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脸,就已听那人开口说:“顾先生请你去和他见一面。”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缓和平淡,和他的雇主一模一样,语气礼貌,但态度坚决强势。她有理由相信,倘若自己不答应的话,他是不会从这条狭长的过道上让开的。
于是,她只得牵起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同对方打声招呼:“好久不见,小刘。”
“秦小姐,好久没见了。”
借着说话的空当,司机小刘这才得以认真地打量一下站在面前的这个年轻女人。
他认识她许多年了,当她还在读大学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替顾非宸开车。他的话向来不多,秉承着多看多听少说的原则,忠心耿耿地为顾非宸办事,因此也就长久稳定地在顾家留了下来。
其实,他记忆中的秦欢远不是现在这样的。那个娇俏开朗的千金大小姐,与如今站在这里的这个女人,简直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他细心地注意到,仅仅是因为听见了顾非宸的名字,她的脸上便露出一种既似悲伤又似绝望的神情,哪怕只不过闪现了半秒钟,却也成功地让那张漂亮的脸庞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顾秦二人的纠葛他其实是最清楚不过,这子下秦欢微微抿着嘴唇不痛快的样子真教他有些不忍心,然而顾非宸的吩咐又是一定要完成的,正在进退两难之际,秦欢却已先点头说:“你带路吧。”
他如释重负,二话不说连忙一侧身,领着秦欢朝着包厢走去。
这间茶楼的大堂格局舒朗开阔,古朴大气,而各个包厢却散落分布在曲折幽静的走道边。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秦欢发现,自己要去的地方与之前严悦民订的那个包厢恰好分别处在整座楼的东西两端。
相隔得很远。
门被小刘推开的时候,顾非宸似乎已经在里面坐了有一会儿了。
看她终于来了,他也只是朝门口抬了抬眼角,继而伸手往桌上的两个空茶杯中斟上上好的碧螺春。
他的动作很优雅,明明并不经常做这种事,但他的姿势却专业熟练得令人赏心悦目。
秦欢将目光从他修长匀称的手指上移开,坐下后说:“我不知道你也在这儿。”
言下之意,她相信他懂。否则她说什么也不会上这里来。
可是顾非宸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将茶杯往她的手边轻轻一推,然后才问:“最近怎么样?”
他的语气平淡自然,仿佛两个许久不见的好友在寒喧。
她不禁冷哂道:“再怎么样也比过去好。不是么?”
“那就好。”他看了她两秒,才垂下眼睛自顾自地饮了口茶,似乎并没有将她的嘲讽放在心上。
清雅的茶香飘了满室。
秦欢坐着没动,独自陷入沉默。
他似乎又清瘦了些,眼神依旧是深远中藏着锋锐,表情却很淡,就连语气都是一样的淡漠,高深莫测,永远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面对着这个男人,她发现自己很快就会感到窒息,仿佛是被某种隐约的气势所压迫,居然渐渐透不过气来。
也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间包厢没有窗户,充足的光线全靠头顶的一盏古式吊灯来提供。
这样也好。她心里不禁放松了一下,默默地想。刚才与严悦民坐在一起时,她必须时时管住自己的目光不往窗外瞟,否则畏高症便会出其不意地发作,引来一阵不适的晕眩。
一想到严悦民,她才突然回过神来,自己一去不回,也不知那位温文尔雅的医生此刻是否等得着急了。
她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说:“你找我来是为了叙旧吗?如果是,我觉得现在就可以结束了。”
她的态度十分冷硬,但好像不能触动顾非宸分毫,他只是拿那双深黑的眼睛看着她,慢条斯礼地说:“当然还有正事。”
“什么事?”
“最近公司里有没有人私下联系过你,想要买你手上的股份?”
他突然这样一问,倒教她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说:“没有。”
“或许可能很快就会有了。”他说:“到时候希望你不要同意。倘若你真的愿意卖掉我父亲赠予你的股份,也优先考虑卖给我。”
“为什么?”她皱着眉,脱口问:“公司里有变故?”
他看了看她,却是答非所问:“你对生意场上的事一向不关心的,我只是希望你能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若要卖股份,首先考虑卖给他。
她只想了想,便忽然轻笑一下:“这算不算请求?”
“是建议。”男人的薄唇微微抿起来,深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当然知道他从不求人。他那样骄傲,又是上天的宠儿,无论怎样也不会沦落到求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