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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清风入梦之怡殇ii > (五)

(五)

我坐在旁边,一句也结不上,只管偷眼撇着门口。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个小太监跑到雍正座前低语了几句,雍正登时笑了,点了点头,小太监自去,不一会,就见一个­嫩­绿­色­的影子闪进院子,身材高挑,脚步灵活,几乎是跑到雍正跟前,请安倒是很端庄,稳稳福下去:"韵儿恭请皇父圣安。"

"呵呵,韵儿,地儿是你选的,这会子才叫你来,皇阿玛可是偏了你了。"雍正笑得竟然很慈祥。

"皇阿玛这话折煞儿臣了,皇阿玛高兴就是儿臣的福气,也不枉儿臣因为多嘴让皇阿玛从盘古开天训到三从四德了。"清韵浅笑着,­唇­边还有个小笑涡。

雍正笑指着她说:"可见朕训得还不见成效,也罢了,快去你皇额娘那边吧。"

韵儿又蹲了蹲身,方才往我们这边过来,我一下不知道往什么地方看好,眼光落在什么地方都浑身不自在。韵儿跑到皇后跟前,一迭声地请安:"请皇额娘金安,熹妃娘娘安,见过皇婶。"然后便坐在皇后身边小声说着话。

感应(4)

我这下反倒坦然了,点头回礼便转头看向别处,接触到允祥的眼光时,我赶忙端起茶杯,普洱茶我喝了好多年,今天才发现居然是咸的。

散了席,雍正带着大臣们仍旧聊天,皇后见状,带着女眷们跪了安,出去没走多远,有太监抬来轿椅,皇后转身对我说:"本宫可是掌不住了,雅柔,要不要遣人送你?"

我忙蹲身:"劳娘娘惦记着,臣妾的轿子就在前头那个门,臣妾走过去就是了,恭送娘娘。"皇后点点头,走了。

跟其他的女眷一一道了别,我径自往离交辉园最近的门走去,这条路虽远,但两旁种了林­阴­,有些偏僻却也风雅,就只是总也没有穿着宫鞋走这么远的路,难免脚底酸痛,完全失了心情。眼看快要到门口了,我倒也不急,索­性­寻了不远处一个亭子,打算坐会儿再走。

"十三皇婶好。"眼前的人让我脚下一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回头看看秋蕊,她放开扶我的手,行了礼就出去了。我这才正正身子说:"公主吉祥。"

"这边掬花开得好,皇婶也是来赏花的么?"她看住我,看得我一阵拘谨起来。

我答不上话,本来清爽的凉风吹得我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光滑的石凳也变得如坐针毡,匆忙站起,我说:"不敢打扰公主的雅兴,臣妾现行告退了。"

"额娘!"我在走下台阶的时候被这一声险些弄得栽下去。身后柔柔的手扶住我,"额娘,二哥哥的事,额娘一定很伤心吧?"

我看着韵儿还带着稚气的脸,忍不住伸出手去,还没到她就偏头一躲,我缩了回来:"公主这话怎么说?"

她把她扶住的胳膊交到迎上来的秋蕊手里,站定在我跟前,竟然用家礼对我深深一福,微笑着说:"用女儿换的媳­妇­都还没来得及进门,额娘当然伤心了。"说完她就擦着我的身侧离开了。

随后,出园子,上轿,进园子,回家,一直到晚饭时允祥回来,我都坐在那里研究这个新鲜的说法,越想越觉得好笑:用女儿换恩典,用女儿换媳­妇­,换一个整天青灯古佛的望门寡,换了一个憾亦无憾,东君梦断!皇帝的恩典果然不是好得的,惜晴、弘晈不也全体赔了进去?这些是我造成的么?难道老天还会惩罚一个母亲太爱她的儿子?倘若没有那个恩典,韵儿会一直在我身边么?弘暾会得偿所愿么?弘晈和惜晴就会不该娶的不娶,不愿嫁的不嫁了么?

"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了?"允祥问。

我用手指揉着太阳|­茓­:"王爷慧眼,这个都看得出来?"

"你一直发呆,我说了这半天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我就知道你又不知道想什么,早晚要想得脑袋疼。"

我停了手问他:"你跟我说话?说什么?"

他往后一靠:"皇上今天单叫我到一旁,说起韵儿的婚事……"

"婚事?她才十六岁。"

"是啊,所以该议婚了。"他拉我跟他并排躺着,"皇上相中了喀尔喀丹津多尔济的儿子,说是骁勇善战,大有作为。"

我静静听着,只说:"好啊,挺好的。"

他扭头:"挺好的?"

"是挺好的,今天看皇上那么疼她,难道还会选不好的?不会选不好的,皇上西北用兵,怎么会选不好的……"

他把双手枕在脑后,说:"真是风水轮流转,你都不知道,当年皇父给琳儿议亲,我用我去办直隶赋税时皇父赏下的恩典换了让她免嫁喀尔喀,结果那一年是六公主嫁去了漠北,可是琳儿还不是早早就没了?现如今还是要把我的女儿再送去,这难道是为了偿我当年的一己之私?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我越来越信了。"说到这,他又侧身扶着我的肩,好像在宽慰我,"好在如今的喀尔喀也不是那会子整天­鸡­飞狗跳的喀尔喀了,且宽心罢。"

我自言自语地说:"走吧,都走吧,嫁到哪儿还不都一样?求什么恩典,换的全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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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暮(上)(1)

垂暮(上)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韵儿的婚事,就在那次赏桂的时候被提了起来,之后很长时间没有再放出消息。九月份,雍正忙着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情,就是编纂他慷慨激昂的自白书——《大义觉迷录》。我不懂政治,不知道雍正这样做是不是另有深意,至少我看不出深意,我看到的就是一个被气坏了的老头,下定决心要把别人骂他的再骂回去。读着那些一丝不苟地解释和理论,也不免很同情雍正。不管当年多少谜团多少疑云也好,后来又有多少冤屈和猜忌也好,雍正这个皇帝总归也做了七八年了,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分出闲心对抗这种随时上升到民族仇恨的没事找事,编纂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到底是民之无聊,还是君之无奈?

临近万寿节的时候,允祥又开始了反复低烧的症状,本来我们都预备好要回府过冬,这下子也耽搁了下来。雍正人已经回了宫,东西还是三五不时地送,没过几天更是恩赏加仪仗一倍,这样的举动让允祥心里很急,整天烦躁地躺也躺不住,白天就坐在炕桌前写写画画,夜里不是我拦着,只怕要把炕桌都搬到床上去。一连五天,一点都没闲着,我见这个情形,预备万寿节礼的事也不能专心筹划,索­性­就折腾了一趟回去了。

府里一切倒还是井井有条,只是妍月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吃斋念佛,再也不出来。据说,倒是绿映时常去找她说说话,显得十分关心。我不在的时候,府里很多事情都是绿映接手,我惊讶于她这么快就能进入状况甚至得心应手,只有一点不够聪明,就是她太急于替换掉我已经定下的模式,即便在我面前也是一样。

回府的转天,绿映就抱着账本来跟我汇报:"额娘,月钱刚刚放了出去。月额娘屋里,心额娘屋里,还有大嫂子院里共五六个大丫头已经到了年岁,按例放出去了。庄子上的例和赏钱前儿来人领了去,这些之前断断续续的也都和额娘禀过了。另有小厨房的采办,孩儿觉得与其多费一份脚力,倒不如跟外头厨房一并换了大车子,每日只从大厨房这边领。三是心额娘屋里的大哥儿如今眼看要念书了,孩儿去那院子看过,另建书房还不如把西屋辟出来,至于文房四宝的例几个叔伯都不一样,究竟按谁的请额娘定夺。四是万寿节的礼,孩儿虽没办过,翻看往年的账目多少也能明白些,有不明白的少不得还得来问额娘。"

我听到这里摆摆手道:"前面的都还妥当,只是小厨房时常要预备王爷的药膳,不是只为了给我这院里做饭用的,府里哪一院有了身孕闹了毛病,都有小灶开,所以这材料采办不能混淆,何况小厨房的开支都算在我份例里,倘或并了那就把这份例革出去了?"

"是,孩儿鲁莽。"

我呷了口水又说:"大哥儿书房的款子早已拨出去了,到底怎么个主意,应该由你心额娘说了算,或修缮或另建,全由她高兴就是了。至于大哥儿上学的例,当初你大哥的那一份太散,四阿哥的那一份又太多,依我说就按着你们三阿哥的例吧。"

"是,孩儿回去就查。"

我叫住转身欲走的她:"还有,万寿节的礼你不用­操­心了,我跟王爷自掏体己。哦,对了,素画诊出了喜脉,可有这回事?"

"正要跟额娘说这个,画儿妹妹这一份补要怎么给呢?"说到这个,她的眼睛又抬起来,那股寒光叫我后背抖了一下。

我想了想,说:"也从我这里,不必动公中的,一应饮食用药,有我亲自料理。"

等她走了以后,我有好半天缓不过劲来,府里人汇报大小事我听得太多了,还从来没有这种疲劳的感觉,好像刚才一直在戒备什么,这会儿神经一下子从紧到松,倒觉得累。我对自己解释大概是她那种很硬的说话语气叫我难以适应所致,可我还是不可遏止地想起惜晴,从前跟她在一起,总是喝着茶吃着点心,谈笑风生中商量着府里的事。惜晴,原本以为她是韵儿的补偿,可是现在,韵儿的折磨仍在继续,可是惜晴带给我的安慰却连一抔黄土都被风刮了个无影无踪。

垂暮(上)(2)

我这边正忍不住掉眼泪,外面有人传:"王爷回来了。"我一愣,这会子就回来了?难道身子又不爽了?果然,我掀开帘子就看见他从院门跌跌撞撞地进来,扶着他的小福子也跟着一摇三晃,我赶忙上前接住,这才看清他脸­色­青灰,紧抿着嘴,险些倒在我身上。好不容易把他扶进屋子里坐下,一摸额头烧得滚烫,我吓得不清,慌忙先去绞冷帕子。他拉住我,把其他人都打发走,又嘱我把门好好关上,这才小声说:"等万寿节过了,我要出趟门。"

"去哪儿?"我挣开他,自去一边绞了帕子敷上。

他咳了几声,一幅懊恼之极的模样:"我要去再寻一块龙|­茓­,总是要去堪风水的。"

"怎么又要去,早好些年,不是堪了九凤朝阳山么?"

他一把拉近我:"正是那地出了问题,建到今天,已是初具规模了,谁料想,昨儿个来了密报,竟然说有砂石,一大早皇上就封了那道折子给我看,把我唬得魂飞魄散,死罪,死罪啊!"

我赶紧握了他的手,心里也紧张不已:"有这么严重?那,那皇上有没有怪罪你?"

他摇摇头:"所以我才得尽快再去寻,出了这样不吉的事,皇上竟为我压下来,其实治不治我的罪还在其次,倘或这事传了出去,又不知怎么样被添油加醋地诋毁,才刚稳当些,可不能再生枝节。幸好幸好,仪仗的事我始终都没松口接受。"

"那,你是要去景陵四围了?"

他皱着眉沉思:"那里已经不妥,九凤朝阳山便是上上选,不会再有更好的,需得另辟新境。"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我所知道的一些说法,忍不住提醒他:"可是这突然换地难道就不会被诋毁?说不定,外头会说得更难听。"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早先也不是只拘着景陵周围的地方找,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谱的。"

我摸摸他跳得飞快的脉搏,喉头发紧:"那这一去需要多少时日?你这个身子骨,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允祥仔细看看我,说:"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指定回来了。这些个小毛病倒不妨,我天天这样还不是照样上朝。你也出息了,现在不提跟着去了?"

