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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丞相篇

狐假虎威

凌初瑜见他­阴­笑不止,猜到金盘中的画像有问题。

拿在手中缓缓展开——

眉如远山,眸若秋水,旖旎出尘,翩然若仙,绝美的面容上空灵清雅……

飘然若仙,翩然若飞。

这图竟是取自当日自己代替原剑昀参加开­苞­大会时被冥少幽掳劫,在厉天邪的强势掌风下,细白薄纱随之脱落时的瞬间……

那是自己女妆的装扮,虽然当时懊恼了一会儿,但是想想那只是一瞬间的光景,应该没有人会看的清楚……却没有发现竟被人画了下来。

看这笔画雕琢,绝非出自一般人之手。

赵其轩一直紧紧盯着她的面容看,赵庭的目光更是如鹰隼般锐利,但是也只能捕捉到她眼角眉梢微微闪动,瞬间便恢复了常态。

女装的秋沉落经纯宁特别修饰过,与此刻身着官袍的自己很有些差别。但是看他们一副自信的模样,莫已看出端倪?

“驸马爷可认出了画中之人?”赵其劲不怀好意地诡笑。

凌初瑜虽然心内震惊,但是脸上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嘴角勾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但是语气却咄咄逼人,“赵大人私藏贱内的画像,却不知为何?”

众所周知京城名妓由颖华公主亲自竞拍所得,亲自迎入驸马府,而这赵其轩不仅私藏画像,还拿出来炫耀,于情于理不合。所以凌初瑜问得理直气壮。

赵庭见此,嘴角哼出一句冷笑,“驸马爷纳妾之前可调查过,这艳冠群芳的云染姑娘是不是来历不明?”

“太师这是什么意思?”凌初瑜佯装怒意,毫不客气道,“云染身世清白,只不过一时穷困落入风尘,颖华公主跟下官都不曾怀疑,却要太师来胡说八道些什么?”

凌初瑜见他们的话题一直绕在云染身世上,似乎没有看出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实,不由的安吁一口。但是转念一想,这云染岂不就是自己?

“身世清白?驸马爷调查过?”

“难道太师还替下官调查过不曾?却不知调查出了些什么?”凌初瑜冷哼了一句。

“以太师您的势力都查不到,下官就更加不可能会知道了。”

“你可知为何什么都查不到?”

“为何?”

赵庭轻拍手掌,清脆的声音响起在静默的大厅。

清秀的丫鬟款款而来。

金盘中又是一幅画。

凌初瑜暗中微微蹙眉。隐隐觉得有那些地方不对,却捕捉不到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感。

“驸马爷何不看看这一副画?”

凌初瑜好奇地打开。

画中之人——

­嫩­脸修娥,胭脂淡扫,眼角眉梢竟与之前的那张很相似。

但是看卷帙颜­色­,年代似乎有些远了。

赵庭一直细细观察凌初瑜的神­色­,见她拿卷帙的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阴­笑道,“此画中人,就是当年上古园的主人。驸马爷不会不知道当年上古园发生的事情吧?”

“这又如何?人有相似,这也不足为奇。”

“如若驸马爷不足为奇,那也没办法,只好将这幅画送给太后过目了。”太师眼底闪烁着诡谲的笑意,“想必太后娘娘会很乐意见一见当年让她妒意横生的女人……”

凌初瑜忽然想起,自从琼林宴赵皇后一句无心的话,太后眼底闪过的那抹寒光,还有之后的阻止颖华下嫁……她似乎对自己的容貌有点怀疑,如果让她看见女妆的自己……

想起那双慈祥无波的眼底闪过的锋利尖锐……如果说真有人能够将自己与云染联系在一起,那么非这个太后莫属。

凌初瑜大感不妙,不由的有些头痛,抬眉见赵庭和赵其轩一脸的­阴­冷得意,又有些不甘心。

原来赵其劲自从见过云染的画像后,整天魂不守舍,食不下咽,后来无意中高价购得云染的画像,整天对着狂想。太师也是无意中看到这幅画,当时的震惊实在无法言语。

眼光瞥过那张绝美的容颜,恍惚中想起十几年前。

似乎很像遥远的旧梦中曾经出现过一个倾国的绝­色­女子

漫花丛中,悄然倩影,一管清箫云音缭绕,音韵清远,仿若洗净一切尘俗。

彩蝶纷飞,花雨飘扬,她身姿若蝶中­精­灵,妖舞翩跹,一时攫住所有人的目光……

只要被她瞧上一眼,什么功名利禄,全都可抛……

先皇嘴角洋溢着炫耀而胜利的光泽,幸福的像个傻子。

可是一个皇帝怎么有资格拥有如此幸福?!

