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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千古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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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赫然是范大娘与“七灵”之中的“花灵”。

这两个会走在一道,在此时此地出现,的确太出乎人意料之外。

两人直走近吴刚身旁。

宋维屏赶紧向范大娘施了一礼,口称:“范前辈!”

范大娘颔了颔首,目光却注视在吴刚身上。

吴刚的目光与“花灵”相触,心头立时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花灵”的表情有如止水,平静、稍带冷漠,她俯下身去,用手轻轻抚着吕淑媛的面颊,幽幽地道:“孩子,你是无辜的!”

吕淑媛陡地坐起身来,杏目圆睁,久久才惊呼道:“六姨!”

泪水却随这一声呼唤滚了下来。

吴刚扶着吕淑媛,一时不能起来,感到十分尴尬。

“花灵关冷霜”直起身来,又道:“孩子,你算死过一次了!”

吕淑媛悲声道:“六姨,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救我?”

“我没有!”

“您……没有?”

“是他!”说着用手一指吴刚。

吕淑媛惊奇地回顾吴刚一眼,道:“他能解‘百花丸’剧毒?”

“你喝了他的血!”

“什么?血……”

“是的,他本身血中含有辟毒之宝,他用他的血给你解毒!”

吕淑媛回手一掌打在吴刚的左面颊上,厉声道:“你不让我安静地解脱?”

吴刚面上热辣辣的,这一耳光,打得他莫名其妙。

在场的三人也为吕淑媛这意外的动作而大感怔愕。

“刚哥哥!”

吕淑媛侧身倒回吴刚怀中,嘤嘤哭泣起来,夹着喃喃的语声道:“刚哥哥,你害我,使我不能安心地死,啊!我怎能偷生人世呢?……”

吴刚凄然道:“媛妹,你必须活下去!”

口里说着,心头却升起另一股异样的情绪,自己要对方活下去,自己呢?能厚颜偷生吗?自己是该死的人啊!

吕淑媛突地站起身来,由于体力尚未恢复,连打了两个踉跄。

吴刚也跟着起身。

吕淑媛满面坚毅之­色­,沉声向吴刚道:“刚哥哥,我仍然要走!”

“走?”

“是的,你对我的恩情来世报答。”

“恩情?媛妹,你给我的太多,我愧无以报于万一。”

“不谈这些了!”

吴刚不能只顾与吕淑媛交谈,转向范大娘,道:“大娘有何指教?”

范大娘摇了摇头,道:“老身只是负责关冷霜的安全。”

吴刚诧然的目光,移向“花灵”,有询问的意味。

“花灵”自动开了口,平静地道:“我安居‘魔湖’,本来很好,但情不能自已,一颗心静不下来,所以最后一次出江湖了却这一场因果,准备从此长伴古佛清灯,不再蹈十丈软红,但入空门必须心无挂牵,否则难登菩提,我自知造孽太深,必须了断,现在,只问你一句话………”

吴刚冷冷地道:“请讲。”

“你对我仇恨之念未消么?”

吴刚沉默了片刻,道:“区区不否认!”

“花灵”幽幽一笑,道:“你可以杀我,这是因果!”

“不!”

“为什么?”

“一念之善,可以成佛,区区本家父训诲,不为己甚,尊驾既已回头是岸,区区愿勾消仇恨之念。”

“花灵”面皮微一抽动,道:“如此谢过了!”

“不必!”

“花灵”转向吕淑媛道:“孩子,跟阿姨走吧。”

“跟您?”

“是的,孩子,十年尘影恍如梦,重逢哀乐苦难分……你我不是一样的命运吗?走,别固执。”

吴刚默无一语,他想,也许这是她最好的归宿……

吕淑媛颔了颔首,幽凄地向吴刚道:“刚哥哥,别了,从此天涯成陌路,你……自珍吧!”

说完,姗姗移步,拉住“花灵”的手,泪水又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走啊!”

范大娘提着拐杖,当先移步,“花灵”牵着吕淑媛,疾步跟上。

吴刚想再说什么,但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觉得有太多的话该说,又觉得没有说任何话的必要。

三条人影消失在凄冷的夜月中,吕淑媛没有回顾,坚毅地离去了。

一种空虚与幻灭之感,袭上吴刚心头,他微喟了一声,喃喃自语道:“也好,让一切如此结束吧!”

樊城隔汉水相望的渡头,过午时分,来了两个看上去极不相衬的少年,一个是化子打扮,另一个儒衫飘飘。

他俩,正是吴刚与宋维屏。

吴刚望了望滚滚的江流,悠然启口道:“大哥,我们又要分手了!”

