别。这样地女人才应该得到全世界,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大魔头。
还争什么呢?她没有筹码,应该像灰尘一样飘走。
可是心好疼啊,离开算不得什么,但一想到那魔头不再爱她,她就感觉心被千刀万剐,零碎地疼,每一丝的绵延痛楚都无限扩大。
外表粗疏,但实际易感的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和黑石王殿如此格格不入,双眼不禁蒙上了一层雾气。
罗刹女本来有点好奇地偷偷观察虫虫,只觉得这姑娘气质开朗,虽然看起来心事重重,便掩不住她眉宇间的大方与爽快,让人很容易喜欢和相信,绝不像个普通的侍女,但说是敌方派来的奸细吧,她举手投足又很光明磊落似的,怎么看也不像。
才要多问点事情,忽然见到她眼圈红红,不禁有点慌,忙道:「你别哭呀,我虽然是冥王大人的未婚之妻,可目前在这里也是客,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吓到你了吗?对不住,我走就好了。」
「不不。」虫虫连忙抹掉眼泪,「应该走的是我,你……这本来就是你的地方,魔女大人请随意吧。」
说着,虫虫随便施了个礼就往外冲,恨不得快点离开此地,解除她心理上的紧张,可是,她走了几步又停了,因为她没办法突破结界离开。
也许罗刹女可以帮她?毕竟她刚才很轻松就进来的。根据传说来推测,她好歹是一代魔主,法力虽然比不上那魔关,但是却一定比西贝和白沉香高。
「我……那个,忘记通道在哪里了,这才耽误了时间。请问,可以送我出去吗?如果出不去,呆会儿秀秀总管会骂我的。」她借机寻找逃走的办法,虽然一想到离开那魔头就心如刀割。
4-53面对面(中)
原来,修罗微芒的人什么也没告诉过罗刹女,所以罗刹女不知道她是谁?也没有一丝敌意。
虫虫想着,根本没考虑罗刹女也许是假装不知情,因为这美人实在太纯洁了,这么揣测她一下都感觉是罪恶。
罗刹女有点犹豫。
眼前这个姑娘举止有些奇怪,虽然看来没有恶意,但毕竟不知来路。而且她是否相信这姑娘无关紧要,因为她不是修罗微芒的主人,所以不应该随意处理道中事务。
冥王殿下倘若因此而生气该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心底不愿意那男人不开心,想完全顺从他。
但看到虫虫的眼神,似科有点悲苦。看样子是想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哭泣假的。
她不禁有些不忍,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帮你,但是你不能走远哦。」
「罗刹姐姐,修罗微芒的路是由阵法和结界组成,我要出去,非得秀秀总管派专人带领才行。」虫虫见这美人很好糊弄,连忙趁热打铁道,「再说了,嗳嗳、三红和水汪汪都在,我就算想跑,又跑得了吗?」
她这样说,弄得罗刹女有点不好意思,她像自己怀疑别人是一种罪过似的,但她马上又好奇道:「姑娘知道我的名字?」
虫虫苦笑,「谁不知道您是魔王……不是冥王王殿下的正妻,能呆在修罗微芒的,除了您还有谁?再者,您的美貌举世无双,瞎子也猜得出您是谁了。」这话听来像吹捧,可却是事实,另她悲哀的事实。
罗刹女的美貌无法用言语形容。而且从交谈这几句话来看,她还有一颗天使的心,她哪里是魔女,就算仙女也配不上她,明明是圣仙女!
罗刹女听到夸奖,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过奖了,不过既然姑娘叫我姐姐,我就叫你一声虫妹妹可好?我不是怀疑你的身份,是因为在此处我也是客,不好擅自行事,不过如果你不出修罗微芒也就没什么关系。」
「早晚会成为这里的女主人的,而且是唯一的一个。」虫虫犯着酸,低声咭噜。
看人家这教育水平,果然是淑女,而她是俗女,到哪儿都胡作非为,如果她是大魔头,也要抛弃她这样地低级剑仙,全心全意地爱着圣仙女!
她故意这样想,故意刺痛自己的心,故意虐待自己的心灵,似科这样她会好过些,可以为自己的离开添上最大的理由。
「但是虫妹妹才贫了气息,施法变化不畅,这时候不宜多动。」罗刹女继续道,伸手一搭虫虫脉博。皱眉道,「虫妹妹似乎身中奇毒,目前才大病初愈,现在最好两个时辰后再走动。」
呀,中毒也能从脉博中摸出来,中华医术果然博大精深,虫虫略一动,确实感觉浑身酸麻感,心想这时候跑,确实跑不远,但是她还是连忙抽回了胳膊,生怕罗刹女连她和大魔头很激烈、很热情地XXOO也从脉相中摸出来。
天底下做贼心虚的,姚虫虫的反应为最了。
「那你不忙地话,不如我们随便聊聊如何?唉,来这里许久了,连一个年轻姑娘也没遇到,想打人说说话也是不行呢。」罗刹女见虫虫神色,知道她是愿意留下,不禁微微有些高兴地道。
虫虫对这要求很意外,抬头看了一眼,见罗刹女示意她坐下,心知现在离开是不明智的,回头再让罗刹女产生了怀疑,她唯一跑路的机会就没了,于是,她只得佃硬地坐在罗刹女不远的石凳上。
话说面对这样地软语请求,又有谁会拒绝?
「冥王大人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你知道吗?」过了足有一分钟,罗刹女突然问。
一瞬间,虫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
他们千年的相识,却来问她一个闯入这个世界才一年左右的份属新进的低级剑仙?可是等等,感觉有什么不对,罗刹女宛如秋水含炬的眼神里满是茫然和紧张,似乎真的不知道。
呀,她地眼神是那种温柔的灰色,连眼角和睫毛都那么漂亮,可是她她她……难道失忆了吗?被那天影穹顶上无法形容地无尽痛楚,折磨得忘记了前尘往事,忘记了自己曾戏以生命去捍卫和保护的爱情了吗?
「你……」她震惊得说不出话。
罗刹女苦笑一下,但依然美艳绝化,「是啊,我忘记了很多事,不过你不要说出去,我一直装着什么事都没有。我怕他伤心,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能伤害他。」
「他?」虫虫继续震惊中。
「是啊,一个很俊秀的男人,冥王殿下。」罗刹女毫无戒心的说着,大概因为来修罗微芒日久,却没有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心中的疑问和谜团像山一样压着,因为装假而忙乱不宁,这会儿见了虫虫,全释放了出来。
「我只记得,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很黑,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风像刀子一样割着我,我觉得我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痛得已经感觉不出疼痛,我只想睡,希望睡着了就不疼了,可是后来,在我清醒后的几天,虽然还是呆在黑暗里,可却是清楚明白的,或者比几天还要长,我感觉不出日夜交替,所以说不清,只是有一天突然有一道亮光出现在我面前,刺得我眼睛也睁不开,然后有个男人把我从瓦砾中抱出来说:我是冥王信都离难,跟我回修罗微芒,那本来就应该是你的,本王千年的承诺是算数的,你将是我的妻。」她说得有点语无论次,显然这一切对她也是突然的,让人感觉似乎痛苦她仿佛更适应一些似的。
不过这话听到虫虫耳里,却让她感觉心像被透了天窗,也不知道是什么刺穿的,疼得发凉。
原来他现在是信都离难了,再不是她的花四海,他说罗刹女是他的妻,那她是什么?真的要当什么侧妃,当他的妾吗?她他置她的尊严于何地?
她早说过,选了罗刹女,她就会离开。
不是她不爱他了,她还是爱他爱得不得了,也不是责怪他。毕竟他们相爱时并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在这份感情中没有人是错的,错只在她在不合适的时间遇到一个深深爱着的人。
但是她能离得开吗?那些一起渡过的危难,那睦心动却压抑的时刻,那些火热缠绵的夜晚,经历了这一切,她真的可以离开她吗?真的可以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可是不离开,在这里。在美丽善良的罗刹女面前,还有她生存的地方吗?
4-54 面对面(下)
「都……忘记了吗?」 虫虫搜肠刮肚,才说出这几个字。
「有些记得。比如我知道我是谁,知道六道大战,知道我是魔道的魔女。不过我记不得为什么要打仗,记不起我为什么会被困在那儿,也记不得他是谁了。只觉得他熟悉,明白他是为了我好,觉得应该跟他走,不想违背他的愿望。」罗刹女继续说着让人震惊的话,可虫虫心乱如麻,没有注意罗刹女说她是在醒过来几天后。花四海才救出她,更没有注意她说这话时神色中的温柔和眷恋。
显然在罗刹女醒来后和花四海救出她以前,有几天的空白时间,并且可能发生过什么。
「早晚会想起来的。」虫虫机械地说,脑子完全不能思考,「他,我是说冥王殿下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全十洲三岛出类拔萃的英雄、长得那么帅、为人骄傲、人品高尚、强大专一、遵守承诺,嫁给他是世间最幸福的事。可惜,能嫁给他得女人只有一个。」说到这儿,她的眼泪滴落。可自己她毫无知觉。
从来,她都觉得自己是上天的宠儿,做什么事情都只需要别人一半的努力。而这一刻她却觉得老天对她是残忍的。让她和花四海这样的人相遇、相爱,却注定是场错,但她爱过他了,哪还能爱上别人?这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他好了。
罗刹女看她落泪,再度吓了一跳。
她只是忘记了前尘往事,可不是白痴。听这陌生的姑娘说起冥王的时候语气这么温柔忧伤,又想起她的种种行为。出现在黑石神殿这么奇怪,不禁有些怀疑。
但奇怪地,她内心中又有一点轻松感。似乎冥王殿下如果有了其他女人。她就可以不遵守承诺,不用嫁给他了。
在她残存的意识中,觉得嫁给冥王殿下应该是正确的选择,也是她一直等待地,可是在她的心里却有一种力量让她去违背。只因为她更渴望上云梦山,去找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从来没表示过什么,她这样不是太冒失了吗?不过,内心的渴望是很强烈的。似乎是一团火,一天比一天燃烧得热烈。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不是从心底愿意做得事,可真是为难痛苦。
「虫妹妹,你喜欢冥王殿下?」她鼓足了勇气,试探着问。
她以为这是女儿家心中最深的事情。应该很难讲出口得,所以才一发问就有点后悔。
但虫虫却站起身来,大方地用力点头。然后酸涩地微笑道,「是啊,我暗中倾慕冥王很久了,这很自然不是吗?他那样得男子。有哪个女人会不爱?不过,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冥王殿下不会记得我地。现在我得走了,罗刹姐姐说可以帮我出去,那么现在可以吗?我会和这儿的管事说的。叫他派侍女给你。她们全是魔道的粗人,不懂这些贴心的事。」
罗刹女没想到虫虫这样直率,先是一愣,之后心中大生好感,很想留虫虫再打听一些冥王的事,但看她似乎急于离开,也不好阻拦。
一起身,忽然注意到虫虫手中的却邪双剑,惊讶道。「你真地不是魔道中人。你是天门派的。你的剑不凡,我感觉到上面有天门派的法力气息!」
撒谎被人逮个正着。再装下去就白痴了,于是虫虫干脆承认自己不是侍女,点头道:「我是天门派的姚虫虫。刚才骗你不好意思了,因为我怕你以为我是奸细。其实,我只是仰慕魔王殿下,想拿点他的东西留再身边,安慰一番相思之意,哪怕只有他的一件衣服呢?罗刹姐姐,你不会告发我吧。一件衣服,并没有几个钱。我真的什么也没带,不信你可以搜我的身。」
她又骗了这位纯良地美人。因为不仅带了冥王同学的东西,而且还带了不少,包括四块地裂石在内。她就知道罗刹女不会搜她的身,所以说来大方,不过石便宜便宜嘴。
不出所料。罗刹女摇了摇头,表示相信虫虫。她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神色间有些兴奋。又有些迟疑,最后不知想到什么。眼睛都潮湿了,吞吞吐吐地道:「苍穹,是你什么人?」
虫虫张大了嘴。被打击得够呛,这可是罗刹女今天第二次说出出人意料的话了。
她这个意外啊。假如是鱼嫂问起苍穹还情有可原,没想到罗刹女说出这话,神色间好像还有点不正常。
「苍穹是我西师叔。」她疑惑地答,忽然又想起天影穹顶上还困了本派中很多人,忙问,「大魔……我是说冥王殿下打碎了天影穹顶,其他人如何了?」
罗刹女轻摇臻首,叹了口起道,「我不知道,我没来得及说话。但是听说除了因为呆在穹顶上时间过久而化为石粉的人外。其余人都获救了。苍穹,我听他说,他好久没有饮酒了,如果脱困,一定要到凤麟洲的大小酒铺痛饮一番。」
这倒确实是苍穹师叔能说出得话,但虫虫冷眼旁观,见罗刹女每次提到苍穹师叔得名字。都要停顿一下。神色间有些不自然,羞涩中夹杂着好奇,还有些奇怪得想念似的,让虫虫越看越奇怪,忽然有了很逆天的想法。
苍穹和桃花师叔是在杨伯里偷袭天门派一役中被收于宝鼎之中的。由于受困太久,当虫虫收回宝鼎后也不能恢复意识,于是云深师祖还把他们两的魂魄放到了穹顶上,以痛苦刺激意识来着。
难道那个时候,他们和罗刹女认识了?甚至苍穹师叔和罗刹女还……,对呀。仔细想想,刚才罗刹女说起自己的事时,好像时间上不太对头,在她醒来和被救之间有一段时间的空白。她说不知道有多久。难道人在逆境中比较脆弱,于是彼此间产生了某些……不会吧?!罗刹女那么爱大魔头,为了他舍弃了生命,宁愿承受无尽的痛苦,难道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不不,她只是丧失记忆而已,一旦恢复了记忆,立即会重回那魔头身边的。
不摇期望!不要期望!
虫虫用力甩了两下头,把罗刹女不再爱花四海,移情苍穹的可能性从脑海中赶走。
这是不可能的,虽然苍穹师叔狂放野性、藐视礼教、身上有一股潇洒不羁的帅气。很是吸引温柔内敛的女人。但毕竟罗刹女和花四海有千年的感情在,那样深刻的爱情怎么能说变就变?!
4-55 欲语还休
「你怎么了?」看虫虫猛甩头,罗刹女关切的问,那只扶上虫虫手臂手,白嫩完美得如同玉雕。
「我不同,只是有急事要办。罗刹姐姐,快帮我离开吧。」虫虫白着脸,心里乱得很。
不过既然没办法解开这团乱麻,她就应该先去办正事,解救了天下危难再说。现在十洲三岛的情况只怕越来越厉害,这好比救灾,早一秒钟,就多一分希望。
虫虫出现在冥王的寝宫,神色慌张而古怪,罗刹女本不应该放她走的,因为她有可能是奸细,或者暗害冥王的。罗刹女虽然忘记了不少事,但基本的情况和警觉心还在。
不过,她对虫虫有一种没来由的好感。或者因为她是苍穹的师侄,而且直率得要命。敢于说好暗中倾慕冥王,一脸光明正大的神色。
所以,她决定帮助虫虫离开,直觉的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
「虫妹妹是云梦山吗?」她问。
虫虫略摇了下头,「我暂时有事做。要到别处去。但完成任务后就回。罗刹姐姐有事?」
罗刹女心中心里「砰砰」乱跳,忽然想起在黑暗的天影穹顶中,苍穹对她说的那些话,讲的那些故事,还有在天影穹顶破碎的一瞬间,他以魂体护住她。
魂魄应该是凉的,可是她却感觉温热,可惜她没能说一句话就被带走了。如今,好后悔,不知道他是否畅饮了所有的美酒,可否有一点怀念穹顶上的日子。
至少,她是怀念的。
黑怕什么?我陪你讲笑话不得了。痛也不怕。我喜欢疼痛,那证明我还活着。
他是那样说地,让她觉得被困在那穹顶上也没什么了不起。痛苦和折磨都是小事。不管什么事到了他口中,似乎都很容易。他说这世界本质就是简单,是人把事情搞复杂的,还原就好。
真的是这样吗?那她现在要如何还原心情?如今,又要托这个很投缘地虫妹妹带什么话给他呢?
说谢谢?说想念?说她几乎是被供奉在特意为她准备的豪华大屋里,白天阳光明媚,夜里的时候,无数夜明珠的柔和光芒照亮她的卧房,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还如呆在穹顶上的黑暗里更平安静心?为什么觉得天下无匹的冥王殿下能给她最好的一切。甚至他的生命,但他真切地心和温柔的怜悯却都不在她身上呢?
要不,还是问问苍穹,他们还会不会再见面?
柔肠百转千回,不知道何处着落。一抬头,罗刹女看到虫虫目光奇异的望着她,不禁脸上一红。伸指一划。轻扯下半幅衣袖低声道:「烦劳虫妹妹,把这个带给你苍穹师叔。」
「有什么话要带吗?」
罗刹女轻轻摇头,目光瞄向远处,「不必说什么,给他这个。他会明白的。」
她到底明不明白这举动意味着什么啊!虫虫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是情人最私密的行为。有着千言万语不言自明的味道,浪漫而缠绵,欲语还休。如果是她,一定是从身上脱下来肚兜。热乎乎的带着体香送给大魔头,那才够香艳。
可是她拿不准罗刹女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以为朋友、或者难友间也可以这样?真是被她打败了,看来和过度纯洁地人相处实在是很累。
两个女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一个是一脸茫然和羞涩,另一个是一脸挫败和震惊。好半天,还是罗刹女先开口,「很麻烦你吗?要不,还是不要送给他——我是说你西师叔了。」
虫虫连忙收起那半幅最上等的丝绸制成的衣袖。「不麻烦。不麻烦。我本以为姐姐会在衣袖上题诗。」
「题诗?非要这样吗?」罗刹女瞪大眼睛,三个字,还是美。
「不要,这样更好,一切尽在不言中,值得回味。」虫虫阻止道,怕她再题诗,折腾完了就要到晚饭时间了。
想起来,罗刹女回来的时间不短了,却在今天才找上门来,想必是那魔头怕二人见面,她心里不好过,因此安排得两相隔绝。哪想到女人天生是好奇的,罗刹女居然找了过来。
如果到了晚餐时间,魔道F4来送饭,发现罗刹女和她见了面,说不定立即通知那魔头,他大概要连夜就会赶回来。前几次她逃跑未遂,就是因为魔道F4通风报信,让她少了时间缓冲。
而且。十洲三岛倒转之势也已经启动,那魔头滞留在外未归。想必正在战,若分了神——那可怕的结局,虫虫不敢想。
罗刹女听虫虫这样说。又是一阵羞涩。于是虫虫趁机再再度提出帮助她出结界的事。罗刹女答应了,把她带出黑石王殿,然后分手,罗刹女回了白石山另一端的住处,虫虫假装去找秀秀,其实是偷溜了。
当然,虫虫没有忘记阿斗和她放着神灯笼等物地包裹。还有几件花四海的衣服。
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在一起,还是提前做准备的好。倘若咫尺天涯,那每当想他的时候,就穿上他地衣服。就好像他抱着她一样。
而阿斗,是她的领路人。
平时她出门,是由魔道F4领路,除了他们和其它几名领路人,别人无法自由出入修罗微芒,就算多走几次。记住路径也一样,因为这是法术和结界,总是不停变幻。
可是狗嘛 ,就不受这个限制了。他们天生就能识路,因为它是靠闻的,还有自己独特的感官。前几次逃路,每一回都带着阿斗,最后一次硬是出了修罗微芒的范围,不过马上又被抓回去就是了。但阿斗已经认识了路,阵里的各种法术迷惑不了它。
这个感情的迷局看来有新发展,不过她还是决定暂时先撤离。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而且她很生那魔头的气,让罗刹女住宫殿,把她关在空荡荡,好吧,现在是满满当当的黑石殿里。
还对罗刹女说,她是妻?!
哼,和她商量过吗?
两人亲密成那样了。不是应该沟通一下吗?魔道和鬼道双料大王了不起啊,她就离开他,看他上火不上火?看他还要不要杀宣于谨?看是他的仇恨重要还是她重要?
她从来不逼他,大方得很,现在她要出手了,看来对男人还是要虐的!
再说。她办的可是拯救天下苍生的大事,没有天下太平的环境,那魔头就算选择了她。她过得也不会舒心。所谓饱暖思淫欲,时局动荡,哪来的平安「性」福?
而且。如果因为罗刹女忘记了前尘往事,想获得真正的新生,那大魔头才在这种情况下选了她,她会拒绝这种被动选择。
她要他在两难的情况下做出决定,因为那样才是爱的选择,是背弃了自己的信仰而臣服于真情的主动选择。
4-56可怜虫的态度
这是虫虫第四次逃跑了,有了三次失败的经验,现在又有罗刹女和阿斗帮忙,她不知道有多顺利就跑了出来。
一入聚窟洲,虫虫才深刻体会到十洲三岛给普通百姓带来的影响。
民不聊生不足以形容民间的惨状,战乱和莫名其妙的天时改变,令百姓流离失所、动物张皇失措,虽然还没到饿殍千里,焦土连天的境况,但本就贫瘠的聚窟洲现在更是荒凉。死去的人魂魄飘荡,找不到轮回地狱的入口。活着的人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如何。
其实恐惧并不是最可怕的情况,可怕的是连恐惧也麻木了,完全放弃了希望。所有的人都沉默着、所有的店铺都关闭着、鸡犬不闻、炊烟不起,偶尔走在街上的人也神情呆滞。问话也不回,整条街像死去了一样。弥漫着绝望而阴沉的气息。
虫虫看得心里难受,更加下定决心解救十洲三岛的危难。她不能眼看这么多无辜的人死去而无动于衷。她不能让那魔头犯下这样的罪孽,虽然这不是他一个人造成的,但她不想他再背负心灵的重担了。
她有宝鼎和玉树种子,只差一步,仅仅只是一步,就可以成功了!
坐在死海边上,她以神灯为媒,送了个口信给西贝。她希望当花四海发现她又逃了时。西贝告诉他不要到云梦山去找她,因为她是去找迷踪地了。她怕那魔头焦急之找天门派的麻烦,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至于罗刹女的嘱托,她回山后再转给苍穹师叔不迟。
死海,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滔天的黑水变成淡淡的红,像是清洗过伤口的血水,泛着难闻的腥味,与暗红低沉地天空对应着。
从心理学角度讲。这种颜色和气氛本来就容易让人感到压抑和悲伤,这也才造成了普通百姓情绪的异常,以一种等死的心态苟延残喘。反正天地之大却无处可逃。
好在死海可怕的威力也因为十洲三岛的倒转而减弱了,虽然没有渡海人的船仍不能过海,但从半空中御器飞行却是可以。
这也是让聚窑洲地百姓才更感到绝望的原因吧!他们。仿佛是被关在一个孤岛上,没有法力的话,想逃到其他地方去也不行。再想想,祖洲也许更惨。因为战火是在祖洲蔓延,而其它州府只是守势。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虫虫爬被花四海发现她逃跑,因此不敢停留,顾不得才伤愈不久,御却邪剑一路飞行,渡过死海后。直奔无穷山。
她不知道迷踪地在哪。更不知该如何找起,但因为考虑到迷踪地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无穷山,所以她决定去那里试试。
才一入凤麟洲,感觉那儿的状况也不乐观,于是她加快御器飞行地速度,再搭配上流行闪马之术,差点累吐了血。才到无穷山脚下。
才落下地面想休息会儿,迎面见一个人走了过来。脚步稳当,举止洒脱。可惜他那张脸让虫虫望而生厌,心中又对他的出现充满了怀疑和不安。
「虫姑娘。一向可好?」宣于谨温和地问好,好像是邻居在买菜的路上互相遇到。
阿斗的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可见宣于谨外表虽然善意,但一定有恶意,不然阿斗不会这反应。
「战事危急,宣于帝要事缠身,怎么会来这里?」虫虫悄悄后退一步,拉开安全的距离。
这地方人迹罕至,如果宣于谨要对她下毒手,她将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而且看宣于谨眼中令人发寒的笑意,这种可能性很大。
直觉上,感觉他恨那魔头。那么杀了她来泄愤,然后乱了那魔头的心,是宣于谨非常乐意做的事。
「听说虫姑娘被信都离难掳去做禁脔。又怎么会来这里?」宣于谨反唇相讥,以前在白沉香面前虚怀若谷的样子全没了。
虫虫恨死那魔头了。
什么眼神啊,居然掏心掏肺的和这种人做朋友。还被这伪君子害成这样。以后如果能和他再一起,一定要好好训练。赤子之心也分跟谁,活了几千岁了,连什么鸟喂什么食的道理也不懂。看来这些仙魔如果生活在现代,那才叫身在险恶江湖呢!
「那是谣传,明明是私奔。」虫虫昂起了头,寻思着这会儿示弱也于事无补,不如撕下对方伪装的面具,看能不能在他心虚之下,找到逃生的机会。
为什么她这么多灾多难啊!她一心为了十洲三岛地和平,费尽千辛万苦才到这一步,眼看就要成功了,只差一步而已,而且是最简单的一步,却多出这样一个绝大的阻碍来。
怪不得人家说行百里者半九十,三十六拜都拜了,就这一哆嗦却那么难办到。
「一个女子说出这等话来,羞是不羞?」宣于谨向前一步,杀气渐渐隐含不住了,透过他温和的笑脸,传达了出来。
「爱是最光明正大的。有什么好羞?」虫虫大声道,「你和北山淳想拿我做人质,比我嫁给北山淳,可我心里只爱那魔头一个,这些卑鄙的小伎俩怎么能阻拦得了我们的真心!」
「什么是真心?信都离难有未婚之妻,你们不过是无媒苟合。信都离难拼了命也要挑起六道之争,不就是为了救罗刹女吗?到时候你又算什么,不过是一条可怜虫。」宣于谨哈哈大笑,也不顾忌风度了。这也证明他确实起了杀害虫虫之心。所以不怕真实嘴脸暴露。
「那又如何?可怜虫也要有可怜虫的态度,至少我的心总来不曾迟到过,即使他不爱我也是一样,谁规定可怜虫不能爱一个人,不能为他做一切事?」
虫虫理直气壮,「倒是你,做尽了坏事,费尽了心机。表面装得像个圣人,实际上卑鄙下流、无恶不作,这才是可怜虫呢,因为只敢躲在你虚伪的外壳里过活!你当我不知道六道大战的内情吗?我知道,而且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了。你身为天帝,却不懂邪不胜正这句话。死了心吧,你永远也杀不掉他,永远也不能超越他做天下第一强者,永远也得不到罗刹女的爱!」后面几句她纯属按普通逻辑猜测,没想到宣于谨面具一样标准、慈祥的脸蓦地的变色。
显然,虫虫猜对了。
4-57坏蛋也有往事(上)
虫虫的话,让宣于谨的思绪倒退了一千年。
本来以为忘记了的,但不过是一个诱因。所以的一切就又都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
那时候,他看来并没有那么老,外貌甚至比信都离难还要年轻些。现今的容貌是他重伤后,再无法控制自己的容颜,成了今天这幅中年人的相貌。
他恨,因为这一切都是信都离难造成的。
千年之前,他初为天帝,师父传位于他,而后仙去不知所踪。他意气风发,志得意满,想要天道成为六道之首,效果要制订十洲三岛的规则,哪怕是蝼蚁都要按这规则行事。再他心目中,世界大统、万物有序才是天地应有之气象,而天道、而他,自然是引领这一切之首领。
他天资绝佳,修炼刻苦。放眼整个天下,谁不知道他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在他看来,他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头指日可待。到时候江山美人,应有尽有,虽然他并不在意这些俗事、俗物,但是他是如此骄傲,想要身居绝顶,一览群山,不能容许除了苍天之外的任何一物踩在他的头顶。
可是上天既然孕育了他这样的奇才,又为什么出了个信都离难?!
那一年,他带着天道的优越之感进入鬼道,想拯救万千在地狱理挣扎的灵魂,想指点渡化无数错入鬼道修炼的孤鬼。
然而,他发现他错了。
鬼道虽然地处九幽深谷,但却一派繁荣昌盛之景象,比人道统辖的十洲三岛还要律法严明、秩序井然,防御坚强。鬼道中人个个勤奋修炼。武力强悍,普通的鬼卒也比其他五道有名位的人的法力更为精深。
当时他大为惊讶。带着七分疑惑、三分意外求见了当时的冥王,也是才被师父传位地信都离难。只一面,他便忍不住自惭形秽,心中更是起了比较争胜之心。
信都离难的相貌是如此俊美,举止高贵骄傲。像一位真正的天下君主。比他更像是统领天下万物之神。况且,在他略有不屑,又带有几分试探的比试中,他居然败了。
生平第一次败了!一败涂地。
之前,他以为天道的修为之法是世上最高。天道中人也比其他五道高贵。他自己更是绝顶高手,没想到不过十招就败在信都离难手下。
这震惊和颠覆感给他地打击是无法形容的,好在他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当时很“诚恳”的对信都离难表示了钦佩也惺惺相惜之意。
在他看来。和敌人叫朋友是打败敌人的最好方式,只是他从前没有敌手,现在有了。而且是强劲的敌人。
几天相处、几天相谈下来,他发现信都离难虽然法力精深,并且仍然在突飞猛进之中,但性子过于刚硬耿直,而且沉迷于法术修炼,对外界之事有些漠不关心,也不惯于合纵连横之术。所以虽然他为人威严,颇能服众,但鬼道中隐有暗流,他王位不稳。
重要的是,他发现了信都离难的弱点,足以彻底击败这劲敌的弱点。
信都离难重情!虽然他外表冷漠如冰。可一旦进入他的内心,博得他的好感。他就会对人毫无防备,很容易对付。
力敌不逮,可以智取。攻体不成,可以攻心。
他从不觉得这有多卑鄙。他只是要搬掉所有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一切,也只是他的策略。他不能养虎遗患,更不能让任何人阻挡他治理十洲三岛,实现天下太平的大业。
而本来,他可以不必对信都离难下这么的狠手的,但谁让这天底下除了他们两个英雄。还出现了一位倾城倾国、风华绝代的佳人!