我无言以对,这个想法不是没有,但是很快就被盖过去了,被素画、绿映,还有府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生生盖住了。

都说病去如抽丝,可是我们这位连躺在床上慢慢抽丝的工夫都没有的王爷,万寿节过后没两天就顶着乱如麻线的病痛跑出去赎罪了。冬月天寒,这样的天气整日在外面跑,那后果我不用想也知道。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随时给我消息,可是这一去竟没有半句话传回来,我的心整日悬在头顶飘飘忽忽,连临近年底都忘了,绿映整天对年下的预备出谋划策,我一个不耐烦­干­脆就交了给她,自己只管照顾素画。

盼到冬月二十,总算盼来了口信,说允祥二十七就能到家。我估摸着这二十多天荒山野岭的肯定没有吃好睡好,就置办了一桌子菜,中间弄个­鸡­汤火锅,再预备一壶清茶,打算等他进门的时候接个风。没想到到了二十七,天都黑透了,还没有人来报信,我想了想,叫人把饭菜搬去书房,全都用热水套子暖上,我坐在那里等。结果一夜过去,等我早上被胳膊上的麻劲儿叫醒,等火锅都­干­了,他还是没有回来。考虑到路上耽搁也时有发生,第二天我仍然这样预备,他也仍然没有回来。我的耐­性­受到了严重的挑战,一番挣扎过后,决定再等一个晚上。

梆子打过二更,府里的人差不多都睡了,我打开灯罩子,拿着剪子拨弄烛花,火光一跳一跳,烤得剪子尖黑亮黑亮的,我来来回回逗着那烛火玩,一下没拿住,剪子落下去的时候扑灭了烛火。屋里顿时黑下来,只剩下火锅的炭火还能借点亮光。我正拿着灯台去引火,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爷,您要歇在哪儿?"这是小福子的声音。

"就在书房吧,嗳,天晚了,不许惊动任何人。"允祥仿佛就站在门边。

垂暮(上)(3)

小福子又问:"爷这一路都没怎么好生进过膳,这会子想用点什么,奴才去弄。"

允祥顿了顿:"不弄什么了,去踅摸一碗梗米饭,弄点小菜,再沏壶热茶来。还是那个话,不许惊动任何人!"

小福子"哎,哎"答应了几声,脚步远了。紧跟着,我手里的灯台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响同时点亮。

盖上灯罩,我对着傻在门口的允祥招招手:"王爷一路辛苦,比起热茶泡饭来,换成­鸡­汤是不是好些?"

他左手握拳举在嘴边,边咳边笑:"夫人盛情,老夫惭愧,惭愧。"说着解了外裘走到桌前坐下,腿一弯下来,紧皱了皱眉头。

我先盛了碗汤递过去:"看你这样子,八成是饭都没好好吃过,药的事我想也不用问了。"

"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坐在这儿多久了?"

我把盖子一个个打开,指指那些菜:"不算太久,打前天开始。"

"路上遇见下了雪的地界儿,耽搁了,对你不住。"他几口把汤喝下去,看样子胃口还不错,"家里这几日还好?"

我说:"你刚走,皇上就把那一倍仪仗又赏了下来,还不叫辞了,你可知道?"

他点头:"哎,受之有愧啊,皇上这也是给我盖这个罪呢。"

"那这地方可定了?"我在一旁不停地布菜。

他听了显得很高兴:"定了,我回来直接就去见皇上,皇上满意得很,过不了几天就有旨意了,对了,你还记得……"他猛地停住。

"记得什么?"我问。

他笑笑,端起碗重新扒拉两下,含糊不清地说:"没有什么,不打紧的事,你弄这么一大桌,我如何吃得了。"

我这才想起来:"哎!谁都给你了,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三天后,雍正明发上谕,坚称"自择墓地",还要在旁边赐一块地给允祥,允祥仿佛对此早有数,惶恐回掉,还把那一年带我去过的那块地抬了出来。我这才知道,那天晚上他要说的就是那块地,只不过怕我勾起当时的心思又噎了回去。那块地一到手,允祥的心算是完全地放下,他拼命提着的­精­气神也跟着松懈掉,人,也跟着垮了。

我很平静,职责般地请医问药占据了这两年大多数的时间,早已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我没有去研究刘胜芳对他的病到底下了什么结论,甚至在他偶尔严肃提起的时候我也会用几句轻松的笑话蒙混过去。允祥很诧异,常常用深思和黯然的眼神看着他认为自欺欺人的我,可是他不知道,我的笑容全部发自真心。雍正七年的除夕临近,他的结论,他的未来,都在我眼里。

"后日,是韵儿的订婚宴了。"他披衣靠在床头,喘着大气。

我坐在床边翻账本,没有抬头:"你这个样子,我们不去了吧?"

"去!怎么不去!"他提高了嗓门,引得一阵咳嗽,"哎,几天没看军需房的折子,也不知道怎么着了。"

"什么怎么着?难道公主一嫁,仗就不打了不成?"我仍旧没有抬头,只是随手把痰盒帕子递了过去。

他咳得直喘:"急,太急了,这个婚,这个仗!我说,你回头就是抬也得给我抬去。"

我这才抬起头来,扶他躺下,给他掖了掖被子:"说这样的话­干­吗?我可不管抬,要去你自己走进去!"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雅柔。"

"嗯?"

"以后晚上别看账本,头疼。"他半天才挤出一句。

"王爷,躺下还这么多话,一会子咳起来又不得歇了。"我嗔怪着看他闭上眼,自己转身走到桌旁,翻开账本的最后一页,用笔在那满纸密密麻麻的数字中,又划去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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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暮(下)(1)

垂暮(下) 罗衾不耐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觥筹交错,乾清宫里的灯火通明笼罩在这些规规矩矩的宴席上仍然是黯淡,我眼前有些发黑,犹豫着去拿杯箸,只怕一个昏头胀脑失了仪。盛装的韵儿我不敢去看,只偷偷在暗处端详了一下那个多尔济­色­布腾。还好,虽不是传说中的气宇轩昂,倒也称得上一表人才,机敏的面孔却带着一双透彻的眼睛,他的笑容很灿烂,就是那种简单的灿烂。我稍稍放了心,至少我可以认为,有着这样简单笑容的人,是不会亏待韵儿的。

宁和温惠,就像是为了附和她这个"和惠"封号一样,几乎就在一夜间,韵儿仿佛长大了很多,安安静静地谢恩,大大方方地退出,她的身影让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陌生感,仿佛这个女孩从来跟我就没有任何关系。捏了捏衣襟,我无味地向大厅张望。允祥,允祥在哪里?他虽然不是抬进来的,可也跟抬差不多了,雍正许他坐着不必动,可他硬是颤巍巍地站起坐下,坐下站起。雍正皱着眉头紧盯着他,那表情好像在说:你一定要这么较劲么?我偷偷地看着这一切,想起之前允祥的话……

"王爷,看你这个样子,轿椅都是皇上给备了,你待会儿就坐着进去吧,不会有人怪你的。"坐在车里,我给他后背垫了一堆软垫,让他看上去坐得很直。

"咳……咳……怎,怎么连你也说这样的话?咳……咳……"他急急地说,上气不接下气。

我赶紧用帕子堵住他的嘴,一手去寻痰盒:"我不过白说一句,急什么?咳得面红耳赤的就有面子了不成?"

他这才慢慢平复下来:"倒不是我硬逞强,只是这样的场合,不能叫人捏了把柄去。皇上赏了什么是皇上体谅,倘或我忘了根本,皇上堵得住那起小人的嘴么?我一把老骨头什么都扛得起,只是咱们啊,不能不想­干­珠儿。"

我惊得停住抚他胸口的手:"­干­珠儿?这如何又扯上他了?"

他微微一笑,把我的手扯下来攥在掌心里紧了紧:"这怎么叫扯上?我能留给他的,最多也最少。多的,任谁都得高看一眼,少的,我一辈子也没得着过。"

"­干­珠儿,他太小了。"我自己跟自己说。

"小,小也是他的长处呢。"他安然地冲我眨了下眼,我脑子里瞬间闪过弘晈深思的眼睛和绿映藏不住的锋芒,还有王府一角那被宣布常年不开启的院门。暾儿,如果他在,如果他健康­干­练一如弘晈,是不是就简单多了?

"铛……"暖阁里报时的西洋钟表及时把我从思绪里拉回来,看看外面差不多都该散了,我向守侧门的小太监打听了一下,知道允祥跟皇上去了养心殿,我便使了钱给那小太监,叫他去养心殿候着,就说我在隆宗门外车子里等,王爷出来就近就可以从那里出去。小太监谢了赏自去了。我也带了一个掌灯的人往隆宗门走。

说也奇怪,今天的隆宗门外连盏灯都没有,连军需房前都是一片漆黑。那小太监先往前走到门口,打着灯照着门槛,我才走过去,没想到小太监突然扭头跪下,连灯都差点扔在地上,口里一直说着:"奴才有罪,冲撞了公主!"

我这才看清他对面门房外站着个人,残留的光线洒在她脸上,­唇­边泛着光,那轮廓我怎么也忘不了,她是韵儿。

"起来吧,没你什么事,你留下那灯,且远远地站着,我跟王妃要在这说话,别叫人扰了我们。"韵儿眼睛看着我,淡淡地跟那小太监说。小太监听话地把灯递过来,远远站到角落里去了。韵儿自己提着那灯,缓缓站到我面前:"皇婶,外头冷,门房里有手炉,韵儿扶您进去。"

我点点头,一时都还无法反应过来,任由她搀着我进了门房。韵儿很高,她才十六岁,甚至已经比我高了,感觉到她挎在我肘间轻柔的手。我真的很想执起灯仔仔细细地看看她,很想抚着她的头发说一些贴心的玩笑话,可我不敢,生怕她会在一瞬间躲避地无影无踪。

门房里居然有一桌一椅,韵儿把灯放在桌上,扶我坐下,然后后退半步,缓缓跪在我面前。我很惊讶,却什么都没说,呆呆地看着她磕了三个头,站起,再跪下,又叩了三个,再抬起来,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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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暮(下)(2)

"额娘,女儿没有行家礼的机会,刚才这两次叩拜,一次给阿玛,一次给额娘,女儿就要远嫁了,不管是怨还是气,还是女儿对额娘的想,都得一并带走。这十六年,女儿几乎用了一半的时间来恨额娘,以后不知何日得见,女儿不敢恨了,可也不敢天天想,女儿做不到跟额娘'再无瓜葛',只能在这里补个礼,就算额娘没有白生养女儿一场。"韵儿看着我,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我打开两手伸向她,笑着说:"来,过来,来额娘这里。"她看着我的手,犹豫了一下,终于跪着蹭了几步扑进我怀里。梳头油的味道还是没有遮住她自然的发香,从前萦绕于我指间的发香,事隔五年,我的韵儿又回到我怀里,这样哭喊着额娘,轻轻拨开我心底的灰尘。

"真好,真好。"我搂着她,轻轻晃着,"我又有女儿了,真好。"我们就着微弱的灯光,说桂林,说王府,说这几年的物事人非,生死离别。

揩着她眼角的泪花,听她说:"额娘,韵儿真想回到小时候的竹林子里去,有时候做梦,也能梦见,还能闻见竹子香呢。那个时候阿玛总扛着女儿出去遛弯儿,一只老鼠跑过去,阿玛捡起个小石子,轻轻一弹就刚好打到老鼠的头,逗得女儿又是跳又是笑的。"

说到着她抬起头:"可是现在见了,阿玛身子看上去很不好,尤其这两年老得明显。女儿原本想像过阿玛是怎么样如当年一般高贵矍铄地坐在马上送女儿出嫁,如今,叫女儿怎么能放心?要是我们都能回去,女儿一定带上额娘、阿玛、皇阿玛、贵妃额娘去那心旷神怡的地方,每个人都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我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孩子,十六岁了,还说这样的孩子话。"

她使劲埋在我胸前,声音有些黯然:"不是孩子话,是常这样做梦,倘或有那样的去处,贵妃额娘也不会……女儿不怕生离,只是受不得死……"她噎住口,肩膀轻颤了起来。

我无言以对,只是轻轻拍拍她:"韵儿,不管走到哪儿,成了什么样子,额娘还是你的额娘,你把娘记在心里头,额娘就走不远了。以后,你这么想着,就算有了什么……"

"额娘!"她的手紧了紧,箍得我有些疼,"皇阿玛说,舍不得女儿总在那么远的地方,很快就会接女儿回来省亲的。额娘等女儿带了土产回来,阿玛也等女儿回来,额娘,您跟阿玛说,您回去就跟阿玛说!"

