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年代没有烟火,因为没有瞬间的绚烂。
从一开始,等待的便是永恒...
于是,我学会了爱。
于是,爱让我学会了流泪。
当眼泪轻轻的滑落,却为你泛不起涟漪,
我知,一切再也挽不回。
你在哪?你也一样飞走了吗?
你在我心里,却为何始终不愿走出来?
风,还在吹着。
叶,还是落着。
它们都在孤单着。
这个世界很静,没有诺言,没有哭声。
我的一呼一吸之间,没有了你的气味。
当眼泪轻轻的滴进月亮河,
当眼泪,滴进月亮河......
(一)
没看过烟火的人,一般还未入世,所以我没有姓氏。
但我也是生出来的,不是石头爆的,我也有爸爸妈妈。
只是没见过他们的样子,我是一个孤儿。
但孤儿没有错,神父说的,孤儿也是人,孤儿真的有妈妈生的。
普通人有普通人阿妈,孤儿有孤儿阿妈。
用神父的智慧来解释,我就是一个很好味的苹果。
生长在上帝的伊甸园里,上帝喜欢我,多咬了几口。
这种理论小时候不能完全理解,因此常常将头伸进马桶里。
神父看见我蛮可怜的,便安慰地说其实上帝不需要用马桶。
上帝太过分,为什么这么多口不咬偏偏要咬了我的爸爸妈妈?
他不需要马桶哪我爸爸妈妈排到哪去了?他的肚子不会生虫吗?
因此,从小我就不相信什么上帝。
人家那些信他信到不得了的,就离教堂几百里远。
我这个大逆不道的却住在教堂里,小时候还在他脚边小过便。
说真的,上帝这傢伙我还蛮了解的。
我不知为他洗过多少次身,虽然感觉就像是为自己洗尿布一样。
我对他的一颗真心简直就是不怕天打雷劈!
所以说,如果说有上帝的,那么上帝这傢伙就是瞎的了。
上帝嘛,神父说违抗不了,神父自己却违抗了。
将我放在教堂实在是有违天意,而神父竟然逆天而行。
叹!上帝最爱的人伤上帝最深。
而又总是那些不信他的人才能得到他的护荫。
其实从某某角度说来,我也算是一个幸运儿。
说得清楚一点,就是一个幸运的孤儿。
虽然上帝咬了我的爸爸妈妈,但他在我身上留下了他的口水,
他留给了我一个神父。
神父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恩人,是他让我活着。
神父总爱用他的大手牵着我的小手,
一步一步的走在教堂前那安安静静的石板路上。
他用这双手托起了我重生的起点。
而又听说是因为男人寂寞,所以上帝才创造了女人。
但我总觉得这是我在他脚边小便惹的祸。
他一定认为我的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为了惩罚我,
便在我睡觉时偷偷在我身上取出一条肋骨。
从此这条肋骨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小雪。
小雪是神父的養女,她比我小一岁。
没有母爱的日子,全赖小雪的存在。
她至少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女人。
如果说是神父让我活着的,那就是小雪让我活下去。
除了小雪,神父还有一个叫铁心的養子,
和一个叫玛利亚的女邮差。
因此这个又旧又小的教堂住了五个人。
这里三个人身世不明,另外两个人守口如瓶。
身世不明的三个人中,最有问题的便是铁心。
他总是把自己想得非常不简单,他说他一定可以回到过去。
我知道,他只是想见到妈妈的模样。
我也知道铁心并不喜欢我,甚至讨厌。
因为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不再和我说话了。
我感到他难过,我也难过。
神父却没有为这一点而难过。
铁心对我的讨厌,应该少不了神父的偏心。
因为神父对我的关怀总是比对铁心的多。
我问神父:“你不怕铁心讨厌你吗?”
神父说:“不会的。”
“那你不怕铁心讨厌我吗?”
“有些事情无法避免。”
“为什么无法避免?”
“孩子,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哪一天?”