自从遇到罗刹女,他就想得到她。他不知道是否真的爱怜、钟情于那美人,但他知道她是这世上最完美、最好的女人,他倾慕她的绝世芳华,欣赏她高超的魔功,这样的女人就应该是他的,就好像天下人就应该臣服于他。所有人都应该仰视天道的存在。
然而。就像他无论如何努力也在修为法力上赢不了信都离难一样,他愤怒的发现他根本无法赢得罗刹女的芳心。
他诚心诚意,派人以天道的奇珍宝屡次求亲,均遭到拒绝,而当魔、鬼两道上辈的两个老不死为信都离难和罗刹女定了亲,这美人就一心一意对待未婚夫君,就算信都离难沉迷修炼,冷落罗刹女,对罗刹女只有婚约之义,而无爱慕之情,她也还是死心踏地地爱着渺小的冥王,弃高贵的天帝于不顾。
所有这一切的事,让他心如沸水,煎熬着所有的不满,也让他疼痛不堪。继而愤怒不止。
为什么?为什么信都离难要占尽了天下的好处。事事都压他一头?!如果这是天意,他就要打翻,因为没有人可以比他更适合统治这个世界,制定一切的规则。
所以,他决定除掉冥王信都离难。
这太容易了。因为信都离难实力太强。旁人难免忌惮,甚至害怕,而鬼道日益强大,更是有些骄傲情绪。他只要派人做一些恶事,然后栽赃在鬼道身上。再打着公正之名。进行挑拨之实,让其他四道之人对信都离难和鬼道产生怨恨和不满。直至所有人都觉得鬼道和冥王是个威胁,会威胁十洲三岛的和平,会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会侵占其他几道的利益和权利,造成了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局面。
他这样做了,而信都离难的所作所为,无意中极大的配合了他。
信都离难是个极骄傲的人,外表冷酷、但内心宽容,可他虽然从不仗势欺人,却也不能容忍他人的刻意冒犯,尤其事关他的尊严,男人的尊严。
于是就有了那场在婚礼上的偷袭。
之前他就联合其他四道,布下了这个陷阱,甚至连信都离难和罗刹女的手下,他也成功策反。他借由好友的身份游走于这两人身边,没有受到任何怀疑和注意。
对于老妖王和人道之主杨伯里。他许以重利,许诺平分鬼道地盘;对仙道和天道,他晓以大义,让他明白为了天下苍生,他宣于谨都可以背弃朋友他们还有什么不可以做的。
只是他太低估了信都离难的实力和愤怒。他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打得其他四道只有招架之功,四野震动之际,玉树倒、迷踪地失,十洲三岛大难来临。
4-58 坏蛋也有往事
可这大难于他却是反败为胜的良机,在他看来,天下可以毁灭。而他必须胜利,这样天下就还有重生的机会,他就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只有他才能让十洲三岛和平幸福。
而以信都离难的脾气,他所做的,不仅冒犯的是他的尊严,还有被背叛的愤怒,因此这是你死我活之局,输的一方无法善终。
于是他取了天道至宝,制成天影苍穹,对应着迷踪地失后的空洞结界,提出以法力高强的信都离难堵住天洞,以阻止十洲三岛倒转之危。
没有人反对这提议,就算仙道的云深非常犹豫,可为了所谓苍生黎民,他选择了舍弃自身的信义,尽管这让那傻瓜很难受。
而他也不的不知道信都离难去寻找迷踪地了,因为留在祖洲的罗刹女得知了这个消息。亲自找到他说明了情况。那美人天真的以为,寻回迷踪地才是彻底的解救十洲三岛的办法。而她更是坚信以自己未婚夫君之能,什么都可以办到。
他就是讨厌这个态度,好像信都离难是十洲三岛的天,其实那只是个武夫,他才是真正的天!
罗刹女是个愚蠢之人。不过当他沉吟不语时却好像醍醐灌顶,明白他是非要置信都离难死地不可,居然想跑去通风报信。
他当然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干脆将计就计。以罗刹女为饵,以水心绊为媒,引信都离难速速赶回。他知道信都离难对罗刹女并无情义,但那是个重承诺甚于生命地人。就算知道他设下了陷阱,也会一头栽进来!
只是。他似乎永远对信都离难的强大估计不足,没想到各道高手几乎死伤大半也拦不住他的冲天之怒。不过信都离难再强,也敌不过他这边的人多势众。久战之下遭到重创。何况还有他早就安排下地鬼道中人临阵倒戈一招。
所以连战数日、各道高手仅剩下重伤的他和云深、混沌两仪焚心鼎和纠边锁两大法宝受创后,终于擒下了他生平最大地。也是无法力胜的敌人。
他以为终于结束了。他终于是天下第一了,但此时出现了又一个没料到——看似软弱无智的魔女罗刹,虽然被困于天影苍穹下,但暗中已经做了最坏了打算,如连环局一般。为信都离难留下了一丝生路!
他费尽心机,却不能斩草除根。全部的恨意全发泄在罗刹女身上,于是以她和鬼道被策反众一起定在了天影穹顶上,为这一战写上了接近完美地结局。
有转生的机会又如何?信都离难连灵识都灭了,就算能转生也不可能再度强大无匹,也不可能记得前尘往事。
而他,成功地借他人之手。除掉了自己地生平大敌,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神一般的存在,天道也成为了六道之首,罗刹女则成为了他的雕像,纵然不能爱他,却永远无言的停留在那里,永远属于他!
只是——只是——只是——
他真的不能相信死局也会逆转,信都离难居然转生成功,成为了魔王,而且愈发强大。
当年他为了消灭信都离难而重伤,在天道修养了千年。还毁了容颜,天道也失去了一统天下的第一次机会,而他手下那群废物每天监视十洲三岛。居然没注意到花四海这一号人物就是信都离难的转世。结果酿成现在地恶果,让他以前努力化为乌有。
信都离难经过痛苦的转生变得愈发强悍,魔、鬼两道经过整合也隐有夺去天下之势。另一方面,仙道已经与天道离心,妖道退缩自保,北山淳自高自大,不堪其用,罗刹女又没有死,很可能重回信都离难怀抱。
再加上眼前这个女人、仙道首领白沉香的爱徒也一心一意爱着信都离难。这千年轮回居然是这个结局。
千年苦修又如何?纵然他法力较之千年前精纯数倍,却还是打不过信都离难的转世!他还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短短几秒钟,千年往事在宣于谨脑海中流过,沮丧、恐惧、不甘一起笼罩在心头。再想想,仙道和妖道的不合作,都是因为眼前的女人、天门派的低级剑仙姚虫虫而起,他不禁怒火中烧,动了绝然杀机。
「你太多话了。」他阴森地说。
「怎么?被我说中了吗?」既然讨饶也没用,虫虫干脆针尖对麦芒,冷笑着说,同时悄悄把体内金光神气聚集于心脉,「知道你这叫什么吗?这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你说什么,敢再说一次么?」宣于谨一贯的伪装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次?一百次也可以!我还打算把你的事印成小书,让十洲三岛的百姓人手一册,让大家好好理解一下什么叫阴险毒辣、什么叫假公济私、让天下人以你为戒呢!」
虫虫大声道。心中感觉无比痛快,因为她终于为那个魔头骂了这个万恶的天帝。出了一口恶气,「你觉得自己很重要吗?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真真好笑。你这实在是一种心理疾病,叫做自我狂妄自大精神分裂症。」
虫虫胡乱编造精神病学的名字。「告诉你。你太偏执了,这世上没有谁都可以正常运转,自然有自然自己的法则,不是你可以左右的。你这叫夜郎自大你知道吗?妄想世界服从于你,可笑死我了。你嘲笑那魔头重情,可这世上生死富贵全是假的,唯有感情最真。唉唉,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你永远无法理解的,因为你脑子进了水,而且是开水。你已经没有脑蛋白,全是豆腐脑了。你这种行为叫什么,说好听点叫一叶障目。说白了就是被猪油蒙了心。」
宣于谨不明白虫虫嘴里的好多名词,但这番话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不禁大怒,「庸俗之辈的小人之心!」他本能的辩解,永远不会光明正大地坦露心胸。「你懂得什么?信都离难虽然是我朋友,但他威胁了天下。为了百姓安宁,我不得不出手。为大爱而舍小爱,正是我道中人之所为。」
这回轮到虫虫哈哈大笑了,「你快饶了我吧。我会笑死的。你连做人都不配,还谈什么天下大义!你是妒忌那魔头。你是爱罗刹女而不得,你是怕冥王和魔女联姻,势力过大,你是控制狂,想俺自己的意志建立秩序。可是人民自有自己的主张!天下难,自有天下人救,伤害自己的朋友成全你所谓的大我,你不配做一天之帝!我鄙视你!」
4-59 有大部队!
虫虫的神态、虫虫的话、那样的轻视和厌恶,和当年的罗刹女一模一样,只是罗刹女没有虫虫这么咄咄逼人、有理有据、没有虫虫这样畅快淋漓、没有虫虫这样勇于揭开宣于谨精心打造的面具,深深打击了他信念和支撑他自己的理由,让他最阴暗的心理暴露在阳光之下。
于是宣于谨恼羞成怒、再也忍耐不住。冷不防一掌拍来。其势之猛,完全是要把虫虫打为灰烬。
虫虫早有准备,奋力把阿斗和身上的包裹全扔到另一边,自己则猛往后跃。
从没有人看到过宣于谨出手,料想应该是不弱的,如今虫虫体会到,他的法力不是不弱,而是非常非常滴不弱,绝对和从前的花四海在伯促之间。不过现在那魔头融合了魔、鬼两道神功,宣于谨大概要落下风了。
但尽管如此,宣于谨打她这样的仙道低级弟子。大概一百个捆在一起也不是对手。
而她虽然有鬼谷子祖师的金光神气抗体,但不能完全运用也是白搭。所以金光神气虽然护住她没有受伤,却阻止不了她像被打爆的汽球一样,飞出很远,两柄神剑一左一右,好像护驾一样。带着「嗖嗖」的风声。两剑一人直落入无穷山脚下。
完了,摔成肉饼的危险永远存在,可是现在又有谁救她?但想想也很骄傲,因为她还从未被拍飞过这么远,飞行的弧度这么优美呢!
「砰」的一震,有点疼,但感觉身下柔软,似乎肉饼落在了托盘里。托盘里还垫着厚厚的丝绒似地。
抬头一看。眼前一张熟悉的脸,带着些狷狂不羁的模样,还有点惊喜的神色,她不禁讶然叫道:「苍穹师叔!」其实不看脸也应该知道是谁了,因为他身上永远飘着淡淡的酒香。
但她还没来得及继续惊喜。就又想起那些宝贝还遗落在外,立即叫道:「我的东西!」
话音未落,一条长索灵蛇一样从苍穹身后飞出,把她地包裹卷了回来,而阿斗逃命的本事得自虫虫的真传,随口吐了一团火阻着宣于谨。自己窜回密林。追虫虫而来。
「刀朗师叔!」落地的虫虫抱着兴奋得浑身发抖的阿斗,再度惊喜的叫。
「没事吗?蚂蚁?」刀朗问,目光注视着虫虫飞来的方向,神色虽然平静,但声音中带着久别重逢地喜悦。
虫虫想回答,可是放眼上看四周。眼都花了,人也傻了,接着就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有大部队哪!还怕宣于谨何来?
就在她面前一块足球场大的空地上。站了好多好多人。密密麻麻,有几百人之多。虫虫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谚语,人上一千,无边无沿,人上一万,彻地连天。人如果集中在一起。那场面非常之壮观,当然也非常之壮胆。
只见四大师叔站在前面。后面是几十个天门派的师兄弟、以草草为首十几个隐流姐妹们、礼佛寺的几位师兄、还有许多不认识到人。大家都用一种很奇特、很意外、但也很友好的目光看着她,似乎她是天外来客,在这个时代只怕叫天外飞仙才合适。
不过她没有精力去体会这些,因为她眼尖地看到八剑弟子也来了一位。那就是久违了的二师兄燕小乙。
二师兄较之以往有些瘦,眉目间有些寂寞和沉稳,但因为经历过生死,所以其清峻之气不减,还似乎更加帅了。
一瞬间,虫虫有点晕。这就好像一个戏台拉开了大幕。本来空空如也的地方突然冒出好多人来,又好像有在现代时,朋友帮她开生日会,给她个大大的惊喜。
果然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
她一步窜到燕小乙身边,没大没小的抬手就捏了二师兄的脸一下。「你活了?」三个字。泪水涌上眼眶。
二师兄是为她受伤的,她一直内疚不已,现在二师兄虽然苍白又憔悴,但身体看似正常了。而且他的脸部肌肉光滑有弹性,手感不错的样子。
「当然活了,本姑娘日夜不停的在身边呼唤他,加上每天输真气、喂我们沧海岛地灵药,保着他身体强健,只等桃花师兄一回来就把他医好了。」草草硬挤在虫虫和燕小乙身边,阻隔开师兄妹二人过于亲密的距离,「他还没给我孩子呢,怎么能死?虫虫,你最好给我离他远一点,他属于我了,你别一见面就流口水。」
虫虫大乐。笑眯眯地和二师兄挤了一眼睛,没想到这草草师姐还是如此直率。看二师兄的样子似乎默认了命运,她一番胡闹能成就一桩姻缘,也是大善哪!
一扭头。桃花师叔撞入眼帘,看似在闭目养神,但他一对耳朵一直竖着,根本没听漏一个字。而一边的刀朗师叔和墨师叔也是一脸欣喜的样子,显然看到她非常开心。
这简直是大团圆嘛!
可是等等,还没到结局,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这儿找到了迷踪地地踪迹,而师父说你一定会拿了宝鼎和玉树种子赶来,所以我们就在这边等你了,顺便探实了边踪地的方位。」刀朗看虫虫都乐疯了,一副不辨东西南北的样子,温言解释道。
「师祖呢?」没想到云深老头子才见了几面,还挺相信她的嘛。
「他老人家和众位长辈在穹顶上为民受苦,法力耗尽,如今正在一隐密之处修养。」刀朗解释道。
「可是,不都是去打仗了吗?」
「只有掌门师兄和八剑北子率队前去了,我和你刀朗师叔本来是守山。」墨武师叔接过话来,「不过听说有迷踪地的消息,大家都想来帮忙,所以我们只留些入门弟子看家,其余全跑来了。师父说得好,如果找不到边踪地,就解救不了十洲三岛这危,守住了云梦山有什么用,我们是为了天下苍生,又不是为了占地盘。后来其他各派的留守人员听到这个消息,也都跑来了。」
「怎么会想到在这里找迷踪地的?」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虫虫乐和嘴都合不上。一时还是无法适应。
「笨丫头,你怎么想到的,我们就怎么想到的。」苍穹轻拍了一下虫虫的头。「迷踪地只在这里出现过,是人都会想到这儿来看看的。偏巧我们回来不久,一名巡山弟子无意间踩到一片泥浆上。还以为会陷进去,却没想到脚下很实在,正是迷踪地。这怪地受了惊动,再度消失了,但你也知道,无穷山高不见顶。它大概还没走远,只要有东西吸引它,我们很快就能大功告成了。」
虫虫一听别提多开心了。
她千辛万苦,就是为了这一刻,现在希望就在前方,幸福总是突然降临,似乎都不真实一样。
4-60 果然不要脸
「那你们不早出来,害我差点被打死。」她取下刀郎师叔的逍遥连环索上的包裹,望了一眼一路跟进山里,却被众人晾到一边的宣于谨。
宣于谨一直呆站在那儿,说不出话来,他这一生都在伪装中渡过,已经不会真实面对他人了。本想把虫虫杀了灭口,哪想得到密林中有这么多人。
那么,刚才他们说的话,这些人都知道了吗?
他精心维持了千年的美好形象毁于一旦,这打击是无法想像的,而且他不可能把这些人全都赶尽杀绝,所以尽管他应付过无数大风大浪,却在这边的小河沟翻了船,生平第一次不知所措。
「原来天帝在这儿,我还当要打死我家蚂蚁的是哪个不要脸的魔道邪徒呢,却原来是宣于帝要代我天门派管教这屡犯门规的劣徒。」苍穹嘲讽道。
听到「劣徒」二字,虫虫不禁东张西望,还以为是白沉香回来了。
「果然不要脸。」桃花啧啧有声,还是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德行。
「魔、鬼二道不顾百姓安危,肆意而战,我道联盟仁慈,所以战局吃紧,我是来搬援兵的,没想到云梦山只余老弱病残,原来都在这里啊。」宣于谨勉强答道,不过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镇定的说话,虫虫还真佩服。
就这脸皮,核弹也无法突破!
「倒怪了,战局吃紧,做为我方的主帅,宣于帝居然亲自来搬援兵吗?没有盟主坐阵,前方只所是不妥当。」墨武师叔虽然厚道,但不齿宣于谨作为一天之帝,却要在无人之处对虫虫这样的天门派低级剑仙下狠手,也不禁来了一句。
「那是因为三道互不信任,非我不能说服各方。」宣于谨面孔雪白,语气虽然客气,但意思已经很勉强。
他眼中流露出杀意,想把这些人全部杀死,让刚才那一幕无人得知,但随即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如果都是各派的小辈倒罢了,这四大师叔在,他不可能一网打尽。
倘若漏网一个,他就再也挽不回千年声誉,如今,必须要想办法战胜信都离难,胜利之下,或还有挽回的局面。
「即如此,还请天帝自便,我们不敢强留,若耽误了正事就不好了。至于我师侄的不是,我自然会和我掌门师兄提起,以后严加管教,不劳天帝费心了。」刀朗师叔不卑不亢地道,和其他三人对视一眼。
另三位师叔心领神会,用心戒备。
宣于谨知道此事一时是无法解决的,杀人灭口做不到,阻止他们寻找迷踪地也是不行,只有先离开再做计较,于是袍袖一甩道,「那就先告辞了,看样子各位是不会增援的,我只好先回祖洲,保护十洲三岛的安全。」
走出两步,又回过身来,见在场众人都眼神鄙夷的望着他,心头又凉又怒,压抑着嗓音道,「提醒各位一句,此女与信都离难恋奸情热,说不定做出不宜于联盟之事,若真如此,我下手再不容情。」
听到这话,虫虫差点给宣于谨跪下。
佩服啊!小女佩服死宣于大人了,她心里高叫,在这样的情况下,相当于偷东西被抓住手,还能镇定自若,最后还倒打一耙,实在非常人所为。
怎么着?刚才这位伟大而仁慈,大义灭亲,忍辱负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天帝老爷,原来不是因为被揭穿内心的阴暗与心机而恼羞成怒,之后想杀人灭口,而是为了教训为奸情背叛大义的恶女,最后忍不住出手,又忍不住手下留情的,实在是让人备受感动。
她不是该感谢天帝吗?这样舍己为人的伟人,神一样的存在,特别是,他竟然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悲哀啊,十洲三岛,六道之首的天道首领,原来是这样的人!
「天帝不必担心,这丫头做了什么,我们可是都看到了。」墨武师叔这么厚道的人也忍不住讥讽道,「不过此一去,说不定天帝不用再为天下苍生而奔波劳碌了,倘若找到迷踪地,这仗也打不成,至于各人恩怨,与天下人无关,能和平解决这件事总比尸横遍野强。」
「只怕是一厢情愿,到头来竹篮打水。」宣于谨冷哼一声,「做得到才算,天下纷乱,想得简单了,铸成大错就追悔莫及。」
哇,看人家说话,全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好有学问哪!
虫虫怒从心头起,上前一步想进行单人辩论PK宣于谨,没想到刀朗师叔不着痕迹地拦下她,自己走上前去,抱拳道:「各有要事,多逞口舌之便无宜,天帝请慢走,我还要布防阵法,好提防有人捣乱,破坏寻找迷踪地之事,而且各派援兵还在赶来,事不宜迟,露了消息可不好。」
他一语双关,明确告诉宣于谨,不要想破坏寻找迷踪地之事,不要轻举妄动,而且这消息也捂不住。
宣于谨心乱如麻,外表却还冷静,他怕再有人来反驳他,狂怒之下说多错多,因此也不多话,连忙急匆匆离开。
看着宣于谨的身影腾空而起,转瞬不见,虫虫不甘心的道,「就这么放他走啊,他差点打死我,你们这帮不负责任的师叔,居然到最后关头才来救我!」
「他这么坏,又伪装得那么好,当然要让其他门派的人看看他的嘴脸,我们才好救你,不然错过了这好机会,永远不能揭穿他了,不能只有我们天门派看到,因为别派之人对这伪君子有了千年的印象,只怕不会轻易扭转,所以让大家看到才是正途。」桃花道。
「那你们就牺牲我?」虫虫恼得鼻子都皱成了一团。
墨武连忙温言道,「我们也没料到宣于谨这样无耻的,居然对一个小辈突施冷箭,实在吓我出了一身冷汗,还好你这丫头机灵。」
「掌门师兄说你是福将,当真不假。」刀朗面不改色地拍自己师侄的马屁,「就算没有我们,相信你也能让那个宣于谨吃不了兜着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几个师叔都哈着她,哄着她,虫虫本来也没什么气,因此立即眉花眼笑,「再有福气也有失手的时候嘛,这也太惊脸了,吓得我小心肝扑通扑通的。」
「要不?师叔给你揉揉?」桃花眼睛一亮,狼爪子伸了出来,却停在半空,因为虫虫的杀人眼神已如无数把利刃,毫不留情的、锐利的刺入他的胸口。
4-61 自主的选择
「北师弟,别闹。快让虫虫说说受伤没有。」苍穹难得说了一句正经话。
虫虫把包裹一拉,「没事没事,鬼谷子祖师师爷爷的金光神气可不是盖的,但是呢,你们其实不必如此寻求证据,也用不着拿我冒险呀,要知道我早安排下南明大师的灯把所看到的一切全记录了下来,你们不知道,神灯和前世因果镜相处已久,已经变成摄录播三用的了,这里无论发生什么,它都会记录,在别处的前世因果镜也会全盘接收,实在方便快捷。」
「这个回头再说,还是办正事要紧。」刀朗听虫虫又爆出好多听不懂的词汇,深怕夜长梦多,让宣于谨想出办法来就坏了,所以连忙拦住她。「蚂蚁,你看这个地方用来吸引迷踪地可好?平整,安静,而且是在山脚,气候不那么恶劣,施展法术也方便。」
虫虫心中充满着重逢的喜悦,根本不介意刚才师叔们援救未及,听刀朗问起此事,连忙点头称是,从包裹中拿出宝鼎,施法使其增大到尺许,然后把一直贴身带着的玉树种放在其中。
现在,就只剩下等了。
刀朗师叔显然是这一群临时组合的头儿,他把人分为六组,其中四组各守空地一角,从东西南北四方围住宝鼎,四大师叔各任一方的领头人。
另两组人则守住入山口的地面与天空,层层布防,摆下天门派看家的防御大阵,提防宣于谨半路折回或者派人来破坏。虽然聚在这里的人各派都有,对阵法的理解和合作都不完美,但众人都知道事情多么重要,因此个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时之间,无穷山外的防守可算是固若金汤。
当然为了防止惊动那敏感的怪地,刀郎师叔还吩咐个人布下自身结界,堵住人身及法宝的气息。
虫虫也服从命令听指挥,被派与苍穹师叔守在西方,在等待的时间里,她心里一直盘算着罗刹女托她办的事,本想找到迷踪地再说,但最后仍然忍不住,在夜色降临之后,找了个机会跑到苍穹师叔身边,迟疑地问道,「西师叔啊……那个……我认识一个人……美人……她……托我送点东西给你。」
苍穹神色一窒,拿起乾坤碎玉壶,长饮一口,似乎心中犹豫,半晌才道,「蚂蚁,你说我该收吗?」语毕,又摇着头苦笑道:「我怎么问起一个小丫头来,呵呵,拿来,天下间人心最真,怕什么来?」
虫虫观察苍穹师叔的脸色,却看不出什么,只好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那半幅衣袖,又偷眼望了一下这位性格狂放的西师叔。见他凝视衣袖半晌,似乎有无数心事滚过心头,又似乎有天大的事难以决断。好半天后才把衣袖郑重地放入怀中,神色释然,显然有了答案。
苍穹师叔本就是个潇洒不羁,视礼法于无物之人,为此挨过多少处罚,但他这样真性情的男人,不会亏欠自己的心,什么名利地位、前世今生,都不会放在眼里。
那么,就是说。
「师叔,你在天影穹顶的时候,和罗刹女做了朋友?」她小心地问,心里砰砰乱跳,真想得到她所期望的答案。
苍穹点了点头,「作为一个男人,遇到了这样的绝代佳人,就算我只是魂魄,当然也要勾搭一下。」他故意说得粗俗,但眼神闪动,语气温柔,表明他很是动了真情。
「云深师祖没有勾搭,桃花师叔也没有。」这答案像一阵狂风,扫清了虫虫心中所有的阴霾,阳光似乎一下涌入她的心中,让她心中敞亮,不禁开起玩笑来。
曾经,以为那么困难的事,居然以这种方式解决了,实在太神奇。以前,她在现代的时候看过一本心理学的书,大致的意思是说,大部分人面对困难的时候,都想得很严重,但事实上百分八十几以上的事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可怕。
她一直对这理论半信半疑,现在彻底相信了,每件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原来这句话是真的。
「我师父不是男人。」苍穹冲口而出,但随即解释道,「他是道中之人,一切凡尘种种,于他而言都是平常。至于说桃花师弟嘛,他动作慢了,让我抢了先,现在只怕他还在后悔,哈哈。」
「那——你们——」虫虫坏心眼的试探。
「小丫头,你是问我们是否有情?」苍穹一笑,神色中有些悲苦,「一个女人呆在黑暗中千年,受了无尽的苦楚,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有个男人安慰她、保护她,她会不会有情呢?而对于你师叔我而言,觉得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比她好了,你说我有情吗?」
「师叔!」虫虫叫了一声,又惊又喜,随即又想起失忆只是暂时的,就好像她和花四海,当他回想起前世,她还不是要面对他的过去?!骗自己是没有用的。
「我的魂魄放入穹顶的时候,师父已经告诉了我一切,我知道她和花四海的事。」
「可是她失忆了,但早晚她还是会想起来的。」
虫虫最担心这个,那样强烈而无私的爱,不可能有第二回,也不可能忘得掉!
「丫头,你为什么想不通呢?前世也好,后世也罢,已经是两个人的两段人生了,还有什么流连,有什么放不下?也难怪你,很多世人看不穿这一点。」苍穹又饮了一口酒,「但你没有想过,在她被逼入天天影穹顶的一刻就已经死了,为她上一世的爱死去了,现在的她是重生的人,为什么不能让她有新的选择?她成全了上一世的恩情,这一世不必再为任何人而活,包括我在内,我希望在这一世,她只是她自己,只为自己而活。所以,如果你是想问,我们能不能成就?你和那魔头能不能成就?要看罗刹女自己的选择,任何人也没有权利替她决定。」
「可是上一世的记忆?」虫虫还是担心。
苍穹眼望星空,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又温柔又悲苦的微笑,居然分外迷人。「丫头,好多事你不懂,但以后会明白的,无论一个人有多少前尘往事,也禁不起风刀霜剑日夜欺凌,男欢女爱实际上是极其赢弱的东西,若非男女双方不断执着想念,就禁不住一世又一世的折磨。罗杀女她是知道那魔头并不爱她的,你觉得一厢情愿的情,经过千年的痛楚,还会留存多少?或者她会记起以往,只是再不是当初了。」
听了苍穹的话,虫虫突然想出一句非常悲伤的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可怜的是,这种悲伤只是罗刹女的,那魔头只是深深地愧疚感,而且这样一来,连虫虫也觉得内疚了。
也许只有罗刹女得到幸福,她和那个魔头也才有幸福吧。
前世今生,罗刹女做出的伟大牺牲,一直困扰着虫虫,也压在花四海的心头,好像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可为什么经苍穹师叔一说就那么简单呢?是啊,大家为这件事麻烦,可从来没有人想过罗刹女的意见,这本来是她应该做主的事啊。
苍穹话不多,可这一记席话却让虫虫蓦然想通了,只觉得心下一片豁然开朗,连脑子也灵活起来,摇了一下苍穹的手臂道:「师叔,你要加油哦,我见过罗刹姐姐了,美得连我都要流口水,你一定要把她娶来做我的师婶,可是你们才认识几天?」
「你这丫头,明明是让师叔给你扫清嫁给那魔头的道路,再说,两情相悦可不是以时间来衡量的,有的人认识了一生,也互相厌恶,有人萍水相逢却引为知己。」苍穹以酒壶敲了一下虫虫的额头,「不过我恋慕她可不是为了她的容貌,而是除了她之外,我没见过更坚强、更温柔、更值得尊敬的女人,难得的是她话也不多,知道什么时候沉默。不像你!我都同情那个魔头了,怎么能忍受你这样每天叽叽喳喳。」
虽然前途未知,不过总算有了另一个可能,虫虫心情愉快,灵机一动道:「师叔你去找罗刹姐姐吧,我倒不是让你们谈情说爱,而是让你施展我天门派釜底抽薪之计。你想,那魔头拼命要打,非要置宣于谨于死地不可,有很大的原因是要为罗刹姐姐报仇,假如你劝服罗刹姐姐放弃,那魔头还有什么动力,至于寻找迷踪地,我不相信没有师叔就不行,说到底,这事我才是主力嘛。」
苍穹一愣,觉得虫虫说得有理,其实他很思念罗刹女,不过他为人虽然奔放,却终究在此事上情怯了,此时经提醒,忽然有了去相见的理由,而且这也确实可以改变这件危局的根本。
「但她记不起以前的事了,这样硬要她想起,似乎于她有害,而且她未必做得到,何苦逼迫她。」他有疑虑。
「笨师叔,罗刹姐姐会入梦术,你带她悄悄去找花四海,入他的梦,一定可以使她回想起来!」
「好主意!」
「不过不管罗刹姐姐做了什么决定,也请不要告诉花四海,我也要让他自己做出主动的选择。」虫虫撅起了嘴,「在承诺和感情之间,他必须选择,否则他将永远找不到我!」
苍穹没说话,但是却更同情花四海了。
这个丫头,真难驯服!
