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话,他又说:
“今天的阳光还猛得很呢!天空也很蓝。”
我没说话,他继续说:
“今天空气的味道就像是思念的味道。”
我相信了,他的确是心理有点问题。
我看了看他,然后在衣袋里拼命的掏,掏出了那几个硬币,
扔到他脚边,说:
“这几块钱我还你。”
他蹲下身子把硬币一个个的拾起来,
“你为什么不要?”
“没用。”
“哪什么才有用?”
“不知道。”
“不知道?哪你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吗?”
“不知道。”
他蹲到我身边,又伸手摊开那几个硬币,
“你收下,它会带给你好运的。”
“真的吗?”
“真的。”
莫名的,我再一次接受了。
“我这样做对吗?”我莫名的问。
“你觉得对吗?”
“或者对吧。”
“只要你觉得对,那就对。”
“你知我问的是什么?”
“我不知,只有你才知。”
“哪为什么我还要问?”
“因为我会答。”
“为什么你要答?”
“因为你会问。”
“是这样?”
“是的,就是这样。”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流。”
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用一种颇感安慰的眼神看着我,
这是一种前辈对后辈独有的眼神。
我这才明白过来,“你...你是...”
“你就是我要找的白发老人?”
“你觉得我是,我就是。”
“你昨天为什么不说?”
“你昨天没问,何况我也没说不是。”
“哪怎么今天你要告诉我?”
“孩子,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这句话我能深深的体会,昨天与今天我改变得太多。
我抺抺没干掉的眼泪,如果昨天他告诉我,就不会哭得这么多。
“我昨晚发了一个恶梦。”我告诉他。
“傻孩子,那个不是梦。”
“你知我发过什么了?”
“你觉得我知道,我就知道。”
“那女人是谁?她手中的婴儿呢?她手中的婴儿又是谁?”
“我没必要答。”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有答案。”
“不,我没有。”
“不,你有。”
“那我也想你亲口告诉我。”
老公公看了看天空,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非常深的话:
“时机并未成熟,便会变成命运。”
这几个字我的智慧还未能理解,
但他叹的这口空气让我想起了刚才他的说话。
或者我的智慧就仅限于此。
“今天空气的味道的确很怪。”我说。
“这是思念的味道。”
“思念是什么味道的?”
“今天思念的味道,就是全世界的味道。”
“今天思念的味道?什么是今天思念的味道?”
“孩子,这一刻你在思念谁?”
我沉默。
“你是在思念一个人吗?”
我点点头。
他摇摇头。
“孩子,你不应该思念一个人,你应该思念全世界。”
“全世界?一个人都思念不了,还如何思念全世界?” 我更不晓得什么是全世界,我思念的空气中,只有小雪的忧伤。
“那是你的昨天,从今天起,你就得改变。”
“我在昨天就已经改变了。”如果再变,没法想像会是怎样。
“孩子,昨天不代表今天。世界每一秒都在变,这一秒怎样不代
表下一秒怎样,下一秒怎样不代表下下一秒怎样。孩子,如果世
界就在下一秒突然改变了,你可以接受吗?”
“你呢?你可以接受吗?谁都不能接受。”
“不,你一定要接受。”
“为什么我一定要接受?”
“难道你的神父还没有告诉你吗?你逃避不了的,你一定要面对,
这是你的命运,你的使命。”
那一刻的我愣住了,这句话从小就一直在我的耳边,我又怎
么可能忘了?这是黑衣人的说话。
两个不同的人对我说了这句话,我的使命,就更加重。
“孩子,我给不了你什么,当你接受了,你就会明白,与得到。”
我依然呆着,而他抬头看着蓝色的天空。
“你喜欢这天空吗?”
我抬头看看,很蓝。
“闭起眼睛。
闭起眼睛,想你最美好的过去,想那片最蓝的天空。”
于是,我又将过去回忆了一次。
最美好的过去,最美好的,神父的慈祥,小雪的单纯,枫树林的气味。
可我想不了他们,一闭上眼就是一阵阵的痛,又是那一幕。
女人把剑放在颈上的那一刻在脑海里停留。
那一剑,好像是刺向我的心。
这究竟是来自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为什么总是没有后来?女人死了吗?那个婴儿又哪里去了?