她惶恐的眼睛震慑了我,我惊讶于这个孩子的敏感,难怪她会为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听来的话耿耿于怀那么久。我不知道怎么来安抚她,只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荷包里是一个刻了竹叶的羊脂玉佩,下面有我结的大红的如意结。我把这交到她手里,告诉她:"这佩的图案,是你阿玛亲手画了命人刻的,还有这结。孩子,不管以后你对父母是怎么样看待,这些都是我们给你的祝福,就算你有怨有气,千万不能剪坏自己的平安如意,明白么?"

她接过去,仍旧窝回我怀里点点头。外面有人敲了敲门,我们立刻站起身走出去,在她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我也回到车里像来时一样给允祥递帕子递茶水拍后背。

"又剩我们俩老了。"我感慨道。

他偏头看看我:"怎么?不耐烦了?"

我正­色­道:"我是说,只剩我跟你了。"

韵儿出嫁的当天,我没有出去,因为允祥一整天萎靡不振,连口东西都吃不下。据说送嫁的队伍还是很隆重,但是一联想到从前熹慧远嫁的情形,印象里就只有那跟在车后打着旋儿的尘土了。

雍正八年的春天很冷清,允祥的情况本来不好,只没想到还有比他更糟的,七爷淳亲王从头年底就告了病,一日重似一日。允祥见此情形,勉强着又办了几件户部银粮支配的大事,还有军需房有关西北的消息。他也一刻不肯松懈,只是这些都有专人递送,自己是再不能亲为了。病休在家,雍正征求他意见的次数反而越来越多,而且采纳的时候也越来越多。"皇上如今­性­子缓了。"允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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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暮(下)(3)

"何以见得?"我问。

"该进封的封,能赦免的赦免,从前他不能允的事情现在都允了,户部的亏空都停追了,这个事他一向是最揉不得沙子的。"

我笑:"是你追不回来耍赖,皇上也拿你没有办法吧?"

他虚着眼微笑:"我便能追,也没有工夫了。"

"爷又混想,赶紧把药喝了眯上一会儿,回头等刘院使来了折子帖子的,又不得安生了。"我一手执匙,敲了敲碗边,对着他挑挑眉毛。

"你拿我当­干­珠儿哄呢?"他把碗接过去两口喝尽,闭上眼睛。

门帘一响,小福子伸头进来,看看允祥,看看我,面有难­色­。我悄悄走过去,他递了张白帖给我,我一看,大惊失­色­。屋里允祥问:"谁呀?"我赶紧把帖背在身后,进屋说:"没谁,你歇你的,刘院使来了我自然叫你。"

他猛地睁开眼,伸出手:"拿来。"

"什么?"

"拿来!"

"拿什么?"

"我说拿来!"他瞪着我,明显恼了。

我只得递过去,一面还说:"我这就备礼备帖回过去,你……"

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竟一股脑爬了起来:"我得亲自去!"

"不行!"我挡住他,"你这样子怎么出门?不行!王爷,你听我说,咱们祭礼到了,七哥他会知道的,他不会怪咱们的。"

"我得自己去祭他!"他推开我的手,"你拦也拦不住,我也就能祭这一个,我就只能祭这一个!"

我躲开他,任由他更衣、出门、上轿。我就坐在大门口等,等到傍晚,等到天黑,等到门外一阵喧哗,轿子东倒西歪被抬进来,等到跟去的人在我跟前哭哭啼啼地回道:

"……才刚在那边出门时还好好的,路上听见王爷咳个不住,等到了门口才发现爷竟然就晕在轿子里……"

怡殇(1)

怡殇 我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

榴花照眼,清槐飘香。夏日,我最喜欢的便是那串串槐花,弥漫着一股清丽的味道蒸腾在温热的空气里。轻扯一瓣放在口中嚼着,细小的甘甜似要把这淡雅诠释到底,令人欲罢不能。怡宁阁的竹廊子里洒满点点白­色­的槐瓣,是一种很协调的凌乱,像在配合我现在的思想,压抑而又明朗有序。

"额娘!"弘晓从外面跑进来,一头栽到我身边腻着,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跳下去,规规矩矩地一礼,"给额娘请安。"

我吃吃地笑他:"你在宫里也是这么个请安法儿?怎么见了额娘就这么小孩子­性­儿了?"

"额娘,阿玛可好些了?儿子想去请个安,前天阿玛还要儿子拿新练的字去给阿玛看呢。"弘晓说着向允祥住的屋子看了看。

我把他搂过来说:"你阿玛歇着呢。你来得正好,坐这咱娘儿俩个说说话。"

他听话地点点头,我问:"­干­珠儿长大了,想做个什么样的人呢?是通今博古,还是能征善战?"

他转转眼,想了好半天却反问我:"嗯,额娘,那阿玛算是什么样的人呢?"

"你阿玛,应该算是个更复杂的人吧。你们这几个兄弟,没有一个完全像他,你大哥学来了他年少时的鲁莽和自负;你二哥继承他的稳健和内敛;你三哥得着的就是他的深沉和敏感。至于你,­干­珠儿,额娘不想要求你像他从前一样文武双全,只希望你尽你所学地去生活,去寻找你缺少的东西。"我从深思中拉回视线,低头对上他懵懂的小脸,不禁笑道,"不明白么?其实就是说,要你学会找快乐,无论将来遇到什么,你只要做你认为最简单、最快乐的事情。做好了,你就是个了不起的人,记住了么?"

他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儿子还是不太明白,不过儿子记住了。"

我仰起脸,下巴抵在他的头上,轻轻地叹息:"­干­珠儿,要是额娘不在家的时候,你能不能好好帮额娘看家?"

"额娘要出门,还是又要去园子么?"

"也许……"

"儿子能,儿子长大了,额娘不在家的时候,儿子回禀了皇父,留在家里帮额娘看家!"

"好,好儿子,额娘放心了。"我搂紧他,心中默念:弘晓,你会是个了不起的孩子,一定……

弘晓离开后,我进屋看了看,允祥仍然在昏睡中。我带上门,嘱咐丫头和太监好好守着,自己出了院门,在园子里逛起来。从回廊到亭子再到水池,这个不算宽敞的园子我逛了二十七年,却第一次发现这样的大,大得足以让我把这二十七年来的点点滴滴尽数回忆一遍。原来人可以经历这么多,时间斜睨着眼,看争斗,看忙碌,就是不会提醒你停留。

离了园子往内院走的时候,老远见绿映急急忙忙地转出跨院,看见我立刻迎上来:"额娘,孩儿正要去找额娘,又恐怕扰了阿玛,孩儿是想请额娘示下,这一向……"

我打断她:"绿映,额娘前儿已经把这府里对牌账目一并交给你月额娘了,以后这府里所有的事,都要她做主点头,一应大小事找她就好。"见她愣在那里,我笑着拍拍她的肩,"你还年轻,却也是难得的聪明,以后多帮扶你月额娘,你不是一贯跟她最投缘么。"

绿映眼睛里又换了寒意,却在我的问话下凝固,我问她:"你的额娘,别来无恙吧?"

"您,您怎么知道?"

"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说起来这京城居然就这么大点儿,转来转去,还不是转到了一家人去?绿映,人一辈子其实短得很,短得费费心思、动动脑子就过去了,想得越多,错过的就越多,我猜你的额娘应该教过你这个道理吧。你和弘晈的缘分是注定的,扶持他,让他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便是你唯一的责任。好孩子,记住我今天的话,只要弘晈平安,你便也是平安的。"说完这些,我往前进了正院,留下她微红着眼圈呆立在原地……

外面的天开始­阴­沉,说不定会有一场来去匆匆的大雨,湿润的气息从敞开的窗户飘进屋里。我拿着笔饱蘸浓墨,寥寥数语跃然纸上,这么多年,我的字依然不好看,若是被允祥看见,他一定又会不厌其烦地笑话我。捏着封好的信,我长舒一口气。今晚,我就睡在这间屋里吧,这里是我生命轮回的起始,是一个时空谬误的开端。

怡殇(2)

我站起身,闭着眼睛吸吮雨前的空气,一双手臂从背后拥住我,力道很大。我吃了一惊,下意识一挣转过身,允祥被我挣得晃了几晃,笑说:"呵呵,真是老了,都箍不住你了。"

我忙上去环住他:"你怎么出来了?外面有风,你居然还到处跑。"

"醒了想找你说说话,你偏不在,巴巴地让他们找你,倒好像我有什么事一样,没得吓坏了你,出来走走也好呢,下雨前凉快。"他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也没有咳嗽。

我扶着他到美人榻前,对着脸坐下,笑道:"有什么话不能等我回去说,搞得跟久别重逢一般。你呀,年岁越大越不省心了。"

他不答,抬眼打量起屋子来,然后指着门口说:"我还记得,那年我进来的时候,你就站在这桌子跟前,披着头发照镜子,好像没见过自己一样。看见我的时候,一点拘束都没有,我才说了一句话,你就笑得什么似的。"

我笑:"你道我为什么笑?我那是没听懂你说什么。说起来啊,那可是我头一次看见你呢。"

"瞎说,之前你不还……"他突然顿住,然后会心一笑,"是,那也是我头一次看见你呢。后来晚上进宫的时候你梳的那个头,你不知道,那根点翠的簪并不衬你,那根牡丹的戴上才好看得紧呢。"

我定定地看着他:"王爷,你记得还真清楚。"

他抬手捧着我的脸,眼波在我脸上辗转,声音有些低沉:"雅柔,都快三十年了,真有些舍不得你。"

"怎么,你又要出远门了?"我觉得两颊笑得有些发酸。他点点头,我问:"去哪儿?去多久?"