4-62 摄政女王
和刀朗师叔商量后,苍穹师叔连夜走了。
这样一来,虫虫他们守的那方没有了领头人,需要一个法力相当的人来弥补。本来隐流的草草师姐可以顶替的,可是裂地石有一块碎裂了,勉强维持的形状只怕不足以定住迷踪地,所以虫虫考虑是不乌龙可以帮点忙。
因为那块裂地石是乌龙的角撞裂的,而后又被天雷轰击而碎的。
可是到哪里找那条真的很乌龙的乌龙的呢?
第二天早上的「例行通报会议」上,她提出了这个问题,大家都没有办法,因为这条龙的来历、身世都不清楚,更不用说去向了。虽然以前万事知和虫虫说过。他似乎是天道的天龙一支,但这个种族只是听说过,天门派中可没人知道具体的情况。
正愁眉不展的时候,早上非押着燕二师兄去附近的幽谷吸灵气以补身的草草师姐回来了,听了虫虫他们的话,大笑三声,吓了在场的人一跳。
「难道你认识乌龙?」虫虫又惊又喜。
「谁认识这种低等的龙!」草草以鼻孔出气,表示不屑地道:「不过他的大名,我倒是听我朋友常提起,还很烦恼的样子,看来很是为这条乌龙头疼。偏偏我朋友还不能不管他,常常气得暴跳如雷。听说哦,这条龙好男色,爱上了一个绝色男妖,这样会影响天龙一脉的繁衍,龙子恨不得让他一切浮云。可惜又下不了手。」
听到这儿,虫虫确定草草说的和她所想的是一条龙。
当初在无穷山上。孔雀包藏祸心。被花四海断去一臂。而虫虫冷眼旁观,乌龙确实是爱上了妖道的孔雀。后来在茱萸镇,虫虫看到孔雀。乌龙并不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以前和乌龙相遇的时候。确实听他说过他们天龙族的老大叫龙子。生气的时候喜欢喊浮云的。
「草草师姐认识天龙族地龙子吗?」虫虫问,虽然照理说草草的辈份比较大。但谁让她爱上燕二师兄呢,只好给降格为师姐。
目前这种情况,有点风云际会的感觉。虽然比喻可能不太恰当,可是虫虫确实有各种力量慢慢聚集在无穷山。大家一起来挽救十洲三岛的感觉。
这些条件少一分都不行,偏偏阴差阳错。总有人跳出来帮忙,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我草草从不骗人,龙子也不是高不可攀的。为什么不能和我是朋友?」草草扬眉道,「难道虫师妹因为我们隐流中人体质特殊而看不起我们吗?」
虫虫连忙双手乱摇,「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感觉奇怪。龙子是天龙一支的首领啊,应该属于天道,不常出现在十洲三岛,而草草师姐呆在隐流岛上,这个——好像没有什么交集。」
「哦,这个啊。说来也是有缘的。」草草一笑,阳光灿烂。「百多年前我到元洲办事,看到一家戏楼上演一出很好看的戏。嘿嘿。说来惭愧,本草一时贪玩,就在那戏楼连看了十几天,越看越迷,之后就结识了写这出戏文的人。我见她是女的,但写的戏那么好看,就连戏中的戏服和操琴都是她一手做起,不禁佩服,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就做了朋友。她性子爽朗、口硬心软,是戏曲的票友,很对我的脾胃,一来二去就成了知交了。再后来,只要我出门办事,或者她来十洲三岛有要务,一直互通信息。一起出来相聚几日。」
「这么说,你们关系很好?」虫虫忍住兴奋,看到困扰她的问题有解决的机会,开心不已。
「那是自然。」草草有些得意。
「也说是说,如果你请她帮忙,她十之八九会帮的。对吧?」虫虫再问。
「什么十之八九,明明是十足十。」草草一拍胸脯,「你是想让我走一趟。把龙子请来吗?包在我身上好了。
虫虫咳了两声,「龙子大人倒不必请来,人家毕竟是天道的,不能逼她违抗宣于谨这个混账王八蛋。但是——我是说——能不能请龙子高抬贵手,把乌龙给派来呢?当然啊,这要是在乌龙没有随天道出征的情况下。」
「这个你就不懂了。」草草做了个「被你打败了」地表情,「天龙族虽然是隶属天道,但却是独立存在,不受宣于谨指挥。族中的事都是龙子做主的。这一趟事,他们没掺和。」
「哦,原来是天道中的小朝廷。」虫虫了然的点点头,「了啦。不过你觉得天龙族的头儿龙子,可否会对咱们伸出援手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草草对虫虫地询问有些不耐烦了,「我直接去找人好了。告诉你说,龙子不是天龙族的首领,是摄政女王,等他们地龙王可堪大任的时候,她就会隐退,到我们沧海岛逍遥一番的。」
「这个——人家的事咱不管,重要地是乌龙,草草师姐能做到吗?」
「找一条小龙帮忙还不容易!」草草想也不想,可见很有把握。之后不久她就动身去天龙族了。而在人员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居然把燕小乙也带走了。
「免得你们师兄妹勾三搭四。带坏我家小乙。」她哪是说,「你这丫头怪可爱的。我可不放心,非要把男人拴在身边不可,等他离不开我时才会放手。」
虫虫啼笑皆非,不过草草一走,虽然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但另一件棘手的事又出现了——那就是人员分配的困难,虽然有各派的低级弟子陆续增援,但刀朗师叔找不到合适的人做为首领镇守四方之一。
而且迷踪地随时可能到来,假如在草草回来之前,迷踪地出现了,四块裂地石中有一块是伤残的,只怕困不住这块能活动的、很敏感的、也算是罪魁祸首的怪地。
在这种情况下就更需要绝顶高手,想当初花四海就是凭借一已之力,代替裂地石。虽然没有人具备他那样强悍的实力,但是大家团结一起,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也许还有百分之一的机会。
正在为难着不知怎么办才好,哪想到意外之喜又来了,预示着最后的寻找迷踪地地活动的好运还在持续。
「西贝!」虫虫大喜过望,望着一个人从草丛中钻了出来,枯草败叶,遍地泥水仍然不沾染他的洁净和优雅,他唇边的笑,他举手投足间的轻缓也一点没变。
「你干什么来了?不是让你呆在魔头身边的吗?」虫虫大喜之后又能是大惊,生怕花四海发起疯来,连最后一个可以劝阻他的人也不在身边。
西贝耸耸肩,「我天命是守护你的,管他干什么?再说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什么?他知道我逃跑了?」虫虫继续惊。
4-63 女人只会伤害爱她的男人
西贝一笑,没有说话,虫虫最恨这种「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立即毫不留情的一记龙爪手,掐在他的手臂上。
西贝疼得吸了一口气道,「你在担心什么呢?跑都跑了,还怕他作甚?」
「我不怕他。」
「那你紧张什么。」
「我怕他知道我跑掉。会——发疯。」虫虫低下了头。
听说那魔头和罗刹女说:你是我的妻。虫虫心里又痛又怒,打定主意要虐待他,让他也知道失去的滋味,让他也体会下不能确定的痛苦。
可是一想到他找不到她进的情形,又有点不忍心了,为他心疼。
他会感到伤心的吧?
细细想来,这一条情路,虽然一直是她在追,她在努力,可是他虽然被动,一直在躲,却也为了她放弃了许多,放弃了他最看重的承诺,放弃了对天门派的厌恶。放弃了一惯的冷漠。
她赖上他三个救命之恩,实际上,是他救过她太多次,茱萸镇、古怪山莫嗔泽、西贝告诉她的。在沧海岛星云之中、死海。每一次都是以命相搏,但他从来没有犹豫过。
这样一个以冷酷无情著称的男人,强大到无可匹敌的人却能对她这种低级剑仙性命以待,还有那些如火的激|情,不经意和不刻意的温柔,都足以证明他是多么爱她。
对她这样的平凡女孩而言,得到了这些,这就够了吧?还需要什么呢?如果她还生活在她的世界。怎么会遇到这样的男人,经历这样一份爱情?
她应该感恩,然后顺从的接受,可人是贪心的,而她的爱情也无比高贵。这不关乎外形、能力、地位。只要是真情就是最高贵的。所以她不要做他最爱的女人,她要做他唯一爱地女人。
否则,她宁愿离开,带着对他无尽的爱,义无反顾的离开。然后,终其一生。连绵不断的思念。
也所以,现在她要逼他选择,尽管这会显得她很不懂事、不大方、也会让他面对最艰难的局面。但是爱是排他的、自私地、容不下三个人。
「唉。既然知道他会发疯,为什么还要离开?」西贝微叹了口气问,线条优美的侧脸看来有些忧伤和寂寞,「现在他还不知道,没人敢告诉他。不管谁说。都会被迁怒。只看谁更倒霉罢了。而现在战局到了最后关头。三道联盟就要败了,他不能像往常那样,前方打着仗,他却相思难耐到三天两头跑回家看望自己的女人。偏偏那女人不能谅解他的两难,还经常在后院放火,害他不得安宁。这样地女人他还宝贝得不得了,爱到心坎里去了。真是奇之怪哉。」
虫虫打了西贝一下,「别闹了。我这急得要撞墙,也不知道我师父怎么样了。我又倍师祖呢?」
「华显子前辈回云梦山了。说是要帮助令祖师云深救治石化的弟子。而令师不满宣于谨。可又无力说服仙道其他门派,也不能违背仙道门派的全体意愿,在这种情况下上战场自然出工不出力,一直防守,所以贵派伤亡不大。不过这回天道和人道卖了大力气,可惜早晚还是会输的,只不过拖时间而已。」
「那你就来了啊。不是守护我的吗?为什么不满足我愿望,留下来做我们之间的信使?」
西贝侧头一笑,迷倒所在场的仙道少女,接着他翻起衣襟。指了指缝在里侧地水心绊道,「这个可以通话,你和他不是试过吗?这下放也了吧?虫虫你要知道。小花一直是想着的你的,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他之所以在战场未回。就是要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虫虫有些疑惑,第一回听到花四海的战争策略。
西贝耐心的解释道,「你要知道,宣于谨不是好对付的。尽管这次因为你的搅局,他很仓皇,可只要给他一点喘息地机会,局势就会转变,到那时虽然小花还是会赢,但战争的时间可能持续很久。小花对这一切时厌倦地,他喜欢安静的隐居生活,无意争霸,你很了解不是吗?」
「为什么一定要打?我可以解决十洲三岛之危。」虫虫地心揪成一团,烦恼地说,「而我师父可以拖时间,只要找到迷踪地——」
「那是他的执念,无法排解地执念。而我们不是他,没有经历过他那可怕、黑暗的千年。所以不能感同身受,但要试着以他的角度想问题,是不是?况且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即使能解决。十洲三岛的平安也是暂时。宣于谨不死,这事就根本无法彻底解决。」
虫虫垂下头,明白西贝说得对。而慢慢的,一丝丝的疼慢慢从心底涌上来,最后涨痛到整个胸口。
是啊,那一千年没有人陪他走过,那是什么样的痛苦也没有人可以理解。放下一切?说的容易!事情不到自己身上都会觉得很轻松。
可理解他是一回事,却不能放任着他钻牛角尖而不管哪!她没有绝对的力量可以阻止他,但是她却可以逼他自己放弃。如果他不肯,就证明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比不上千年的仇恨和千年的承诺。
眼望着水心绊,虫虫灵机一动,同时想起西贝表面上虽然装得满不在乎,但心里也有自己的为难,不禁心疼起他来,沉默着肩并肩坐了半天,才幽幽地道:「我做了逼迫他放弃的事,要么是我,要么是仇恨。」
「原来不止是逃跑那么简单。」西贝弹了一下虫虫饱满的额头,「你又做了什么?」
虫虫把苍穹师叔和罗刹女的事毫无保留地讲给西贝听,然后说出她的釜底抽薪之计,想让罗刹女劝服那魔头放弃。假如罗刹女成功,而她也找到了迷踪地,那么这场战争就会消弥于无形。
西贝没想到罗刹女那边发生了这种「情变」的事,惊讶中略带惊喜,可表面上却装做懊恼的道:「哎呀,我真失误了,这美人自从被救下来,就迷得我神魂颠倒。还打算以后收归我有,你师叔怎么手脚这样快呢?」
虫虫本来心中有事,却不禁被他逗得笑起来,「罗刹姐姐的仇恨减去一半。他的愤怒也会减半吧。等苍穹师叔那边开始劝解那魔头,你这边就传音给他,说我跑掉了,然后迷踪地也找到了,他还会怎么选呢?」
「想的美啊,哪有这么凑巧?」
「就有那么巧,我是天生福将!」虫虫扬了扬下巴,哼了一声,「不过他让我住寒冷的黑石王殿。却给罗刹姐姐住豪华大屋。这也太区别对待,太偏心了吧。」
「可不是!」西贝轻笑,「豪华大屋人人可住,只要有钱就行。那黑石王殿可是他的地方,只有最心爱的人才能进入呢。想来小花还真是偏心。不过偏的是哪一边。很值得思虑思虑。不过,你可知他叫我回来是为什么吗?「
「还不是要困着我!」
西贝点头道,「只对了一半,更大的原因是这次他的出门时间长,心里记挂着你,放不下你。又怕罗刹女和你碰面,你会难过和不舒服,所以叫我回来陪着你。另一方面,他也是怕我在北山淳面前会两难。既然硬逼我回来,那我还不趁机躲清静?你看,他默默保护着每一个身边的人,只是他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出来。你大概在怪罪他让你独自面对罗刹女,可他在战场上无法脱身,而那美人被救出后。没有其他地方可去。面对这样有恩有义的女人,换做是你,能任她自生自来灭吗?其实,他已经尽力阻隔你们了,但他还是不放心。这也才派我回来。你要知道。我不在他身边,对付三道联盟大军,他会付出更大的辛苦呀。」
这话让虫虫心里忽然柔软了起来,然后酸酸的,甜甜的。苦苦的,总之是打翻了了五味瓶。
原来。他不是不顾念她,只是没有说出来。那么还要折磨他吗?可是如果原谅他,他就又会退回到不主动选择的情况了。
所以——还是虐吧!
「亲爱的贝贝,还是照我说的做吧。」虫虫磨着牙道,「虽然你女人多,本虫还是以实际行动来警告你,千万不要惹女人,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女人能伤害的。只是爱她的男人。」西贝突然冒了一句。
虫虫一惊,心想这话可是一本古龙的书中说的,西贝怎么会知道。难道,这是真理?!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过对于西贝的到来,刀郎倒是很高兴。要知道西贝可是极大的助力。有了西贝大官人,苍穹离开的缺口就可以填补了。
就这样,一行人守着宝鼎,死等迷踪地上勾,同时那些被石化的师兄北们被云深解救后也纷纷赶来帮忙,再加上前来支援的其他隐流姐妹、礼佛寺的留守僧侣们,小小的无穷山简直一派团结一致,共抗天灾的架式。
虫虫在忐忑的同时,心底一片光明,感觉这么多人同心协力,那块迷踪地绝对跑不了。十洲三岛如果早这样,也不地打成一团乱,被卑鄙小人所利用。
只是不知,花四海那边怎么样了?
4-64 围困
魔道和鬼道大军把三道联盟逼入了死角。
这个时候。花四海却停手了,放弃了凶猛的进攻,转为围困。阻隔了三道联盟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让他们困在北山王宫。
他希望这场战事速战速决,可是天道与人道的防守极其坚固,利用地势、法宝和阵法布下了无数结界。他硬要突破的话是可以的,但那很可能会影响十洲三岛的倒转速度。
他已经看到普通百姓受到了影响。死亡和疯狂像瘟疫一样不断蚕食着每一寸土地。伤害到很多人,虽然有修为的人暂时还没事,但如果加速着这种倒转的进程。某位低级的剑仙可能会承受不住。
她虽然被关在修罗微芒,但难保她不跑出来溜达,而且十洲三岛倒转的话。除了四海之滨,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躲开这天地自然之力的威胁。
而他不在她身边,谁来护着她呢?就算白沉香会保护自己的弟子,他也不能放心,何况现在白沉香也在三道联盟之中,目前与他敌对。
所以。他只好采取围困这种策略。但他也相信,宣于谨和北山淳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支撑起那样多数量的、巨大、能够阻得住他无上法力的防守结界,是相当消耗功力的,他只要切断三道联盟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就可以了。
三道联盟已经是强弩之末,盯紧宣于谨。不让他又实施阴谋诡计,不让天龙族来增援,胜利早晚属于他。当然,他必亲自和宣于谨大战一场,以洗雪千年的沉冤和屈辱。
但在这么紧要的时候,他发现他仍然顾忌着虫虫、相念着她,不能忘却和放松一分。这就叫冤孽和克星吧,仿佛他天生就欠了她的。注定是要用一切来偿还。
这么想着。他情不自禁的伸手入怀,拿出包在上好丝缎中的那串古怪的链子,看了又看,之后放在面颊上轻轻摩梭。
没有这串链子,他们就不会相遇吧?说起来。这链子是他们的定情之物,虽然这链子换走了西贝一间雅仙居,不过链子地主人可是永远属于他。
等这一切结束,他也要给那丫头一个定之物。回想起来,他似乎没送过她什么东西。也许就在锁麟龙上截取一环,给她做个手镯什么的。锁麟龙是他的法宝,能感就他的心意,如果这样的饰物戴在她身上。她就算上天入地,他也找得到她。
想到这儿,他嘴角微扯。冷漠的脸上有了一丝温柔地笑意,感觉自己很有些恶毒,居然想出这种方法绑住她。
不过从上回她的梦中,还有从她自己的描述中。他知道她不是十洲三岛的人。从那天起。他就一直担心某天她会消失不见。这不安是从心底涌出地。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他把她困在修罗微芒。固然是要保护她。不让她卷入这场战争,但另一方面。也是怕她会突然消失。
那么现在,她如何了呢?
照理说。她应该还平安的呆在修罗微芒,但不知为什么,几天前他开始莫明其妙的心慌,感觉她的心意又感觉不到,想回去看看却又不能,不禁心烦意乱,不知道她又玩了什么花样。
「王,有人求见。」正疑惑着,门外传来通报声。
魔道、鬼道大军围困三道联盟,他和暗处、马小甲、魔道三人组各守在北山王宫外的四个小镇中。
花四海略一蹙眉。不知道这个时候有谁会来求见。感觉一下房间外的气息,他的眉头蹙得更紧。因为他知道了,罗刹女来了。
也因为是她,镇外的守卫才会放行吧。
「请。」他应了一声,把虫虫地链子妥贴的贴心放好。
门开处,罗刹女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
面对着这绝代佳人。看着她略显憔悴和风尘的面色,花四海内心一阵愧疚,恨不得立即为她死了。好报答她千年的恩情。
只是,心中那百转千回的柔情却一分也没有起伏。似乎被冰封起来。
罗刹女初见花四海也有些愕然,那天被救之时匆忙。除了听到他一句:「你仍是我的妻」外,也没说过什么话,这些天想来想去,只有内心中一个声音反复想起:不要违背他。不要让他受伤害,一切顺从于他!
除此之外,仍然是一片空白。
此时面对面,感觉眼前之人是如此熟悉,可是又如此陌生。她甚至有些怕他,不明白虫妹妹为什么在谈起他时一脸的温柔、羞涩与深情。
这男人,目光如此之冷,浑身上下都犯着杀意和煞气,让她情不自禁想远离。回到等在镇外地苍穹身边。
有苍穹在,她才感到安全,他就像苍天大海一样广博,温暖而自由。没有任何束缚和限制。那是她从没感受过的世界。
花四海咳了一声,打破两人间尴尬地沉默。
为什么和那丫头在一起时就没有这样的局促之感呢?和她在一起,虽然她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时有些闹腾,但他却感觉很自然、很舒服、很平静,似乎还很——幸福?
「不在修罗微芒修养,来这里做什么?」他想了半天。才勉强问出一句。
罗刹女低下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说她是想来入他的梦,好想起自己的前尘往事吗?事实上她是有些怕地,假如想起的事是让她厌恶的,怎么办?如果想起来的事会让选择离开苍穹又怎么办?只是想想,她已经舍不得了,为什么非要想起来?
「我——没事,就是来看看。」她忘记了苍穹教她的话,慌乱之下随口乱讲,「我见到虫妹妹,她很想你,她——我是说——我不想呆在修罗微芒。」
花四海一呆,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他不想让虫虫独自面对罗刹女,那样她会误会很多事情,说不定还要和他大闹一声。他对罗刹女是承诺,是恩情,但他一定要还。可是虫虫——
「西贝到了吗?」他问。随即想起罗刹女可能不知道他的军师。解释道。「就是那个很漂亮、衣着很讲究、很喜欢装腔作势的人,」
罗刹女茫然摇了摇头,花四海看在眼里,心头没来由的乱跳。
这个时候,西贝应该到了修罗微芒了,为什么罗刹女没有看见?是他们错过了,还是出了什么事?也许应该再派个人去看看。
他想开口叫外面的魔道守卫,可罗刹女却开口了,说话很快,似乎要下定什么决心。晚一步就说不出来了似的。「我能留下来几天吗?就几天。保证不会乱跑,不会麻烦你的。」
花四海再度愣了,但随即点了点头。
也好,他可以趁机打听一下罗刹女和那丫头见面的情景,然后以水心绊呼唤西贝,看他跑到哪里去了。
4-65 我爱过你
以水心绊联络过西贝,得知虫虫还呆在修罗微芒,花四海心下稍安,从没想过做为虫虫守护者的西贝有可能会为虫虫打掩护,对他撒谎。
而魔道和鬼道大军对三道联盟的围困还在持续,包围圈在不断缩小,三道联盟生存的空间也越来越狭小。结界更有有虚弱的趋势。他们派人突围过很多次,但都被魔道和鬼道大军挡了回去,这样一来,优势彼消我长。形势对三道联盟极为不利。
在这大大小小的战斗中,花四海一直没有出手。
他在等。等宣于谨和北山淳现身。
等待,对他而言已经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了,一千年了,他坚信很快的,他千年前的失败,千年的耻辱和仇恨,会尽数得到偿还。但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却并没有畅快之感,或者因为对那丫头,他总有一份悬心,不能把全部精力集中在战事上。
西贝曾经说过,经过了这千年,经过了那无法形容的痛苦转生,他似乎为的不是要救罗刹女,不是为了报仇,更不是为了平息冲天的怒火,而是为了等待虫虫的出现,好让她填满他的心灵。
她做到了。
她把他的心满满占据,再容不下别人,就算他几番试探自己的心,也没有发现对罗刹女哪怕有一点情人间的感觉,对罗刹女的憔悴,他只有愧疚和不忍,不像虫虫受伤时,他的心都扭痛不已,恨不得以身相代。
所以。他两难,千年来从未这样为难过。承诺,他必须遵守,可是心却约束不住。但意外的是,他发现罗刹女很可能忘记了他是谁。
在救她出来时。他有过怀疑,但总以为那是她暂时的茫然,没想到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记起他,这让他不知是喜是忧。
不过。这对乱麻一样的局面并没有帮助,就算罗刹女记不起他。他对也还是要照顾她。事隔千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这一切对罗刹女而言都是陌生。她宛若初生的婴儿,他怎么能丢下她不管!
还有承诺!承诺!身为一个男人必须遵守的承诺。如果他是个失信之人,也不配虫虫这样的挖心挖肺的爱他了。她爱他,绝不会是一个卑鄙小人。
其实在他眼中,罗刹女何尝不是变了呢?变得就像另一个人。前世,她大自然温婉娴静,但她毕竟是魔道的魔女,一道之主。坚强和独立一样不缺,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
而如今的她,根本简直不谙世事,柔弱纯真,我见尤怜,不再是原来的魔女罗刹了。
他一肚子的疑惑,而罗刹女也是一样。两个人。在这几天里每天面对。试图记起对方。感受对方,但却感觉熟悉渐渐远去。陌生感却越来越浓了。心里心都想着另一个人。
原来。相处并非会让人亲近,也有可能会越隔越远,这一切取决于心灵贴近地是谁,那是不受理智控制和自我约束的。
这感觉让罗刹女想尽快离开,可是当她想不告而别,试图悄悄绕过守夜的魔兵和鬼兵,跑到会镇外去见苍穹之时,却又停下了。
她来,就是为了入这冷酷男人的梦。从他的记忆中回想起自己的前生。可是她怕这个男人,好几天也未敢进行,但她能这样逃避吗?假如不明白自己曾是谁,曾经做过什么,怎么能有一段新的人生。就像苍穹说的,不回头去看,也不会辨别前方的路。
这男人一向少眠,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知道他的作息习惯,有时候还莫明其妙的知道他要做什么,可这些事就是很自然的涌上她地心头。
这也让她害怕。因为这证明他们曾经很熟悉,很亲近。假如她真是他的妻子,那她要怎么办?
带着这种忐忑的心情,她悄悄来到花四海独住的一处大宅之外。抹去自己的一切声息。
此时,夜已经深了,但即便房间内的男人睡着了也能保持着警惕,他天生极其敏锐。拒绝任何东西的靠近,只要距离他近了,他就会立即醒来,哪怕是一阵风。
所以,她没有敢进宅门,只站在高高地院墙之外,谨慎的、迟疑地、万分小心靠近一口水井,先以一层结界隐藏和保护自己,也防止被打扰,然后施展入梦术。
不管被施术者有没有梦,她都能潜时对方内心中最深的地方,看到边他自己也看不清楚地东西。
在做这些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忽然闪回一些模糊的画面。她看不清楚,但是奇怪的明白,能够接近他的内心而不会遇到危险的,大概只有她了。
不是他向她敞开心扉。而是因为她是一个绝顶高手。而他不会伤害她。她的前世,居然是一个法力强大的人!魔女罗刹!虽然比不上冥王信都离难和天帝宣于谨,却也是一道之主。
这两个名字和一点其他信息窜入她脑海的时候,罗刹女吃了一惊,还没有入花四海的梦,就已经感觉记忆的潮水汹涌而来,似乎要把她淹没。
她再度迟疑,但最后还是咬牙进行,决定面对自己的从前。
月光下,冥王殿下所独居的大宅之外,水井边上,路过的巡夜守卫什么也没看到。但只要他们走近一些,就能看到那口水井中倒映的月亮奇异的变成了淡红之色,好像有伤心花在盛开。
隐身的罗刹女有如一尊雕像,还原了她在天影穹顶上的模样,一动不动,因为她的灵魂已经进入了花四海的内心世界,把所有的一切窥探干净。
她会入梦术,这个术法可以使她能读懂所有人的内心,但她很少用,就算信都离难那么沉迷于术法修炼,她也只教了他一点皮毛,因为她觉得每个人的内心都属于自己是不能任人自由来去。可是今天她不得不做。
四野寂静,月色清幽,没有人知道罗刹女正在经历的一切。而当她被迫收回法术。宅门突然大开,信都离难,或者说是花四海闯了出来。
他太强大了,又会一点入梦术,所以不过片刻就被惊动了。这一点时间,只够罗刹女浅浅一探,但这已足够。
而假如,她还在梦中时。他以意念杀她。或者她不会有这样锥心的痛了。
「我想起来了——我爱过你。」她微笑着看这天下绝顶的男人,略带着不知所措的走了过来,只感觉痛彻心扉。脸上泪水奔流,而身体内却空荡荡的,好像这一千年的风霜把她吞食了个干净。
「我等了你一千年,可是你为什么爱上了别人?」她仍然笑,却如泣血,「那么爱那么爱,梦里心里全是她。连一个站立的位置也不给我。为什么?!」
4-66 背叛到底
花四海无言以对。
对罗刹女,他的心意从来都很平静,没有对虫虫的那份在意,好像有一团火在胸中烧。可是既然千年前他答应了婚事,做出了承诺,那么无论如何,他爱上了虫虫,都是对罗刹女的背叛,尽管他从未预料到虫虫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然后毫不客气的占满。
那是天地间比自然之力还要大的力量,他拼命挣扎过、努力过、排斥过,拒绝过,但他法力不够,无法抗衡,也不能挽回自己的心。
当虫虫嫁给北山淳的时候,他根本受不了,不能容任何一个男人对她染指,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在这件事上,两个女人都没有错,错在他。
而背叛,对于他而言是双重的。娶了罗刹女,他背叛了虫虫的心,背叛了对虫虫那份浓得化不开,斩也斩不断情;娶了虫虫,就背叛了罗刹女千年的牺牲和山海一样的恩义。
一个是他心坎里的人,一个是给他重生的人,要他怎么选?而他虽然困着虫虫,说要让她当他的侧妃。但他其实心里明白,这样的安排,两个女人都不会接受。
虫虫早就说过,她不和别人分享丈夫(她称之为老公),她宁愿远走他乡,默默爱着一个人,也绝不要放弃尊严的、不平等的爱。
她的话有些惊世骇俗,让他不甚明白,但那丫头从来都是嘻嘻哈哈的,唯有说这个话时分外严肃,所以他明白,这是她的坚持,是无法改变的。
对罗刹女而言,历尽了千年痛苦,如果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面对丈夫有了第二个女人。而且对那侧妃有着无尽的宠爱和温柔。她又要如何自处呢?就算再大方、再有气度胸襟的女人,牺牲后的收获是如此,也是很伤人的。
所以,天大的错都在他。他不该把虫虫放在心里,虽然他情非得已,虽然爱上她时,他忘记了自己的前生。可就是因为他的情不自禁、他的无法把持,结果伤害了两个女人。
现在怎么办?