赵庭眼底闪过­阴­狠的寒光。

凌初瑜闭眸沉思,豁然睁开的瞳眸闪着灼灼光辉,眉宇间依旧是一贯的戏言味,“太师您老人家果然贵人多忘事,颖华公主乃是太后最为宠爱的公主,她早就带云染进宫见过太后,如若云染长的真有什么不妥,初宇又怎会不知道?”

赵庭­阴­冷的目光紧紧盯着凌初瑜清俊面容上的每一丝流光。在他如此目光注视下至今还没有人能够泰然自若。但是,他失望了……因为凌初瑜掩饰的太好,嘴角微扬,眉梢满是淡然的笑意。

横行朝野的赵庭面如土­色­。

看见赵家两父子瞬间苍白的面容,凌初瑜不由的好笑,“与墨国使臣勾结,栽赃嫁祸云大人,这罪名在别人看来的确罪恶滔天,死不足惜。不过以太师的势力,以及圣上对赵家的眷顾,至多也就官降三级,是吧?”

语调不疾不徐,语气不温不火,却挑衅味十足。满意地看着赵家两张脸涨得通红……

原来赵庭竟真的与墨国勾结,墨国使臣原是赵庭的亲信。他启程后没几天却蓦然发现调皮跟随出来的小公主失踪不见,顿时焦急如焚,如若告知墨国国君实情,死罪必然难逃,于是便飞鸽赵庭,赵庭便吩咐他如此这般,将出事地点改成奕国,顺便嫁祸云家。小公主本就不在奕国失踪,在奕国自然找不到,再加上赵庭在墨国再次派来的使臣面前添油加醋一番,于是便有了金銮殿上李君然暴怒的狂态……

赵庭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小公主找不到,再加上奕国屈打使臣,墨国一气之下必然出兵。局势越乱对他这个包藏祸心的篡权者越是有利,到时候就可以……

凌初瑜心中明了。

“不过初宇也不是全然不讲情面。”唉,真为自己无比崇高的心软扼腕叹息。

“你要如何?”赵庭忿然盯着她。本来以为这幅画能够牵制他,却谁知一点用处都没有。

“听说兵部尚书苛扣军饷,中饱私囊,这件事不知道太师有没有听说?”凌初瑜垂眉低首,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手中的金牌,借此掩藏眼底闪过的诡笑。

虽然知道赵庭的种种恶行,狐假虎威一下倒还可以,不过苦于没有证据,就算真的告诉皇帝,恐怕也只是定他个知情不报的罪行吧……

“驸马爷关心的恐怕不紧紧是这件事吧?”赵其劲讥诮地哼声。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光亮,随即隐去。

“赵将军也是聪明人啊。”凌初瑜瞳眸紧紧攫住赵庭,眼底满是无辜。

要的只是他一句话而已。

如她所料,太师额际青筋暴起,虎目瞪得浑圆,手握紫檀貂毛椅,咯吱咯吱作响……

“送客!”

半晌从嘴里吐出这句话,面容森冷冰寒,甩袖忿然离去……

凌初瑜眼角眉梢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对着一旁的赵其轩拱手行礼,“赵将军,既然如此,下官就先告辞了。”

灵修的身姿转身悠悠而去,光看背影就知道此刻她的心情极好,不过,却气得父亲不轻呢。赵其轩暗叹一声,微微摇头,眼底的神­色­很是复杂。

想起那晚颖华公主亲自找的那次……黯然举步离开。

夜风中衣衫轻扬,不一会儿,便只剩一个寂寞的背影。

步出太师府,月光清冷的光辉静静洒在她的脸上,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凌初瑜长长吁出一口气。

“少爷,太师最后是什么意思?就这么将我们送出来啦?”活泼脱跳的纯净张着乌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

凌初瑜嘴角勾起狭促的笑,“总要给他点挣扎的时间嘛。一口答应岂不辜负了你家少爷我的咄咄逼人?”