宋维屏一皱眉道:“不是说好一道吗?”

“可是小弟临时想到了一件事……”

“想到了什么?”

“准备顺道拜谒‘幽灵夫人’!”

“什么,你要访‘地宫’?”

“是的,有件事必须交待。”

“嗯!……”

宋维屏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却止住了,那神情,吴刚自然看得出来。

“大哥想说什么?”

“这个……贤弟,你去吧,事情是有,但我格于诺言,不能事先透露,你到了地头会明白的。”

吴刚不想再追问下去,此去“地宫”,不过半日行程,届时一切自明。

“如此小弟告辞!”

“贤弟‘地宫’事毕的行止……”

“到伏牛山‘七灵仙境’了断血仇!”

“之后呢?”

“很难说!”

“好,贤弟珍重,盼不久再见。”

两小在渡头依依而别。

吴刚渡汉水,奔樊城,已是黄昏时分,他在城外路边小店打了尖,然后直奔“地宫”所在地的坟场。

二更将残,他来到了那片荒冢累累的坟场。

月光惨淡,走磷飞萤。

吴刚驻足坟场中央,等待接引。

他第一次来此,与此次重临,那况味是截然不同的,一年多的日子,其中经历了无数剧变,不能不令人感慨系之。

见了“幽灵夫人”之后,该如何启齿呢?当然自己的一切经历,对方是了如指掌的,因为此次对付“武盟”的行动,“地宫”是主力之一,但如果对方旧话重提,坚持婚盟,又当如何呢?

吴刚回肠百转,心乱如麻。

正自沉思入神之际,一个冰冷的声音,响在耳边。

“夫人有请!”

吴刚下意识地一惊,只见面前丈许之处,站着一个娇俏人影,她,赫然正是第一次来“地宫”时,奉令侍候过自己的婢子小梅。

“小梅!”

“唔!”

语音之冷漠,出人意料,而更令吴刚困惑的是小梅目光中那股栗人的仇视光芒。为什么?她恨自己当初拒绝了“幽灵公主”的婚事?……

吴刚脱口道:“小梅,你恨我么?”

小梅咬了咬牙,道:“我是一个卑微的下人,但我想杀你!”

吴刚骇然一震,道:“在下令你如此痛恨么?”

“不错!”

“为了什么!”

“夫人坐候,请!”

说完,转身便走。

吴刚苦苦一笑,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默默地跟在小梅身后。

绕过一连串的坟堆,来在一座墓草荑荑的巨冢之前,小梅用手一按墓碑,墓门悠然开启,露出一列石级,斜伸向下。

“请!”

“还是你带路吧!”

“婢子僭越了!”

沿石级而下,约莫五丈,墓道改为平进,碧绿的珠光,令人有鬼气森森之感。

这“地宫”构造十分庞杂,岔道纷歧,有如蛛网,想来这必是某一朝代王公的陵寝,工程之浩大,令人叹为神迹。

一路石室密布,但室门紧闭不见半个人影。

珠光­色­彩一变,耀目生花,已来到“幽灵显赫”的宝殿之前。

小梅回首狠狠地瞪了吴刚一眼,转身便朝侧面走了。

吴刚尴尬地怔在当场。

一切与上次无异,远望殿堂,隐约可见八大弟子侍立,所不同的是全部素服。

殿内,传出了首席弟子芸香的声音。

“夫人有请吴公子进殿!”

吴刚心神一紧,但随即冷静下来,理了理衣衫,缓步向大殿走去。

甫至殿门,首先入目的是居中的青幔,“幽灵夫人”便坐在青幔之后,目光再扫及侍立的八大弟子,忽觉气氛有些异样,八大弟子个个面带怒容。

吴刚硬起头皮,跨入殿中,必恭必敬地朝青幔行了一礼,道:“晚辈吴刚,参见夫人!”

久久,幔后才传出“幽灵夫人”冷漠的声音:“免礼!”

“夫人好?”

“嗯!吴刚,你此来有何事故?”

吴刚大感为难,心中的话,实在不便启齿,但丑媳­妇­难免见公婆,话总是要说的,略一思索之后,肃容道:“晚辈冒昧拜谒,一来叩谢夫人前此成全之德……”

“不必,二来呢?”

“二来,就是上次蒙夫人青睐,提及有关公主的终身大事……”

“怎样?”声音更冷了,还有些发颤。

吴刚吁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神,道:“晚辈的遭遇,夫人当已洞察。”

“嗯!”

“所以晚辈……”

“不必说下去了,芸香!”