他没有给过虫虫三媒六礼的正式婚约,但却是心里无言地承诺,是什么也无法改变的。而罗刹女是他天下见证的发妻。对他又有重恩,做为堂堂男人,绝不能背信弃义。
难道要背叛到底?!
这想法令他一惊,目光一扫,就见罗刹女痛楚的眼神一直定在他的身上,在两人目光相对的一刻。他突然做出了决定。
这不是个好办法。甚至是个最差的方法。但如果他不能放弃对虫虫和罗刹女任何一个的承诺。如果选择一方都对另一方是巨大的伤害,那么就让他能保持公平。如果这阴差阳错是惩罚。就让所有的罪责就让他来承受!
从来,他都是天下的第一恶人!那么继续做下去吧!
想到这儿,他目光沉淀了下来。静静的望着罗刹女。
见到他的神色,罗刹女心中一惊。却没有前生见到他时心跳欣喜的感觉,只感觉要撕扯掉心头一块腐肉一样。不疼,但是被牵拉得难受。
「你要——休掉我吗?」她问。
在她看来。信都离难,或者说这一世的花四海一定会这样选择的。因为在他梦中,她看得太清楚了。他心里除了虫妹妹,没有别人。她不在意男人三妻四妾,反正男人都是如此,但是她所他只想着别人,根本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花四海没有说话,只是一掀衣摆,屈下了他尊贵的膝盖,跪在了罗刹女脚下。
他是如此高贵和强硬,对天地也没有低过头,可是他欠眼前人太多,面对着让他重生的人,他是卑微的奴隶。
罗刹女没想到他这样,吓得向后连退了几步。上一世所具有的外柔内刚的性格迅速退去,变幻成这一世温柔顺从的脾性。
或者,她已经不再是罗刹女,而是新的一个人了,所有的愤怒和悲伤,都是上一世的记忆而已。
「只要你活着,你就在我的保护之下。」花四海缓缓开口,一字一顿,「不管是千年万年,而我再也不会允许自己忘记。你记着,我的命是你的,你让我生就生,让我死就死;让我灭绝人性,荡平天下;让我毁天灭地,杀上九霄,我也会照办。我属于你,只要我活着,就听从你的差遣。可是我不能娶你,因为这里——」他摸摸自己的胸口,感觉说出这番话,胸腔里空白一片,「我的心已经让人拿去了,就算她还给我。我也收不回了。」
罗刹女震惊的望着他,心中还是没有痛楚感。只喃喃地道:「那虫妹妹呢?」
花四海没说话,但眼神痛楚。
罗刹女苦笑一声。不必说了,她全都明白。这男人不肯娶自己,已经证明了对虫虫的一份情。
「如果我要你杀了虫虫呢?」她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恶念。前世今生两个女人的灵魂在她身体里摇摆,还掺杂了一份不熟悉的非善之意。
「我照做。」花四海咬牙道,「可是我会随她而去。」
要被杀?那丫头不会抗拒的,只会嚷嚷着怕疼。他太了解她的个性,如果这能使两人在一起。她跑过来杀了他也很有可能。
「一起修鬼还是一起转生?」她的恶念扩大,成了讽刺。
花四海没有回答,心中却回忆起对虫虫说的话:来生,我将留着空白等着你,在遇到你之前,不和任何一个女人说一句话,哪怕是我的母亲。
原来还是无法抓住今生啊!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期望死亡,长长的生命有什么意思,假如你不能留那个让你平静和安宁的人在身边。
「那好,早上到镇外的小山来,我来告诉你要如何杀了虫妹妹!」罗刹女心头酸涩,却没有了泪,转身大步跑开。
花四海没有追。
罗刹女苏醒了,那么这个世界上能伤害她的人就没有几个,宣于谨又被困着,所以他不必为她的安全担心。
但他的心很混乱,不知道自己又重背叛是对还是错。
他生来就是个绝烈的性子,做什么就是什么,从来没有这样犹豫过,人家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还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如今他要面对两个,那为难比之征战还要困难。
他站起身,慢慢回到宅内。
一抬眼,正看到那串红色的链子在枕头下露出一角,仿佛那个丫头就坐在那儿对他微笑,让他的心瞬间柔软下来。
不管是对是错,已经做了,慢慢偿还吧。
4-67 情之一吻,无法强求
罗刹女狂奔到镇外,一路上的巡夜守卫只有惊愕,却没有阻拦。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都知道她是未来的冥王妃,也是魔道的首领,哪有人敢问她一声要去哪里?
她胸中乱成一团,又酸又热,根本不能思考,只是想找到苍穹。似乎在他身边,她就会很轻松,这些沉重的过往就会如烟云,风吹便散。她甚至没想过为什么要找他,向他靠近只是一种本能。
远远的,就见山脚下的大青石边,有一个人半仰半卧着,衣衫也是半敞,正对花饮酒,举头赏月,那份悠闲与娴雅,让人恍然觉得天下根本没有什么战事。十洲三岛也没有灾难,让人觉得人生种种烦恼有如镜花水月,一切皆空,唯有花月酒风、快乐逍遥才是生命真谛。
她停下脚步。不忍打扰这副月夜美景。只这么看看,就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
「不过来吗?我等你好久了。」苍穹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因为运用了法术,声音不大,却尤如就在她耳边,亲切而温柔。
「我——」她吐出一个字,后面却说不下去,好像有什么梗在她的喉咙。
「你记起来,对吗?所有的一切,因此你很气愤,很伤心,感觉经历了一场噩梦。」他再问,似乎什么都明白,之后把酒壶收了起来,人也站起。
「你怎么知道?」她惊愕。
难道,他看见了吗?看到她那样可耻的行为,简直像个小人!
苍穹轻轻一笑,「你的脚步滞涩,你甚至忘记了可以御器而飞,居然用跑的,可见你的心早就乱了。」他说着腾空而起,轻轻巧巧落在罗刹女身边。然后,出其不意的,轻柔的抱住了她。
罗刹女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想推开他。却终于没有,反而沉默地抓紧了他的衣服。
从天影穹顶之上。她初初苏醒之时,在那无尽地黑暗之中,第一天和她说话,就是这个男人。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似乎一辈子都泡在酒缸里,但是很好闻,有一股微甜的醺意。
那时候。她一点事情也记不起,甚至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所以很害怕。
可是他说,名字身份不重要,是谁也没关系。现在认识了谁才是关键。我叫苍穹,有事你就叫我好了。
从那天起。她总是苍穹苍穹的叫,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对一切好奇和恐惧时,都要问他。慢慢地,她记起了自己的身世、名字、法术。却记不起其他。
她很焦急,他却说不用努力想。顺其自然好了,我们仙道追求的就是这些。强求反而易损。从那天起,她知道他是仙道天门派的人。而他似乎很高兴有人和她说话,讲了好多有趣的事情给她听。有很多是她从来没听说过地,他还总说万一皆无谓,顺从心意和善意。就是追求的极道。
她很欣喜,确信这些经历是她从没有过的,她第一次明白,人原来可以这样活着。现在想来,和苍穹相处的那些黑暗的日子,居然是她所有记忆中最快乐的。
那日子虽然短暂,可她心意悸动不止。对他有了情意。感觉他似乎也有回馈。后来,他们突如其来的分离,连一句道别也来不及。信都离难像个掠夺者,没有预兆的出现。没有预兆的把她丢在修罗微芒华丽又寂寞的宫殿中。
思念很长。可是时间不久,她认识了虫妹妹,并由这个抢了她夫婿的姑娘带来了苍穹的消息。最后更是带来了他。
修罗微芒所在的白石山下,一缕法术化为酒气弥漫,她呆在深宫之中也发觉了,于是火速下山,无人敢拦。而相见,如此开怀,相处,甜蜜自然,发也甚至觉得他们是天下间的有情人。生命本应该如此。
只是一直以来。他们发乎情、止乎礼,彼此间连指尖发尾也没有碰过。此刻他突然抱她,让她觉得意外又紧张,可是他身上的酒气如此好闻,他地臂膀如此温柔。让她不想抗拒。仿佛又能回到了那温暖的黑暗之中。
那个男人、她的前世夫君、冥王信都离难,这一世的魔王花四海,从没有这样对过她。纵然她曾经那么爱他,他也没有哪怕一丝的温柔,只有温和与信任、有礼而孤淡。
她明白他是不爱她的。但是她迷恋他那样高贵沉着的男子,所以答应了亲事。她以为她可以用尽温柔,慢慢使他爱上她,真正把她当做妻子。可是她没算计到,神魔的生命虽然很长,但意外却是很快,一场由妒恨而起的灾难。分隔开了这场她强求的缘份。
纵然她甘愿为他牺牲又如何?纵然他在死前做出了那样让她幸福承诺又如何?他会遵守承诺,可是她得不到他的心,那是承诺也无法办到的事。
这世上,唯有情之一物无法强求。
不得不说。她妒忌虫虫。为什么她可以让这千年不动的冰山融化?为什么她可以进入他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除此之外,她惊异的发现她并不伤心,只是又羞又愤,想为自己的千年黑暗讨个公道。
「你没发现我变了吗?」舒服的偎在苍穹怀中,她没有罪恶感。既然信都离难能爱上别人,为什么她不能?!
「变的只是心绪罢了。」苍穹淡淡地道,「一个人没那么容易改变。」
「我不想瞒你,我没有你想像的那般好,因为刚才我才想让信都离难杀了姚虫虫,是真的这样想。我起了最恶毒的心思,我想让他们爱不成。让他们也痛苦一千年。就好像我承受的一样!」
说着这话,她试图挣开这拥抱。以苍穹这样潇洒狂放的性子,只怕听了这话会厌恶她吧。但是她不能骗他,也许她就是一个坏女人。
可是苍穹没有放手,「正常啊,没有反应才奇怪呢。千年的记忆一下涌进心房,当然会受不了。没有人规定你一定要大方,喜怒哀乐你也应该有。所以你不必自责。」他依旧淡淡的,还笑了一下,似乎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如果说你恶毒,天下就没有好人了,其实你只是需要平静一下。」
听他这样说,罗刹女感觉到了平静,心情变得妥贴舒服,对自己冒出狠毒念头的憎恨,对以前牺牲不甘,似乎有些觉得无所谓了。
于是她哽咽了一声,「那——我怎么办?他——很爱你的师侄女。」她叹了口气,心里终究有个死结解不开。
4-68 不要为记忆而活
「那要看你怎么看待这件事了。」苍穹这时才放开怀抱,声音变得冷静而理智,不再是那种带着情谊的温柔调子。
罗刹女只觉得身子一空,继而一冷,突然感觉很慌张,比知道信都离难深深的爱着虫妹妹时还要慌张和恐惧,似乎要失去什么。
如果他不理会她了。要怎么办?信都离难说不娶她时,她也没有这样的害怕感觉。
「你厌恶我?」
「不。 」苍穹摇头,非常坚决,「知道吗?一直以来,我觉得你太完美了。这样就缺了一份可爱和可亲。而现在我倒比以前更喜欢你。但是这件事,你必须自己选择,没人能帮得了你。你要学着为自己而活。比如,在你面前摆了两瓶酒,一瓶是陈年美酒。一瓶是新出窑的佳酿,看你要拿哪一瓶回家。如果选了陈年烈酒,你做好宿醉头痛的准备,如果选项了新窑佳酿。就要放弃你为那瓶烈酒付出的所有心血。」
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怎么选。」罗刹女苦笑一声,之后把头垂得很低,「我比较喜欢新窑佳酿,可是我为那坛烈酒付出了一切——我不甘尽。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我的心意要被轻贱?」
「觉得自己无怨无悔爱着一个人,为他付出了一切,不求回报的为他。结果却被背叛了。是吗?」苍穹叹了口气,「你啊,如果真的无怨无悔,真的不求回报,现在又为什么不甘呢?」
罗刹女愣了。从没想到这个问题。
只听苍穹继续道,「你不能要求自己这么伟大,付出后要求到回报是应当的。但既然如此,就没必要为自己感到委屈,只当花了钱。结果却没买到东西不就好了。你看,这事情多简单。我早说过,万事问心、万事求心、不要耿耿耿于怀以前、不必计较得失、这样最是快乐。」
这番话有如醍醐灌顶,让罗刹女混沌不明的心下一片雪亮,虽然还在混乱中,但心底所有隐藏的东西已经被照得清清楚楚。她愣了。只觉得明白了一些事情,却又抓不住,只茫然的呆望着苍穹。
苍穹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神色宠溺。这是信都离难从没有对她有过的表情。
「人要往前看。当然你想陷在过去的泥潭里也由得你。」他的掌停留在她的脸上,「你可以放弃神仙的日子,惩罚别人也惩罚自己,也可以活在记忆之中。但你记着,强求的东西是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你要确定这种强求值得你放弃幸福。失去当然痛苦,但假如那是你心上的腐肉。留着只能徒增痛苦,不如快刀斩掉,血尽了,就会有新肌肉长出。再记着。这是你的命,你的路,不必为任何人做出决定。只为你自己。而我——」
他忽然一笑,「当然希望你抛弃信都离难。这样我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瞧瞧,我也有私心。这样我才是个人。你自己想想吧,不要想别人。不要想得失,只想着自己地心就好。」
罗刹女茫然点头。其实心里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有脑海中苍穹的话不停回响。
她需要安静一下。
是啊,她需要安静一下。刚才在入梦和出梦的一瞬间,她几乎什么也没想,只想别人的罪,只想为自己的痛苦得到报偿。
缓缓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把刚才和信都离难所说的一番对答全告诉了苍穹。
「看吧,信都离难并没有背叛你。」苍穹温言道,「他爱上我那师侄女的时候,已经忘记了前生,而当他记起。他选择了遵守承诺,放弃虫丫头。也许你会觉得他这是双重背叛,可是从另一方面考虑,他是双重遵守承诺,既守着自己的心,也成全了照顾你的诺言。
你呢?其实要选的只是要前生还是今生的问题,夜还长,慢慢想吧。我相信到天明时分,足够你想通的了。」
说着,他一弯身,把罗刹女拦腰抱起,看着她的局促,他笑道:「我这是再为自己努力呢,如果你喜欢这温存,很可能会选我哦。」他半真半假地说,之后腾身而起。把罗刹女放在那块青石之上。
他想离开,让罗刹女静静。可她却抓着他袍袖,他只得立在一边,看她陷入沉思。
罗刹女从来都是凡事闷在心里。不想让人知道她,但在苍穹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她什么也不愿意隐瞒,只想放松自己,喜怒哀乐都表现出来。
所以,当她细细回忆一切,当她在感情中纠结。当她在前生与今生之间挣扎。当她衡量她的爱意,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万千,各种复杂的情绪都表露了出来。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但说来容易,做来却难,纵然那前生地过往没有一丝的两情相悦地欢乐和幸福,但是掏心掏肺的付出了,怎么能轻易抛却?
眼看着天色快亮了,她还是犹豫不决。舍下苍穹,她想想都心疼,可是放弃信都离难,她千年的情又算什么?难道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苍穹说的话,她都明白,只是决心难下。
「他来了。」正当她柔肠百转之时,苍穹轻轻地道,似乎还叹了口气。
罗刹女抬眼望去,就见信都离难(花四海)稳步走来,高大挺拔的身姿伟岸如山,宛如战神,俊美的脸上,表情一如往昔,平静而冷漠,昨夜那一点感情波动完全消失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这个高贵的、天下间绝顶的男子,也许,只对虫妹妹时才会失态吧?
她感到莫名的悲哀。而花四海则在十丈外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苍穹,看到了他和罗刹女之间的亲昵模样。这给他的震惊非同小可。
罗刹女来的这几天,他感觉出她总想跑到镇外去,但没想到这里等着个人,还是男人。震惊之余,他隐约有些惊喜。
罗刹女是个高贵矜持的女子,能和一个男子这般亲昵,关系自然是不同。
可是这太意外了。完全预想不到。
「罗刹——」他叫了一声。
罗刹女像被电到一样,腾地弹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被人捉奸的慌张,情不自禁的向苍穹身后躲。
苍穹本想让她自己决定,让这一对千年的婚约夫妻好好谈谈,见罗刹女这样,知道她自己不行,只好开口道:「魔王殿下,或者我该叫你冥王殿下,我打算娶你的老婆。
他说得如此直接,如此惊世骇俗,把花四海和罗刹女都吓了一跳。
释然中有些不安,生怕这是对罗刹女的伤害,花四海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也难以决定。
他看向罗刹女,见她小鸟依人一般偎在苍穹身边。似乎颇有情意,不禁感到奇怪,不明白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有情的。
是情意吧?应该是,自从爱上虫虫,他明白面前两人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罗刹——你的意思呢?假如你不愿意,我当场宰了这个人!」半晌,他才问出这句话。
4-69 盖世英雄
所有的问题都抛到了罗刹女手中,她害怕做决定,可是当花四海问起的一瞬,她心里突然明确了,就好像一阵风吹散所有的阴霾。
「我不想活在记忆中,我想重新活一遍。」她忽然说出话来,声音坚决得连自己也意外。
看着罗刹女从拉着苍穹的袍袖改为挽着他的手,花四海终于看明白了,虽然他很疑惑这突然转变是怎么发生的,但昨放还是困局、死局,如今情势急转直下,他除了惊讶。就是惊喜和放松。
对罗刹女,他仍然是一生负疚,只要她有要求,他一定会为她做到。但是,终于,他可以坦然面对虫虫了,他终于堂堂正正的娶她为妻。
「昨夜的誓言还算数,我一生听任你的差遣。」他郑重承诺。
罗刹女心中空荡荡的。似乎抛弃了一切,留下空白等着新的日子来填充,那感觉虽然难受,可又充满希望,「现在为我做一件事,我们就两清了。」她从没有这样确定过。
「讲。」
「停止这场征战,只等在这儿,困着宣于谨就行。」罗刹女道,「实话对你说,我心中已经无恨,而虫虫已经离开了修罗微芒。是我放走的她。她去无穷山找迷踪地了,目前也有了眉目。她不愿意你杀孽过重,等找到迷踪地,宣于谨和北山淳就失了所谓正义的理由。那时,我们就能用其他方法让他们受到惩罚。」
花四海才震惊了一下,现在又来了一次,不过后一个比前一个强烈多了。他差点冲上去,拉着罗刹女询问,但却只能死死站在当地,因为用力过大,脚已经深陷地面之下。
那丫头跑了吗?寻找迷踪地是太危险的事。况且十洲三岛的倒转已经开始。普通百姓早就受了影响,不出几日就轮到法力低微的人了。没有修罗微芒的结界保护。她会受到伤害!
为什么她总是要有自己的主张?为什么她不能等他几日?要知道宣开谨坚持不了多久了。
或者,她也是这样想他的,或者她觉得等他杀了宣于谨,再找迷踪地会死伤更多百姓,时间也会来不及,从而加重他的杀孽。可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明白。有时候以杀止杀是一种必须!
现在要怎么办?如果立即去找她。自然可以保护她。但他一走,宣开谨必定跑出来,以后还不知道要想出什么办法来对付他。
针对他也就罢了,假如宣于谨又对他身边地人下手怎么办?比如虫虫!
「不杀宣于谨、北山淳之流,有了迷踪地,天下也未必太平。」他锁紧眉头,愤然转身,「我立即就去无穷山。帮我盯着宣于谨,捉了虫虫回来,我再去杀这卑鄙小人!」
「你不明白吗?」在他抬步之前,苍穹抢道。「上次的十洲三岛大难。皆因征战而起,你法力无边,但与那两个卑鄙小人大战,可能惊动远在无穷山的迷踪地。若真如此,谁有把握沃土变焦土之前拯救万民?虫丫头一心只是为了减轻你的罪孽,难道她不知道此时止战,会给那两个败类喘息之机么?两害相权取其轻。你纵然是两道霸主,却不如一个胡闹的丫头明白事理。」
花四海身子僵住了。
是这样吗?他没想过那么多,在他冰冷黑暗的心中,只有虫虫那一道光而已。而她。却为他着想那么长远。杀孽算什么?他从不在乎,可是她为他想到了。
「事已到此,即使只围不打,也未必就是上策。」他思虑片刻就做出决定。因为虫虫比一切都重要。他要去保护她,可是又怕放过宣于谨,给虫虫留下以后的危机,「我一走,宣于谨必动。那时,如果他来破坏寻找迷踪地之事又能如何?」
「我师兄师弟尽在无穷山,你当他们吃素的吗?」苍穹傲然道,「只要大家一同用力,还怕天下不太平?天下太平了,几只宵小又能折腾出什么?恶人做事,必利用乱字罢了。」
「再说,我和他——苍穹可以帮你守阵。」罗刹女接口道,「别忘了,我的法力虽不及你一半。但和苍穹联手,加上与白沉香里应外合,还是可以和那宣于谨还是抗衡的。你去找虫妹妹吧,我们一定可以等到你回来。到时候。事情一并解决,只要不再失去迷踪地。只要不让百姓为神魔间的争斗而受苦就好!孰轻孰重,你心里应该明白。」
花四海北对着苍穹和罗刹女。本来想也不想,立即要抛弃下一切去保护虫虫的,可是却站着不动。
「怎么了?」罗刹女问。
「晚了。」花四海吐出两个字,声音中有些遇到强敌的兴奋,又有些不能去立即救人的焦虑,「宣于谨破界而出了。哼,这是他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
他冷笑数声,「我会速战速决,然后就去无穷山。等我杀了宣于谨,其余就交给你们,你们一定护住北山王宫中那块天影穹顶之地,虫虫找到迷踪地,就是要定它在那个地方。」
罗刹女和苍穹吃了一惊,同时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异像。以小镇的上方为界,一半是天色时轻浅干爽的淡蓝色,令人心旷神怡,另一边却是灰蒙蒙的,隐隐散发数道黯淡赤丝,一个个风涡把云朵集中在了好几处。好像前空中有好几张模糊的脸,在不怀好意地俯视下方,看来令人烦心欲呕。
「宣开谨的结界支撑不住了,他只得铤而走险。」苍穹冷笑一声,「机关算尽的人,却不得不出力来拼,真是笑断人肚肠。假如有一分办法。以他之性格也不会出此下策,可见已经到是强弩之末,哈,这一战输赢之分,高下立辨。我们瞧热闹去,顺便帮我掌门师兄一把。」
他握紧罗刹女之手,只觉得生平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过。
乾坤碎玉壶中尚有余酒、天下间第一美人决定了跟在他身边、马上能亲眼目睹一场两大绝顶高手间的对决、还能让掌门师兄愕然,甚至生一点气,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
眼见此时的花四海已经没有了踪影,他拉着罗刹女快速赶上。
心里念着:虫丫头啊虫丫头,蚂蚁啊蚂蚁,你可知你未来地夫婿是盖世英雄,可惜你看不到他手刃仇人的这一场痛快之战。
4-70 高手对决(上)
小镇距北山王宫很近,从镇子的西面出去就能看到被无数草木兵和巨大结界保护着的北山王宫。
因为被困日久,结界出现了无数道裂缝,本来无形之物,却在晨光中隐陷透出形状,有如一把巨伞笼罩在北山王宫上空,那些裂缝就像伞骨一样。
看到这个情形,苍穹不禁心中冷笑。
宣于谨一生都在别人面前展示完美之姿、优雅之态,从容不迫的举止,面面面俱到的为人处世,可如今被花四海逼得狠了。居然可以以如此狼狈的模样示人。
这可真是强势敌不过情理,如何的机关算计。陷害他人,到头来终究是要偿还的。
地面上,魔兵和鬼兵横向列队,把北山王宫的东出口团团围住;半空中,风去滚滚,灰中夹红的云气四散翻卷;云层之上,有两群人御器凌于云端,彼此对峙着。
一侧,是单人成群的花四海,他手持冰魔刀,黑色身影不动如山,强大的气质震慑得那些云雾片缕不近他身,只在外侧形成气旋。
他的手中,冰魔刀嗡嗡鸣响,颤抖不已。几欲脱手而出,浓烈的杀意和狂野性散发了出来。这无尚的法定不驻和主人心灵相通,更知道眼前一战是主人的千年之愿,它自己也强烈的渴望着敌人的心头热血。
他的肩上,锁麟龙散发出迷雾般的淡银光芒。盘绕在他周身。起伏扭转如游蛇一般,锁环之间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穿透风云雷动之声,遍洒到地面上。
而另一侧。则真真正正的站着一排人,有十几个之多。为首的是宣于谨。后面跟随着北山淳和仙道的几派首领。各人手中也拿着自己地法宝,可是这么多人站在一起却给人落了下风之感。因为他们身边的徘徊云雾不能被逼退,随着狂风四处飘散。使这些人的身影若隐若现,虚浮软弱。
「哈,他连脸面都不要了,居然和别人联手对敌,胜负已定啊。」苍穹喃喃自语,「还好,我那掌门师兄见机聪明,没有掺和这档子事。不然一世英名一朝丧。众人袭魔而大败。说出来可是不好听。」
「他——能赢吗?」罗刹女有些担心。
苍穹伸手握住她地柔荑。笑道,「花四海必胜,倘若没有意外,宣于谨也要去经历重生了。来,我们在一边看着,这样的高手对仗可是千年难得一见地。」
罗刹女相信苍穹,但总有些不安似的。柔顺的和苍穹退远了些。找到最好的角度仰望天空。
只见天空中的气流越吹越强。从花四海身边形成的强大气旋,慢慢向敌对的侧卷去。气旋每前进一分。另一侧的人就难受一分,似乎被顶得喘不了气似的,当气旋推进到两队人中间的地方,有的人连法宝也拿不住了,衣衫手臂皆向后扬起。
到此时,对峙地双方谁先动,就是谁输了一分,可是宣于谨支撑半天。终于还是一抖手,一对紫色手形的武器出现在他掌中,中间以若有若无的韧丝相连。正是他的法宝纠连锁。
他一动,其他人也动了。
北山淳双手结着法印,大喝一声「穷奇!」之后剑指花四海。
眨眼间。一股强力旋风带着浓烈的腥气吹了起来,接着一头异兽出现在北山淳身后的半空中,外形就像一头巨牛。却长着一身刺猬似的毛,出现在半空后仰天嚎叫,声音就像是凶犯的獒犬,震得地面上地人都耳鼓发疼。
紧随其后地是各色宝光掠过天际,每个人都凝法力于器,对着在他们心目中最强大的敌人,黑暗的势力,让十洲三岛不得安宁的大恶人!
花四海冷哼一声,极之轻蔑,一手握住肩头锁麟龙的一端,另一手缓缓抽出冰魔刀,指着宣于谨,「是非对错、荣辱功过,于千年岁月不过是一晒,今天一起了断个干净,从此两不相欠,相忘于心。来吧!」
话音未落,宣于谨一语不发,突然不告而战,单掌声雷动一挥。
他一边的人好像合先商量好了似的。手中法宝尽数祭向半空,十数道彩光从悬在空中的宝器中迸射而出。形成或长或短、或强或弱的光束,一圈一圈地围住了花四海身边荡起的银光。前端紧紧收在一起。尾部张开,就像一只竖起了长刺、准备要攻击敌人的刺猬。
「今天我要除魔卫道。」宣于谨高喊一声,那刺猬光球向花四海猛然撞击。
不过他们攻的虽然突然,但花四海早有准备,锁麟龙一甩,在身外一丈竖起紧实的银光之壁,把那刺猬状的彩光挡在了外面。
不过双方这一攻一守全都催动了法力,所以半空中出现震耳欲聋的铿锵之声,伴随着猛烈撞击的火花、火星,四散飞溅,对决之战正式开始。
接连几次,刺猬光球和银光之壁从各个角度互相撞击,一个想突破,另一个绝不给机会。攻守激烈无比。地面上的人只觉得被空气中扑面而来冰冷的气流噎得差点喘不过气,而四野震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好像天空中滚过一边串的闷雷似的。
几招一过,花四海转守为攻。左手迅速拈诀撤下银色光罩。锁麟龙也不知道被他收到了哪时,而他右手之刀幻出刀光,硬桥硬马的直接对上彩光组成的光圈。
「嘭」的一声巨响,看似坚实的光圈居然抗不住花四海一击,虽然没有破碎。但已经由光圈变为了光束,而且像是受伤似的,渐渐变为了黑色。
花四海的刀光银亮美丽,与黑光相撞后骤然亮了似的,似是银白之色,牵着黑光左右游走,很快,半空中被激荡出一层簿簿的混沌之气,一黑一白两道光缠在其中,宛哪两条游龙在云海之中翻腾追逐。
两光相斗,开始时还势均力敌,但不久后。冰魔刀上的白光即越涨越大。光芒中隐现出一缕缕冰蓝色细丝,像血液一样缓缓在白光中闪动,而黑光明显滞涩了些,也缩小了,似乎在慢慢被白光吞噬。
宣于谨一看情形不对,立即对北山淳使了个眼色。
北山淳向前大跃一步,一边招唤穷奇。一边以剑上惨白之光刺入混沌绞缠的黑白二气,意图借力打力,伤害花四海。
与此同时,宣于谨再抖手中纠连锁,那两只紫红色铰手,幻化成两只闪紫巨掌,分左右两侧向花四海袭来,中间看似无形的细丝化为冰晶碎片一样的锋利暗器,也向花四海疾射。
一时之间,本来占尽上风的花四海好像被重兵包围,站在云浪之上的他,有了些在狂涛怒海中风雨飘摇之感。
4-71 高手对决(下)
花四海沉着应对,丝毫不乱。
他一抖锁麟龙,银锁散发的美丽光芒突然暴涨。凝成的银色光球护住了他的周身,冰晶样的暗器袭来时,遇到他的银光就立即融化。
但对方仗着人多势众,攻击非常集中,暗器过后。那条已变成黑色光束的刺猬光球游蛇一样袭到,虽然攻不进锁麟龙形成的保护结界,却化为一条巨大长绳,把银色结界捆扎了起来。
一层又一层,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的,光束片刻间形成一张网,把银色光球牢牢网住,直到连一丝银光也透不出来了。接着,那对闪紫巨掌左右合拢,似乎是血盆大口,把一切吞没。
不过眨眼的功夫,天空中除了那对巨掌,就再没有什么,仿佛刚才的剧斗只是梦幻。
云淡风轻,灰红相间的雾气像是夕阳下的艳云,静静地挂在天空。
这变故太快了,罗刹女惊呼一声,向前踏了一步,想要去帮忙,却被苍穹拉住。
「不必Сhā手,信都离难并没有败。」他抬头望着天空,难得的严肃,「你该知道,他是多么心高气傲之人,千年的背叛与屈辱,他要自己亲手讨回来,你去帮忙,徒惹他不快。」
「可是」
「沉住气。」苍穹一笑,「虽然女人能沉住气的没有几个,但我希望你能不同。」
罗刹女还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出手,不过看天空仿佛是一幅静止的画一样,她还是很担心。而地面上,两派的人反应也不同。
大门紧闭的北山王宫。城墙上站着不少三道联盟的人,见到此情景都露出兴奋之色,因花四海久未有动静。甚至有人开始欢呼。而魔、鬼联盟这边,士兵们面面相觑,露出不可置信又焦急地神色。
他们的魔王、冥王,十洲三岛的第一强者,怎么会败?!