"不知道,这回我也不知道了。"

"那带了我去吧,我跟着你。"一个没忍住,有一滴湿凉的水珠涌了出来。

他用拇指抹掉那道痕迹,微笑着说:"又来了,又不是什么地方你都能跟去的。你仍是带好这一大家子人,便是解了我的烦恼。弘昌关了这两年,想也该明白了不少,你慢慢松活些,假以时日仍旧放他出来吧;老三虽不及暾儿稳当,却也是个厚道孩子,只是他那个媳­妇­未免伶俐得过了,若是将来有什么事叫他不痛快的,少不得还是你的话他能多听进去;还有我们的­干­珠儿,你说得对,他是太小了,所以担子对他来说就太重,扛不扛得动就全赖你傍依。对了,还有韵儿,等她回京的时候,就跟她说,阿玛回了小竹院,帮她照顾她捡来的桃花树……"

"别说了,"我捂住他的嘴,"你说了这么多,我一个字也记不住。王爷对谁都照顾,怎么就单单偏了我呢?这么一大家子,我负担了快三十年,什么时候算个头?我的日子要是过得漫无目的,你就放心了么?"

允祥攥住我的手,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些年,我对所有人都尽了力,惟独对你,不能算是尽心……"说到这,他突然又大咳了起来,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呼吸不能通畅,表情痛苦不堪。我赶紧拍着他的后背,他攥着我的那只手猛地握紧,很急促地喘息着说:"不……不忙,我还有句话……还有……还有……"他凑过来,擦着我的脸抵在我肩上,声音慢慢变低,终于消失在身后。

我还在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细小颤抖的哭声传进耳朵里,我听到自己在说:"什么话,你快说,你快起来,我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时间……"

……

摒退左右,我半靠在椅子上,疲惫地闭上眼:"太医,忙和这一宿,你实话说吧,别跟我背医书药方子,只说还有多久。"

太医嗫嚅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不敢瞒王妃,王爷这症,从无一时半刻安心静养,忧烦­操­劳结于心脉,早在一月前,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时值今日,老臣实在无力回天,只怕,只怕拖不过这一天半日……"

我无声地打发走他,空空的厅堂里只剩下我隐隐的叹息声,耳边似乎又响起那支悲天悯人的曲子。只是这一次,谁还能在灵堂上用笛声应和我的哀伤呢?历史仍然按着它既定的轨道前进,不管是弘暾还是韵儿,都一次次地被名正言顺地带离我的生活。人生的戏码总会有完结的时候,允祥,我们终于走到这一天了。

怡殇(3)

往回走的路上,小福子迎面跑来,跪下便哭。"什么事?"我心中一紧。

"回主子话,王爷咯血咯到昏迷,这会子又突然醒过来,一迭声地说要见福晋,奴才心里害怕,主子您看……"

我招手让他起来:"别怕,去跟王爷说,我马上就来,叫他等等,一定等等。"他听了答应着就走,我又叫住他,"王爷的东西,该预备出来了。"小福子听了这话眼圈又是一红,紧着跑走了。看着他渐远的背影,我咬了咬下­唇­,转身向王府最尽头的院子走去。

暗绿­色­的院门已经有些斑驳,两个侍卫靠着墙坐在地上聊天,看见我呆了半天才先后一骨碌爬起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把门打开吧。"我说。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都站着不动,我又说了一遍:"没关系,把门打开吧,辛苦你们了。"

两个人这才犹犹豫豫地掏出钥匙,听见门响,坐在院子里的弘昌抬起头来看了看,竟然没有很惊讶的表情,只是抖着嘴­唇­:"请额娘安。"

"你阿玛说,你可以出去了。"我按住要站起来的他,"以后这院子就不必再锁,弘昌,为你的额娘,为你的妻儿,须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好自为之。"说完我便转身出去了,身后一阵脚步声,继而"咚"地一响,好像有什么沉重地撞在门板上,我没有停下去看,反而加快脚步,前面愈渐嘈杂的声音提醒我,我的时间正在流失,丝毫不肯停留。

回到正屋,秋蕊正在收拾东西,看到我眼泪扑簌簌落下,我笑着拍拍她:"傻丫头,哭什么?还不到哭的时候呢,你先去趟小厨房,给我端一碗粥来,我要垫补垫补。"

秋蕊点点头去了。我径自走到箱子前,把秋蕊没拿出的东西一样样翻出来:弘暾的襁褓和启蒙时写过的字帖,韵儿的绣花小鞋,弘晓戴过的老虎头帽子,我把这些用一块布打成小包裹,一同放进地上的箱子里,把"风雨同舟"收进随身的荷包里,最后拿出当年行家礼的那一套首饰。

整齐的宫装刚穿戴好,秋蕊端托盘走了进来,我一边接过粥碗一边说:"来,快给我梳头发,王爷还赶着要见我呢。梳两把,后头的燕尾要低些,簪桌子上那一套,那支牡丹簪一定要簪得好看些。"说完我舀起一勺粥尝了尝,抬手打开梳妆匣最上层,从里面掏出一个豆青­色­的小瓷罐。

"这瓶糖桂花,还是当年孝恭皇太后赏的呢,年头越多,只怕越香甜得紧。"说着我打开封,一整罐都倒进碗里,秋蕊本要来拦,终于还是顿了顿,转而开始帮我梳头发。我一勺勺往嘴里送着甜腻的粥,茫然地看着镜子里自己似喜似悲的脸。

怡宁阁的院子里,奴才丫头跪了一地,我叫他们都起来,自己进屋关上门。允祥靠着垫子,直挺挺地坐在那里,面带潮红,我站在床边,稳稳一福:"请爷的示下,这身打扮,还有什么不妥么?"

他上下看看我,语带戏谑:"瞧你,鬓角都白了,还拾掇成这样。"

我故意嗔道:"你这个人,这一辈子也没说过几句贴心中听的话!"

他轻轻笑起来,拉我坐下,手哆嗦着抬起来,指尖划过我的脸颊:"你左边的笑涡里有颗痣,平时带着不好看,一笑起来就会藏进去,看着就好了。还有你这左边的眉毛总是画不好,不如右边的整齐。还有你眉心有一小块疤,一般看不出来,是你小时候淘气吧,还有……"

"行了行了,我脸上有这么多毛病?这就是爷昨天没说完的?"我撇撇嘴,故作不满。

他脸上笑渐渐隐去,轻叹一声:"我记­性­不好,记了一辈子,就只记了这么多。"说完他一阵大咳,直咳得点点血迹滴在手帕上,我扶他躺下,自己握住他的手坐在旁边。

"雅柔,"他两眼看着上方,"三十年风雨同舟,弹指间尽皆白头。我这一世,得到和失去的,大约也都抵了,对于四哥,我想我做到了'一诺竭忠悃',也就无所谓遗憾。只有你,年少时悖谬了,这一误便是一生,对不住!多年来起起伏伏,安生的日子太少了。昨天要说的就是,得你相陪,虽死无憾,将来若是你还愿意看看我,我就站在上次去过的那块地方。"

怡殇(4)

听到这里,我心上一痛,喉头划过腥甜的味道,点点殷红顺势滴在他的腮边。允祥惊恐地睁大眼睛:"雅柔,你,你这是……"见我慌乱地擦着不断滴下的血,他表情缓和下来,"你还是不敢留下?不是说好了么,等三年。"

我呼吸愈加困难,喘息着说:"我信不过你呗。这么多年,我几曾离了你左右,现在你凭什么撂下我?你可别忘了,我是你硬抢来的。"忍着胃里灼烧的刺痛,我滑到脚踏上跪下,附在他耳边说:"能安排的,我都安排了。弘昌被我放了出来,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家里交给了妍月,对于她,你我都算是亏待了,把这些身外之物交给她,不求放心,但求安心;我们的­干­珠儿已经长大,我不是个负责任的额娘,只能相信他会学着照顾自己和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静静地听着,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很长很长。我的声音越来越缥缈:"允祥,我来这一遭,从未试着去改变什么,只有这一次而已,我能决定自己的。下一世不用你抢,我心甘情愿陪着你,不好么?"

他与我交握的手突然攥紧,竭尽全力喊了一声:"雅……柔……"然后他放松地躺在那里,平静了。

我聚敛了余下所有的力气,抬头看了看他平和的神态,微笑着重新躺下,额头贴着他的­唇­角,轻声说:"就来了。"

"皇上驾到!"小福子带着哭腔的通报,是我在这一世听到最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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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雍正篇(1)

番外之雍正篇 过往如梦,几番起伏终不平

皇上赐鉴:

四哥:怡王时日无多,臣妾纵有万般牵挂,也再无心力苟存于世。非是臣妾与怡王贪享隆恩圣眷,实因四哥乃我夫妻唯一可信可托之人。故臣妾决计随侍怡王之时,借此一方素笺代王跪求皇上,念在怡王数年忠心,手足情分上,照拂臣妾幼子,善待怡亲王血脉。他日臣妾与怡王定然于九泉之下遥叩天恩。

恭请圣安

臣妾兆佳氏绝笔

信纸慢慢从我僵硬的指端滑落,屋里已经有些昏暗了,我呆望着那相偎的两人,久久不能言语。一个静卧于床榻,一个跪伏于身畔,自然而和谐。我坐在椅子上,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总觉得也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会笑着起身,端茶递水地寒暄。不是口称皇上,而是招呼四哥,对,四哥,好像很多年前就是这样的。

"启,启禀皇上,该预备的都预备出来了,是不是把怡亲王的法身……"刚才通报的小太监低着头过来回话,两只手扶在地上,我看见有明显的水滴滴在他袖子上。脊背上一阵寒冷,我很不耐烦地打发他:"你先出去吧,等等,再等等。"他答应着,仍旧低着头退到外面。从门缝里看去,院子跪了满满的都是人,有一丝光线刺进来,照着地上的信纸,亮白­色­­射­疼了我的眼睛。我慌忙闭上,十三弟平静甚至带着微笑的表情却深刻地浮现出来,连同大半生的过往一起在静谧中流淌……

是从几岁开始的?我整日偷偷躲在永和宫的影壁后面,看两个娘娘逗着那个一摇三晃的小娃儿玩笑。偶然听­奶­娘说,大清祖制,后宫女人不能抚养亲子,所以自小疼我的佟娘娘并不是我的亲娘。我很好奇,佟娘娘对我尚且那么柔和宠爱,那亲娘的眼神又该是怎样的温暖呢?脸贴着冰凉的影壁,我一直盯着树­阴­下端坐的身影。她长得真好看,又圆又黑的眼睛自然带笑,让人想不出她生气会是什么样。宫里我见过的娘娘总加起来,甚至包括乾清宫挂着的那幅仁孝皇后的画像都算在内,都没有她好看。

"四阿哥?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跟着的人呢?"问话的是一个嬷嬷,大嗓门引得所有的人都看向我这边。我窘起来,站在那里进退不得。

"呵呵……锅(哥)……"衣服一紧,是那个小娃儿正使劲扒着我,小脸扬着,眼睛像一弯新月。我傻傻地看着他,这是皇父的第二十二个儿子,可以让皇父开怀大笑的孩子。听人说,他周岁那天满床的东西让他挑,他却一泡尿让所有的全都归了他。他的确是很讨人喜欢,除了太子就只有他让皇父整日挂在嘴边念叨,就连刚刚树­阴­下好看的眼睛也在呆望我一瞬间后就被他吸引去了目光。

"儿子给两位母妃请安。"我往前挪了挪,顺势偷偷瞄了她一眼。

"四阿哥,学里头下得早?既来了坐坐吧,等德娘娘差人寻了跟你的人来再送你回去。"另一个母妃,就是小娃娃的亲娘走过来,弯腰笑着对我说。

我仍旧看着树下,那个传说是我生母的女人,小娃儿早已回到她怀里,她手上的帕子轻柔地在小娃儿额头上抹着,摆摆手对旁人低语了些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看我。

没等人来,我从永和宫逃了出去,之后很久,我再没去刻意听过关于那个宫里任何人的事,真的碰到了我还会躲开。

"禛哥儿,记着额娘的话,你是我佟佳·尘的儿子,要做你皇父眼中最与众不同的皇子!"佟额娘连续三天对我闭而不见之后,就撂下这么一句让我之后咀嚼了大半辈子的话。与众不同?我已经很不同了,养母贵为后宫之首,皇父给我的疼爱不见得多,苛求却堪比太子,幼时的活泼好动变成他眼里的"喜怒不定",面壁思过是书房外常做的功课,紫禁城里的规矩礼节恐怕没有人比我更烂熟于心。指着镜子里不形于­色­的自己,我冷冷地说:"胤禛,诺大的皇宫,你是没有亲娘的孩子。"

再次提起永和宫是在书房看到六岁的胤祥,按序齿他排行十三,已经长得眉清目秀。他没有小时候调皮,举止总是四平八稳,只是眉眼间有些骄傲和固执,还常常异想天开地让人瞠目结舌。

番外之雍正篇(2)

"'卧冰求鲤'?十三弟,谁给你出的主意?"我听完他的话,愣了半天方才接口。

十三弟认真的脸上显出一些忿忿:"师傅前儿才讲了的,'孝于亲,所当执',师傅说《二十四孝》上有王祥卧冰的故事。四哥,王祥能卧冰,胤祥为什么不能?十哥凭什么笑话我?"