首座弟子芸香一躬身,道:“弟子在!”

“领吴公子去见公主。”

“遵谕!”

吴刚心头大急,不知对方是什么用意?自己话未说完,莫非对方误会自己是来求证婚约的,这一见“幽灵公主”,岂不与自己来意完全相反,当下赶急躬身道:“晚辈下情尚未……”

“幽灵夫人”的声音突地转为严厉。

“用不着说下去了!”

“可是……”

“芸香,带他去!”

吴刚急出了一身汗,但心中也微觉不快,对方此举,意存胁迫,这男女婚姻之事,岂能相强,但转念一想,见“幽灵公主”一面也无妨,她如是个明理的女子,会听自己的解释,否则的话,自己拿定主意,别人又奈其何?

心念之中,缄口不语。

芸香冷冰冰地道:“吴公子请!”

“请带路!”

“随我来!”

说着,挪步向殿门走去,吴刚默然朝青幔施了一礼,转身跟随。

出了殿门,向右穿过一道月洞门,踏上一条白石秘道。

吴刚总觉气氛有些异样,但又看不出什么不妥,他忽然想起拜兄宋维屏说过的半句话:“……格于诺言,不能事先透露,到了地头你会明白……”

宋维屏对“地宫”许了什么诺言?

他隐而不语的是什么?

顾盼间,来到一个三合的小院之内,芸香折身走向上首的明间,望这明间的布局,似是一间书斋。

小梅冰寒的面孔,出现门边,目中仍是那使人不安的仇视之­色­。

芸香在门外止步,道:“吴公子,你自请便吧!”

吴刚一愣,道:“公主在此么?”

“唔!”

吴刚有些进退失据,自己一个陌生男子,怎能闯少女的香闺呢?他的目光朝门内扫了一眼,只见书架古玩,琳琅满目,不错,是一间书房,顾虑便减少了些,不得已朝小梅道:“公主在内?”

“不错!”

“请通报。”

“用不着了!”

这话使吴刚如坠五里雾中,自入“地宫”之后,所见到的面孔,所听见的言语,似乎都一反常情。

为什么?他在心里自问。

芸香在身后冷冷地加了一句道:“吴公子,还犹豫什么?”

吴刚心头有气,大步上前,到了门边,朗声道:“区区吴刚奉夫人之命来见公主!”

声落,人已跨入室中,奇怪,书房内空空如也,除小梅外,没有第二个人。

猛抬头,只见右首壁间,摆了一张供桌,素烛高烧,香烟袅袅,壁上,悬着一幅妙手丹青。

画中人美逾天仙,似曾相识。

仔细一辨认,不由惊呼出声,连退数步,几乎撞在书架上。

刹那之间,心神飞越,手足发麻,脑内嗡嗡作响。

画中人,赫然是绿衣少女慕容婉仪,栩栩如生,维妙维肖,似要离纸而出。

“她……她……不是慕容姑娘么?”

“不错,正是我家公主!”

一个人影,自暗间门中闪现,她正是慕容婉仪的侍婢小雪。

吴刚昏乱地叫了一声:“小雪姑娘!”

小雪目含悲愤,眼角闪动着莹莹泪光,粉腮的确凛如冰雪。

吴刚目光移注那幅丹青,口里喃喃道:“慕容姑娘,便是幽灵公主?这……想不到啊!”

他似沉落在一场奇幻的梦境中,这令人难信。

“她……便是公主?”这问话,像梦呓似的。

是的,他曾倾慕过她,在未与吕淑媛定情之前,他曾暗中期望与此美共赋白首。

这怎么回事?莫非……

吴刚心头一震,清醒了许多。

“小雪姑娘,这……怎么回事?”

小雪的泪水,终于滚落粉腮,凄厉地道:“公主含恨以殁!”

吴刚被这句话震得几乎昏过去,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公……主她……离开尘世了?”

小梅厉声尖叫道:“吴公子,如果你当初允了这门婚事,何有今日之遽变?”

吴刚无力斜靠在书架上,俊面一片苍白,慕容婉仪生前的绝世姿容,又浮升脑海。

这是天妒红颜么?

她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呢?如果她早表明身份,好事早偕了。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来此时,小梅说过的一句话:“……公主十分好强……”不错,她很好强,自尊心极重,她现身江湖,是希望与他建立感情,不愿他在各种因素的压力下与她结为鸾俦。

他有些欲哭无泪,悲声道:“小梅,公主是得了什么病不治的?”

小梅杏目圆睁,咬紧下­唇­,道:“病?”

吴刚栗声道:“难道不是病死的?”

“是被人所伤,不治而死的!”