但不管地面上的人如何反应,在半空中战斗的人却还是神情凝重,因为看不见的较量仍在进行,不置身其中是无法明白的。
咔!
正当地面上的人正各怀心事之时,半空中突然传来刺耳的声响。就好像又什么东西破裂了。再看那对巨掌,闪紫之色骤然变淡,并且开始颤抖。周围的云雾在静止后再度疯狂聚散,这变化和刚才静止时发生的一样突然。
只见巨掌奋力保持合拢之势。不过它虽然很快又染上一点紫色,但随即淡化得更加厉害,转眼间已如透明一般。而且抖得更加厉害,似乎再也撑不住了。
罗刹女面带惊喜地跳起来,向前跑了几步,一直仰头望天,只见一道银光芒如利刃一样穿透巨掌的手背,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刹那间银光万丈。
宣于谨大叫一声,再也支撑不住,身子踉跄着向后退了数步,面色惨白,而那对巨掌又变成|人手大小,跌回到他的掌中。
宣于谨支撑不住,众人合力凝成的黑色光束就更加不能。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那黑色光束好像被绞烂的破布一样碎成无数块,「嗖嗖嗖」地窜回到各自的法宝之中,因为反击之力太大,功力弱的人还受到了反噬,竟然被自伤了。
一阵欢呼起,却是魔、鬼两道这边,伴随着喝彩之声,花四海身子向上飞高十数丈。之后居高临下地稳稳立住,手中冰魔刀高举过顶。冷然道,「宣于谨,你欠了罗刹女的,今天一并还了吧!」说着。疾冲下来,刀光凛然锋利,锁麟龙带起的银光更是还向外疾长,像月光照射大地一样,快速蔓延。
「开城门,除魔卫道!」宣于谨大喊一声,语气中已见惊惶。
听到他的命令,北山王宫大门打开,无数无知觉的草木兵和三道联盟的人冲了出来。
花四海的强大法力虽然让三道门人惊骇恐惧。但他们坚信了宣于谨要为道为民而牺牲的论调,因此并不顾惜性命。而魔、鬼两道这边根本不用命令,见三道联盟的人一出,立即迎了上去。
苍穹远远看到白沉香等三大掌门也在连盟军中,吩咐罗刹女待在原地,御器而飞,去和师兄会合。
罗刹女则已经完全被半空中的战斗所吸引,根本注意不到地面上的事,只见花四海速疾地冲下来,神色坚定绝然,杀气腾腾。
那十几个敌对者被他气势所震,惊慌之下感觉到了可怕的威胁,拼命控制自己的法宝对抗这强大的压力,奈何这愤怒的力量太强大了,他们法宝上的宝光如狂风吹过微弱火苗,骤然熄灭,面对已经袭来的花四海,只得以剑来抵抗。
一时之间,半空中剑气纵横,其中还夹杂着翻飞的掌形链锁和巨兽穷奇的扑跳撕咬。
而花四海黑色的身影和亮银刀光就在这剑气之间穿梭闪躲,其速度之快,让人之见影,不见形,只听半空中呛朗之声不绝于耳,很快的,那十几名仙道及天道帮手的掌中之剑被冰魔刀尽数斩断,人也被锁麟龙的银光扫中,重伤倒地。
宣于谨见势不妙,再顾不得千年来精心维持的光辉形象,手指拈决,意图趁乱遁逃,但花四海一直盯着他,怎么肯放过,冰魔刀向下一挥,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刀,却带着千钧之势,直劈宣于谨。
北山淳就站在宣于谨身边,一直指挥穷奇攻击花四海。自己手中之剑也借机偷袭,此时被花四海的威势惊得呆住了,还没有反应,就被宣于谨一把抓过,挡在身前。
眼看刀光像闪电一样击下,他无力动弹,只在骇然和悔恨中闭上双眼。知道自己终要为野心、心机和错信他人付出代价。听闻冰魔刀下,魂魄无存,他一心要北山一族自他而灭,没想到只剩下了弟弟北山意。
而花四海见到宣于谨卑鄙的以自己的盟友为盾牌,鄙视不已。他本心下刚硬,不惜任何人的生命,但就在刀气斩向北山淳的一刹那,西贝的脸突然出现在他脑海。
这个人,千年来对自己忠心耿耿,为自己排忧解难,还是虫虫的天命守护者。而现在在刀下的,是他唯一的亲人……
下意识的,花四海收回刀气,但因为他攻击太过猛烈,所以回击之力也大,刀势根本收不住。恰巧穷奇还在扑咬他,他一窒之下被咬中小腿,于是他顾不得彻骨疼痛,干脆借回刀之力,一下斩下这怪兽的头,卸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之力。
尽管如此,他也感觉胸腹间一阵剧痛,嘴角有血迹缓缓流下。
惨叫声中,一捧腥血伴随着穷奇的尸体落下地面。而他的刀光却还是掠过了北山淳的头顶。就剑北山淳俊美无双的脸上流露出悔恨、惊疑和茫然之色,接着落下云端。
他伤了脑子,只怕也和再生为人一样了。花四海心想,一抖锁麟龙,卷着北山淳的身体,丢落在罗刹女脚下。
再回头,宣于谨已经仓皇逃刀远处,急急如丧家之犬。这个人,自以为高贵,但内心中充满阴暗,从没有受到过如此的打击,一遇败势,连一分定力都没了。
冷笑声中,花四海并不追赶,而是闭目拈决,狂风怒卷之中,他的胸口窜出一条银黑相间的龙,张牙舞爪地飞了出去,眨眼间就赶上了宣于谨,伸爪扯住他的肩膀,在他的尖叫声中,把他也甩到罗刹女的脚下。
罗刹女后退数步,厌恶地看着伏在地面上的人。
北山淳掉落时,她明白花四海之意,因为苍穹早对她讲过西贝与北山淳的关系,所以她把北山淳拉到了一块大石后,免得这位被饶了一命的人道之王再遭大战的荼毒。而当宣于谨落在她脚下,她却看也不想看一眼。
这一幕,令所有人都停止了打斗,除了无知无觉的草木兵和对抗草木兵的鬼兵。
所谓擒贼先擒王,他们的领袖都被打败,三道联盟的气势早就没了,何况着首领居然以盟友做挡箭牌,行为实在令人不齿,反倒是那所谓的恶人放了人道之王一马。
一瞬间,所有的人开始怀疑这一战是否如宣于谨所说的一样正义,毕竟他人品如此低劣,所说之话能完全相信吗?
而在此之前,白沉香等人根本没有力战,而是站在两派人的中间,除了草木兵外,阻止双方士兵接触,所以伤亡不大,这会更是连剑也弃了。
只见花四海也从空中落了下来,镇定地、稳稳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宣于谨面前。
宣于谨泪流满面,却说不出话,只躺在地上抽搐,眼中露出乞怜的神色。
其实他还可以抵抗,因为他受伤不重,但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崩溃,连一根手指也不敢抬。一边的天道门人羞愧地扭过头去,不愿意再看。
不管这一战是为了什么,输也不能如此没有骨气。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花四海慢慢走近,宛如死神降临,「现在你也尝尝魂魄无存的滋味,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朋友为你留存一个重生的机会。」
「他这种人,怎么会有真心的朋友。」罗刹女冷冷地道。
受了千年非人的折磨,她现在却无恨,但她知道,这个人留在世上,以后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浪,不知道又多少人为他受苦难,也不知道他曾经伤害了多少人。
血债血偿,何尝不是天理呢?
花四海俯视着宣于谨,没有丝毫怜悯,他举起冰魔刀,也不曾犹豫半分。
冰魔刀下,魂魄无存,手起刀落,一代天道之王就此消失,由他所控的草木兵也重变为枯草。
四周一片惊呼声,因为这一切来得太快,可这对花四海和罗刹女而言,足足等了一千年。
看着眼前的尸体,花四海感觉心中畅快无比,之后就是疲惫的空虚,急于找什么东西填满他的心。
虫虫!虫虫!
「魔道、鬼道众下听令。」他挺直身躯,王者威严,「通知另三路人马,速回修罗微芒镇守,非王命不得出。」
说完,又半转过身,迅速找到苍穹的身影,「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他说,深深看了罗刹女一眼,饱含着祝福与安慰,之后毅然腾身而去,再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虫虫,等我!
4-72 九命来了
花四海在祖洲和宣于谨剧斗的时候,虫虫正于众位师兄弟在无穷山苦守。
西贝当然陪着她,顺道和仙道中可爱的小女弟子们谈谈人生啊,理想啊,沟通一下彼此的道法,以消弥仙、魔两道之间的误会啊。总之,他付出了很大的努力,而且效果显著,有几位小仙女都打算到魔道去参观一下,以仙渡魔,功能圆满,西贝简直算得上是和平之星。
而虫虫在一边却心中忐忑,因为草草师姐去找天龙族,至今没有回音,倘若找不来乌龙,四块裂地石中有一块有伤残,定不住迷踪地可怎么办?
一块地而已,却是整个十洲三岛和平的关键,而且绝不容有失。
在似乎无穷无尽等待的时候,她每天都要想起花四海很多次,尽管她努力去克制,却仍然管不住自己的心。每天每天渴望不已,想被他抱在怀里,想叽叽喳喳对他说个不停,想她那未遂的强Jian计划,还有那场失败的SM。
但同时,她却又非常烦恼,怕见到他,因为不知道以后要如何面对他,也担心他会怎么选择。
她该体谅他的难处的,因为她爱的本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重情重义,一诺千金。假如他是个随便毁诺的小人,是个为色失义的男人,她会鄙视他的。
这也是她矛盾心理之所在,因为想当个伟大的女人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不信换任何一个女人处在她的位置试试,如果能轻易解开心绪,她就服了。
知道罗刹女可能爱上了苍穹师叔。她本应该松一口气的,因为那意味着她和花四海之间的难题可能比较容易解决,可是她又有点暗中不爽,不想做那个退而求其次,不想花四海做被动地选择。她知道她这样做是不对地,但无论她怎么劝自己,却始终别不过这股劲儿。
想来想去,确定自己心里还是放不下那魔头,还是想呆在他身边,一想到放弃他,心就像被生生摘走一样疼。于是这一口气,也只好忍了,不过好歹也得给他点折磨,让他遭点罪,或者说给他一点考验,让他证明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等到她。
也许这也是一种不安全感吧,想要证明自己于他有多么重要。证明自己那样爱他是值得的。
因此,在等待迷踪地的时间里。她做出了决定,而恰巧,此时的无穷山有人闯入,步下的三层守卫与结界居然没有拦住他,因为经验不足的年轻弟子们,总会忽略一只小猫和一头驴子。
「九命!」虫虫喜出望外。扑过去拉着九命的手。又是捏脸,又是扯耳朵,显然高兴坏了。九命则抱着她,不顾周围愕然的目光,舔舔她的脸,虽然样子高大英武了好多,但对她还是一如从前般天真。
虫虫当然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哈哈大笑。
而西贝却大为恼火,只因为当九命化为人形,仙道少女的偶像立即变为了两个,西贝大官人的粉丝当场少了一半。本来就因为仙道中也有不少帅哥,他对仙女们无法一网打尽,现在又多了个少年明星,明显抢了他的风头。
「这事得告诉小花,瞧那妖道之王有几个脑袋够砍,居然对你这样亲热。」他两眼有点冒烟。
虫虫哈哈一笑,「你认了吧。」她恶劣地说,「咱们西贝大官人头一遭在女人面前失了先手,哈哈,这就是年轻的优势啊,何况九命帅得冒泡呢。」
所完,她欣赏着西贝万年不变的优雅笑脸渐渐发青,再一次觉得男人其实是非常幼稚的动物。
问起九命为什么来这里,才知道妖道虽然偏安一隅,两不相帮,但九命实在挂念虫虫,派出探子四处打听她的消息。得知她从妖界回到北山王宫后不久即被魔王花四海抢走,心中又是替她高兴,又是心酸和不安。
九命知道虫虫爱的是谁,虽然心底有着隐约的难受,但只要她快乐,他也就无所谓。
他只想和虫虫独处一段时光,当以后在漫长地岁月中想起这些时候就会了无遗憾,也会有无数美好的回忆。这段时光哪怕只有一天也好,于是他忍耐了许久之后,决定动身到修罗微芒,见上虫虫一面。
另外,他也是不放心,想知道虫虫过得好吗?假如花四海待她不好,那么不管那魔头强大到什么地步,他拼了命也要带虫虫走。
毛驴对九命的决定当然是反对的,但九命成长得很快,已经有了一道之王的威仪,妖道中人对他也开始真心臣服,九命再不是当初的小猫妖,所以他不敢违逆,只是死气白赖地跟上。
没想到在路过北山王宫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坐在山脚下喝酒的苍穹,于是打听到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还得知虫虫现在在无穷山,所以急忙赶来。
「你来干什么呀?」虫虫拉九命到一个隐蔽处,并排坐在一根树下,开开心心的问,似乎看着他,心头的压力一扫而空,只有云淡风清的清爽甜蜜。
「我-和-你-在一起。」九命艰难地说出几个字。
虫虫更是喜出望外,因为从不说话的九命,现在词汇量明显增多不少,而且正是因为他不说话,一旦说出话来,就非常动人心魄,每一句都特别珍贵。
于是她轻轻摸了摸九命的头,温言道,「好啊,我也正要找你。我是想——等找到迷踪地后,我献上我的南斗生气之血,然后就和你结伴畅游十洲三岛,好不好?说实话,我被我师父收为弟子后,连云梦山都没有好好游玩过,更别提十洲三岛了。诶,我也累了,想放松一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九命当然愿意,就差当场扑倒虫虫,把她像小鱼干一样叼在嘴里以庆祝。
而虫虫说出这句话,心中有些报复的快感,又有些不安。假如那魔头不找她怎么办?她还有什么脸回到他身边。可是假如他不找她,那也就是说明不怎么爱她,她赖着他也没意思吧?
所以,还是决定这么做。暂时离开他!
因为爱情有时候也需要距离,也需要呼吸!
心里有了准主意,虫虫虽然还是无时无刻不想着那魔头,却感觉有了人生方向似的。和刀郎师叔报备后,九命也加入了「守地一族」。其实刀郎师叔很高兴九命能在,因为他的妖力已经完全被激发了出来,实在是一个非常好的助手。
就这么着,大家耐下心来,对迷踪地继续等了下去,前几天一点动静也没有,但不久就有人听到地面下有嗖嗖的声音,好象风吹过枯草,又好象有小老鼠在黑暗中跑过。再过两天,大家都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那种有无数草叶从脚下滑过的感觉。
所有人都即兴奋又紧张,因为迷踪地就要出现了,而草草师姐却还没有回来。
4-73 乌龙啊,大救星!
这一天早上,地面突然又没有动静了。
但那种死寂和安静才是最不正常的,因为连风吹叶动,草虫低鸣声也没有了。
刀朗师叔命令所有人都各就各位,不能发出丁点声响和动静,埋伏在一边,做最后的等待。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太阳升起了又落下,落下又升起,正当虫虫以为自己就要石化了的时候。突然感觉脚下地震一样的抖动,接着南方的树木野草开始东倒西歪,边空气似乎也开始变化,剧烈的温热了起来。
迷踪地,终于出现了!
每个人都这样在心里喊着,即紧张又兴奋,全力掩盖自己的气息,慢慢等着这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直到最后一块红色的、冒着汽泡的、像泥浆一样的地面拱动着野草,进入了大家的视野,平铺在了场地中央的宝鼎下面。
虫虫向来沉不住气,此时更是差点窜去,幸好西贝和九命一左一右拉着她手臂,才让她保持了镇静。再看其他人,每人人都是屏着息,连大气儿也不敢出,紧张得汗珠挂满脸。
十洲三岛的和平希望啊!
这不是虫虫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迷踪地。但却是她第一次这么注意它。就见这地还真是有灵性的,因为它虽然停住了,却给人虚浮之感,似乎还在警惕着周围,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它就会立即消失。
不过再有灵性的东西也没有人的心机,所以在大家强忍着埋伏不动了半天之后。迷踪地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似乎要沉睡在这个地方一会儿。
虫虫脑袋不敢动,但是斜着眼睛看向刀朗师叔的方向,只等他一声令下。
「出裂地石!」在最没有料到的时机,刀朗师叔大喝一声。声震四野。
四个字。四方皆动。
虫虫紧张得手心出汗,若不是西贝和九命押着,可能拿捏不住力道。从这个角度看来,领袖可不是人人当得的。那要非常沉得住气,做事又稳又狠的人才行。
而且看来武力修练也很重要。因为别的人都动作敏捷,命令一下就冲了出去。唯有她,因为身体僵了太久,关节全锁死了一样,差点摔了个跟头。或者太紧张,还手脚发软。
她从没有这样过,在与那魔头初相见时,有生命的威胁,她也没有这样过。因为她太在乎在块地了,这块四处乱跳、不守土地之本分的地,关系万千百姓的死活,关系天魔王头的救赎,也关系到她的幸福。
所谓无欲则刚,问题是她现在对这石头很有欲。所以刚不起来,全身发软。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豁出去了,立即把全身的法力全集中在双手,对准自己守护的地方,抛出了裂地石。几乎是在同时,其他三方也投出了裂地石。而后大家都还跳到场中。各施法力。协助这石头困住迷踪地。
他们不是花四海那魔头。没有绝对实力可驾御裂地石,也没有无上法力可以镇得住迷踪地的力量。只有大家携手而已。
「咕隆」一声,迷踪地向东一斜,似乎要逃走,而这一方正是虫虫、西贝、九命和少数几个师兄北守地,也是裂地石有问题的一方。
眼看迷踪地感受到这方力最软弱,要从这里逃走。所有人都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学着花四海当时的样子,把自己的武器、法宝,尽数Сhā入地面之中,人也死命伏在刀剑之上,边人带器,全部当了破残了的裂地石一部分。
虫虫也是一样。
她只感觉一股大力撕扯着她,似乎要把她搅成十七八段,而后吸入地面。她咬牙坚持,想到当天花四海以冰魔刀为石,以一己之力代替扭转危局,心中一热,感觉力量都大了些。
而西贝在她之左,九命在她之右,三人紧紧挨着,连成一线,因为这两个男人的强大,虫虫虽然难受,却不像其他师兄弟一样受了伤。
「草草师姐还不来!」一个师弟眼看支持不住了,哀叫道。
「坚持!迷踪地冲的越凶,就证明越是强弩之末了,和驯马一样,千万不能松动。」西贝大声道,在这种时刻也不见惶急,这份定力让人佩服。
「它往西了!」
「啊,又往南了!」
「不好。又回到西边,虫丫头注意!」前世因果和神灯飘在半空,给全力施法、无暇四顾的人们通报围困裂地石地情况。
虫虫没时间、也没能力说话,感觉身体被放到一个绞刀里,平地骤起的风流从不同方向拉扯着她,周围什么也看不见了,树叶野草像小刀子,拥挤着从她身边掠过,划破衣服和皮肤。
好疼啊。想起当天花四海一力承担这样的苦楚,从没有叫过一声,也没有说过一个字,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狠决,也就是这一点让人心疼吧。
「啊,它要拔高,注意!」神灯叫了一声,声音惶急,显然形势不容乐观。而其他三处人马只能勉强守得住自己的一方,根本没办法帮他们,就连出声也不能。
就在这时候。九命突然一跃而起,淳厚的妖气形成螺旋状的气流,如千钧之力压在翘起的迷踪地上,把它压服了回来。
但九命落地时却嘴角带血,显然受了内伤。
虫虫望向他,他却微微一笑。在这紧要关头虽然无暇说话,但眼神表明的了一切——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
虫虫一阵感动,更是拼了命要守住自己的位置,眼看坚持不住的师兄弟们被卷到了风暴中心,不知是生是死。而人员一少,他们这边的压力就更大。西贝怕虫虫抵受不住,立在她身前,挡住了大部分的迷踪地生出的反噬力,情况也不容乐观。
真的比死还难受啊。可是不能放松,一切的结局就要看这一次!
坚持,再坚持!
「啊,我来迟了吗?还好,正好赶到。」
「乌龙你个死家伙,还不快点!」
当虫虫感觉自己地全身都被绞碎,体内金光神气再也无法提起的时候,半空中传来草草的声音。
这对于大家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接着,一条黑影从天面降,速度之快,宛如流星坠地,当他猛地砸在地面上,别说虫虫,连迷踪地都吓了一跳。
虫虫被迷踪地最后挣扎的力量压得抬不起头。感觉和死了一样难受,但这声音却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光明。
不用抬头,草草的绿色裙已经出现在了眼前,被砸在地上的人显然落地的技术不好,直接摔了个嘴泥,或者他是被人踹下来的。反正姿态极为不美。
不过就算他再丑,虫虫这一刻也好喜欢他啊。因为他那乌黑的面皮。那笨拙憨厚的神情,那有些讨好又些羞涩的眼睛都证明了一件事,这人不是乌龙又是谁?
乌龙啊,大救星!
4-74 终于
「啊,这不是老熟人吗?虫小姐!」乌龙大叫了一声,在现场的一片狼藉中,居然还有些惊喜之意。
「乌龙你个死家伙,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那么多废话,快想办法!」草草师姐暴喝。
对嘛!对嘛!有什么事等定住迷踪地再说。虫虫心里叫着,却发不出声音,全部的力量都用于与地面下隐藏的力量对抗,而且快坚持不住了。
「呜呜呜,我的角才长出来,掉的时候好疼哪。」乌龙双手捧角,脸上露出非常害怕地神色。
草草上去就是一脚,「你一个角换得天下的和平,怎么着也划算,又没让你牺牲。快点,我仙道一门快支持不住了。你要再婆婆妈妈,当心我宰了你!」
说得好!虫虫暗自喝采,虽然不能抬头,却可以想像乌龙可怜的样子。正想着,忽然感觉身边黑影一闪,接着感觉轻松了一些,熟悉感接踵而至,想必再坚持个五分钟不成问题。
只听草草师姐道,「现在我的心上人去帮他地师妹了,你立即给我想办法。否则那两个人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扒了你的龙皮、抽了你的龙筋、剁掉你的龙爪——呃,龙子,我是替你教训这个不成器的。」她说到一半,突然换了语气,证明天龙族的摄政女王也到了无穷山。
乌龙显然很怕摄政女王。颤抖地哼哧了一声,双脚离地。
虫虫只能看得到地面,只见乌龙双脚离地后。地面出现一团阴影,面积很庞大,符合乌龙胖乎乎的外表特征,但随着一阵翻卷着水腥气的风,阴影却慢慢缩小,一点一点的,直到慢慢淡化得无影无踪。
迷踪地还在挣扎,这灵地带起的土地之力、造成的自然暴风也继续肆虐。
虫虫看不到半空中的情况,只能干着急,而就在这时,半空中传来乌龙的哀叹:「这会很疼的,真的会很疼的。」他还在犹豫。
「别废话,如果你的疼痛换来天龙族的光荣,一切都值得,来吧!」草草师姐说着一跳,裙摆落到了虫虫身侧,显然看护爱郎去了。
「这真的很疼的!」乌龙唠叨了最后一句,虫虫似乎都听到半空中的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接着,空中传来一声尖啸。不是意气风发,也不是慌张求助,而是重物盘旋。继而落地,因为速度奇快,摩擦空气时产生的尖利声音。
地面上。消失的黑影又变大了,并且极为快速,眨眼间落到了虫虫眼前,也就是残破的裂地石所在之处。重物落地的速度和力量之大,激起大片泥沙和污浊空气,迫得虫虫差点闭过气去。
瞬间,风暴未退,反而加强了,惊叫声四处可辨。
虫虫都麻木了。只凭借心中一个强烈的愿望,把自己和却邪双剑融为一体。死死钉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其实只有几秒。风暴又挣扎了一阵。然后骤然停止。
过了半晌,虫虫才喘息着抬头,手中却邪双剑还僵硬的Сhā入地面,过力和紧张让她不能动弹。
只见周围一片狼籍,好像才遭台风似的,所有的人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样子。衣服破烂着,头发披散着,或站或躺,或趴或跪,面面相觑。大家的大脑似乎也迟钝了,没有人能立即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事。
「成功了吗?」不知道有谁问了一句。
神灯的大嗓门兴奋地在半空中喊道:「大功告成。十洲三岛又找回迷踪地啦!」
静默数秒,然后是一片欢呼。虫虫望着那片红色泥浆地,不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里很空,有完成一件大事后的空虚和疲惫感。
这就结束了吗?一切平安了吗?百姓不会被邪气侵蚀变疯,十洲三岛再不会出现莫明天灾了吗?不管是那魔头,还是那些狼子野心的人,都暂时没有理由打仗了吗?和平会暂时延续下去了吗?
她想动,却不能动,全身脱力到坐都坐不稳,手臂哆嗦着,却邪剑也是。不过那有灵性的神剑是因为兴奋而颤抖,她则是因为极度的疲惫,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灵。
她,终于做到了。
终于!
一个穿越而来的普通女子,一个天门派的低级弟子,一只小虫子,小蚂蚁,最渺小的小人物,却完成了十洲三岛众多神魔也没有做到的事。
果真是小人物改变大世界啊!