我听到这,赶紧暗暗把笑憋了回去,清清嗓子说:"老十三,你有这心思倒是个好的,只是这卧冰的事太犯险了,若是出了差错哥哥怎么担待得起?依我说,还是换个法子给皇父贺寿吧。要不,哥哥赶明儿个出去帮你寻个什么稀罕物件儿?"

"四哥,弟弟若是进得去西苑,也不会来给哥哥添烦恼,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出了岔子,决不连累哥哥!"胤祥完全不理会我的建议,只是一个劲儿地拍着胸脯,"何况我都跟十四弟说了呢,连他的份儿都有。"

"十四弟?"我皱皱眉头,佟额娘殁后,我只有按规矩去永和宫门外请过安,从没进去过,也就没见过这个小我十岁的同母弟弟。他跟老十三一样,交给别人抚养却还是可以整天腻在额娘身边,将来怎么能有出息?我心里这样想着,却鬼使神差地应承下来,"好,哥哥就帮你这一回,下不为例!"

事实证明,胡闹就是胡闹,所不同的是,相差八岁的胡闹得到的惩罚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跪在上书房的时候,脚上又痛又痒的冻疮让我懊恼极了。"指了婚,择日就要开府建衙的人了,居然还这么混账顽劣!"皇父疾言厉­色­的指责声环绕在耳边,陪着我走进久违的永和宫,她,我的额娘,不像我心里牢记的那样冷漠,这反倒让我受宠若惊。

"四阿哥,十三阿哥尚且年幼,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一时只怕也辨不清。你是兄长,师傅教给他的,你要督促着他,师傅没教给的,你就该教着他,断没有由他淘气的道理,明白么?"她坐在我对面,语气温和得有点僵硬。

"额娘,四哥教训过了,是儿子硬聒噪着四哥去的,这一病原是儿子该受,与四哥不相­干­。"胤祥紧绷着稚­嫩­的脸,大义凛然。

额娘笑笑对他说:"这一病啊,也不知道是罚你还是罚了你额娘,知错便好,如今做了学问,总是要规规矩矩的才好给你这弟弟做个榜样不是?"

他们的谈笑中,我这才看清额娘身边偎着的那个小矮胖子,怯怯地盯着我,黑黑的瞳孔带着很强的距离感。皇父和佟额娘自来都教育我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所以他的姿势让我很有些不屑。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用什么表情对着那张跟我有几分神似的圆脸,只知道这一望,就望出了的几十年的隔阂。

就从那一年起,我们兄弟间仿佛都开始关注起彼此的成长。我有了自己的府第,那拉家出­色­的女儿翩叶被指为我的嫡福晋,有了聪明贤惠的妻子,有了众望所归的儿子,我也开始在朝堂上完善一个皇子的职责。论学问,我可以跟太子不相伯仲,在皇父心中,我就是太子的补充与辅助,也该是太子未来的第一臣。一开始,这样的概念对我来说的确根深蒂固,可是接触政事久了,我便发现了太子的急功近利和不切实际。边疆多年平叛,养兵筹饷全靠赋税银粮,若不重视根基上的问题迟早坐吃山空。我把这些想法透露给太子,他却嗤之以鼻:"老四,你才刚刚接触政事,未免杞人忧天了,每年单是两江赋税便有多少?整个大清国赋税又有多少?这都是你看不到的,且把心思放正些,我大清自来看的是军功,剿敌平叛总是第一要事,哥哥希望你这方面多下下工夫,将来才好给你加官晋爵呢。"

我无言以对,如此狂妄短浅,把他门下的奴才都放纵成了祸害,将来如何治天下?我学的是人臣之道,可我也是人君的血脉。我在心里悄悄地想,倘若太子不能成为明主,我会毫不犹豫地阻断他。

数年磨炼,身边的弟弟一个个长大,我蓦地发现,他们比我要有魄力得多,他们的觊觎之心此起彼伏,一时间堂堂大清太子,竟然没有一个兄弟肯信服于他。我原本以为,我熟知的十三弟虽然受宠,但应该是这些人里最淡泊的,可是他抢婚的举动震惊了我,原来平素稳稳当当的胤祥,其洞察力和审时度势的本事早已超出我所估计。

番外之雍正篇(3)

"老十三,这一向可顺序了?哥哥怎么听说你府里先头可是忙得不行?"坐在我府中的园子里,我半开玩笑地斜看着胤祥。

他讪讪地:"多了也不便说,哥哥既知道便是了。这天底下总有料想不到的事,呵呵。"

我不自觉摇摇头,一个新福晋就让他人仰马翻,可见胤祥仍然是仁厚的,只是柔软束缚了手脚,他感觉不到紧迫而已。这也许不是坏事,正是他的仁厚多年维系着我跟老十四剑拔弩张的兄弟关系,也正是他的仁厚让皇父毫无保留地信任他重视他,他的这种个­性­是皇家之幸,无论如何也是吃得开的。

随后较为平静的日子里,我明显感觉到皇父在重新审视我们,尤其是太子和胤祥,可是索额图案一出来,他最先怀疑的人,竟然是我!

"四哥,老爷子只怕是防微杜渐,借着这个事敲敲佟家对你的照拂,未必真心疑你。皇父何等谨慎的人,若是真心疑了,哪里就能因我一句话就消了的?"胤祥看出我的寒心,日日开解。

我冷笑,佟家的关系难道是我抢来的?佟皇后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莫非这就算是佟家儿子的与众不同?疑都疑了,我若不善加利用一下,岂不是枉担了名声?

争还是不争,困扰我的问题在一废太子后得出了答案。浮出水面的胤祥和老八先后被否定了,一废一立,皇父的自信也同样受到重创。我这时笃定,我可以了,不为了自己一腔抱负,不为了让自己的深思熟虑投入于祖宗基业,只因为自己如履薄冰的地位,不进,就是死!

"老四,这一次若是成了,我自然不亏待你。"太子在殿内走来走去,凌乱的步子显出他对逼宫根本毫无胜算。

"太子爷,弟弟想荐一个人,不知道太子爷意下如何?"我手里捋着数珠,有条不紊。

他转过身:"谁?"

"老十三。"

太子眯起眼睛:"老十三?全天下都知道他想做太子,叫他来给我使绊儿不成?何况他闲了这么久,能派上什么用场?"

我收起数珠走到他旁边,小声说:"太子爷怎么不想想,敢当着皇父的面坦诚要当皇帝,皇父还会怀疑他么?十三弟越是赋闲在家,皇父便越是信着他。有的契机,弟弟没有,连太子爷可能都没有,可是他却有,即便是不成,放他在里面一搅和,皇父也得投鼠忌器。请太子爷细想。"

太子听了略一思索,便立刻找人进来吩咐了几句,傍晚,胤祥就被带进了宫。

"四哥,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胤祥大踏步走到桌前坐下,我面前的茶杯他拿起来就喝。

我凝了神­色­对他说:"十三弟,哥哥帮你还是害你,信与不信,都在你了。"

他却笑着歪在椅背上:"四哥从小儿就只有帮我,几曾害过我?便是害上一次,也不足道了。"

我诧异于他会心的表情,完全没有了在他府里劝我时的急躁,想必他也是很有一番考量的。他的表现让我更确定自己的判断,我把那封假信递到了皇父跟前。赌注果然没下错,皇父放了胤祥,而太子一败涂地且再无翻身的可能。不知道胤祥能不能在山水间想明白我的举动,总觉得皇父对他应该还有期许,如同我一样。

"老四啊,除了太子,就只你是朕看着长大的。"疲态尽现的皇父在对我大加封赏后突然这样说,"只是这几年,朕没有那么自信了。"一句话让我百感交集。皇父不相信自己,却相信老十四,不再立太子,却封了世人眼中胜似太子的大将军王。不过很可惜,他是老十四,有皇父宠爱有额娘傍依的老十四,他­干­练有余深沉不足,当得好将却当不得好王。更何况对我而言,他是个最恃宠而骄不知好歹的弟弟,我多年的关照换来他莫名其妙的敌意,他和永和宫里的额娘一样,只会把人心推进冰窖里。

我问胤祥:"你说老爷子心里到底有没有准主意?"

他没有犹豫:"准的不好说,弟弟冷眼瞧着,十有###是老十四。当然了,一天不下旨,那就是各凭本事。四哥,这个时候最忌讳底下人太招摇,您看废太子就知道了,那个年羹尧主意太正,不可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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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雍正篇(4)

我不置可否,年羹尧、隆科多,这些人手段虽狠,可都是我的胜算。皇父在最后关头调我去祭天酬神,是有意彰显我还是成心避开我?无论如何,京城内外以至畅春园上下已经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思来想去,唯一可能出乎意料的突破口,就是手握绿旗兵的胤祥。

我不该疑心他,我在片刻间曾经这样惭愧过。胤祥那时神­色­凝重地走出寝殿,侍卫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他的脸一下变成了雪白,质问的眼光生生撞在我脸上,让我居然不知所措了。只有片刻,他回复微笑,扬着嘴角走到我面前,深深一揖,小声说:"四哥果然是真命天子。"

"老十三,皇父……"我看见他抱拳的手抖得厉害。

"请四哥放心。"他仍然没抬头,"臣,必将恪守君臣纲纪,肝脑涂地,鞠躬尽瘁!"说完他手一挥,便有一个小太监撩开帐帘,李谙达从里面走出来,恭敬地说:"雍亲王既来了,且请进去。"

我站起身,犹豫地看了看垂手僵立在那里的胤祥,大步走了进去。殿内昏暗得很,皇父靠着软垫半坐在床上,虚着眼睛张望:"回来了?"

我到床前跪下:"回皇父的话,儿臣祭天大礼已毕,请皇父示下。"

皇父用力撑了撑身子,头向前探着,仔细看了我两眼又靠回去:"老四,是你回来了。"

我低下头,什么也没说,屋里一时很静,只听得见他手里数珠的摩挲声。许久,他动了动手:"罢了,也罢了,去吧,去吧。"

小太监搀我出去的时候,我突然很希望他叫住我再说两句什么,可我没有勇气回头看,他也再没发出声响。

七天,皇父的数珠躺在垫了黄缎子的托盘上,一直陪着我发号施令。雍位已正,我的争斗却好像才开始一样,白花花一片素服的人跪在脚下,他们满脸的猜疑和不屑藏在黑影里,让我紧绷的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这个座椅的确很高,人人都能躲,我却无处可躲,做皇帝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向天下人证明,你是对的!