“那一天。”
不喜欢铁心,很喜欢小雪。
小雪是什么身世,神父与玛利亚当然也不会说。
但是我知道。
小雪比我小一岁,也就是说,小雪出生时我已经一岁了。
我最早的记忆是两个月大的时候,所以我记得一岁发生的事。
那年,教堂来了一对夫妇。
来也忽忽去也忽忽,看来就好像被人追杀。
来时女人的肚子大大的,去时平平的。
她在教堂生下了一个女婴。
离开时,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把女婴交给了神父,
并说两年后就会回来要回。
可是过了这么多个两年,他们都没有回来。
女婴也一天一天的长大了,她当然就是今天的小雪。
我不告诉小雪,怕她会变得像铁心那样。
而且神父一直用眼神提示着我。
神父说:有些事情不说出来比说出来更有价值。
我说我懂得,神父便说我已经长大了。
小雪很好,从小就跟在我后面。
小雪也是偏心的,她只和我好,不和铁心好。
大概铁心也不怎样喜欢小雪,小雪叫他哥哥,他却从不叫小雪妹妹。
大概是与我一起的人铁心都不喜欢。
我喜欢小雪,很小很小就知道,小雪喜欢我,很小很小就知道。
那年我们只有四五岁。我把小雪拖到了湖边。
我说:小雪,我们一起洗澡好吗?
小雪摸摸旁边的树枝,踢踢地上的石头,望望蓝蓝的天,再红着脸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小雪说:不好。
我说:为什么不好?
小雪说:你是男的我是女的,这样不好。
我说:哪怎样才好?
小雪说:我们结婚就好。
于是我早就答应娶她了,虽然当时只是想和她一起洗洗澡。
小雪每天减去了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其余的应该都是与玛利亚在一起。小雪总是叫玛利亚大姐姐,其实玛利亚比小雪的大姐姐还要大姐姐很多,就是没人答应娶她而已。
我们一直都认为,玛利亚一定是暗恋神父。
她看神父时眼睛是会发光的。
有次她睡着了突然起来,走到上帝面前大喊:
“上帝啊!为什么你要和我争男人!”
幸好我和小雪发现得早,给了她几巴掌打醒她。
自那次之后,玛利亚的三魂不见了七魄,那七魄大概是飞到神父那里去了。
玛利亚深知自己不是上帝的对手,唯有认命。
而她爱神父也爱到了传说中最高的境界,
爱他,不一定要拥有他。
只要他幸福,她就幸福。
于是玛利亚决定了将自己也奉献给上帝,
因为唯有这样,她才能天天都见到神父。
玛利亚对小雪说:“我已经把自己奉献给上帝了。”
小雪咬咬手指:“什么叫奉献?”
玛利亚想了半天,终于给小雪一个答案:“奉献,就是完全把自己交托给一个人吧,和结婚差不多吧。”
小雪说:“结婚?差不多?”
“是啊。你也愿意奉献给上帝吗?”
小雪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
小雪用手指指向在一旁玩泥沙的我:“我已经奉献给他了。”
我立即与玛利亚解释了半天,还拿上次她梦游的事作威胁,才确
保她不会对神父说。
小雪也是的,弄得人家这么不好意思。要说就对我一个说好了,要不大家都以为我对她做过什么来了。
虽然,当时我们年纪小。
而这么小的年纪就可以走在一起也是一件相当难得的事。
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手牵着手,想起也幸福。
因此我们有很多很多幸福的回忆。
而最幸福的,应该都在教堂前的枫树林。
枫树林很大,很美。枫叶染红了天空。
被风吹到天空中的,再慢慢的飘到我和小雪头上,一片一片的,
一、二、三、四、五......
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和小雪闯进了枫树林,小雪说要数星星。
小雪问我:星星为什么会闪的?
我说:星星想睡觉,不停的眨眼。
小雪说:真的?
我说:当然真啦!我是不会骗你的。
“是的,你是不会骗我的。
但是会闪的不好数,而且要在晚上才可以数。”
我说:那就不要数了。
小雪鼓了一包气扭扭身子:不行!我一定要数!
我说:一定要数吗?
小雪点点头:是!一定要数!
于是我把手伸给小雪:那你数我的手指好了。
小雪说:你骗我!我要哭了!
小雪说完低下头就哭,我说什么笑话她都不笑,还越哭越大声。
我的第一反应是赶快望望四周,看看有没有人在。
天啊!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晚上呢!让人看见了我水洗都不清。
抬头望着明月,皱起眉头努力想着,希望可以想出一样能让人 数的东西。
突然一道月光照在我灵天盖,我一时冲动,说:不如我们数枫叶吧。
说完,小雪就静了。我也静了,动也不敢动的保持着一个姿势。
静了很久后,小雪说:你真好!
我说:你也好!
于是,我们就数起了枫叶来。
天也不晓得为什么那时的我们会觉得这里的枫叶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美丽。
也许这是缘分吧,我们与枫树林。
我们也是缘分,我与小雪。
一、二、三、四、五......
我们从那个晚上的春天开始数起,数过了炎炎的夏天,
到了初秋,我负责数树上的,小雪数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