感觉九命温柔地拉着她的手臂,让她倚着他。轻轻坐在地上,虫虫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还没完哪,得把迷踪地赶到天影穹顶那里去。」西贝轻声道,虽然也很狼狈,却不损他的美貌和优雅。
「那个事,别人去就行了吧?难道还要我?!」虫虫吃了一惊。
她太累了,为了十洲三岛。为了天下百姓,当然也是为了那魔头,为自己。已经做了一切。以前还不觉得,当她看到迷踪地定住,那些说不清的疲倦全涌了上来。
现在她连话也懒得说,更不用说再风尘仆仆的跑一趟了。而且她再不想回到北山王宫去,因为她忽然不想见到花四海。尽管她想念他。可是却不想,或者说不敢见面。
给彼此一点空间为好,不要迫得太紧。
现在她要带着九命、带着万事知和阿斗、也许还有神灯与蓝蓝,好好去游览一下十洲三岛。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好好见识一下此地风光呢。
她要给那魔头时间,同时也是逼他选择。她不要做退而求其次地人,她要他在万难中也选她,她要他忠于自己的真心。哪怕还是娶罗刹女,哪怕还是要遵守诺言,但他的心必须明确。她全心全意爱着他,为了他做了一切事情。她不需要他其它的回报,但要他全部的真心。
所以,她选择离开,如果那魔头有心,天涯海角也会找到她的。
「虫丫头累坏了,一直奔波。」墨武师叔微笑,看起来非常高兴,「放心吧,迷踪地已经驯服,我们可以把它赶到天影穹顶,堵住天洞。这下十洲三岛可安稳了,你想干什么事都行。」
「还是南师叔疼我。」虫虫嘴甜甜地说。
「不过我听师父说,要埋上玉树种子,浇上身负生死之气之人的阴阳血,迷踪地才不容易跑掉。现在显然没有阳血,听说那是天生负有北斗之阳血的花四海才有。而你,天生具有南斗生气,所以先来点阴血浇着树。」桃花Сhā嘴,一脸恶劣地快乐,「虫虫,我来帮你取一『大』碗血,保证不疼。」
一听这话,虫虫瑟缩了一下,似乎感觉出自己要遭受多大的肉体痛苦。她禁不住顾左右而言他,就见不远处一个胖胖的身子还以倒栽葱的姿势扎在迷踪地边缘。正是可爱的乌龙。
他保持着人形,可大概用力过猛,龙尾显形了。绷得笔直,龙鳞全扎了起来,显然疼得够呛。
4-75 我爱他时的滋味
「西贝,快救出乌龙,他那个独角以前断过,现在只怕断得不能现断了。」虫虫好心提醒,暂时转移了自己要被取血,以浇灌玉树的可怕想像。
「是啊,快救我出来,我好可怜。」乌龙头埋在地里,说得嗡声嗡气,「虫小姐,你最好心,将来一定可以觅得如意郎君的。」他说着挣扎了两下,头还是没有拔出来,尾巴上的龙麟都快张成蜜蜂翅膀样了,看来非常非常的疼。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能找到如意郎君吗?」草草骂道,「我虽然对你比较那个严厉,可是玉不琢、不成器,你总这么磨磨叽叽的,非得人对你狠一点不可。假如刚才不逼你,你怎么敢冲下来,以独角帮助裂地石,定住迷踪地?又怎么立下这盖世奇功?」
「这是盖世奇功?」乌龙的人还像胡萝卜一样倒栽在地面上,倒对草草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当然啊。」草草道,「如果后世之人问起——当年十洲三岛大危,是谁最后力挽狂澜,救危难于即倒,拯救万民于水火,为天下而献身,答案不就是乌龙你嘛。而且你这样做,给天龙族挣了天大的面子,你说龙子会不会对你另眼相看?」
「真的?!那很划算啊。」乌龙喜道,又不知碰到了哪里,疼得直哎哟。
每个人都正为重得迷踪地而开心,又有劫后余生之感,再看那块红色的泥地安安稳稳的呆在原地,似乎已经没有了脾气,失去了野性,所以大家全部心情愉快。此时见乌龙耍宝一样的说话,都不禁莞尔而笑。
虫虫听到这番对答。也觉得好笑,但她毕竟和乌龙有一点点交情,看他难受地倒窝在地上,轻轻以手肘碰了碰西贝道,「帮帮他吧,这样怪难受的。」
西贝微笑,美形的脸上没有一点灰尘,不像虫虫其他的师兄弟似的,好像丐帮的不入流弟子一样,「人家有老大。为什么我救?这不是喧宾夺主吗?」西贝说着,一指半空。
虫虫抬头望去,看到半空中有一朵彩云,云上站着一个高挑女子,身着七彩战甲,头上乌发挽顶。英姿飒爽,皮肤却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此时正威严的看着伏在地上的乌龙,眼睛有如黑色玛瑙一般炯炯有神,自有一番高贵气派。
「是龙子大人吗?」虫虫张品便叫,「快救救乌龙。」
「是啊是啊,龙子快救我!」乌龙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有老大跟来。大叫了一声,末了又补了一句,「我听话,我听话还不行吗?快救我啊。你是疼我的吧!」
半空中传来一声冷哼,声音异常娇嫩。
「你会救我吧?」乌龙见龙子没动,有点发急。
「先说说,你以后会不会听话,还要发誓不离开天龙族的领地,好好修行。」那娇嫩如十五岁少女的声音再问。
虫虫在一边听到这两条龙的对话,差点笑喷。没想到,报摄政女王居然在这个时候教训都手下来。
「我保证哪也不去,直到你觉得我够资格当龙。这总行了吧?」乌龙的声音有些听不清,可见大头朝下时间长了,血液上脑,已经影响了部分说话的功能。
「但是——但是——孔雀已经被你打死,留我一根他的尾翎做纪念总可以吧!」他最后提出要求。
虫虫一愣,没想到那个面目美到令人发指,可心肠却坏到彻底通天的孔雀妖已经死了,听乌龙的口气,还是龙子打死的。
想当初在无穷山,孔雀生了不该有的贪念,想吃掉花四海地魔元以加强自己的功力,结果被花四海断去一臂。像他那样美貌的人,只怕会以这残疾为痛苦吧,也可能为此,他离开了真心待他的乌龙。
后来在茱萸镇,孔雀帮助龙老大陷害那魔头和她,她受伤后,那魔头亲自背负她,一路追击龙老大,在半路上,龙老大和孔雀妖、兔妖失散,之后就再没听过孔雀的消息,却原来已经死了。
想必他走投无路之下来的乌龙重叙旧情,被龙子发现。以前听草草师姐的意思,龙子对乌龙好男色极为反感,见了孔雀也必看出了他心术不正,因而使用铁腕手段,把他杀掉,除了后患。
这虽然有点残忍,但仔细想想也确实是唯一彻底解决地办法,真是快刀斩乱麻啊。
可是想到这儿,那魔头对她的好又一点一滴涌上心头,事事就如同昨天。这让她的心酸楚个不停,但一想到目前的局面,想到要给彼此空间和时间的决定,只好咬紧牙关,逼自己不去想。
只听乌龙絮絮叨叨又道。「虽然我认人不清,毕竟……毕竟……」
他大概想说毕竟爱过孔雀,却没有说出口。虫虫却又联想起花四海,想起他与罗刹女也有毕竟。再想想孔雀,那样的男人美得如此妖孽,也许这是害得他心术不正的原因。
「好啊。」过了半晌,半空中居然响起龙子答应的声音,不过乌龙还没来得及惊喜,龙子的声音就又传来,「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但是你所有的龙族待遇、祭典上的奖惩全部浮云了!你听到没有!」说到最后,语音转厉。
乌龙吓了一跳,连忙讨饶,「不要啊,我顺服你还不行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快救我!」他哀叫,显然坚持不住了。
「看到了吗?这不是真情,只是一时的迷惑。」西贝一直在看戏,此时不禁感叹,「小花与你才是真情,无论你到天涯海角,他都不会放弃你。」
虫虫抬头看着西贝,「天涯海角是吗?我就要去天涯海角,看他能不能找到我。」
西贝略侧过头,脸上全是吃惊的神色,「别和我说你动了这歪主意!你非得折磨他不可吗?」说着,他瞄到了一边的九命,于是更加惊,「你不是要和九命一起去吧?那样小花会掉进醋缸,淹死的。」
「他满世界的跑时,我不是一直天涯海角的追吗?他受冤枉的时候,是谁宁愿被关起来,也要为他说话?他陷进自己的执念中,是谁四处奔波救他?是谁为了他,却嫁给别人?难道他对罗刹女说『你是我的妻』时,难道我不会妒忌吗?」虫虫想生气,却只有苦笑,「我知道那是男人要遵守的承诺,可是我也有伤心离去的权利。你以为我只想折磨他吗?不是的,我想让了知道我曾经怎样去爱他。」
这一番话,一直放在她的心底,今天说出来只觉和得无比痛快。
西贝也没想到她这样说,沉吟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摸摸她的红色短发,「就是说,你要离开。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是谁的守护者?」
只一句话,问得西贝哑口无言。半天才想到一句话,「我和你去!」
「不,你留下,替我守着他。」这一刻,虫虫突然坚定了,「我虽然想让他知道,我爱他时的滋味,但是不想让他发疯。我想,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你。」
4-76 取血
在乌龙的苦苦哀求并再三保证下,龙子终于出手,把他给挖了出来。
他的独角完全断掉了,被挖出后就一直抱着他曾经的角痛哭,龙子只得又哄他。刚才还很严厉,这会儿又像个大姐姐似的,又是抚摸乌龙的头,又是轻拍乌龙的背,一个劲地劝,「乖。角还会长出来的,别哭别哭,姐姐疼你。」
而虫虫这边,虽然做了决定要和九命同游十洲三岛去,但却面临被取血的命运。她怕打针,从小就怕,生病的时候宁愿挨着,也不打针,所以当她在第二天早上,看到桃花师叔拿了一只类似于芦苇杆一样又细又尖且中空的东西,不禁心里发寒,直往西贝身后缩。
「直接放血不行吗?」她哀求,「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刺我一剑,反正我也不是没受过伤。可是用这个扎,那种疼会一直一直一直往心里钻。太难受了。」
「小丫头懂什么,因伤而出血。血就不洁了,哪比得上从血管中取血,直接流入我的药葫芦之中。完全不会被污染到。」桃花一本正经的道。但是虫虫看来,总觉得他是伺机报复。
在云梦山上有限的自由时间里,虫虫可没少折磨桃花。知道他最注意自己的形象,喜欢慢条斯理地走路办事,特别注重身为仙人衣袂飘飘的娴雅风度。虫虫却偏偏想出各种办法来让他心急火燎的跑,有一次还让他在睡梦中。衣衫不整的窜出卧房,好像被火烧了尾巴的小狗。
那真是千年道行一朝丧,世界上最可悲的事莫过于此。
「来,蚂蚁,师叔不会弄疼你。来嘛,只一下,抽出血来,拯救十洲三岛的重任才算完成。你也算功德圆满哪。来吧,轻轻就扎一下就好了,比蚊子咬一下还轻。」
桃花说话的模样活像小红帽遇到的大灰狼,所以虫虫坚决摇头。
九命在一旁看到,嗖的一个窜过来,伸出头,艰难地道:「割我的。」
桃花以手指顶开九命地头,「要想千年万载的定住迷踪地,给十洲三岛和平,就需要把玉树种在迷踪地上,而玉树成活的唯一根本,就是以身怀生死二气之人身上的阴阳二血。请问你这小猫妖,是有阴血还是阳血?这也能顶替的吗?你别当你成了妖王就了不起,没血就没和平。还有,你倒说说看。你把头伸过来做什么,我取的是腕上之血,难道叫我杀了你的头?」
他们这番对答,全被正在林间空地休息的仙道同门们看了个满眼,不禁都笑了起来。
前一天。为了定住迷踪地,差不多所有人都脱了力,所以刀朗师叔命令就地休息一夜,整装待发,养精蓄锐后,好把迷踪地赶到北山王宫中的天影穹顶下。
那时候,假如找得到花四海,取一些阳血,拯救十洲三岛于危难地事才算真的完成。
「桃师兄。何必逼虫姑娘呢?她不献阴血,也只好带她一起上北山王宫。」西贝忽然说。
「西贝。你这个叛徒!」虫虫怒得柳眉倒竖。
西贝摊开双手。姿态和神色都极美,引得一众女仙心醉神迷,拜倒在他的长袍之下。
「你别生气啊,你不愿意去北山王宫也行,反正我昨天晚上得到了消息。」他对虫虫说,同时拍拍衣襟,缝着半个水心绊的衣襟,「那边的战事已经结束。我王花四海已宰了宣于谨,之后两下罢战了,一场误会终于消弥于无形。现在,天门派的苍穹师兄和白师兄正在善后,至于我王嘛——」他意味深长的瞄了虫虫一眼,「他从苍穹师叔口中知道大家在无穷山寻找迷踪地,已经连夜往这边赶,期望可以帮上忙,弥补我魔道由于行事不当,带给天下之损失。大家等他来就好了,到时候阴血阳血一起取,直接浇在玉树种子上,省得还要先放那么麻烦。」
此言一出,四下沸腾。
如果这事是几天前说出来,大概全仙道的人都非要围剿花四海,给天帝报仇不可。但是那天,这些仙道弟子,都亲眼目睹了宣于谨的嘴脸。现在不管是哪一派的人,没有一个不鄙视宣于谨的为人的。觉得这场征战是本门上了他当,受了他的骗了。
后来在等待迷踪地出现的空闲时间里,已经获悉事情真相的刀朗师叔又把千年前六道大战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于是在大家心中,善与恶完全颠倒了过来,大家即为被宣于谨利用而恼怒,又为花四海的前世信都离难地遭遇而唏嘘。虽然还有些疑虑,但心中的天平已经倾倒到魔道这一边。
这些事如果换做以前。绝没有人会相信的,就算是仙道的首领白沉香说的也是一样。好多事,必须要亲眼所见,大家才能面对自己被欺骗地事实。
此时听说宣于谨已死,大战也及时终止,所有人都非常开心。
只除了虫虫。
听了西贝地话,她大吃一惊。她是想躲开花四海的,哪想到他就快到了。以他的脚程,很快就能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办?怎么办?她还没有想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要如何面对他?还有,苍穹师叔和罗刹女找过他了吗?不知道他们相互间谈得如何,也不知道那魔头究竟要怎么选。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愿意相见,不如说她不敢相见。想念他,可是却又害怕。假如这段情的结局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呢?不如根本不知道结局。那样,至少还有期待。
「他什么时候动身的?」她急问。
「哪个他?」
「西贝!」
「好吧,昨晚。」西贝以折扇敲了敲下巴,「差不多他一上路就告诉我了。现在他拼命往这里赶,以他的脚程,再加上焦急,我猜不出两个时辰就能到。」
「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虫虫差不多是吼了。
「唉,魔王殿下是谁啊。他的行踪,你一个低级剑仙为什么要知道?」桃花突然Сhā嘴。
虫虫和魔王有情,彼此深爱,到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想那魔王不惜挑战天下,也要把当时是北山王妃的她抢去为妻,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好吧,为了十洲三岛——」虫虫犹豫了片刻,在心中衡量两种痛的程度,最后还是决定接受肉的痛苦,因为心里的痛更加严重。
她挽起衣袖。「桃花师叔,来,取我的阴血去浇花。我不怕疼。」她看到桃花脸上那温柔却又可怕的笑意,心中责怪自己从没有想过,原来桃花师叔是腹黑型的人。
桃花笑着走上前,虫虫根本不敢看。却没想到真的不怎么疼,等她还在咬牙切齿的准备时,血已经抽完了。
「我就说像蚊子咬吧?」桃花师叔晃晃手中那奇怪的,有些透明的葫芦。
原来他只是想吓自己。虫虫心里恨哪,恨自己上当了,可是当她上眼看到葫芦中自己的血,恐怕比400CC还要多,不禁吓了一跳。
她从没见过自己的血这样集中地出现在一个容器里,于是惊恐之下。心慌和疲劳一起袭来。
于是,她昏倒了。
4-77 关心则乱
花四海赶到无穷山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块红色泥浆土地。
一瞬间,许多往事涌上心头。这块有灵性的土地,他本想盖上通天塔,直杀到天界。如果不是天门派来捣乱,如今也不至于生出这样一场战事,他的仇也早就报了。
可是,如果没有天门派的力阻,没有这些阴差阳错,也许他和虫虫也不过是陌路人。一想到这些,他并不怨怪这些波折,反而生怕这一切是一场上虚幻,醒来后还是无尽的黑暗。
虫虫!虫虫!等我!
他心里有着莫名其妙的不安,所以日夜兼程,但一脚踏入无穷山,他的感觉糟糕极了,因为他觉得这里并没有她的气息。
她在的时候,就算没有说话,也让人感觉连空气都是热闹的,很活泼轻松。现在这情况让他心里一紧,站在原地回目四顾。
这是一片空地,周围散站着仙道众位门人,他的到来显然使他们紧张。不过他们的目中没有敌意,只有好奇和试探,显然他们已经知道宣于谨被杀,六道第二次大战在崩溃的边缘被阻止和挽救,更显然他们知道了上一次六道大战的秘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世人如何看他、是否理解这一切,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重要的只是那个丫头而已,可是她在哪儿?为什么连那只多事的、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窜出来看热闹的小狗也不见了呢?
「小花……呃……魔王……不是……是冥王殿下。你比我预计得还要早到,看来您这一路赶得急啊。」
他眼神一扫,正看到西贝身处一群小女仙中间,因为都是些女人,他又没感觉到虫虫的气息,所以刚才根本没注意。再旁边是虫虫的三位师叔,那个叫桃花的人手里,还拿着一只半透明的奇怪葫芦。
几个人表情都很严肃。
他略一点头,算是对那三位师叔施礼,然后转过头,认真的瞪着西贝,「你过来一下。」他停一停。
西贝本来是坐在剑道女弟子中间的,听花四海召唤,微叹了口气,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慢慢腾腾地走到花四海的身边。
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态度,花四海恨不得拿锁麟龙把他卷过来。
「虫虫呢?在哪里?我没有看到她。」
西贝半侧过身,一指桃花,「看到他手里拿的葫芦没?虫虫的血#¥就&*@那里。」他说得含含糊糊,像嘴里含着一块热豆腐似的,末了,还咳嗽了两声,似乎掩饰沉痛之色。
花四海本就心急,耳朵里只是注意到了西贝刻意说得清楚的「血」字,一听之下大惊,瞪大了眼睛,心里感觉像被无数利爪划过,说不出的感觉,疼痛只是一瞬,剩下的全是空白。
「欺骗我会有什么下场,你知道。不用我再提醒了吧?」他威胁,喉咙干涩,这是他唯一还能运用的东西。
「我干嘛骗你?」西贝表现出愕然的样子,肚子里却在暗暗好笑。
「你不伤心?」花四海也有些怀疑,看着西贝,想找出一些破绽,但是心已乱。
「这里的人不是仙就是魔,早就看开了,你难道看不出大家的脸色?」是啊是啊,所有人连一丝笑意都没有,不过不是因为虫虫,是对这传说中的恶魔有些忌惮罢了。不过,这足以让小花上当了吧。
果然花四海僵在那儿,半晌不语,同时眼睛盯着那个葫芦,看得桃花直发毛,把葫芦挡在了身后。但是花四海的目光却收不回,只一字一字地问,「怎么会这样?你不是他的守护者吗?」
「是啊,不过那我也拦不住……」
话音未落,花四海人已经到了桃花身边,速度快如闪电,吓了桃花一跳,「冥王殿下,有何指教?」他问,是真的愕然,不像西贝那样是装出来的。
「给我。」花四海伸出了手。
桃花莫名其妙,「这是虫虫的血,你要来何用?」
这个「血」字显然刺激了花四海,他克制着双手不去掐桃花的脖子,但身上哔哔剥剥乱响,锁麟龙和冰魔刀感受到了他的激动,也嗡嗡鸣叫,他胸口更是蓦然发亮,那条黑银相间的龙也呼之欲出!
「给我!」他再说。
桃花吓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发疯,不过那阳血是重种玉树的根本,就算死也不能把这血给别人。所以虽然怕,却站着不动,双手在背后紧紧握住葫芦。
「冥王殿下,不知道有什么误会?你要虫虫的血干什么?」墨武同样奇怪,心里想着,莫不是冥王在与宣于谨大战时伤了脑子吧?怎么看来这么不对劲?
话说,他实力如此之强大,如果真发起疯来,只怕在场的人联手也压制不住。这不会是他们的又一磨难吧?为什么想让十洲三岛和平就那么难呢!
这么想着,他浑身都开始戒备,却不知他们屡次提及「血」字,刺激得花四海已经无法思考。
「给我!」花四海执拗地说。
「问题是你拿去没用啊。」桃花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这是浇玉树的,是虫虫自愿贡献,你以为是我强迫了我那师侄女吗?我不怕我掌门师兄回来扒我的皮啊。话说我也得抽你一点血,阴阳之血互融,浇灌玉树,方可成功。」
这回轮到花四海吃惊了,因为桃花说的和西贝说的不一样。
「虫虫没死?」他疑惑的低语,「这不是她的血肉?」
一边的刀朗瞪大眼睛,「谁说虫丫头死了?那丫头是一员福将,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这里只有一点她的血,哪来的肉?冥王殿下贵人多事忙,糊涂了吧?」桃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西贝,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
花四海分外尴尬,只回头扫了西贝一眼,知道自己关心则乱,着了他的道。西贝故意说得含糊,脸上还有沉痛之色,原来是为耍他的。
不过他并不愤怒,只是懊恼和欣喜,恼的是西贝居然而他,喜的是虫虫没事。可是她在哪儿?
他不知道要如何和虫虫的师叔们解释,只得抱抱拳,又退回到空地边缘去。西贝聪明的后退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我提醒过你欺骗我的后果了。」他努力保持冷漠,但终于还是破功,「除非你告诉我,虫虫在哪儿?」
「刚才我暗示虫虫为民牺牲的时候,你什么感觉?」西贝答非所问,「是不是半信半疑,又很不安?不相信我的话却又怕事实真的如此,是吗?那——感觉失去她的滋味如何?」
「你是要试探我吗?」
「试探你的不是我。」西贝道,「我只是让你体会一下永远失去她的感觉,这样,当你再得知她跑掉的消息,比较不太受刺激,也比较容易接受。毕竟,她跑掉了,有可能还会回来。可是如果死了,就永远回不来了。让你先受点大刺激,小伤就不那么疼了。」
怎么会不疼呢?花四海只觉得心全垮了下来,很无力,「她又跑掉了?」
「是啊,和九命去游山玩水了。她说要静一静,让你好好考虑一下两人的感情。我知道你不需要,可是你需要帮着把迷踪地赶回原来的树|茓中,这样十洲三岛已经倒转的部分就会恢复,她在外面也会比较安全一点,是不是?」
花四海在短时间内接受了太多关于虫虫的信息,一时无法判断。但他知道西贝是有意这样做的,他是怕他失去理智。可是自从喜欢上那丫头,哪一天他不是失去理智的。
4-78 责任
花四海决定先帮助仙道门人护送迷踪地回祖洲。
他拼尽全力才克制住要去寻找虫虫的愿望,因为虽然他的感情很热很乱,在胸中似火球一样横冲直撞,烧得全身难爱,但他明白西贝说得对。
第二次六道大战消弥于无形,并不意味着十洲三岛的灾难过去,只有倒转的局势好转才算真正的太平。那丫头古灵精怪,可能跑到任何一个地方,他未必立即就能找到她。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先给她一个安全地环境比较好。
十洲岛倒转,民间已经瘟疫横行,说不表的雾气只要沾染到普通百姓的身体,使他们变得疯狂而可怕,外表还看不出。她在这个时候四处乱逛,实在是很危险的。
所以,纵然他不喜欢妖王九命和她在一起,但是从她的安全考虑,这却是最好的局面。
而得知从前的魔王,现如今的冥王要和大家一起把迷踪地赶回到原来的地|茓之中,仙道众人大喜过望。并且接触下来,大家都觉得花四海为人虽然冷漠,但并非卑鄙狡诈之徒,有些仙道小仙女迷恋于他的相貌和英雄气概,表示好奇和好感,但三、两下就让他冷酷的眼神吓回去了。
永生永世,他只为一个人展颜。
在花四海到来地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上路了,之前,桃花还抽了花四海的阳血。桃花对他可没有那么爱惜,下手狠且准,不过花四海一颗心挂在虫虫身上,倒没觉得有多么疼痛。
当阳血和阴血融合在一处,倒在埋入迷踪地中的玉树种子上,每个人都看得到一缕漂亮地青灰色烟气在迷踪地上方盘绕。然后不过片刻时光。红色的泥浆地上,冒出了翠绿的小芽。
大家一阵欢呼,这证明玉树成活了,以后只要精心培育。就可以让它茁壮成长,等它长成,边踪地就再也跑不了了,假如没有人再把它震倒的话。
剩下来的事,就是把已经变得温顺的迷踪地赶回祖洲北山王宫中的原树|茓。这件事已经相对容易做了,只不过以往迷踪地有相当不良的纪录,所以众人不敢掉以轻心,再说,它毕竟是一块地,所到之处,附近的房屋倒塌,草木移位,因此许多路要绕道而行,而且不能御器而飞,走得相当慢。
花四海心急如焚,可硬是没有办法。照西贝所说,就当成磨炼心智好了,但是这真是煎熬。因为明明可以两天就到的地方,却足足走了两个月。
他无时无刻不想念虫虫,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又怕十洲三岛尚未恢复,怕她傻乎乎的不知道提防普通人,如果受到伤害可怎么办?
他心绪不宁,这看在三大师叔的眼里却有些喜欢。这证明他对虫虫是真心实意,等掌门师兄把虫虫交到他手上,大家也会放心。
不过,虫虫那丫头是听人安排的吗?掌门师兄除了被她气得暴跳如雷,似乎也没什么权威。
但这心思只是想想罢了,当见到白沉香的那一刻,谁也没多说一个字,只是白沉香发现虫虫不见了,知道她放下天下大任,自己跑出去游山玩水,免不了又再发雷霆一番。
在他们赶迷踪地回去之前,早就派会流星闪马之术的草草去通知了还逗留在北山王宫的人。大家本来商量着要订立一个六道和平协议,得知迷踪地即回的消息后,干脆都没走,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整修北山王宫,把宫外的天道结界撤掉,掩埋了因宣于谨死亡后而重变为枯木的草木兵,还把天影穹顶下的地面清理得干干净净。
而那已经破碎的穹顶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漩涡,各方派了四名守卫,专门负责提醒北山王宫中的人不要被卷进去。
万事俱备,只等迷踪地回来。
“这块地犯下这么可怕的罪行,这么任性的说跑就跑,伤害了多少人命,现在居然还一大堆人当它英雄凯旋一样的欢迎,这世道,真是他妈的古怪。”看着这阵式,西贝不禁感叹,“我决定做一辈子坏事,临死前做一件大善事,就做这一件,我相信所有人都会欢迎浪子回头的,而我也将成为传奇一样的存在,神一样活在后辈人的心中。”
花四海没理会他,眼看着那块冒着泥泡的红色土地像一条红色的河流一样缓缓流入了地|茓,颤抖了半天终于静止,变为黑色坚实的土地,而其上的玉树虽然稚嫩,却也长成小儿手臂般粗细,暗暗舒了一口气。
终于太平了,终于偿还清了一切前世之所为,今世的他只是他自己了,可以快意恩仇,重归山林,只要找到虫虫。
“我说的不对吗?”西贝不允许他沉默,追问。
“那你得先死了才行。”花四海冷冷地看他一眼,“那样才能成为传奇。”
“你不是要杀我吧?”
“除非你告诉我虫虫在哪儿?”
西贝苦恼地皱紧眉头,“我真不知道,她什么也没和我说。你想,她既料到你会来问我,又知道我们是这么好的朋友,会和我说吗?依我说,你不要四处找她,安心等着就好,她自己想通了就自会回来。其实我倒赞成她到各处转转,她钻了牛角尖,绕不过弯来,只有江山美景才能开阔她的心胸,相信我,她一定会回来的。”
花四海明白西贝说得对,可是明白是一回事,说服自己的心是另一回事。于是他摇摇头,“我决定此间的事情一结束,就去找她。现在罗刹已经归来,也已经清醒,魔道就当重归她麾下。而我……想放任山林,不理这些凡间俗事了。只要一找到虫虫,就带她去四海之滨,不问世事,做神仙眷属。”
“她那么闹腾……好吧,让她折磨你一个人好了。”西贝以折扇敲击下巴,“但是你不可能脱身,那些鬼道的弟兄怎么办?他们为投奔你而来,为了摆脱杨伯里,损失惨重,你怎么能扔下他们不管。就算你真的归隐山林,也是要培养出一个继承人再说。”
想到这一层,花四海皱紧眉头,心下烦恼。
略一抬眼,正看到一个人蹲在花丛中往这边看,俊美无双的脸上挂着又好奇又惊恐的样子,那曾经阴鸷的双眼,第一次露出最纯真的神色。
“西贝,找你的。”他一指。
西贝回身望去,笑容登时凝结在他脸上。
“你没杀了他,可他失了心。”他望着北山淳的模样,心中充盈着不知是喜是悲的情绪。
“至少他保住了命。”花四海毫无感情地说,“至少北山王族不是只剩下你孤单一人。所以鬼道是我的责任,而他是你的责任。”
4-79 新人道之王
「你——还记得我吗?」西贝慢慢踱到北山淳身边,迟疑的问。
「你是小意嘛。」北山淳没有心机的笑。
他居然还认得变成成年人的弟弟吗?看到他的眼神。西贝心头一酸,差点落泪。
这是当年那个才几岁的哥哥所拥有的眼神啊!曾经以为,自从哥哥把他推落到井下后,就再看不到这眼神了。如今重获,不知道是喜是忧。或者对哥哥是喜,至少他不再想到那些不应得的东西,无欲无求让他的眼神如此澄澈。
尽管他杀了全北山一族,尽管也可能包括父母与兄弟,可北山淳仍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人都说魔道之徒残忍,可他修魔行千年,却仍然放不下骨肉亲情。
忘记是谁说的了,骨肉亲情是上天对凡人的恩赐,但也是上天给予人类的负担。
「还记得他吗?」西贝回身一指。
就见花四海站在不远处,不知何时。几名鬼道门人和魔道门人出现了,跪在他脚下。
本来在战后,魔道和鬼道的门人已经奉命回修罗微芒或者冥道等候。此时冒然出现,一定是要求他重掌冥道的,魔道中人也定是希望弃魔入鬼,追随他而去。
想来小花想轻松也是不得的,人生在世,好多责任。就算他尽量潇洒,也有好多无法回避的摆脱的事。
而罗刹女呢?那美人也面临艰苦的困境。
魔道虽然重归她手,但是如今的魔道是小花一手带起,虽然他来严厉冷酷却并不残酷无情。每回征战都是身先士卒,所以步卒尽管怕他,却都是死忠,只怕自左右道首以下。大半人要归入鬼道,誓做冥王部下。
对罗刹女而言,难题是如何重振魔道,对小花而言,则是如何让原部众与现部众和睦相处。而他还要找出一个好的继承人来接替他,否则他就要一直坐在那不舒服的高位上。不能实现归隐山林的梦想。
其实他很怀疑小花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要找到魔道、鬼两道门人全部都信服的人是不可能的。至少千年内不可能,而小花不仅要调和属下内部的矛盾,还要惦记着虫虫那丫头,实在是苦啊。
他就轻松了,什么道也不入,就做他十洲三岛的首富、妻妾成群的宝贵闲人。但是,这是可能的吧?为什么在见到哥哥的一瞬,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方向已经扭转?照顾自己唯一的亲人是义不容辞的事。但是如果要担负起他留下的烂摊子,他可就不愿意了。
六道之中,唯人道人数众多,还是十洲三岛的管理者。那些州府衙门、芸芸众生、官吏军队,简直不是正常人能适应的和应付得来的。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这么爱这个让人坐卧不安的高位,他只是想想。就觉得浑身发寒了。
可是,哥哥明显管不了事了,那他们——那些老臣、将军,不会——不会找到他头上吧!
想到这儿。西贝打了个寒战。
在送回迷踪地的时候。他从没想过这些。他自问一向心里缜密。可是独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其实也不能怪他,因为他得到的情报不准确。他只听说小花对北山淳手下留情,没有杀掉他,只是打伤了,哪知道伤的是脑子和心智呢!
现在他汉要背负照顾哥哥的责任,难道还要背负起整个十洲三岛吗?那样他会比小花还惨,一想到要面对一大堆卷宗,要每天很早就上朝,他感觉生命都失去了意义。
还是——快溜吧。人道中有太多能人了,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只要他跑到够快,够隐蔽,他们找不到他。自然会再立新王,到时候他就安全了,再回来就好。
好,说做就做!