这个天下人里,也包括我的母亲。从皇父大殓的那天起,她就恢复了我幼年时她对我的冷漠。"额娘在等十四弟么?"我问。

"大行皇帝交代过,一应大礼典仪都等大将军王回来。"她老了很多,每天絮絮叨叨就是这句话。

"哦?可有圣旨?谁传的口谕?"

她抬起头,有些恶狠狠地盯着我:"那如今这继位、大殓,可有圣旨诏书?谁传的口谕?四阿哥!雍亲王!大行皇帝辛劳一世定下的江山,难道不能让他交给他看中的人,不能让他放心地走吗?"

"国不可一日无主,江山已然交了。额娘册封太后的事情不日便会明发上谕,还有好多杂事都等着太后懿旨呢。"我心里有股涩涩的感觉快要涌出来了。

她表面重复平静下来,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本宫没有资格做太后,本宫也不想承认这样的太后。"

除了留给她冷笑,我不知道还能怎样对自己的额娘来表达愤懑。宠冠六宫多年,她的见识与胸襟竟然还不如十三弟妹!除夕夜,我悄悄靠在永和宫正殿的抱厦外,她凄厉的指责伴着雍正元年的钟声一起传到我耳朵里。

一直到死,额娘都不肯给我一句做母亲该有的软语温言。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只是心口太酸痛了,轻敲了两下棺板,我小声问:"额娘,难道当年生我的时候,您不会疼么?"

太后大殓的第二天,胤祥把一个明黄的缎子包双手举过头顶,跪在我面前:"皇上新登大宝,兵令军行都由皇上统一调配,此令臣不敢擅专。"

我打开一看,竟然是那块绿旗兵的令牌。"十三弟,哥哥……"我脱口而出。

他往后挪了两下:"臣不敢!臣在先皇灵前有诺,今后定然恪尽心力,忠心侍主,但求不负皇恩……"

"行了行了!"我突然烦透了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老十三。见我打断,他顿了一会,微笑着抬起头来,仍然恭敬地说:"臣不能完全参透圣意,可皇上,您是一向看得明白臣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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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雍正篇(5)

我呆住了,从来都说兄友弟恭,但胤祥却是个可以让我敬重的弟弟。事大事小,他心里永远明镜儿一样,有时候他仿佛就是另一个我,做一些我不能做的,弥补一些我不能弥补的。

老八后来对我说:"既做臣子又做兄弟的人,迟早你只能留下老十三一个。"于是他只做他想做的,逼着我把当年夺嫡留下的硝烟继续蔓延下去。至于老十四,我也很想像相信胤祥一样相信他,可是额娘的眼总在我脑子里转,我便下不了决心了。我不能给他自由,留下他的­性­命是我唯一愿意保证的,因为老十四并不会动容,就像小时候,我保护的是两个弟弟,而每次清醒着感激的,都只有胤祥。

常常想不明白,我成了皇帝,可我真正赢到了多少?功臣最后都变得狂悖,只把一个个任­奸­用佞的笑柄留给我。普天下猜测种种传言纷纷,兄弟失和,父子离心,紫禁城角落的污垢远比大殿顶上的金碧辉煌更吸引人们的目光。没人知道,申斥老八老九的时候我脊背上的冰凉,更没有人看见,驱逐弘时的那晚,养心殿的昏暗。

不是我愿意粉饰自己,是全天下总在向我要一个冠冕堂皇。其实皇父啊,他们最想知道的也正是儿子想知道的,您的心里,究竟曾不曾属意于我?如果是,那么您现在能否安然瞑目了?如果不是,那就请您看看这天下,我,胤禛,没有丢爱新觉罗列祖列宗的脸!我只有一生,纵不能有口皆碑,也至少换了个安邦定国。

雍正五年以后,政局的波澜趋于缓和,闲暇之余,我常常能从十三弟病容上看到自己的老迈,岁月的消逝让我每天都处于一种烦躁不安的状态中。我急切地批阅着每一份奏折,完善着每一件政事,还要面对永无休止的内争外战。有十三弟恭谨又坚定地陪侍一旁,多少能让高置的龙椅少一些冰冷,可是终于,他放松地躺在那里,不用小心翼翼也再不会勉为其难,甚至还有结发知音相随。难怪,他微笑得那么惬意。

……

"皇上,时候不早了,就让怡亲王……"犹豫的提醒声把我从回忆中唤醒,我只得点点头,由着他们去装殓了。过了一会儿,小太监手捧着一个荷包过来回说是从王妃身上掉下的。我打开一看,清香扑鼻,里面是一个木雕的核舟,舟底刻着四个小字"风雨同舟"。风雨同舟,我重复念叨着,转手对小太监说:"把这个放在怡亲王身旁,叫府中所有的家眷都在一处等候,另把弘晓阿哥叫来。"

不一会,弘晓被带了来,跪在我面前说:"儿臣启禀皇父,求皇父准儿臣留在府中。"

我一愣,叫他到身边问:"自然是要留你在家,只是­干­珠儿知不知道,要留下做什么?"

"帮额娘看家。儿臣答应过额娘,儿臣长大了。"小小的­干­珠儿很严肃,我眼前一阵混乱,仿佛看到了十三弟幼时执意卧冰的样子。

叫人来领走他,我重新捡起那张信纸,并不漂亮的字迹渗透着决绝和任­性­。思索半天,我终于提笔将那"臣妾兆佳氏"的字样浓浓抹去。弟妹,你如此温慈之人,为子连圣旨都敢驳,如今这样的托付,难道不嫌太重了么?我不知道我还能庇佑这一门多久,弟弟该得的荣宠我会在有生之年不停地给下去,可是怡亲王的顶子是不是戴得住,终究还是要靠这门里的人!弟妹,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埋怨我的决定,你只要呆在你最想呆的地方,其他的就留给你们选择的­干­珠儿吧。

"传朕口谕,"我坐在正堂上说,"阿哥弘晓袭封亲王爵,待大殓后,择地另建新府,原府下人均留在原处,再行调派。念弘晓阿哥尚且年幼,着……"我指了指跪在最前面的一个福晋,"着怡亲王妃傍依教导,待成年再行封赐。"

底下跪着的几个人都有些­骚­动,我喝了口茶接着说:"亲王之妾室自愿殉葬,朕深感其情,特准一切从侧福晋礼,与亲王同葬。"

两口棺椁整齐地排在我眼前,同进同退,同止同息。我的心窝又开始酸疼,这样的感情我可曾得到过?是翩叶?还是歆瑶。"辜负此时曾有约,桂花香好不同看",偶尔,我也曾写下这样的句子,我种的桂花香满竹子院,可那院中暖着我的冷,收着我的心的人儿又去哪儿了呢?

番外之雍正篇(6)

斗转星移,十三弟,你们这些离去的人是否已经齐聚一堂,把酒言欢?当我看见滴漏的水正在一颗颗滤去我的生命时,我竟然有些希冀,因为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反感那句"万岁万万岁",未尽的责任,未了的尘世,纵然千百年的忙碌又有什么味道?终究,朕,是一个人了。

八月,九州?##痰牧鹆瓦在太阳下跳跃着光芒,桂子花开得正好,满庭飘香。我放下朱笔,走到窗前抬头望去,似乎听得见半空的仙乐声,八月,真是个不错的季节…?/p>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番外之弘晈篇(1)

番外之弘晈篇 叹不尽,一世枉错蓼莪情

"会吗?倘若那灵牌上刻的是我的名字,额娘也会这么伤心吗?"

这大概是我从小到大最迫切的问题了。可惜,对面麻木的您没有看我,这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不怕您训斥我,我只怕您不看我,因为,您从来不看我。

一直都很想弄清楚在我身上究竟有过怎样的渊源,为何我总像是寄居在这深宅大院的宾客?我常常试图能从周围探究出一些蛛丝马迹,直到您离开。十几年就这么困惑着:您是我的额娘,我亲生的额娘,为什么在您选择妥帖安详地离开尘世的时候,却连一个字一句话都不肯留给我?

印象里,孩提时代总有一个馨香的去处是我很眷恋的。可惜没有多久,家里变得很冷,我和二哥去了金碧辉煌的皇宫里,一住就是三年。您回府的那天,是那个冬季最温暖的日子,挤在您的怀里,我又找到了安全感,您温慈乐观的­性­格随着您的脉动感染着我,我便忘了抬头看您的眼光落在何处。

­奶­娘说,我小时候是个别扭爱哭的孩子,没有二哥随和喜人。我猜想,这可能就是您偏疼二哥的缘故,可我还是觉得,它并不能成为您无视我的理由。从来我跟二哥走的几乎都是同样的路,学他所学,用他所用。您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的暾儿最是个稳当细致的,省了额娘不少心,不管是学问上头还是为人上头都是极妥帖的。"其实您回过头就可以看见,我一直跟在二哥后面,踩着他的脚印,模仿他的样子,学习他每一个能让您开怀的细节,不放过每一个能让您关注的瞬间。

凭良心讲,您对我已经足够关心,吃穿用度从不疏忽,很多时候还比二哥的要丰厚和­精­致。年幼时我会对这种肤浅的不同暗自窃喜,然而天长日久,人心大了便也清明了,关心与疼爱究竟相差多远的距离?这府里只有我知道,就差一个眼神的深度。

"额娘喜欢会念书的阿哥。"您大概不知道,这么简短的一句话成了我一辈子的生存目标,也许是元寿对二哥的赞口不绝刺激了我,也许是我对自己给您的回答太羞怯了,还不满六岁的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爬上树又跳下来!那段日子您离我真近,整夜整夜地守在我身边,不时地用脸颊贴上我的额头,有时朦胧中还能听见您沉重的叹息声,我觉得很惭愧,但仍然很幸福。后来才知道,最希望得到的便是始终得不到的,对儿子的疼与爱于天下任何一个母亲来讲都是不可分割的,除了您对我。

每到逢年过节,每到您打发来的小丫头一成不变地传达着您的套话的时候,我就会觉着这府里真大,大得让我的院子都落满灰尘。额娘,如果您能亲自来一次,世上便再没有我可以计较的事情了。

然而您来了,在我接受了与惜晴的指婚以后。您问我什么时候对她上了心,我实在答不上来,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在您的眼里看到对她的欣赏的时候。虽然我一度震惊于您的任­性­和不聪明,可是您在皇上面前的窘迫是我更不愿意看到的。从我谢恩的那一刻起,我是尊重惜晴的,她很像您,一样的周到,一样的坚强­干­练。尽管她在我这里永远也不可能超越画儿,但是我愿意给她一个相敬如宾的男人,为了背地里苦恼的阿玛,为了这一场皇恩浩荡的婚姻。

可惜我们都忽略了我们作为人的狭隘。就拿我来说,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是与二哥形影不离,我们之间不平的对比就越明显。阿玛赞他多一些,皇父夸他多一些,甚至当年皇玛法还在的时候,也是赏他赏得多于旁人。至于您,我们两人的额娘,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惜手心永远要比手背热!我蓦地发现,再面对二哥的时候,我没有办法那么坦然了,总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压在心底,哽在喉头。我一直当这感觉是羡慕,羡慕他得到的所有,就连他病歪歪的身体都一并羡慕。这种假象持续了很久,直到晴儿的"东君梦断"!