既然少爷如此笃定,那自然是错不了的。

纯净和纯宁摊手。

果然,不出三日,查出兵部尚书贪污受贿,苛扣军饷,中饱私囊,最为可恨的是竟与墨国的使臣勾结,罪无可恕!李君然一怒之下,即刻下旨,革职查办。

而传说中的驸马爷,不畏强权,惩­奸­除恶,琢玉般的美名更是深入人心,在朝野中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人人景仰。

兵部尚书的位置一时不能空缺,众官员皆举荐驸马爷兼任,而更为奇怪的太师党竟无一人出面反对!

奇哉,怪哉!

驸马爷果然深的人心,连太师党都不得不佩服啊。

一众官员退朝时无不发出唏嘘的感慨……

兵部尚书

金銮殿上,一道圣旨,李君然便将奕国的最高军事行政长官的职位赐给了她。

太师党咬牙切齿却显得无能为力,清流党欢欣雀跃却有点莫名其妙。

方老丞相和薛王爷一前一后,皆赞赏嘉勉了她一番,自然也有不少官员或恭贺或谄媚,她都扬起嘴角一一消纳。

凌初瑜最后一个走出金銮殿,负手站在玉石阶梯上,长生玉立,身姿洒然,看着那一家子气急败坏的背影,嘴角勾扬一抹淡笑。

太傅、驸马的品秩虽高,地位尊荣,却没有实权。而兵部尚书却完全不同。

兵部尚书统领全国军事行政长官,正二品的官阶,相当于现代的国防部长。一言一行皆影响全国的军政要务,权利大的很。

原兵部尚书统领军务,位高权重,是太师党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然而却莫名其妙的做了代罪羔羊,被太师安了一大堆的罪名后,壮烈牺牲。但是兵部衙门大部分还是太师的旧部,想必刁难她的,大有人在。

兵部衙门设在三胡号同,与户部对门而立。

凌初瑜在兵部侍郎朱帘的陪同下,乘轿来到兵部衙门。

“新任兵部尚书秋大人到——”

听到呼声,兵部大小官员一起出门相迎。

凌初瑜身着大红官袍,金带系腰,清俊绝然的面容上扬着轻漫淡笑,更显风华绝代。此刻的翩然美少年不仅尊容显贵,周身不自觉的便流露出淡淡的官威,令人尊崇。

凌初瑜早就料到兵部定然有人不服,于是便不自觉的摆上官威,美目冷冷扫过,震慑住一­干­牛鬼蛇神。

不知是真被她摆出的官威威慑住还是被她绝美的容颜震慑住,拜倒的一众官员盯着她,愣至呆化。

一个个敛神屏息,眼神呆愣,仿佛自己鼻中喷出的气息也会污浊了她的圣颜一般。

早已传言驸马爷年轻俊美,灵秀温雅,乃是万中挑一的翩翩少年,如今看来,不仅名副其实,简直是实至名归啊。

“秋大人请。”

户部侍郎朱帘见此,不由的清咳一声,朗声请道。

“朱大人同请。”凌初瑜见此心中暗笑,但是端敛的面容不动声­色­。

皓白如霜雪的面容清朗俊透,不言不笑,难以看出其情绪。

她对着满院的大小官员悠漠一应,一撩官袍,径自走到里面的大厅。

轻风中,衣袂飞扬,面容轩昂,郝然便是一位儒衣神将。

环顾四周,她发现红墙绿瓦的兵部衙门比起气势恢宏的皇宫少了些雕梁画栋,但是庄严肃穆之感却严峻许多。

朝南而望,一片宽阔之地,想来必定是校场检兵之地。校场旁边,一株巨松昂然而立,伟岸而挺拔。凌初瑜猜想,大概是暗示不屈不挠的的­精­神吧……“秋大人请用茶。”

不一会儿,便有人奉上香浓清茶。

摆足了官威后,凌初瑜扫视了一遍乌压压的人群,嘴角勾扬起轻漫浅笑,正­色­的面容也舒展许多,俊雅的很。

“诸位大人不必客气。下官初来上任,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望诸位大人多多包涵。”

客套寒暄几句,便进入正题。

大小官员按秩序给她汇报手头的工作,凌初瑜意识到不止一位主事看自己的眼神颇具疑惑,想必是觉得自己年纪尚轻,不足以担当次重任。还有几位大概是原兵部尚书的心腹,看自己的眼神躲躲闪闪,出题刁难的几率很大。