西贝做了决定。又回头怜悯地看了一脸无奈和焦虑的花四海一眼,伸臂拉住北山淳的手,「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玩。」
北山淳显得很高兴,但是并没有像其他白痴一样又跳又叫,他一直比较沉静,甚至略带些羞涩的看着北山王宫中人来人往。对人们不友好、甚至敌视的目光也可以坦然面对。
不过这会儿当西贝拉他,他却忽然缩回手,指了指旁边的大片花丛道。「我不认识那个人。可是我知道他。」随着他的话音,花丛钻出一个脑袋光亮的老者,一脸老奸巨猾,最可怕的是,身上穿着朝服。
他虽然身在魔道,但因为生意上的事,对十洲三岛的官吏及制度了如指掌,知道眼前的人正是当朝宰相。后面跟出来那几个灰头土脸的人都是朝中重臣。最后那像个将军打扮的,以前在小花抢走虫虫的事件中,陪在北山淳身边和他打过照面,亲耳听到过北山淳叫他「王弟」。
这几个人一走出来,就跪到他面前。
完了!
西贝的额头开始冒汗,回身第三度看了花四海一眼。这回,花四海也看向他,跪在他面前的人已经站起来,显然小花已经屈服和妥协,肯定会把冥王当下去,不然对不起和他出生入死的部下。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换,意思是说——
「小花,救我!」
「谁理你!」
「看在我们千年朋友的份上。」
「刚才是谁幸灾乐祸来着,现世报,来得快啊。」
「小花——你——」
「哼!」
「你不能让我受罪。」
「要受罪一起受。」
「好啊。活该虫虫离开你。」
「再废话,当心我把你也打成你哥哥一样的白痴!」
「小花~~~」撒娇的颤音中。
「滚开。」冰冷如利刃的回绝。
「我王陛下。」这时候,为首的宰相说话了,光头上的闪亮晃得西贝倒退了一步,也打断了残花败柳间的神交。
西贝一拉北山淳,掩耳盗铃地道,「北山王受伤,需要好好调理,为人臣者,应该为他分忧,国事你们暂时办理,我带他去疗伤,一定可以医好的。」说着就要走。
哪想到那老头突然放声大哭,抱住他腿,他还没反应,其他几个人也围过来抱他,害得北山王宫中的人都放下手中的事,向这边望过来。
西贝从没有这么窘迫过,也从来没被这么多人同时抱过,当然除了女人,任他一向机智过人,此时也只有胡乱推挡,口中连连讨饶。
「北山王族是我们的天定之王,而您是除陛下外,唯一具有北山王族血统的人。而且您是天下首富,还曾是魔道的军师,治国之道必定高明。万民福祉全担在您一人之刻肩,千万不能弃万民于不顾啊。天地仁慈,苍生只等吾皇之雨露,否则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啊!」
这老头子说的漂亮话,全然不顾西贝的感受。西贝无奈之下,再请求花四海的帮助,哪知道他却没义气的消失了,只留西贝一人苦战,周围则是一众看热闹的仙道和天道中人,就差一人一盏茶,一把瓜子了。
几番推辞和较量,历时四个时辰之久。他没想到这帮老臣有如此体力,还有如此的词锋,最后他败下阵来。内心哭泣着,哀叹着,成了为人道之王。
4-80抓徒大计
天下大定,六道之首坐下来商量十洲三岛的大事,除了妖道之王外,其他各道首领均已到场。
人道之王是前魔道军师西贝柳丝,魔道之王是千年前被封印的魔女罗刹,鬼道之王是冥王花四海,天道之王的王位空缺,暂由天龙族的摄政女王龙子代替,仙道历来没有王者之说,以仙道联盟之首白沉香为代表,妖道之王九命与虫虫游山玩水云了,最后只有两名妖道策划者匆匆赶来列席。
据说九命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就已经命人急召他们来祖洲的北山王宫,与其他五道共商大事,可见他虽然纵情山水去了,但终究还有点责任感。
不像某人,这样任性的说走就走,也不管冥王为她牵肠挂肚,人王经常被逼问她的行踪,而仙道之首更是每天处于情绪的火山口,有人一提她的名字,就立即暴跳如雷,几百年的好风度一下子全毁了。
而花四海和罗刹女的见面则显得有些尴尬,虽然花四海对罗刹女无情,但这份情谊却在,而当白沉香看到苍穹与罗刹女站在一起,而且显示出关系与众不同时,不禁又是大怒。
「苍穹,你给我过来。」在「休会」期间,白沉香对苍穹怒目而视。
苍穹就知道是这个后果,因此早有心理准备,慢慢走过来,行了一礼,「掌门师兄,最近可好啊?」
「我不好!」白沉香见左右无人,干脆也不掩饰,「你气了我几百年不够,后来又有个蚂蚁,现在你们两个一起不懂事,我能好得了吗?说,你和魔道的女魔头是怎么回事?」
苍穹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师兄说的女魔头是谁。毕竟只要和罗刹女接触过的人,谁会说她是魔头呢?虽然她出身魔道,但除了修为以外,哪有一分魔性?说她是仙女都有人信。
「就是和你在一起的女人,魔道的首领。」白沉香见苍穹的神色不似作伪,愤然提醒道。
苍穹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干脆直言道:「师兄,现在我与她有情,待时机成熟,要娶她为妻。」
白沉香倒吸了一口冷气,人也晃了两晃,好像遭了雷劈一般。
自从在云梦山一战后,他和苍穹师兄弟俩就匆匆见了一面,都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分开了。苍穹留在云梦山养伤,他则率八大弟子之六前往祖洲,做为仙道联盟与魔、鬼两道作战。不过——这这这——发展得也太快了,他怎么会和罗刹女扯上的关系?
这个师弟一向胡来,但胡来到这个程度,还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而且这两个人居然扯在一起,实在无法想像。
再说了,他天门派就这么好?门下之人全是天下俊才?为什么魔道的魔手总伸到云梦山来,非要挖他的墙角不可?为什么不去找其他仙道的人,要不找天道、妖道、鬼道、人道也行啊,他天门派风水不好吗?
老黑爱上蝶翼,花四海爱上虫虫,现在罗刹女和苍穹——
谁都知道仙魔恋没有好下场,那是会引来天劫的,为什么这几个人非要飞蛾扑火呢?而且非要捎上天门派?
老黑和蝶翼不信邪,结果一个形神俱灭,一个万古哀愁。蚂蚁那丫头行事任性胡为,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结果如何。没想到自己的师弟又重蹈覆辙。难道他们嫌十洲三岛才太平,非要惹点事出来吗?
「师兄,你不同意吗?」苍穹在一边看到白沉香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一会儿灰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但看得出情绪起伏很大,不禁弱弱地问。
他们师兄弟这么多年,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他也从未这样过,可见这次的事他多么情怯。
「我同意不同意有个屁用!」白沉香气得爆粗口,「你们两情相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天劫的事?虽然我到今天也不知道天劫为什么会应仙魔之恋而生,可是它确实存在,那种天地自然之力,你们都想过没有要如何应对?是不是为了情之一字,宁愿灰飞烟灭?」
「这个嘛——」苍穹一愣,因为他真没有想过。话说在男女二人两情相悦之时,谁会想那些煞风景的事。
「如果按时间顺序,不是应该先轮到冥王殿下和咱们家蚂蚁吗?」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说。
白沉香离他很近,上去就是一巴掌,「有你这样当师叔的吗?居然盼着自己的师侄女帮你破了天劫吗?你打算她如果能渡过天劫,这个奇异而生的劫数就会破解,就降临不到你头上?可是她一个天门派低级弟子,潜力低微到和她的道号蚂蚁类似,又怎么有办法?偏偏她还跑走了,我真怕她在四处乱跑时天劫生成。当年老黑和蝶翼费尽心机也没有渡过的劫数,她一个才入门不久的丫头怎么能渡过?」
「我说师兄怎么天天逼问人王,打听蚂蚁的行踪呢。」苍穹恍然,「不过掌门师兄,我不是要虫虫帮我破解天劫,假如天劫真的要到我头上,我绝不后悔。只是——我在想那丫头古灵精怪的,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办法——」
「那是天劫,不是玩笑。她怎么可能有办法!」白沉香道,不过说这句话时,心里又忽然没什么把握。
想想,这一年多来,好多不可能的事,不都被她折腾成了吗?说不定——她真能想出什么古怪法子。
再想想,那魔头,不,是如今的冥王对她一往情深,比当初的老黑之于蝶翼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丫头又是有名的乱来分子,想必他们是不可能分开的。既然分不开,不如想想怎么渡劫的好。
冥王法力无边,也许他们真能破解了这之于仙魔恋的可怕预言。可是,能有什么好法子呢?什么呢?什么呢?
他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转,过了半天才道,「这边的事结束后,马上派出本门弟子,你让你那心上人也派出手下,再加上冥王和人王的人,先把那丫头抓回来再说。」白沉香皱紧眉头,掂量着他的「抓徒大计」,「我就不相信逮不回那个丫头,怕只怕她在外头遇到天劫,因为谁也不知道天劫何时生成。」
苍穹连连点头,觉得师兄一辈子也没这么英明过,不过他又叹了口气道,「我就是怕抓不住她,她那脑子总比我们提前好几步。」
白沉香愣愣站在当地,真的感觉被雷劈。
唉,这劣徒啊!
4-81 最意想不到的人
六道达成了和平共识后,签订了永不再战的盟约。之后,仙道、魔道、人道、鬼道都撒出大批人马,满世界寻找姚虫虫姚大小姐。
而此时的虫虫正在元洲的一个小镇子里,学习南丁格尔外加白求恩,在救死扶伤。
直到逃离无穷山,她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虽然迷踪地已经找到,但在它重回以前的地|茓之前。玉树重种之前,十洲三岛倒转的局势只是停止。而没有恢复,民间到处都是受到影响的人。
很多人表面正常,但实际已经疯狂,会在最出奇不意的时候袭击你。幸好九命是妖,天生有着对危险的感觉和预警,所以她才没有出事。更何况,各地都有不知名的瘟疫流行。
虫虫考虑过很久。什么叫十洲三岛倒转?又为什么会倒转?倒转后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可惜她在现代的时候不怎么太喜欢学习。科学知识相当匮乏,只模模糊糊的记得有这样一个学说——在人类的历史上,地球曾经有过一次瞬间失磁,南北极互换,造成了好多热带的动物在瞬间被冻死。据说长毛象就是这样灭绝的。
具体是不是这样,她记不太清楚了,但感觉和十洲三岛倒转有些类似吧,只不过没那么神秘和有奇幻感就是了。而且在虫虫的记忆中,长毛象只在动画片《冰河时期》才看到地。
身在十洲三岛就不同了,她亲眼看到百姓受到折磨和痛苦,而自然景色虽美,却笼罩上了层死气似的。在这种情况下,她哪有心情游山玩水,结果和一名云游医生似的,投身到救死扶伤地伟大事业中来,希望可以为那些远离民间、却贴近他的人赎一些罪孽。
想想,六道的那些首领们都应该遭雷劈,他们为自己的欲望和哀伤而争斗,为自己的正义和权位而杀伐。哪有人想过百姓的死活呢?就算是仙道,也经常为门派和所谓天下大义蒙蔽了眼睛,有谁真正为百姓想过,为他们服务过呢?
不过尽管她一腔热血,却没有医疗技能,只能以她的仙道修为,维持几个民间医生神智清醒,然后以医之手帮助更多受苦受难的人。
九命,则一直在她身边,负责把发狂并攻击人类的动物治服,堆在附近的秘密山洞中,等十洲三岛的倒转形势恢复。这些动物或者妖也会正常起来的。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也没有具体的目地。就连毛驴、阿斗、万事知、前世因果镜和南明大师的灯也要帮点小忙,奇怪的是他们居然没有怨言,让虫虫准备了好久的一番慷慨陈词没有用上。
然后。在一个月后,他们遇到了一个最意想不到的人——哈大叔。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虫虫高兴死了。自从上次哈大叔离开云梦山,叔侄两个就再没见过。虫虫一直挂念哈大叔,因为哈大叔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她很有些雏鸟心理,对进入这世界后第一个看到的人感觉特别亲切。
哈大叔也很高兴和意外,而虫虫和他谈起六道大战的事,他竟全然不知。他只知道十洲三岛一定已经倒转。做为他而言,只能尽力不让百姓忍受太大的痛苦,因此从隐忧的山间出来,在民间行医。
在云梦山那么久,他除了隐瞒身份种花种菜外,还和桃花学了些医术,这时候全派上了用场。
就这么着,又过了一个月。天忽然明朗起来。恶疾在消失,人们逐渐恢复神智,他们这一行人都明白,这一次大难已经解除了。在遥远的祖洲,所有的一切都圆满解决了。
「现在要回去了吧?」哈大叔看着忙忙碌碌的虫虫。此时她正在帮助慢慢恢复病情的人们。
这些日子来,她清瘦了不少,以前阳光灿烂的脸庞上有了些成熟之色。这一场大难的解决,她是最大的功臣,而她自己也成长了许多。
「才不要哩。他都没来找我。哼!」虫虫头也不抬,连哄带吓唬的,让一个小童喝下苦药。
「不是说,不希望被他找到吗?还故意东躲西藏。设下好多专门让人迷路的陷阱。」哈大叔微笑,只看着这丫头,心情就会好起来。
「他要有心,就一定找得到我。」
「不讲理的丫头。」
「滥好人的大叔。」
叔侄两个相视而笑。
「你上回说——苍穹和罗刹女有情是吗?」哈大叔问。
虫虫点点头,奇怪地看看哈大叔。
哈大叔一笑,笑容中有着淡淡的哀愁,看得虫虫心里一紧,继而为哈大叔心疼。
他们都有机会。她和花四海,苍穹师叔和罗刹女,唯有哈大叔,他失去了一切,而且这辈子不能愈合心中的伤口。
记起他那句:早知道我就不爱她了,那样她就不会死。
虫虫突然心酸。
也许她太计较得失和名位了,能够遇到自己所爱的人,而那个人也真挚地爱着自己,是多么难得的缘份啊。她不珍惜这幸福就算了,干嘛要折磨他,也折磨自己呢。
两个人在一起,谁爱谁更多一点,真的那么重要吗?
「丫头啊,你们——我是说,你和苍穹想没想过一件事。」哈大叔突然开口,却不是伤怀的话,而是很正经很严肃的话题,「仙魔之恋会召来天劫,你们要如何渡过。真的宁愿像我一样,也不放手吗?」
哇勒?虫虫愣了。
这些日子总想着和那魔头——或者说是冥王,不,她叫习惯了,就是那魔头——和他斗气了,没想过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那个可怕的天劫。此时哈大叔一提,登时吓了一跳。
「那个——他现在是鬼道的冥王,而我这德行怎么也算不上仙,我们俩顶多是人鬼情未了,算不上仙魔恋了。也许——就没事了吧?反正这么多日子。我也没看到什么天劫。说不定没事吧?
哈大叔摇摇头。「天劫是应情而生,魔道与鬼道本就是一途,至于你,不管你是不是一脑子凡法杂念,修了仙的就是仙,这劫数怕是避不过。而且天劫的形成没有一定之规,不知道何时开始。我和蝶翼劫数算成生得快的,以前听人说,也有仙魔恋是在双方产下几名孩子之后。天劫才天,一家几口全部应劫。」
「哇,这老天也太狠了。」虫虫惊呼,继而有些愤怒,「十洲三岛就这样不好,总有些神神秘秘、古古怪怪的东西,一点不科学和理论,也没有规则,实在是个太任性的世界。」
哈大叔早习惯了她的奇怪言论,因此也没有反驳,只道,「不是哈大叔要棒打鸳鸯,也不是危言耸听,或者要拆散你们,只是天劫之事,不得不防。而且你要明白,尽管花四海法力无边,也抵抗不了那种天劫。」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虫虫咽了咽了口水。但是让她放弃花四海是更不可能的。唯一办法就是积极想办法对付天劫。
不是有句话说。人定胜天嘛。
在她看来。所谓天劫不过是雷劈。好多好多伏高压电击在人头顶上,就算有修为,这么硬扛也受不了,能渡得过才怪。
所以,一定要想其他办法。
4-82 雷来了
想了半天,虫虫也想不出渡劫的办法。
人定胜天,说来容易,做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也许正因为人定胜天的情况极少,这才成为格言吧。
白沉香说她是道术上的天才,不过她不务正业,修为不勤,所以能力上不是一个「差」字可以形容的。在这种情况下,哪能在技术上找到好办法。
不过她向来是个事到临头再着急、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格,于是干脆也不管了,眼看十洲三岛恢复原样,民间也忆经显露出勃勃生机。好像森林大火后的山野,废墟中到处有新的绿芽破土而出,一幅劫后余生,太平盛世即将来临的样子,她觉得她神圣的白衣天使使命终于结束了,于是决定继续原来的计划。
去旅行!
呃,实际上是躲猫猫,因为万事知、毛驴和神灯他们发现四处有寻找虫虫的人,除了天道和妖道,哪道的人都有。可见,目前寻找她的人是全民总动员。
说不清为什么。也许只是害怕,她本能的想逃跑,临走时也没忘记软磨硬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缠着哈大叔答应回云梦山,依旧照顾那片花田,重归天门派门下。
而九命是什么事都依从她的,又想多与她相处些时日,自然随她任性而为。一个月不到时间,她和寻找她的人斗智斗勇,最终大获全胜。直到那天他们正躲在一个深得不能现深地深山里烤蘑菇吃,一只像纸鸟样的带翅膀书信钻出密林,悬浮在半空中。
虫虫愕然,知道这是西贝的传音鸟,但不知道它是怎么找到她的。
「虫姑娘。」纸鸟叫。
虫虫只得应了一声。那纸鸟听到她的回应,慢慢展开成一张无字信纸,纸中一滴血液。虫虫这才想起好留了血给桃花师叔。西贝如果想弄一滴半滴当然没题。用血踪术就能追踪到她。
「虫虫姑娘,见字如面。」同样的开场白,一本正经地念着。
「首先我要说的是。我虽然能轻易找到你。但却没有背叛你,面对着生死的威胁,我也没泄露半个字。顺便说一句,威胁我的是你的师父和你的心上人。」他发了一篇很欠扁的开场白,若不是虫虫想知道后面的内容,差点烧了那张纸泄愤,「然后我要和你说说现在的情况。想必你感觉得到迷踪地已经完全定住。十洲三岛的大难已经过去了,但是天下六道的整体局势有些改变。贵师当然还是仙道魁首,九命当然也是妖王,便其余四道都有变化。宣于谨死后,天道群龙无首,你绝想不到第一顺位继承天道的人会是谁。」说着他停住了。
虫虫知道西贝在卖关子,本想不理会,但那封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最终还是她忍不住道。「到底是谁?就算你说话大喘气,这时间也太长了吧?」
信纸哗啦啦地响了两声,似乎是在嘲笑,「是乌龙。原来他居然是天龙龙王之子,龙王是宣于谨的师叔,第二位顺位继承人,宣于谨一死,乌龙就第一位的了。但是鉴于他着三不着两的二百五脾气,由龙了做了摄政王来辅佐,实际上管着他。」
虫虫惊得嘴巴张开。半天没缓过神来。
等她稍微从惊讶中走出来,西贝又告诉了她魔王为罗刹、冥王花四海。而他自己被逼做了人王。
「我非常烦恼。贵师还来和我道贺。说很高兴我做了人王。这样十洲三岛起冲突的可能性不太。还有我那些老婆,从富人家的小妾变成了人道之王的三宫六院,都快乐疯了。总这,这次大难过后,所有人都开心,唯有我。」西贝诉苦,然后话题一转,「当然还有小花。」
听到冥王之名时,虽然知道那是他,可还是心头一跳,这时候听西贝直接提起,虫虫心里更是起伏不定。以为远离他会平静些的,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他在她心底固执着守着她,怎么能忘却分毫呢?
「他和罗刹女已经彻底结束了。」西贝借那个传音鸟法术继续道,「因为你离开,罗刹女以为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来找过我。她说和小花之间已经恩怨两清。如今她想和你那西师叔重新开始新的人生。说起来,你苍穹师叔现在长驻修罗微芒,虽然贵师表面上很生气,但只怕暗暗喜欢。因为有你苍穹师叔在,仙魔两道就不会起冲突。罗刹女还说,在她并没有决定和苍穹在一起的时候。小花找她谈过,具体说了什么,人家没有和我详说,你以后可以自己逼问小花,当夫妻情趣好了。但大概的意思是:他的命是罗刹女的,可心却永远是你的。」
听到这话,虫虫心里砰砰乱跳,之后立即被甜蜜所涨满,恨不得立即回到他身边,那种被爱着,被那样的男人当做独一无二的珍宝般爱着的感觉是极致的幸福。
她甚至可以不得到魔头。从此两相断绝,但是她却执拗的想独占他的心。所谓爱情,在她看来不过是两心的贴近和缠绵而已,当然灵与肉结合是更好的。
现在她恨不得立即回到他身边。可是说好了和九命上蓬莱岛。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九命对她那么好,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那天就说了一句想和她去蓬莱一游,她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他地愿望。她亏欠九命太多,无法给他爱情,就把他像弟弟一样疼爱,然后稍稍弥补他一下。
等将来她和那魔头安稳了,再给他介绍个小仙女也行啊。美貌可爱地姑娘,这世上多的是,就只是沧海岛隐流就有不少,小雨、蓝天、某某、某某、
或者干脆和那魔头生个小虫虫出来,让小虫虫去折磨九命好了。
反正,已经相思苦了多日,不在乎这十天半个月的;反正,她和那魔头已经彼此知道了心意。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十天后我就回去,叫找我的人都撤了吧。」她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返回,但却还是大声说道。
上回西贝借着飞鸟般的信传音,让燕小乙给毁了,而这一次,她说过话后。信纸慢慢又折了。信地边缘照旧生出两个小翅膀。好像飞鸟一样,摇摇摆摆的飞走。
看来西贝的血踪之术,飞鸟传信还真是了不起哪。
得到了那边的消息,她虽然牵挂那魔头,心下却也安定不少,高高兴兴和九命一起去蓬莱。人家说蓬莱是仙境,没想到十洲三岛也有这个地方。
这天。她欣赏人间美景,忽然天上打了一个雷,一道狰狞的闪电差点劈中她。如果是阴天倒还罢了,明明是晴天,万里碧空中,却有一片乌云一直跟着她,连劈了她三次才散掉。
真没天理,她做了这么大的善事,拯救了十洲三岛,到现在居然要被雷劈。虫虫愤恨的指天怒骂。
4-83 码人助拳
以虫虫为首的一小队人站在门边向外偷窥。
或者说只有她是正常的人类,她身边的是一只妖九命、一头毛驴、一只外形像狗的神兽、一只鸡、一盏灯,灯上放着一块玉。
自从那天天上有第一个雷劈下,现在只她出现,雷就会跟着出现,咕噜噜的在天上响着,吓得她抱头鼠窜,如今出个门和打仗一样,先观察地形地势、再观察天空有无异相,然后一溜烟跑出去。冲进有顶的东西下。轿子、屋子、小贩的摊位下底下、美姑娘的雨伞、猪圈、马厩、等等、等等……
「是你和花四海的仙魔恋引来了天劫。」毛驴判断道。
「你猜错了,这只是个恶作剧的雷而已。不然为什么咱们一躲到有顶的东西下面,它就不劈了?」虫虫的逃避性人格开始自我催眠。
不是天劫!不是天劫!不是天劫!
可是毛驴的话打碎了她虚伪的心理建设,「那是因为天劫尚未成熟,如今只是初初形成,劈你是练练手的。等天劫真正成熟,你瞧着吧。就算你躲进深山|茓,照样劈开了,让你在众人面前灰飞烟灭。」
它说得这样恶劣,还忍着笑,一幅幸灾乐祸的态度,好像买了票,然后很开心地欣赏她抱头鼠窜的狼狈样子,等她形神俱灭,那就是好戏结束,它就后拍拍ρi股走人。
虫虫二话不说。拿出却邪剑中的短剑,对着驴ρi股先割一刀。
伴随着毛驴的惨叫和驴血四溅,虫虫咬着牙,笑眯眯的道:「你先笑个够好了。这一剑不知道比天劫如何?再惹我,你就会明白我就是你的劫数,天没劫我之前,我先劫了你再说。」
「主人, 不要这么野蛮。其实,毛驴说得也对。这天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既然找上了你,只怕你要尸骨无存了。再者,不是『咱们』应对天劫。而是『你』。」万事知忘记自己归属权是谁了,得意忘形之下大放厥词,结果被一脚踢飞,哼唧半天也爬不起来。
「这是应天而生的,很奇怪的东西,说不清。」神灯从没经历过这么热门的事,心里一直很兴奋,这时候不长眼的道:「要不你和花四海分手得了,这样就不会——」它没说完,已经被大头朝下塞到床下。
当然,前世因果镜蓝蓝好端端被虫虫抓在手里。
「他已经不是魔了,是冥王。再说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也不能算纯正的仙,哪有这样不讲理的。」虫虫不服。
不过,也有点怕。毕竟被雷四处追着劈,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她身边的这些人好像很高兴她被雷追得到处跑,最后死于非命。
她人缘那么差吗?为什么她以为很多人喜欢她?现在是这个局面,其沮丧的感觉和天劫就要来到的感觉差不多。
「渡劫!」身边的九命斩钉截铁地说出两个字。发音无比清楚。
「汪汪!」(表示赞成地吠叫)
还是九命和阿斗有良心。提出了有建设性的建议。对嘛。不过是个天劫,既然躲不过。想办法渡过就好了。
可是怎么渡劫呢?那魔头虽然法力超高。不过她实在很差劲,这些日子来回奔波。疏于修炼,以前学的也忘记了大半。如果靠花四海来保护她,就会分散他的力量,再说他再强大,又怎么能对付天地之间的自然之力?而且她也不要站在男人身后,她要和他一起并肩战斗。
可是那所谓渡劫,就是被雷劈。而且要被劈中后还安危无恙,这太难了。
「我帮你!」看到虫虫的脸色变幻,九命神色坚定的说。
虫虫很感动。大力拍了九命的肩膀两下,以示嘉许,继而灵机一动。
对啊,大家团结起来啊,一定可以渡过难关的,人多力量大嘛。再说了,好歹她拯救了十洲三岛,每个人都欠她情。她又不是善人,当然有权利要他们还。他们不还,就找一百个说书的,到处散布他们背信弃义、卸磨杀「驴」的可恶行径。
六道的首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绝不会做这么丢脸的事,宁可身处危险,也不想让人说他们没有道义,所以这招绝对行得通。
再说了,没有她姚虫虫,大家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冲这一份恩情,他们就要鼎力相助。她不做英雄,她是小女子,施了恩就要回报。
而且——这样的大恩,以死相报是应该的。哇卡卡卡,果然好人有好报!
雷击,好多好多伏的高压电,仅凭两个人当然不行。虽然不知道所谓天雷的成因,但她也不费那个脑子了,反正这个剑仙的世界就是古古怪怪的。
有了这个想法。她立即变得高兴起来。一咬牙冲出房间。看雷还会不会劈她,结果是肯定的、令人气愤的。之后她又试验了好多次,依旧。
那么,不要存在侥幸心理了,积极准备渡劫吧。
不过准备归准备,她还是觉得不公平,不由得指着天怒骂:「相爱是两个人的事,你为什么总劈我!柿子捡软的捏啊!」她暴跳如「雷」,可她毕竟不是「雷」,是被「雷劈」的那个。
而且这时她听到西贝的消息——得到她十天后就开始返程的消息,花四海回到四海之滨搞自闭去了。
这下坏了,听那魔头的意思,有点心灰意冷之感。她考验爱情过了头,现在必须要挽回,正好利用渡劫之事找个台阶下。可见坏事也有好的一面,要科学和辩证看待问题。
「现在,你们大家听好。」她躲在客栈的客房内,给大家开了个小会,「首先,你们不要以为可以置身事外,声明,这话不针对九命、阿斗和蓝蓝,因为他们很够义气,开始就决定帮我。至于这话针对谁,我也就不点名了,你们心里有数就好。」说着,她狠狠扫了毛驴、万事知和南明大师的灯一眼。
「你是要——」毛驴迟疑的问。
虫虫重重点头,「我已经把你们看成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大难临头,我看我们真的要『绑』在一起了。」虫虫加重念了某字,示意这是个动词而不是形容词。
她的意思很明显,要么她安全渡劫,要么大家抱着团一起成灰。她这么恶劣的心思听得毛驴、万事知和神灯目瞪口呆,而且知道她说得出就做得到。
争论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毛驴不可能离开九命。万事知是虫虫的奴隶,有神之契约的,而神灯不靠别人携带就走不远。也就是说,如果虫虫下决定心要『绑』,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唯今之计,非得想办法帮她不可,不然大家就一起死。
这条虫。够狠!
「不知道你要怎么做呢?」三位恶劣分子异口同声的问。
「汪!」阿斗吠叫一声,表示加重语气。
虫虫露出修道之人特有的微笑,就是那种天机不可泄露的欠扁模样。「很简单啊,我在十洲三岛遍洒英雄贴,码人来助拳。」
4-84 收集所有的力量
「好主意!」恶劣三人组再度异口同声的表示赞成,但心里却都觉得码人助拳这事未必牢靠,可是目前看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话说,自从有十洲三岛以来,虽然应对天劫时,有人是会请护法的,但像虫虫这样大规模的找人助拳还真是少见。
况且这么危险的事,人家会来吗?