我受不了,猛然的睁开眼睛,发现我又哭了。
抺着泪痕,“后来呢?为什么总是没有后来?”
他没说话,眼睛依然看着天空,痴痴的忧郁。
“后来怎样?”
我再问了一次,他的头却始终没放下来。
“后来...”
我问不下去了。
抬起头,揉揉眼睛。
我愣了。
眼前看到的一切,这是事实吗?
怎么会这样?那个很蓝的天空,怎会一瞬间就...
“孩子,你要接受了。”
就在这一秒,
一道光劈向大地。
地壳开始摇摆,震动。
这一劈将大地一分为二,分出一条裂缝,它穿过了这世界,
没人可以看见它是什么模样,它是给上帝看的。
更没人会知道这是怎样一回事,或者就在不明不白中死去,埋葬在裂缝下。
而大地除了大陆,还有海洋。
最令人可怕的,是那一劈给海洋带来的伤痕。
海洋会分开两边,就像当年的红海,可是这一次没人能让它停下来,海水会向两边涌去,一直涌向大陆。
如果有结果的,结果是大陆上的人会死去。
而且,这只是几秒钟后发生的事。
我看着几百米高的海水向着这边涌来,海洋在吞噬着,它在不断伸张。
我没反应过来,老公公拉着我拼命逃。
我没表情的看着,终于相信了世界末日的存在,而且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终于相信了,这一秒与下一秒的分别。
我们逃得了吗?有可能吗?
老公公把我拖到裂缝边时,大海就在我面前。
现在是两条路,一是被大海吞噬,一是跳进这没止境的深渊。
不变的,两样都是死。
老公公选择了,他拉着我跳进了裂缝。
我想打打自己,想找个人告诉我,这只不过是一场梦,这全都不是真的。
我在一直向下坠,看见海水涌过了上面,奇怪的,我的正上方竟然没滴下一点水。
这一刻的海洋又被分开了,在我的正上方被分开。
它保持着一定的状态,与分开红海一样,这奇迹再一次发生。
除了伟大的摩西,还有谁可以做到这一点?
失重地望着老公公,他闭上了眼睛,脸上的只有安静。
他的慈祥就像...
我已经不敢想了。
我怕...我怕...
我在绝望中划了一个十字,为了自己,为了小雪,为了神父,为了世人,为了这个世界。
深渊的吸力很大,下坠的速度快要将我撕碎。
在想着如何接受这死亡的同时,深渊中竟然有光,光显出螺 旋的形状,围着中心一个黑色的圆形在旋转。
我被这光刺伤了眼睛,睁不开,痛,
最后是昏了过去。
与这个美好的世界,一起在海浪声中轻轻的合上眼。
不再去想,不再想这次离开是对是错,不再想小雪与神父此时此刻是如何,
不再想教堂的十字架会沉到多深的海底...
不敢想。
就这样的昏去,在绝望中等待着黑洞的吞噬。
在无奈中接受了现实,
即使太快。
世人用一年才学会了走路,两岁开始起跑,五岁才知道什么叫世界,十五岁懂得了变幻无常,十八岁以后懂得何谓人生,然后就用一辈子去让自己在追寻中沧桑,无论得到,得不到,最后,都在几十年后失去了一切。
这是生命的残酷。
但世人并没有灰心,
因此每天都在学着微笑,学着祈祷,学着感激。
感激今天过了明天会到来,
感激上帝将命运化成永恒的轨迹放在他们的手心。
然而命运又是如此的讽刺。
像一阵雨洒落在他们心底,让生命的河流汇成了大海,让他们在这最初孕育出生命的大海中结束。
美好的记忆被海浪一一沖去,世界瞬间变成碎片。
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在这瞬间划出一条最深的伤疤。
这伤疤穿过了肢离破碎的世界。
但谁又会明白,这是上帝给他们的惩罚。
谁都不能明白,于是在不断的挣扎,
向上伸出那只习惯祈祷的手,伤痕累累的灵魂还期望着可以得到上帝的庇荫。
世人无助的双眼,让泪水在末日里绽放,让它在回忆中沉淀。
最后剩下来的,就只有爱与恨的落差。
输了,我们都输了,
软弱的我们学不会残忍,敌不过命运。
我在最黑暗中下沉。
世界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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