她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旁的军报,边听边浏览着。

“这个月……按照朝廷军制,北军每人五百斤军粮,共有五万北军留守北疆,共计两千五百万斤军粮,由就近的梁城拨给……“嗯。”凌初瑜眉头也不皱一下,不以为意的嗯了一下。

见这位新上任的兵部尚书似乎不通军务,那位汇报的主事眼底闪过一丝­阴­笑,退下后便朝座上的几位官员使了个眼­色­。

“这个月……南方水军每人六百近军粮,圣上特命,因公殉职者白银十两抚恤……共计一千二百万斤军粮,三万两千两白银……”

“嗯。”凌初瑜继续不动声­色­地翻动着手中的军报,眉也不抬。

……见凌初瑜依旧低头翻阅军报,一副爱理不理,恪醍懂,听之任之的表情,不少主事嘴角都露出­阴­狠而又诡谲的森冷笑意。

当今圣上果然是好男­色­,看中皮相,竟然派这位年纪轻轻,什么也不懂的少年郎来兵部上任。虽然长的确实不错,不过看她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能做到兵部尚书的职务,不靠­色­相又怎么上的来?想必从此以后又能从中捞到不少油水了。

不少官员的嘴角已经露出的得意而又贪婪的笑。

过了半晌,所有的主事、军曹等大小官员汇报结束后,凌初瑜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军报。

“都汇报完了?”

“完了。”所有主事异口同声。

她略一敛眉,平日贯有的戏言味顿时一扫而空,勾扬的嘴角缓缓展出一抹森冷的笑容,“没到兵部衙门来之前,皇上曾戏言说,兵部的官员平日不苟言笑惯了,必会同你开点玩笑。如今看来,圣上真乃神人也,所言竟丝毫不差啊。”

冷冷的目光如秋风扫落叶般瞥过,满意地看到一些主事骤然苍白的面容,略微顿了顿,仁慈的留了点时间让他们自行发挥想象力丰富的头脑进行自我恐惧。

“不知……大人所言何、何意?”一位官员在她凌厉的目光下,哆嗦地站起来,咽了下口水,鼓足勇气问道。

“本官所言何意,难道诸位大人还没有想明白?”她清灵的五官绽放出光华神采,瞳眸凌气逼人,“北军军饷共计两千两百五十三万斤军粮,三千五百四十三万六千七百两白银;南军共计一千零八十三万五千万斤军粮,三万一千一百三十三两白银;水师共计一千一百四十三万三千三百斤军粮……”

凌初瑜一口气的说了三军四师还有十三城十五省道的军粮屯粮情况。

她原本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李军然给她的账目厚厚一本,记载着三军四师还有十三城十五省道一年的军费开支。她在轿中无聊便随意翻阅了两遍,便全都记住了,谁知刚好派上用场。

数字繁杂,但是她嘴角微动,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

此言一出,听得各地主事不由的面面相觑。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再由清转白……虚汗遍布面容,却不敢拿袖子去擦。

“各位大人真是忠心耿耿,如此替朝廷款待各方军士,特别是赵将军掌管的北军……不过据各军反馈的数据记载,各位大人的好心似乎有些白费,因为这到达军中的军粮不仅没多,反而有些缺损,想必是路途中有所损耗吧?各位大人觉得呢?”

语调不疾不徐,声音温润清雅,若轻风抚过……但是听在在场的一些官员耳中却如五雷轰顶,轰隆不绝。他们脸上冷汗滚滚,心中雷鸣战鼓般扑通扑通直响。

前兵部尚书在任时,他们账目就是如此汇报的,自然其中各自都拿些好处。

但是前兵部尚书突然倒台,各位主事手中的账目还没有重新做过,再说也懒得重做,便拿此来交差。却不知凌初瑜从哪里弄来如此清晰的账簿,而且,一字不漏的将三军四师还有十三城十五省道的军粮屯粮的数字娓娓吐出。

如若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

众人这才相信她的能耐,但是似乎为时晚矣。

还不认罪?

凌初瑜抿了口茶,声音轻淡。

“诸位大人,若没别的事,这就散了吧,本官还要进宫呢。”

自己身兼多职,小太子的授课便难免有些兼顾不来,于是皇帝便命她只授晚课,至于经史子集类的课业便由翰林院的梅老翰林亲自教授。

一句进宫的催化作用还真不是一般的快速,只听见——“扑通——扑通——扑通——”

谎报军粮的数位官员直挺挺地跪倒在大厅内,身子不住地哆嗦。要知道军法如山,谎报军粮,其罪当诛!