“凶手是谁?”

小雪娇躯一挪,戟指吴刚道:“你!”

吴刚面­色­惨变,如被雷殛,惊魂出了窍,抢前两步,栗声道:“是我?”

小雪悲愤欲绝地道:“不错,你杀了公主!”

“何时何地?”

“黑龙庙招商客栈之中。”

“我迷失本­性­之后做的事?”

“谁说不是。”

“啊!”

吴刚双眼一黑,身躯连晃,几乎栽了下去。

小雪、小梅,哭出了声。

门外呆立的芸香,也抽咽不止。

场面一片惨雾愁云。

吴刚只觉天旋地转,灵魂似已脱离了躯壳。最崇敬的恩人“铁心太岁”胡大叔死在自己手里,丐帮无辜弟子死在自己手里,而今,绝代红粉慕容婉仪又断送在自己手下,即使别人能谅解自己,自己也无法宽恕自己啊!

小雪带着哭声道:“吴公子,就事论事,不能怪你,但我们爱公主,所以恨你!”

吴刚冷凄凄地道:“我也恨我自己。”

“是的,一切在恨中结束……”

“在下愧对死者,也愧对夫人!”

“夫人只生公主一人,套用一句古话:门衰祚薄。现在,一切成空了。”

吴刚抬头,凝望着慕容婉仪的遗容,俊面在变幻,一变再变,最后,一切的表情消失了,面孔变成僵冷,像一尊石像。

室内寂静无声,空气冻结了,使人窒息。

“凤剑”缓缓离鞘而出。

小雪与小梅同声惊呼道:“吴公子!”

吴刚手中剑一横,歇斯底里地狂叫道:“吴刚,你尚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手中剑一横,向颈间抹去……

“不可!”

沉喝声中,吴刚但觉持剑的手一麻,“凤剑”嗒然下垂,手再也举不起来,一转目,只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半老徐娘。

她是谁?

小雪小梅俯首肃立,连大气都不敢透。

“吴刚,你这是做什么?”

苍劲冷峻的话声,与对方的身形年貌极不相称,但吴刚已知道是谁了。

“夫人!”

他再也想不到“幽灵夫人”是这么个绝代尤物,在他想像中,对方必是个龙钟的老妪,至少也是个花甲左右的老­妇­人。

“幽灵夫人”冷极地道:“你想求解脱?”

吴刚痛苦至极地呻吟了一声,道:“生而无义,不死何为?”

“幽灵夫人”面罩严霜,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死可以消除你的罪么?”

“晚辈别无赎罪之途!”

“死者九泉有知,愿意你如此么?”

“晚辈自觉无法再苟活偷生。”

“你在世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么?”

这句话,有如醍醐灌顶,吴刚猛然从极度的痛苦中清醒过来,是的,自己的恩仇尚未了,元凶尚未授首,的确不应该在此时轻易言死,当下俯首道:“夫人教训得极是,晚辈尚有大事未了。”

“幽灵夫人”突地长声叹息道:“这些变故,都是始料所不及的,不能怨天,也不能尤人,你没有错,她也没有错,但谁都有错,老身未能防患于未然,一样难辞其咎。”

吴刚咬了咬牙,道:“罪戾实在于晚辈一身,百死莫赎。”

“不管其咎在谁,事实已无法挽回,死者已矣!唉……”

那一声绝望的叹息,表示出慈母丧女的悲哀,也是对命运无可奈何的屈服。

吴刚的心,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

“幽灵夫人”幽幽地接下去道:“武盟瓦解了,中原武林的劫数也满了,死者,算是对‘武道’的献礼!”

吴刚默然,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能说什么呢?

死志打消了,但那是暂时的,只为了走完最后一步复仇的路。

“幽灵夫人”转身道:“小雪,伺候吴公子安置!”

吴刚把剑回鞘,凄然道:“夫人,晚辈立即告辞!”

“你……现在就走?”

“是的,不能让元凶有漏网的机会。”

“你准备何往?”

“伏牛山‘七灵仙境’!”

“好,你去吧,芸香,送吴公子出宫!”

“遵谕!”芸香躬身而应。

吴刚双膝一曲,行了大礼,道:“晚辈叩辞!”

“不必行此大礼!”

吴刚拜罢起身,随着芸香,凄凄惶惶地向外行去,他没有勇气再看那帧画像一眼,他怕自己受不了。

出了“地宫”,看月­色­已是四鼓时分。

墓地中的­阴­森景象,与他此刻的心境一样。

芸香冷冰冰地道:“吴公子,夫人是极端刚强的人,她把常人忍受不了的悲哀藏在心底……”

吴刚黯然道:“在下­体­会得到。”

“公主……”

“怎么样?”