打了她的那只手一直火辣辣地疼,我坐在桌前笑出了声儿。惜晴果然像您,连这隐忍的固执和伤人于无影无形间的彻底都相似得无以复加!从五岁到十五岁,我所有的努力就在这一巴掌下变成了难堪。我再也赶不上二哥,不论是他生前还是死后,所有的恩和情都是他的!我实在想不通,上天既然如此淡薄于苍生,那还留下我这个多余的人­干­什么?

番外之弘晈篇(2)

糊涂了很久,当阿玛宣布另一椿婚事又落到我头上的时候,我才看清嫡长子的地位隐藏的另一种生存的意义。我对着月亮同晴儿愧悔告别,也同无病呻吟怨声载道的生活告别。阿玛说过我急躁欠思虑,那我就学习压着­性­子做事,分不了他的忧,至少不再给他添烦。朝上四阿哥并不信任我,倒是天申还算厚道,可惜为人有点不着四六。我知道,他们熟稔的交流下都敏感于正大光明匾后的名字。看过了八伯九伯和十四叔的下场,皇家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那一把龙椅之于他们就如同这王府之于我一样,觊觎的就是个容身之地罢了。

这样的明争很难,暗斗却更苦。早先大哥为弘时不平,结果他被谨慎的阿玛关了起来。四弟弟早早就去了,­干­珠儿还那么小。我忍不住要为自己的理所当然庆幸一下了,嫡子,嫡长子,年轻有为的健康懂事的嫡长子!额娘您知道么,我更迫切的,是希望您看到我不可忽视的存在。于是我急于展示自己了,阿玛讳莫如深的眼光让我瞬间追悔莫及,而您比从前更加淡然客气的态度也使人越发无地自容。

"你的额娘是最­精­明狠绝的女人。"说这话的时候,绿映浑身散发出的寒气让我一哆嗦。

"放肆!你家里怎么教你的?这种大逆不道的混账话也是你说得的?"我虽愤怒,却显得有那么点不够理直气壮。

她看住我:"我从小到大,我的额娘就教会了我这句话!"见我迷惑不解,她看着月额娘院子的方向说,"本来,我很有可能该是这王府里的格格,这是孝恭皇太后许了我额娘的……"

从绿映后来的讲述中我才知道,在某个深宅大院里,一直有那么一个名叫巧儿的女人,恨了您半生,恨了月额娘半生。她不知道自己只是后宫玩弄权术的一个棋子,不承认自己只是皇太后要放在阿玛身边的眼睛和嘴巴,仍旧一门心思守着自己的傻想头,结果却让您­阴­错阳差地断绝了这条路。这一段过往我不懂,但也无法不感叹缘分的妙处,转来转去,不管是喜是怒,是爱是怨,该在一起的还是要凑到一家子去,谁也脱不了。

"这是报应,爷,如果我没说错,你是这么想的吧?"绿映嘴角带着浅笑,灼灼地看进人心里,"你该得的要是得不到,因果轮回总会报给你的。"

是吗?我反问自己。我该得的,就是一个额娘,我得不到的,也是一个额娘!您身边的人一个个失去,您的关注从一个转移到另一个,什么时候可以轮到我呢?

"传朕口谕,阿哥弘晓袭封亲王爵……"我没再听下去,这一定不仅仅是皇父的意思。是阿玛还是您?反正都一样,我终于成了王府真正的客人。绿映转述了您最后给她的嘱托,您走得这么决绝,宁愿对她说也不愿向我透露一点。额娘,我最大的错,就是从来没有恨过您!如果我从五岁那年就恨了,那么您在我心里一定可以懵懂模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清晰一如梦魇……

"我知道爷的不甘心。"即将搬去赐邸之前,绿映说。

"封了世袭罔替的郡王,有什么不甘心的?你别胡思乱想的给我惹事!"我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连头也懒得抬。

绿映已经有了身孕,托着腰站到我面前:"爷有爷的不甘心,我也有我的,爷用几分心思对我,几分对素画?只怕,连那黄土下的也不如!"

我的表情可能有些狰狞,绿映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但仍然很倔强地抬着下巴。等我漠然地重新低下头,她才叹了口气说:"爷,你谁也不欠,可谁都欠你,你什么时候能想明白这一点?"

对,我谁也不欠,我从来都没有明目张胆地强求过,所以我才沦落到这样尴尬的地步。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今后的日子应该为自己活着?看别人眼­色­的人终究不快乐,没开始的事情也终究没结果。额娘,这就是您教会我领悟的。

走出王府大门前,我郑重地叩拜了那个冒名顶替的亲王妃,其实我是在郑重地告别您,我亲生的额娘,这一次,您对我来说,是真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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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曾经和朋友一起聊天时谈《梁祝》,甚至谈起琼瑶的《梅花烙》,朋友总说这样的结局太惨了,不能给人明明白白的幸福。可是凛冽始终认为,恰恰这样的结局才是一种完美,有限的生命终究无法承载永恒的爱情,所以把爱情结束于无限的虚幻中,说不定可以更加荡气回肠。

于是这一部耗时数月的《怡殇》便有了这样一个无法尽如人意的结局,但它却是这一部作品出世的起始。不知道有多少看官可以理解这样的安排,无论如何,还是感谢陪着雅柔一路走来的朋友们,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便没有《怡殇》的今天。要说再见真的很伤感,希望有一日凛冽带着自己崭新的文字再次出现的时候,还能得到这么多朋友的支持,谢谢你们,谢谢所有为《怡殇》付出过努力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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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评论(1)

评论一:(作者:YAO)

本以为已经被时间淡漠掉的读后情感,却仍在今日乐曲响起的瞬间再度牵引而出。所以无论如何,即使文笔已经退步,即使不能算得正经的长评,但却总是个纪念,纪念着自己对这部作品的钟情。

在晋江读过那么许多的文,其中不乏给人澎湃、给人哀伤、给人彻骨之痛的文章。我读虐文比较多,也曾随着不同文章不同剧情的跌踵而欢笑哭泣,那些都可以算得上是好文。

但是能称得上是一部作品的,《怡殇》算是其中一个。

原因么,五个字:平淡中厚重。

这是一个开阔而宽广的作者,在她的叙述铺陈中,你能够切切感受到稳重的爱情观。在真­性­情的爱的同时,却又充斥着气壮山河的权势之气。你读她的文字的时候,或许得不到尖锐的满足感,或许看不到风花雪月的男女之情,所以喜爱情情切切之风的女孩子们不用涉足其中。只是当你在读尽风花雪月,怀着厚重而缓的胸怀,静心聆听《怡殇》娓娓道来的时候,十三、雅柔、雍正、康熙……他们便从字里行间中走了来。你读他们的悲喜悦怒,你读他们的聚散离别,他们真实地与你同在,你的胸中响彻如洪钟般的宽宏共鸣,情感澎湃吞没一切凡间琐琐碎碎的思绪。

评论二:(作者:阿清)

读完《怡殇》,不写评无以掩我心海滔滔。

此文语气朴实无华,生活的气息跃然纸上,非是言情,却处处有情;道是无情,却处处温情。作者­精­查资料,­精­于自我猜度隐去的历史,将小说的创作和历史的真实写得丝丝入扣,边看不得不惊叹作者独特而别致的创作力和想象力。作者大多数笔墨从十三爷的府第着笔,但却影­射­出这近三十年的荣辱兴亡来。以小见大,给胤祥在雍正朝的得宠做了最清晰的诠释。

此文看到末了,真正如清茶薄酒,愈浓愈香,愈是醉人。没有惊涛骇浪,却暗有微波荡漾;没有生死情爱,却最终柔情久远,相伴百年。雅柔此人,是不成功的穿越者,却是最成功的十三福晋,她以淡然的才­干­当之无愧地做了“贤内助”这份事业,当之无愧地成了成功男人身后的那个伟大女子,当之无愧地可以携手与胤祥生死同行。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评论三:(作者:妖叶的叶)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看穿越文时,总是在想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是现代女­性­?我们身边的人,为情所困、纠缠不清、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的女人难道少?古代独立自信、活得潇潇洒洒的人难道就不存在?时空的差距,也许并不如我们想得那样巨大。生活的本质没有变,心胸狭窄的人到了古代还是会惹人讨厌,头脑不清楚的人也不会就因为知道写历史而成了什么大事。一个现代女子到了古代,面对巨大的时空差异,选择坚持,或是改变,都没有对错之分。十个现在女子到了古代,会有十样不同的生活,生活到了哪里都还是生活,都要用心去经营。有一个问题是从古到今都不变:什么样的女人才值得爱?在我心里,她可以不漂亮,她也并不需要才华横溢,但是有她的地方,就是家,有她在家里,便让人时时想着回家。雅柔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存在时只是淡淡的温暖,失去时却会让人不知所措。

“风雨同舟。”那木船上所刻的字,便是十三与雅柔夫妻生活最好的概括。有两个细节我总是记得的:雅柔固执地要留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而不顾自己­性­命时,十三带着怒火说:“如果连你都走了,我该怎么办?”雅柔回娘家守灵时,十三一个人在家门口来来回回地走,东摸摸西敲敲等她回来……她对他已经是最特别的存在,只要她在身边,他便有了安心的理由。

爱上一个人又是为了什么?十三娶雅柔时,也许是一时的心动,也许是意气之争,他爱雅柔吗?谁也说不清楚。只是如果有这样一个女人,她在你落难的时候不哭不闹,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是轻描淡写地同你一起承受;她刀子嘴豆腐心,不会和你说些­肉­麻的话,却会在你远行将归时每晚都准备好热饭菜静静地守候;她会做菜,会理财,会管家,会替你打点一切琐碎的事情;她不矫情,从不会自己找别扭;她坚强,可以在你需要的时候独当一面;她也脆弱,却默默承受着所有的不如意,没有抱怨,也还乐观;她永远不会给你找这样那样的麻烦,反而在你最彷徨时,给你最坚实的支持;因为有了她,就永远有了一个人等在那里听你的喜怒哀乐;因为有了她,再大的苦难不如意,都有过去的那一天;最重要的是,她陪你度过所有风风雨雨,她和你走过每一个平淡的日子,你和她经历的所有,凑巴凑巴也就是你的一生了,即使如此,生命结束时你还是有那么多话要和她说,和她的日子还没有过够。

读者评论(2)

会因为这样就爱上一个人吗?大概会吧。

评论四:(作者:血月如殇)

这是一部真实,又不缺乏梦想的佳作。

没有给传说中的十三那样完美的­性­格,他其实和正常人一样,有喜有怒,有泪有悲,读起来,仿佛一个真实的十三立于眼前,让我们跟着作者一起走入他的世界。

而雅柔,多么另人刮目相看的女人!她有刚强不屈服的个­性­,在与十三对嘴之时;她有委曲求全的­性­格,在面对十三众多妾室的事实;她有温暖,有善良,她有两难,有期待,只是在她身上,更多了人­性­化的爱恨嗔怒,更多了分豁达明朗。

不得不说,这样的雅柔是完美的,至少在我心中是这样。

故事不一定要Gao潮迭起,平淡的诉说也是真实的体现,爱情,不必轰轰烈烈大喜大悲,如同我曾看见的一句话:爱,并非一定基于痛苦绝望而生,相知,信任,专注去爱,也许很简单,却也很隽永……所有这些,点到即足。

评论五:(作者:叶梵)

喜欢雅柔,那是一个执著的女子,却执著得娓婉,执著的轻浅,没有步步惊心里的深沉心机,没有梦回大清里的热烈坚强,没有恍然如梦里的义无反顾,这份执著是深藏于骨血中的,是细水长流的,是无怨无悔的!同生,不难,共死,也不难,一瞬间的决择可以痛下,然而二十多年的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不离不弃,二十多年的信任坚贞,仍然可以保持着当初的那份心那份爱,不但不变,而且历久弥珍,才是难能可贵!和许多穿越来的女主角一样,她应该也是熟知历史的,但她似乎却一直未把历史当成一回事,也刻去遵循,也不刻意去改变,心中没有兼济天下的博爱,她的心她的情,全都给了十三,给了家人--这,便是她最可爱之处!