“几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高高在座的她此刻笑容灿烂,一副怡然自得的品了下清茶,斜睨着下跪的几位官员。

“请大人恕罪,下官、下官再也不敢了……”

“秋大人,请饶命啊——”

“尚书大人,下官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请您高抬贵手——”

一声声恐惧而又颤抖的声音响彻静寂的会议厅。

窗外的阳光透过镂空的门帘,静静地泻在她的面容上。光影流转,每一分光影便有一分变化,衬的她清透的俊颜更是绝尘的温雅。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就在众人以为这几位犯事的官员会被杀­鸡­儆猴时,却见凌初瑜敛凝的面容灿烂一笑,嘴角扬起完美的弧度。

“诸位大人可是为各地的军士考虑,何罪之有?不过——往后记账还是要公正些,不然朝廷的粮食缺损了,本官也不好像皇上交代是不是?”所谓恩威并施,凌初瑜做的从来都是恰如其分。

凌初瑜把玩着自怀中掏出的账簿,嘴角扬起一抹倾倒众生的笑容……

在跪倒的众官员看来却是狰狞而­阴­森,一股冷气自脚底缓缓升起,脊背发寒。

初见端倪

万寿宫。

小太子一手拿着毛笔,一边歪着头一笔一划勾画着演算着太傅布置的习题。

对,太傅叫它习题,很奇怪的名字。

太傅教的东西很奇怪,复杂的数字在他的笔下,居然可以用很奇怪的图案来代替,太傅说它叫做阿拉伯数字。好奇怪的名字,不过比起梅太傅所教的,真的简单很多哦。

小太子粉雕玉琢的小脸微抬,注意到传说中的太傅神仙般的面容趴在交叠的手臂上,竟然很随意的歪在案上睡着。

小太子拿毛笔的手撑小脑袋,噘着小粉­唇­,脑海中浮现出母后的教诲,想着想着竟也有些睡意,便这样撑着小巴掌脸一晃一晃的睡着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墨汁淋漓的笔尖划花了白皙的小脸蛋……

随侍在侧的两个小太监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睡着,面面相觑……

月光清辉,透过镂空的户牖,静静地洒在凌初瑜的脸上,光影流转,绝尘清雅。

两个太监看得不由的愣神,呆呆地盯着,竟怎么也移不开双目。

“你们先下去。”不知何时,明黄|­色­的龙袍立在凌初瑜身后,轻轻开口。

“给皇上——”两个小太监浑身一个激灵,顿时醒悟过来,急忙给李君然请安。

“闭嘴,闲命太长吗?叫这么响?!”李君然狠狠地瞪眼,声音压抑低沉。

两个小太监顿时吓得半死,顿时连滚带爬的滑出宫外。

不同于对小太监的凶相,转身看到案上趴着的灵修身姿,眼神骤然一顿。

月光清辉,透过镂空的户牖,洒落在清雅绝尘的面容上,两如星辰的美眸微闭处投下一抹­阴­影,却在洁白的玉容上光影流转;不远处龙涎香的香味若隐若现,轻烟袅袅,衬的他灵修的身姿如幻似影……

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样静静地看着一个人,看着月光在她身上投下的的光影流转,恋恋不舍,贪婪地瞧着。

李君然的眼睛瞪大大大,一眨不眨,生怕一闭上眼睛,眼前的人就会凭空消失……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这张让自己魂萦梦绕的容颜。

只见他清灵细致的五官完美的恰到好处,清丽不可方物,即使睡着,嘴角依然浅浅勾扬,光影流转中,眉宇间竟透露出不似少年的神韵……怎么会如此?

李君然心中一惊,不由的想起昨晚上所做的怪梦。

梦中的初宇,面­色­酡红,醉态可掬,拉着自己的手脱他的衣物。

一件又一件,待得最后,竟然隐约可见绯红的肚兜……

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李君然懊恼的皱了下眉头,自己竟然如此热切的期待初宇的女子身份,可是这怎么可能?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结果!他在心中狠狠的告诫自己。

可是失控的心有岂能被三言两句的理智说服?偏偏脑海中那场梦却是如此的真实,如此清晰,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李君然紧紧握住身侧的手,但是理智终究抵不过情感,颤抖的指尖缓缓伸近,冰凉的指腹滑过光华细腻的皓白面容……

虽然自己贵为皇帝,一国之君,手握生杀大权。但是一个人怎么可能随心所欲的掌控周围的一切呢?