“公主被你击成重伤,漏夜兼程,赶返宫中,查探之下,发现心脉已断,回生业已乏术,她在临断气前,仍……”

吴刚已忍不住夺目的泪水,悲声道:“她……说了些什么?”

芸香哽咽着道:“她唤着你的名字,她……不怪你……她深爱着你。”

吴刚仰首向天,道:“恨此情今生不能偿了,如果人死后真有鬼魂的话,在下定会寻她!”

“可是……”

“可是什么?”

“你爱着另一个女子!”

吴刚全身一颤,他明白芸香口中的另一个女子便是吕淑媛,这只能怪命运的安排太残酷,如果当时慕容婉仪早早透露身份,自己便不会接受吕淑媛的情,这场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

可是,吕淑媛对自己的情义与爱所作的牺牲,能抹煞吗?

她的下场与死又相差何几?

自己给她的报偿是什么?

心念之中,咬紧牙关道:“是的,在下不否认!”

“你不知道公主的心意么?”

“知道,但一切事的发生,由命不由人!”

“此刻,你还恋着那女子么?”

吴刚痛苦地道:“在下不能忘了她!”

“那你在公主灵前的自决行为是演戏么?”

吴刚栗声道:“芸香,你不能侮辱在下!”

“但你承认心目中仍有那……”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

“什么没有?”

“留在每一个人心中的悲伤,永不会结束。”

“是的……永不会结束!”

“吴公子还会再来么?”

吴刚窒了一窒,道:“会的,如果在下留得命在的话。”

“请便!”

“芸香,请上复夫人,在下永远负疚……”

“好,我会转达!”

“如此告辞了!”

“请!”

吴刚怀着破碎的心,蹒跚地向坟场外走去,哀伤压得他举步艰难,两条腿有如千钧之重,脑海里仍是昏沉沉的,任何一件事,他都不敢去想,只麻木地挪动脚步,天地间,已没有他容身之地,他像是一个被人世摒弃的人。

走!走!

他踏上了大道,西沉的月­色­,把他模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显得那么孤凄,无助,触景生情,他想起了年前破窑避难,巧获“血衣”的那一幕,恍恍如在昨日,多么离奇的一个梦啊!

此刻,他仍像一个梦中人,残梦未醒,他仍须去做最后一件事。

走着!走着!

天亮了,路上已有早行人,均投以诧异的目光。

太阳升高了,照在身上暖暖的,但他的内心却其寒如冰。

正行之间,身后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吴少侠留步!”

吴刚被这一声呼唤,从迷茫中惊醒,回过身去,只见一个白发皤皤的老丐,当面而立,看上去素昧生平,但他分明叫自己吴少侠。

此刻的吴刚,意冷心灰,神志不属,声音冷酷得怕人:“阁下是谁?”

老丐咧嘴一笑道:“老化子人称‘亡命追魂’!”

“什么,亡命追魂?”

“不错,一点不错!”

“怎知区区来历?”

“少侠英名已是尽人皆知的了,在江湖走动的,哪个不晓!”

“有何见教?”

“奉命追赶少侠!”

吴刚心中一动,­精­神振作了些,剑眉一挑,道:“奉何人之命?”

“敝帮小长老之命。”

一听是奉盟兄之命,吴刚立即改容,声音一缓,道:“阁下在丐帮是何身份?”

“五结巡察总监!”

“哦!”

丐帮的规矩,六结为长老,五结的地位与总香主同,这么说来,这自称“亡命追魂”的老丐身份相当不低,“哦”了一声之后,又道:“区区失敬了!”

“哪里,少侠英名盖世,老丐得能相亲,荣幸之至。”

“阁下奉命追赶在下何事?”

“小长老请少侠暂时隐秘行踪,等他来会合!”

“为何要隐秘行踪?”

“小长老业已发现少侠要找的人行踪,正由此方向而来,为免对方知风隐匿,所以请少侠暂勿公开露面。”

吴刚心头一紧,道:“他可曾说出对方是谁?”

“有的!”

“谁?”

“地灵吕坤!”

“啊!”

吴刚登时热血沸腾起来,栗声道:“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只说他最迟晚间必到!”

“何处等他?”

“请随老化子来!”

吴刚随在老丐之后,保持了一段距离跟进,顺大道奔了里许,岔入一条荒僻小道,不久,来到一座破庙之前。

这破庙墙圮屋塌,残败不堪,看来久已没有香火了。

“是这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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