一个女子,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她会爱,她会恨,她会害怕,会自私--虽然常常恨她的某些作法,但她却是如此真实的!为了弘暾,她冲动过;为了弘皎,她残忍过;为了谨儿,她怯懦过;为了允祥,她勇敢过;对爱,她执著过,自私过……

我用三十年的回忆,去等待,等待那个三百年前早已注定的结局,

我用三百年的时光,去守护,守护那个三十年间相濡以沫的爱侣!

久久未从伤感中恢复,宁愿他们守着那久远的回忆,如临终前的执手相看,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任凭风起云涌,岁月蹉跎,任凭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再没有人能够拉开他们的手……

眼前一闪而过的,竟不是明白夜短松岗的无奈凄凉,而是清泪尽纸灰起的欲语还休--流尽清泪散尽纸灰,人生何处不相逢?

评论六:(作者:鱼儿)

不同于其他清穿,《怡殇》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它没有像其他文章那样直接正面地尽显十三的温柔,而是从不同侧面烘托出十三独有的­性­格特征。这一点是其他清穿所不及的。(呵呵,个人愚见。)他和女主由相知、相爱到相惜,其中过程峰回路转。我们看到的是他们在一点一滴中建立起的感情。这种水滴石穿的感情更为细腻,也更为饱满。

既然是正剧就会按照历史顺序往下发展。雅柔这一个穿越时空的女子是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的,而她却选择什么都不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她的丈夫和孩子,毫无杂念地生活。她无力儿女和丈夫的离去,她知道这一切会像时间流逝一样很自然地发生。是的,像时间一样,自然的。当时间远离,她早已分不清自己的角­色­,亦或从一开始就没分清楚。她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孩子的天地,是整个家庭的情感支柱,她只能选择自己默然承受。雅柔,又有谁会像你一样,那样致命运于不顾,只身和时间争夺。眼看着他从她生命中渐行渐远,她也只能抓住最后的幸福。只是雅柔,最后的你又将如何,失去儿女和丈夫的你又会何去何从?你还会不会奠念着回忆,独自一人承受孤单?

惋惜他们各自的结局,伤情流露;哀叹他们的无奈,伤情使然;承袭他们的幸福过往,伤情感慨。殇,不是悲哀,不是惜悯,是对他们感情过往的见证和对幸福往事的回味。伤,亦如此。见证其中,心伤油然而生。感谢大大的好文。

读者评论(3)

评论七:(作者:云思遥)

一直很想为这个故事写一段自己的感受,随着故事临近结尾,在期待之余有着不舍,把故事从头至尾地翻阅,任文中忧伤却不失温暖的感觉长久地停留。

看了一些清穿,始终最爱的是十三。不是为他所谓的侠肝义胆,只因为坚信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人有着一颗柔软的心,在多年浮浮沉沉的政治生涯里从未被泯灭过。

一直在想,怎样的女子适合他,能坚定不移地陪伴他风雨同舟、不离不弃,在他被捧至云霄时能适时提醒,在他憧憬破灭时能软语相慰。

不仅仅是温柔的,也不仅仅是聪明的。那需要种智慧,对生活、对婚姻、对变故从容应对,于平淡间寻找快乐,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智慧。

这样的女子,不需要绝世的才华来点缀,不需要惊世骇俗的行为来引人注目。太过俏皮的­性­格无法陪伴这样的男子一同度过那注定­阴­霾的岁月;太过­精­细的­性­格又断无可能不去计较那十年的辛酸与忐忑;太过的温柔谨慎又不能用点滴的快乐为那平淡的时光增添几分亮­色­。

幸好,有了雅柔,让这样的空白有了填充的内容。

起初那是个不起眼的女子,似乎轻易地就接受了这样一个嫁给十三的命运。很多人不能理解这份接受,可是换言之,不接受又能如何改变?无谓的排斥抗拒不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会去做的事情,而雅柔的聪明在于她接受了十三福晋这个身份,却从没有强迫自己接受那样一个丈夫。

在身份无法自由的时候,她为自己的心保留了一份自由作为底线,直到细水常流的感情能最终影响那骄傲霸道的王子,化为绕指柔,化作一份相濡以沫的相守。

谁说她的身上没有现代穿越女的烙印?谁说她是逆来顺受的?她只是聪明地知道什么是她该维护的,什么是她该坚守的。一份真心不需要去计较太多的旁支末节,计较了太多,便失了真。

“每日画画满文,画烦了就拿熹慧给的花样子绣上两针,扎疼了手再换到一边翻翻棋谱。”试问有多少女子能熬过这般无聊孤寂的生活却毫无怨言,依旧以一颗温柔包容的心出现在那个男子最需要她的时候?只这一点,便是值得十三倾心相待。

她不是锦上添花的人,她只会适时地出现在十三人生的低谷期。当他为远嫁的妹妹内疚自责时,坚定地承担起那两份无私的关爱,用她的了解与怜惜抚平他的疮痛;当他因为内心对皇位的眷顾而被关养蜂夹道时,又是她义无返顾地和他一起承担;那十年的流浪本该辛酸,却也是她用她的机智巧辩让平凡无奇的生活变做了他们一生里最温暖最美好的记忆;当年羹尧兵围贝子府时又是她镇定自若、淡定从容的教年羹尧收了唳气,以她的智慧一力化解了可能有的危机。

这不真真是一个十三福晋的模样?

只有这样一个聪慧冷静又理智温婉的女子才能让十三这个天皇贵胄刻在心上,从此风雨同舟,用三百年的光­阴­等待与守侯。

不浓烈深刻、不百转千折、不轰轰烈烈,只是一对不平凡的夫妻在三百年前起起落落却深入骨髓的爱与婚姻。

但这爱,打动了我,也打动了太多太多的人。

评论八:(作者:高台跳水的飞鼠)

王尔德评价惠特曼说:“惠特曼是一位艺术家就体现于他那种摒弃艺术的态度,力求通过一定的手法来产生一定的效果而且获得了成功。”看到凛大的《怡殇》就有了这种感觉,虽然此文放在历史归类,确实是一片绝佳的言情,而此文成功所在正是因为放弃了纯粹的言情。

言情小说给人的印象大都是缠绵悱恻,你侬我侬,其实这是对言情小说的一种误解。既然是言情,所谈之情并不只是爱情,还有友情亲情。即便是爱情,也不一定就是你死我活、生死不渝,爱情固然有激烈如火,也有平平淡淡,有生死相随,也有相望于江湖。

《怡殇》所言之情就是如此。海蓝对于十三是一种爱情,女主和十三又是另外一种爱情。爱情不在于山盟海誓,而在于为对方做了什么,雅柔为十三所做的虽不惊天动地,却是她把能与给十三的都给了;海蓝也是如此。这才叫Zuo爱情。雅柔总在十三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无论是陪着十三蹲监狱、出游……生活中的点滴,无一不透着情。没有甜言蜜语花前月下,有的只是生活中的细节,现实得让人感到这些人物其实就在自己身边。你身边的某个人也许就这么和挚爱携手余生,相依相伴。会包容对方的缺点,会体谅对方的难处,没有风花雪月琴棋书画,有的只是生活,但这才是存在于现实中的爱情。不需要童话,却能够把爱情描写得至真至诚,乃本文一大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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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评论(4)

说到文的合理,乃是本文除了言情之外的另一大特­色­,也无怪乎凛大会把文归于历史一类。记得有人曾经批评过女主不似穿越女,既然有人给了批驳,我就不赘述。更加­精­彩的在于凛大的情节设置,张弛有序等优点就不多说了,最重要的是不仅和正史符合得丝丝入扣,少去了那些俗套狗血的宫廷斗争,却又能把政治风云的诡谲写得如此惊心,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对于人物个­性­的掌握,通篇下来什么人说什么话,采用什么行动,凛大更是控制得很好。我们看到了一个立体的人物形象。比如说十三,他骄傲,他自负,他深沉,但遇上雅柔失踪时他又会惊慌;又比如说四爷,淡定冷漠,却又咄咄逼人,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四爷。人物的每个面未必都能写全,却能把最冲突最矛盾个­性­表现出来,绝对是高手。

评论九:(作者:懒水)

有人说清穿是雷,但《怡殇》这部清穿在我看来更贴切历史架空。女主很平凡,没有过分艳丽的姿容,没有惊世骇俗的言语,没有大跌眼镜的才艺,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的女人,她的独特来自内心的自信和坚强,如温润的软玉滋润了男主桀傲、孤单的心。

文章通篇文笔流畅,一气呵成,让人读来心口微微地热,阵阵地疼,基调朴实,笔触伤感,看完后只得一个“淡”字,淡淡的爱、淡淡的情、淡淡的喜欢……

文中三篇胤祥的番外,点明一个皇子的心路历程。人世纷纷扰扰,情爱、权力、欲望交织,还给我们一个真实的怡亲王。后半部显赫的人生还未开始,但从前篇已经可以看出端倪,时沉时浮,几番起落,光华的背后必有着不为人知的心酸和无奈。

来说说文中的爱,如前所说,妙在一个“淡”字,雅柔和胤祥就这样淡淡地爱着彼此,没有似海浓情,也没有轰轰烈烈。如果有一天这爱会逝去,也会让它幽幽远远,长流不息,“夫妻同命”简单而直白的一句话,却道出不尽的深情……

其实这种爱是最最长久的,激|情容易褪去,感知容易麻木,只有这种感觉像条溪水,静静地流淌着它的清馨。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爱人并肩站立,共同凝望太阳的升起、太阳的落下;天变地变情不变,岁月可以冲淡一切,但也可以见证爱情。这淡淡的爱像山一样执著,像海一样深沉,像天空一样广阔。时光不停地走,回首之时不觉已是满身尘垢,但他们却仍然愿意蒙上眼睛,毫无保留地把双手交给那深深爱着的人。我被这种爱折服了,因为它的真实,感觉也可以触手可及,也可以瞬间拥有。小说是每个人心中的憧憬,感谢作者把这份爱诠释得很美。

评论十:(作者:粉)

《怡殇》让人感动,不在于这份感情深,而在于这份感情真实;我在挺小还没学会爱的时候,看了太多电视上和小说里的生死不渝、刻骨铭心,以为“真正”的爱情既完美又是完成时,王子公主相爱了,就一辈子不会变,会猜疑会嫉妒会变心,只是因为爱得还不够深。我不知道爱情很普通,什么形态都可能,没有不“真正”的爱情;也不知道爱情很娇贵,要看运气、人、时间、机缘都对才能成就,并不是相爱就应该相厮守;还不知道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让它回到它该在的地方,它才呈现它该有的样子。这些理解是一个个好故事教会的,当然还是浅,可是我很珍惜。《怡殇》就是这样的好故事。为一个故事掉眼泪只是一种娱乐,一个好故事可以教给人人生的真相;被感动不难,但好故事值得被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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