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又暗又冷。父亲盖着毛毯,头斜垂在椅子外面。“爸爸,你怎么就这样睡了呢?小心感冒。”
“不行!你要告诉我你和安琪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从摇椅里一跃而起,强硬的让他有点不适应,向后退了一步。
“非得今天说?”
“是!”
“我要去攻读博士学位,让她把孩子打掉。”
“孩子?……你让她怀孕了?”
“不小心。她说结婚把孩子生下来,我能答应么?我现在一无所有,事业都还没起步,生儿子不是作孽?”
“闭嘴!你不养这个孩子,我来养!混帐东西!”
“爸爸,你怎么骂人呢?”
“我不但骂你,还要打你。我就不信老子打儿子会遭天谴。我告诉你,你得对人家女孩子负责。明天去陪礼道歉,让她保养好身子,不要三心二意。”
“我隔几天去。带她去荷兰堕胎。 ”
“堕胎是犯罪!你敢! ”
“这是我们的事,你管不着。”
……
儿子的门虚掩着。传来轻微的电脑键盘敲击声,橘黄|色的灯光把他的侧影拉到墙上,眼睫毛看上去像一只蛾子掉下来的绒翅,鼻峰冷峻地向上挺着。废名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声,宛如站在罪恶的渊薮里,对自己,对儿子充满了鄙视。
电视上又在播放德国人录制的“天安门”事件,缓缓而来的坦克,倒在地上视死如归的青年学子,一拨又一拨的武警士兵喝醉了酒似的眼睛通红,哭声、喊叫声……血流成河,火光通天……“这就是我的祖国!这就是我日夜思念的大中华!啊!……啊!……罪孽呀!罪孽!”
他绝望地在电视机前踅来踅去,俨然一头困兽,眼里噙满了泪水。
院子里所有的灌木丛和果树都挂上了雪衣。雪大片、大片地,严严地已下了一个多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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