但虫虫却一点也不担心,人到哪儿都一样,要看人气旺不旺。人缘好不好,还要看认识什么人,这种东西就叫做关系网,普通人和妖魔神仙是一样的。
要不怎么说。神仙也有江湖呢。
现在想一想,虫虫觉得自己其实是全十洲三岛最有人气和最有办法的人,这一切其实都不是她故意营造。但是阴差阳错的,就是认识到一些人,推动了一些事情,然后就到了现在的局面。
仙道的联盟之首是他的师父。而且貌似比较宠爱她;人道的人王是她的天命守护者,以生命保护她是他的职责所在;天道的天帝是她的老相识,其摄政王龙子是她师嫂的好朋友;妖道的妖王九命是她的仰慕者,她一句话,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魔道的魔女罗刹女以前虽然是情敌,但现在是她的师婶,外加两人还有点惺惺相惜之意;鬼道的冥王就更不用说,那关系,怎么是一个「亲密」了得。
更何况要应付天雷、遭雷劈,他也有一份,而且是很大的一份。
天下六道,六道之王都跟她非亲即故。放眼十洲三岛,还有谁能比她更有人脉?而且她敢肯定这些人都不会对她的灾难袖手旁观。
首先身边的妖王九命就表了态,他会誓死保护虫虫。但虫虫绝不会忍心让他死的,只是派了他先回妖道,然后带齐妖道中的能人异士,到四海之滨地结界外集合。
九命不放心虫虫留下,生怕他不在的时候天劫到了,虫虫一人应付不了。
「放心。这个雷还小得很。」虫虫装得满不在乎,胸有成竹,「它现在连屋顶都劈不了,幼齿得很,我还能应付。」似乎为了验证她的话,一个雷劈在窗外,把窗户都打烂了。
「你看,它还进不了屋吧。」她控制着发抖的声音,「但是不得不承认它成长很快。所以你要速速办理此事,早一天到达四海之滨,我们的胜算就多一份。你要知道,小九,只有六道之王帮助我是渡不了天劫的,人越多对我们越有利。雷电的电压有好多好多万伏,我们就找好多好多人。数量上能够抗衡。能量拼搏上才能让人满意。」
九命听不太懂她地话,什么电压啊,万伏啊,但却明白她说的意思,所以虽然心中万分不舍,却还是照做。
临走时,他轻吻了虫虫的额头,因为知道天劫之后,虫虫就属于花四海了,从此以后他们彼此间只能是姐弟,也可能会很少见面。但是他陪游历了十洲三岛,虽然是在救死扶伤中进行的。而她陪他到了他最向往的蓬莱仙境,虽然是在躲雷中渡过。
这对他,已经足够了。足够他在妖怪悠长的生命中,慢慢回忆和回味,滋润他身为妖王的孤寂日子。
「记得照我的地图,等在四海之滨。」虫虫不放心的嘱咐,有即将见到大魔头的幸福,也有要远离九命的伤感。
那地图是西贝捎来的。因为上面有虫虫的血气,也差点被雷劈。这证明这天劫不太理智而且分外执着,雷劈信纸简直比茉莉花喂牛还要可笑。
她决定让所有人都在四海之滨外集合,然后跟着罗刹女一起进入四海结界。在那个地方渡劫,相信会削弱天劫的力量,毕竟它也不熟悉那里。
至于毛驴,虫虫没有放它和九命在一起走。因为它有自己的任务,所以九命命令它留下,要知道神灯没有人携带就不能走出多远,必须让毛驴带着才能到达聚窟洲的修罗微芒,把虫虫请求帮助的话告知罗刹女和苍穹师叔。
「一定别忘记告诉罗刹女姐姐和苍穹师叔,要多带道中好手来。道法不深的就算了,犯不着白白送死。」虫虫再三强调。
魔道前左右道首虽然随花四海归入了鬼道,但魔道三人组,魔道F4还在,他们都受过她的恩惠,能力也很高,当然一个不能少,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来助她渡过天劫。
「你这是排的什么辈分。苍穹和罗刹是情侣,你却一个叫姐姐,一个叫叔叔。」万事知在一边废话,虫虫不理它,因为也有任务派给它。
再看毛驴和神灯,一个愤愤不平,一个个依依不舍。
毛驴还是不放心少主,怪虫虫分开他们,而神灯舍不得前世因果镜蓝蓝。好在虫虫答应神灯,一定会让白沉香收它入门,做她的灯师弟,这样就能和蓝蓝长相厮守了。
「现在轮到你。」虫虫看了看万事知,「你去天道找龙子,把我的情况和要求说明了。龙子那样飒爽的人一定会答应的。」
「为什么我去天道?」万事知道,「虽说宣于谨死后,天道之路打开了,但是谁都知道那边路远,主人不如叫阿斗去,反正它就喜欢跑来跑去。」
「汪!」看来它愿意。
但是——
「阿斗有其他任务。」虫虫道,「天道在天上,你有翅膀,还是你比较方便。」
「可我这是鸡翅啊!」万事知伸开膀子,可怜兮兮的说。
虫虫忍住笑,「我知道你那是鸡翅,但是你那对鸡翅是用来飞上天道呢,还是让我红烧?」
「天下间的主人数你最残忍。」万事知吓得连忙收紧鸡翅,哀叹一声,隐了形,转身而去。
它一走,阿斗就挤上前来,使劲摇尾巴。
「小乖乖,你当然帮得到我。现在只剩下人道和鬼道没有通知了。」虫虫摸措阿斗毛茸茸的头,「我会把蓝蓝包裹在那封飞鸟信里,你就跟着那封会飞的信跑。不要贪玩哦,要一直跟着,不要跟丢。飞信会带你到北山王宫。在那儿,北山王,我是说西贝,会找人给你带路到鬼道。现在鬼道是马小甲代理冥王,真正的冥王跑到四海之滨去闭关了。你让马小甲取下你脖子上的信,然后一直跟着他就能找到我。我承诺等这事过了,给你逮一百只小猫,让你抓着玩,只要你不伤害它们。好不好?」
阿斗懂事地点头,随即又兴奋的吠叫,舔了虫虫的手两下,这才跟着早等得不耐烦的飞信离开。
到了北山王宫,蓝蓝会留在西贝身边,告诉西贝这里的情况。而阿斗去联络鬼道,不会耽误西贝组织高手和以前北山淳驯养的圣兽的时间。
她要收集所有的力量。而且还要快。
4-85 天雷滚滚夏雨雪
现在只剩下仙道没通知了,虫虫决定自己亲自去,顺便收拾东西,管白沉香要点嫁妆什么的。如果渡了劫,还没死没残没重伤,直接就嫁给魔头,当夜就洞房。
这么折腾,她也累了。而且,她好想他。
好在她虽然路痴,凤麟洲的方向倒还认得准,于是日夜兼程,御剑飞行搭上流星闪马之术混合使用,直奔自己的「娘家」,云梦山而去。
一路上的情况只能有一句虫虫胡乱篡改过的诗来形容——天雷滚滚夏雨雪,天地将合,虫命要断绝。
天上总有一片乌云和一串雷,不停追着虫虫,无论她使用什么阴谋诡计都躲不开。
真是的,天劫了不起吗?哪有这样的,走一路,劈一路,连喘口气儿的功夫都没有。就是杀人放火的恶人,也会在被砍头前吃顿好的,给点安宁,而她连一丢丢放松的时间都没有。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看到天上「旱雷」频频,时时「咔咔」作响。天上一朵乌云飘来飘去,银白色电光时常穿透云层,击下大地,伴随石屑横飞,草木断折,还以为预示着不好的年景或者十洲三岛又要大难临头,心中难免恐慌。
于是乡邻间奔走相告,大家囤积粮食、挖掘地窑、没嫁娶地忙着的媒婆、已经结婚的则勤快从事人口生产,因为听说孕妇可以熬过天灾。总之,民间开始了轰轰烈烈地准备渡过第二次十洲三岛大难的活动。
其实只要细心一点,就会发现所谓地「旱雷」不会击向有顶的地方。就是击中,威力也不大。而且这雷只是路过,一路滚啊滚的向着凤麟洲的方向而去,远离了一个一个乡村和市镇。这其中,只有极少数有缘人才会看到旱雷总是追着一个红毛丫头,而她抱头鼠窜,每回都险险避过。
好不容易,虫虫到了云梦山脚下。
才一露面,就有又欣喜又能惊慌的师弟飞奔去禀报掌门人。等虫虫到达撒星殿门外,正看到白沉香大步走出来。宽袍大袖,风流潇洒,她这个师父,还真是帅哪!
不过,他一怒色,离老远都看到他额头上那自从收了七弟子后,就时常会迸现的青筋。
「孽徒,居然敢给我大摇大摆的回来。」白沉香暴喝,没注意天上滚过一个雷。细而游移的闪电坚定地击了下来。
「师父小心。」虫虫奋力一路。把白沉香扑倒在地,巨大的冲力和滑溜的地面使两人滑到了殿檐的底下,避开了这一击,但殿檐就没那么幸运了,哗啦啦掉了一大块下来。
「快闪快闪,都躲到有顶的地方下面。」虫虫奋力跃起,完全没看到脚下正踩着师父大人那双优雅修长的手,「这是天劫,但它还不能击透屋顶,动作快!」说着还跳了两跳。
「呼啦」一声,本来想一睹十洲三岛拯救者英姿的师兄弟姐妹们全都散开了。如果白沉香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感到骄傲,因为这证明他对门下弟子教导有方。可是他站不起来。手还被那孽徒踩着。
真是造孽。收了这样一个徒弟,虽说是解救十洲三岛的大功臣,可是总有办法让人气到暴跳如雷。
不好,不要说雷字。
可是她奋不顾身救师父,也算有点良心。但——他收了这样的弟子,又没调教好,反而被她气得风度尽失,是否就应该遭雷劈呢?这说不定不是蚂蚁引来的天劫,而是他的劫数。
唉,劫数啊劫数。
白沉香躺在地上,剧痛自手上传来却还在思考。
虫虫却在此时发现她对师父双手的荼毒,连忙跳开,生怕被数落,赶紧进行感情攻势。「师父,徒弟好想您。一离开您,我才知道师父对我多么重要。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尝试没有师父教导的日子,所以我不回来,我要锻炼自己独立,顺便在民间救死扶伤,树立天门派的美名。可是我真忍不住了,很想师父哪!师父,您原谅小徒的软弱吧。」
白沉香姿态优美的一跃而起,故意忽略自己被踩得黑黑的双手,明知道这孽徒是为逃避责罚才嘴头甜甜,可是却被她气得哭笑不得,胸中本来就不太盛的怒火更是消失无踪。
「少来花言巧语,哄骗为师。」他力图严厉,可是不成功,「看来天劫已经形成。你要如何应对呢?唉,你的事,老黑已经全告诉我了。为师也想过。不如你就到昆吾连天洞去。别怕,不是要关你,而是要你下到第九重看看。人呆在那里面虽然有些苦痛要受,也不知你是否抵抗得住,但是总好过被——不然,我把苍穹招回来,他经常被关在那里,有应付的经验,让他陪你下去好了。」他为了徒弟,不惜师弟。
「师父,您对我真好。」虫虫眉花眼笑,摆出最乖巧的样子,「但是我已经想到了渡劫的办法,您只要助我一臂之力不行了。」
「你能有这个本事?」白沉香根本不信。
于是虫虫把她的计划说了一遍,白沉香拈须沉思,半晌才说,「这个——也许行得通。但是万一不成功的话——」
「不成功便成仁。」虫虫咬牙切齿,「我可不想一辈子躲在山洞里,像个地老鼠一样不见天日。再看不到阳光、花朵和河流,见不到那个魔头——呃——那个还有师父,那比死了还难受。既然是仙魔之恋引来的天劫,就勇敢面对得了。」
她说得慷慨激昂,白沉香颇为赞许。觉得这徒弟就算一无是处,至少胆量还是有的。他并不知道虫虫心里在打颤,只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但凡有一点机会,她就会能逃就逃。
「不过师父,时间紧急,您不要再沉思了。」虫虫摇了摇白沉香的袍袖。「赶紧的把咱们天门派中高手集中起来,跟我去四海之滨。记得啊师父,留下一、两个——不,留一个高手好了,万一出点事,天门派还可以延续下去。对了,别忘记用千里传间鼓,把仙道其他派高手也叫来,尤其柱子岛主和南明大师。」
「还要召集别派高手吗?」白沉香一愣。
「那当然,天下仙道是一家嘛。」虫虫一点不觉得难为情,「再说了,他们有事,不是每回都叫您去?」
白沉香一听也对,立即去办理码人助拳事宜。
而虫虫则跑回自己的住处,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打算带到婆家去。不过不整理不知道,她居然还存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最后包了一个平方米大小的大包裹。
做完这些事,她又等了两天,等仙道的高手聚齐,才一起向四海之滨而去。
期间天上的雷声一直没断,而且越来越响,还击毁了一处较脆弱的房子。
4-86 积极考试
天雷勾动地火。
终于,到了四海之滨。
在一片小小树林外,聚集着大队人马,虫虫邀请来助拳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而且都自发的打起了大旗,有的上面还绣着字。
九命打着红色的妖旗,旁边是一杆附旗,上面写着六个黑漆漆的大字:誓要渡劫成功!
虫虫一眼望过去,九命穿着妖衣战甲,威风凛凛,帅气年轻的脸在旌旗下显得有一种异族的美,能迷死天下已婚和未婚女人的三分之一,只有她才看得到他眼中那一抹少年人的羞涩和爱意。
旁边,就是人道的大军,象牙白地旗子上绣着守护二字。旗下西贝居然骑着一匹枣红马,一身锦绣白衣,卷曲长发以一顶小巧的金丝冠束在头顶上。完全王者之气,带着点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感觉,那惯有的慵散性感之态奇异的混合在其中,又迷死三分之一。
再旁边就是天道的龙子,带着乌龙和一众天道强手,绿旗飘扬,阵容鼎盛。
再然后是魔道,聚在蓝旗下的魔道,虽然因为花四海和左右道首以及西贝柳丝的离去而略实力不足,但魔女风华绝代,艳冠群芳,魔下魔道F4个个英俊不凡,虽然魔道三人组的渡海人、鱼嫂和孙老板外形差点,但好歹也是成名人物,压个阵还是可以。
再加上他们身边黑旗下的鬼道众人,尤其为首的马小甲和暗处也是英姿勃发、英俊逼人,又迷死最后三分之一的少女加少妇,而且看来强势得很,天劫是什么,根本不值一提。
现在虫虫心里有了底气了,这些人已经能把十洲三岛翻个底儿朝天了。何况她身后还有众多仙道高手。如师父、南明大师和柱子岛主等人,当然还包括飞奔向她地神兽们。
可是她现在更想飞奔到某人身边,虽然她根本飞奔不起来,背在身上的包裹压得她连腰都挺不直,负重之大比驴子还驴子。不过这些都不能丢,这可是她的嫁妆哪。
「虫妹妹,我们现在进入四海结界吗?」罗刹女问她。
这地方,只有她和花四海知道如何进入。再看天空上,一朵乌云正慢慢变大,那天劫不死心的追虫虫到了此处,染得天际也变灰了。
虫虫点了点头,因为重心向前,差点被背上重物压得趴在地上,幸好她腿上有功夫,奋力支撑,然后紧跟着罗刹女走进这片奇怪的树林。
只见罗刹女东突西拐,来到一片林间空地上。之后微闭双眼,默念心诀,半空中旋即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门,四周景物模糊。只有门那边清晰无比,而且透着宁静和安详。
这就是四海之滨,花四海的重生之地!
虫虫心下一阵激动,觉得那魔头是为了她而重生,而她今后一定会好好珍惜,再不会发生试探和不信任的事情了。
她想纵身跃过结界之门,怎奈嫁妆太重了,跃了三次也没得跃起。最后她干脆把一路上都没舍得让别人替她背的包裹弃下,对着师父大喊,「帮我拿!」然后冲进了结界内。
他在那边,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而终于,终于,她到了那个一直想和花四海来的地方。
双脚踏着四海之滨的土地,远远就看到一个高大身影立于海边,双手负于背后,玄衣散发,身体伟岸如山。却也有着说不尽、道不清的苍凉和孤寂。
他似乎地在倾听水波之声,身影寂寞寥落,似乎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陪伴他、安慰他、爱他。他就是岸边的岩石,永远是孤伶伶的,千年万年。内心如火却不动也不说。让人看了心疼。
几乎一瞬间,虫虫后悔这样折磨他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可她用力眨眼。要把他看个清清楚楚。
他从来是无辜的,错的只是他的背负,错的只是他不由自主的选择。她不该,让他再背负新的债。她也不该,为了他无法控制的事去惩罚他。她更不该,逼迫他背弃男人的承诺。
她错了,真的错了!好在他们有明天,所以她会慢慢偿还他的债,弥补她的错,一点一滴的爱他,直到天荒地老,就算是变成石头,也要两颗挨在一起。
两人能相守,还有什么可要求地呢?
「大魔头。」她轻轻呼唤。
那身影看水看得入神,大概也没想到有人会进来,听到这呼唤,身体剧震,回过身来后,一脸的难以置信,似乎觉得这只是梦境,自己哪里会有这样的幸福。
「是我。而且我不会再逃了,不过你要敢娶小老婆。那就另当别论。」深情地话,顽皮地说着,伴随着热泪。
他没说话,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似乎要确定她是真实的。然后,他伸出手,眼神中的墨焰炎热得要把这天地都燃烧了。
这一刻,所有的误会都消散了,也没有责备,只想天长地久的在一起,而且不需要说一个字。
虫虫再顾不得别的,狂奔过去,直撞进他怀里,死死抱住,恨不得揉进他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他没有抱她,两手垂在身边,过了会儿才开始轻轻抚摸她的背,呼出的热气穿过她的发间。心脏砰砰的狂跳着。
「想我了吗?」
虫虫胡乱地「嗯」着,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身体与他紧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我也想你。」他的声音在她颈侧热哄哄的响起,「想得要命。你再不来,说不定我就化成石头。」
「别变成石头,太硌得慌。快抱我抱我抱我!」
在外面的时候,每天都想他。可是见了面,才知道那想念是多么强烈。在拥抱的一瞬,心如野火般燃烧,如果不能藉由某些事情,就会立即化为灰烬。
花四海抱紧她,感觉她双手攀着他的脖子,还在他胸前咬来咬去。不禁情动非常。
「虫虫——」他的声音被她闹得发抖。
「我们考试吧!」她忽然说,声音甜得让人心痒痒。
「考试?」他迷迷糊糊的问,胡乱吻着她的头发。
「上回你教我吻。好像没怎么考过试,现在就考吧。」虫虫略拉开了些两人的距离,完全不等考试的预备铃响起。就使劲亲上考官的嘴唇。她梦里想了好久的唇哪。
天雷勾动地火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当她顽皮的小舌挤入他的嘴里,四处撩拨,他立即本能地反应,近乎凶猛的回吻,似乎要把她吞到肚子里,再也不放出来。
他抱紧她的腰,举起了她,掠夺着她的一切。也应由她崩溃他的理智,直到两人地粗喘已经分不清彼此,虫虫更是溢出了细弱的呻吟。
没想过吻也能吻得那么冲动狂乱的,考官似乎非常满意学生的成绩,捉着她不放,双手更是不老实起来,某些部位也出现了可疑的剧烈变化。
「这是……毕业……这是……啊……毕业考试。」虫虫在有限的呼吸时间里断断续续地说,「升学考试……比较重要,现在立即考吧。啊你咬牙……房间在那里?」不用表白,不用说话,身体远远比心灵更忠实。他们的爱已经说了太多,等了太多,现在重要的是做。
「没有。」他的声音变得格外低沉,饱含着最深切的渴望。
「没有?那怎么——」虫虫惊叫一声,不知道是对没有房子感觉意外,还是因为被轻咬到耳朵,「好吧,结界,外人看不见的结界也行。」好吧,席地幕天、放浪形骸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她也没什么好名声。「
她也想淑女来着,可是她又忍不住,BLABLABLA
她要他,也感觉出他要她,这就是爱情的最高境,灵与肉的结合,仙与魔合二为一!
不过——
刚才不应该说什么天雷勾动地火的。她和「雷「字有仇,这不——
咔!雷响了。
这就好像一盆冰水泼在一团热火上,下面的火可能还在烧。上面的却全灭了,只剩下滋滋的白烟。而且被灭火的那个确实是在上面,且被气得吐着白烟。
「怎么了?」下面的人急切的搜寻着上方的身体,没想到上方的人不但没有贴近,反而跳了起来。
「雷来了,快渡劫啊!」虫虫停止八爪蜘蛛一样的纠缠动作,大叫一声,把一直蒙在鼓里的花四海吓了一跳。
4-87 大结局之十洲三岛的传说
只见无数个人从四面八方冒出来,认识的、不认识的、有肉身的、没肉身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咔!又是一声响,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他皱眉,那种骄傲与沉着混杂的神色又出现了,看得虫虫在这样危险的时候也不禁心神摇荡,口水横流。
「是天劫吗?传说中仙魔之恋会引发的天劫?」他轻喃,显然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在四海之滨困守,做着有她会来的梦,没想到梦想成真的一天,劫难也随之而至。
而从这里的人员状况来看,显然这丫头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这是什么阵势?
「这么多人?」他眉头皱之再皱,当然样子也帅之又帅。于是某虫踮起脚,在曾经的魔王、现在的冥王,总之是能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面前,当着差不多全十洲三岛所有有修为的人的面,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下,发出「叭哒」一声脆响,比之天雷之声更震撼人心。
「我们的口号是:大家一起来渡劫,否则全体死光光。」她给心上人解释她恶劣的本意。
她的行为再度让花四海意外,但更意外的是那个吻,「虫虫,这里很多人」
「很多人怎么了?你是我的,这事十洲三岛谁不知道?既然属于我。我自然想什么时候抱就什么时候抱,想什么时候亲就什么时候亲,谁管得着?」虫虫耸耸肩,然后冲着天,很大声地加了句,「就算老天也管不着人家夫妻间的事!事~事~事~事~事……」(空谷回音中。)
花四海轻咳了一声,脸上有些可疑的红晕。
真是好卡哇依(日语可爱的意思)啊!从没见过这魔头红脸。原来一个冷漠的男人羞涩起来是这样可爱的。天哪天哪。我的心脏,受不了了!快结束这压在人心头,让人不能安宁的天劫吧。
我要和他进行升学考试!
咔!天上的累不示弱的炸响,似乎打定主意不给虫虫好日子过。
花四海走上前。伸出手,虫虫一阵目眩,还以为他要来个热烈的,哪想到他突然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她这才注意到刚才的激|情之吻使她的衣衫散乱,上衣都从裙子中扯了出来。
那魔头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襟敞开,整个胸膛都露在外面。不过他不管自己,先提防她走光。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
于是她也伸手给他把衣服拉上,不管天雷怎么滚滚,嘴里却还说,「以后不要在人前这么暴露。你这样,我很吃亏的。」
所有来助拳渡劫的人都不自在又好奇的看着这一幕,有的比较Se情的就怪罗刹女一直不让他们进入结界之内,非要等虫虫的信号。看这两人的意思,刚才一定有极香艳的场面。
这魔头,还真色。一点也不分时候!残花败柳的名声果然不是空|茓来风。
「天劫已经形成。大家请准备。」众人可疑的沉默中,白沉香勇敢的跳了出来。让大家的注意力别总集中在不该集中的地方。
只见半空中浓云翻滚,像煮沸了的水,天空已经全部被那朵乌云染成了灰黑色,而一道道银亮闪电张牙舞爪地穿透云层,倾泄到苍茫大地上,发出耀目而可怕的光芒,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震得人心慌。
「大家散开。按我事先说的方位,分别站好!」哈大叔从人群中跃出。有经验的他,指挥众人循着天雷的轨迹布下方阵。
看来在虫虫和花四海重逢叙旧的时候。四海结界外的人已经简单商量了应对的举措,不像虫虫一样只是乱来。
咔咔咔!连响三声,看来正在试雷刀,马上就要劈了。
虫虫看老天就是不让她安宁,不禁血气上涌,往前窜了两步,以却邪剑指天怒叫:「老子就是要和这魔头在一起,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就是变成泥也和在一块儿。哼,老子不怕你。」虫虫居然对老天自称老子,「老子的名言是:人定胜天!」
花四海见虫虫站在空地中央,最容易成为雷击的目标,连忙上前,抓住还不住往前窜的虫虫,「我要如何?」他虽然骄傲,却知道这阵式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应付得了的,也没有经验,因此问哈大叔。
「你带着虫虫站在中央,只怕要承受最大的压力,但我们会把天雷引一部分到自己这里来,分散这天地万钧之力,或许有胜算。」哈大叔说出打算,心中却想,这道理虽然简单,但多年来从没有人想过这种可能,也没有人能有虫虫的人缘。也只有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丫头,能有这样渡劫的机会。
「你要小心!也要保护虫虫,不能分开。」他再嘱咐,知道如果虫虫离开花四海身边,天雷一分为二来个双劈,花四海的压力是小了一点,但虫虫一定会变为劫灰。
不管别人如何帮忙,这对情人还是要面对最大的一部分力量,这也是他们最大的考验,但愿冥王冠绝天下的实力能有作用。
天劫、情劫。他没有渡过,但他希望虫丫头可以。
再望天,现在的天雷已经不是咔咔响了。而是变成了咕噜噜的一串,而且一个一个亮得可怕的光球正从云朵中挤了出来。仿佛瞬间天有九日。每一个太阳都要砸在冥王和虫虫的身上,带去致命的烈焰打击。
「注意,要来了!」哈大叔高叫一声,眼见所有的人都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虽然紧张,却都仰望天际,祭出自己的法宝。没有一个人退缩。还互相帮衬,十洲三岛从来没这样团结过。
各色法宝上的一道道光华直冲天际,这个天空好像一块黑布。而法宝之光则是亮丽的彩色图案。美则美矣,也分外凶险。
花四海站在场地正中,把全部法力凝于双掌,锁麟龙和冰魔刀也配合地发出龙吟之声,他所有的力量形成了一个坚强的防护罩。把他和虫虫笼罩其中。
来吧!有什么尽管来。有了怀中的女子,他可以战胜一切!
这时候虫虫也是紧张的,但有了花四海在身边,她有着无比的勇气。也调动身体内能调动的所有金光神气,运于却邪双剑上,凝望着剑尖上隐隐的紫青光芒,其中有金星点缀闪烁。
共患难生死是情侣的最高境界,如果她就要和这魔头来上一回。
手心全是冷汗,不是不怕,就算变为劫灰。终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最好,一定不要变成劫灰,她还有太多事要做,就连升学考试还没有进行。
回头看看自己深爱的男子,一脸沉着冷静的面对天劫,这一刻她突然生出无比的信心,他们一定会没事,然后会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像所有的童话故事。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
阴沉的天空骤然变亮。甚至有些刺目。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好像天地都被劈开了,在蓝得发白的大小光球从天空击下的一瞬间,数不清的光芒在半空飞窜,引走了一道道力量。
而其中一金一银两色光缠绕着交相辉映。最为耀眼。那是虫虫和花四海的生死二气,结合的时候居然形成了巨大的力量,想天地间,也不过生死二字而已。
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什么景色也看不到,雷声和耀眼的光彩掩盖了一切。天空中、地面上,各色光相互撞击,火星四溅。美丽平静的四海之滨。好像人间地狱一样。
不知道有多久。或者只有一分钟,也许更短。但在渡劫的这群仙人的眼里,好像是在严酷的环境中修炼了一万年。就在力量快要耗尽,已经支撑不住的时候,天空却突然归于平静,黑色渐退,碧空重现。
一切如来时般突然,也迅速退却了,仿佛有巨浪被风卷向岸边,要吞没一切,却击在一块大石头上。威势可怕,最后却化为万千水滴,消弭于无形。又像是梦境,醒来不过是一个愣神,一秒钟,两重天。
普通百姓在十洲三岛的任何一个位置都看到了天空中这奇异的一幕。不禁欢呼雀跃,奔走相告,说是天空中放烟花。灿烂之极,是祥瑞之兆!
而四海之滨,地上趴了一群人,个个衣衫破烂,面色焦黑,喘息着,互相问着,「都没事吧?法宝毁了没关系,重要的是人没事。」
「没事没事,渡劫成功。嘿嘿,我那小乖孙果然说得对,人定胜天。」华显子第一个跳起来,「老子是天下第一炼器高手,法宝坏了的,来排队,老子重给你们制造。一定比原来的强百倍。」
呼啦一下,小小的魂体老头被埋没在人海之中,叫救命也晚了。就连神兽、小鸡和神灯、宝镜也扑了上去。
这好机会,错过的是傻瓜!混十洲三岛,谁不知道加持法力的重要。
根本没人注意空地中心躺着的两个人。他们的头发和衣服都有焦黑,但人还平安。却邪双剑和锁麟龙、冰魔刀躺在他们身边哀鸣,看来疼得够呛。
「大魔头,我爱你。」黑漆漆的小脸中,露出两排小白牙,似乎在咧嘴笑。
「我知道。」声音幸福得要死。
「我这算嫁给你了吧?」赖过去。
「你跑不了。」握紧她的手,一天不见她都受不了。
「那我要个温馨的婚礼,我不喜欢热闹,但一定要浪漫。」开始持宠而骄。
「答应你。」虽然不知道浪漫是什么。还是先答应,免得她又跑。
「不能娶小老婆。」开始提条件。
「答应。」应付她一个已经很累了,还小老婆,省省吧。
「要每天说爱我。」不合理要求。
「答应。」太爱她了,想来说出口,也不会比渡劫更难。
「一切以我为尊,违背我就是违背天意。」太不合理了。
「呃,答应。」宠着她好了。
「那我们现在洞房吧!」她要升学考试。
「啊?好吧。答应。」反正求之不得。
「你不会让我真的席地幕天吧?」高级客栈总要找一家。
「……」不废话了,直接抓走了事!想她想得要死,被她折腾得也要死,现在要好好和她「谈谈」。
后来……
都传说原来的魔王,现在的冥王非常Se情。才渡过了天劫,就把天门派的低级小剑仙抓到不知名的山洞中,好久没出来,对帮他们渡劫的人,一个谢字也没说过。
唉,这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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