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的视线落在案上的那个盒子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高小手忽然发现年青的皇帝脸上全是心力耗尽后的憔悴。
“朕真的很想问问父皇,当初为什么把皇位传给朕?”天启的幽幽叹了口气,无神的目光终于从盒子上挪开,仰望着灿烂华美的穹顶:“可是父皇,您既然选了我,何必又留下三道遗诏?”
高小手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越说越可怕了。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皇家隐秘,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可尽管心里明镜一样,心里却情不自禁拿眼前的皇上和远在东南喝海风的那个人比较了一下,蓦然发现这两人从长相到身形无一点相似,现在看来,就连仅存的亲情都淡薄得仿佛一根手指就能轻易捅破的一张纸。
“和你说了这么多,朕痛快多了。”
天启斜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第三,也是最后一件事。朕希望你明白,你是朕的身边人,是朕信任的人,朕不希望你搅在任何一方。”
高小手的额头上猛然蹿出一片细密汗珠子——他自已一直以为掩饰的挺好,敢情皇上已经看得真真切切了。
在天启目光逼视下,高小手终于低下了头:“我记下了。”
天启叹了口气:“好好记着朕的话,朕这辈子最痛恨事就是别人逼朕,胁恃朕。”
高小手脸一片煞白,都打开哆嗦了。
天启一无所觉,笑道:“我最重视的三个人,大伴算一个,你也算一个,另外一个——”说到这里时,天启的声音断了。
听到有自已的名字时,高小手的心终于定了一定,然后就又能提了起来,那一个是谁?
客氏?皇后?吴贵妃?
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天启的目光再次落到案上的那个盒子上。
——真是聪明啊,你这是在表明态度么?
天启目光透过远方,似乎看到那个年轻俊秀的年轻人,在他的脸上永远是朝气蓬勃,似乎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了他,再大的难事他也能完成的很漂亮,对方在行动向自已表达实在某种谢意,是因为自已拒绝了魏忠贤提出的斩草除根的主意?还是别的什么,天启不愿再去想。
——皇上自已心里清楚,当初留下他不过是为了先帝遗愿与自己仁德之名,想着至多不过一块封地而已。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位兄弟就象憋着劲的小白杨,几个不经意间,睿王这两个字已经在朝野与民间声誉雀起了。
直到这一刻,天启皇帝发现已经看不透这个自已亲手认下的这个兄弟了。
如果他愿意,他的名声可以更响一些,他拒绝了东林党拉拢,也拒绝了魏忠贤的示好;他建了个军机处,成立了三大营,这些本该成为他立足朝堂、搏击的资本,可是在派他去东南的时候,他便一声不吭的全都交出来了,交得干净利落,走得不屑一顾。
果不其然,他去了东海,依旧高调的不象样子,建功立业,克土复地,别人梦寐以求做不成的事他都做了。
这让天启终于下了迟迟难以决断的心,东林党率先发难,魏忠贤推波助澜,自已也有心给他个好看——
可这个时候,偏偏他又能给自已送来了这个!
他是在用这个表明了态度,他不想图谋什么?
眼前睿王的脸忽然清析起来,生动而真实,冲着他笑得阳光灿烂。
天启似受到感染,忍不住笑了起来——罢罢罢,再看看吧
高小手白着一张脸看着皇上,经过这一夜,他算看透了——谁特么再敢说皇上是废物,那就是瞎了他八辈子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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