他知道如果自己沉沦,世上便没有任何人能够救他,但是感情如泥沙般深陷,而他无能为力。

望着静静沉睡的容颜,光影下李君然的面容忽明忽暗。

一直不明白父皇明知独宠会滋生不可估量的后果却为何还一意孤行,一直想知道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滋味,一直在寻寻觅觅……

初宇你可知道,朕找遍了全世界才找到了这样一个你,然而找到了又能怎么样?眼睁睁地看着却只能偷偷摸摸爱着……既然如此,上苍又为何让朕找到?!一个人孤孤单单多好。没有尝过爱的滋味便不会奢求那么遥远的情感。

但是终究爱了,可是这种痛苦……与颖华伉俪情深的你又如何知道?但是朕永远都不会告诉你朕爱你,因为朕不会给你鄙视朕的机会,朕不要你看不起,因为朕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从来没有想过,像自己这样的人,有一天,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卑微而胆怯,甚至,差掉疯掉!

一阵徐风吹来,宫灯烛火摇曳,忽明忽暗……李君然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刚想命人拿件貂皮狐毛披肩过来,才发现宫女太监都被自己拦在了宫门外。

李君然做太子的时候便是居住在此。所以对万寿宫的地形格局很是熟悉,不一会儿便从里间找出一件小毛毯,轻轻地往她身上披去……

而无巧不成书,凌初瑜偏偏恰巧就在这个时候翻了下身,头上的官帽被李君然的手肘无意中顶了出去,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慢悠悠地滚了几圈……

一头黑发在徐风中漫天飞扬,青丝缕缕,飘逸洒然,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素颜……

骤然发出的声响惊醒了凌初瑜,她揉揉下意识地抬头,对上李君然惊愕到紧缩的瞳眸……

眼前的李君然面­色­苍白,眼睛瞪得浑圆,­唇­角微张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右手手指有点颤抖地指着她……

似乎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一低头,发现眼前一片­阴­影,原来是自己满头青丝随着自己低头的动作皆往下垂,遮住了眼前的光亮……

凌初瑜的瞌睡虫顿时跑的­精­光!

怎、怎么会这样?系头发的缎带呢?

一瞥眼,发现方方正正的官帽里一条淡­色­的发带此刻正迎着微风漫舞招展……

凌初瑜朝天翻了个白眼,心中怦怦直跳,一时之间竟没有勇气去迎视李君然那咄咄逼人的惊恐眸瞳。

也罢,只有抵死不认了。凌初瑜深吸一口气,很自然的捡起发带正欲扎起发丝,手,却被眼前的皇帝紧紧的拽住。

“皇上?!”她泰然淡笑,无辜的瞳眸询问地望向李君然,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是怎么一回事?!”李君然的声音沉暗嘶哑,脸上又惊又喜又有些疑惑恐惧,搅和在一起,通明的宫灯下清俊的面容忽明忽暗,狰狞而凄厉。

青丝飘扬中的他看起来绝美异常,神态姿容哪有半分男子气概?分明就是一位女子!修长的手臂金箍一样拽着她的手腕,另她动弹不得。

难道被他看出了自己女扮男装?凌初瑜心中愕然,但是脸上依旧泰然自若,“皇上这是为何?”

“你——”李君然忽然顿口。黝黑的瞳眸望进凌初瑜的眼睛,对上她镇静的瞳眸,仔细审视眸中的每一丝流转,却没有找到丝毫的惊慌失措……

女扮男装乃是欺君之罪,罪可致死,不可能不害怕,但是他眼底却依旧平静无波,无辜茫然,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夜已如此之深了。微臣该死,竟然在授课中睡着,请万岁爷责罚。”

李君然幽深的瞳孔依旧紧紧地盯着她,眼中一簇小火苗随着跳跃,面容铁青。

“如若万岁爷不责罚,可否让微臣回府?见不到微臣回去,只怕颖华公主还会漫漫等候。”凌初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出来一整天,微臣也着实有点想念呢……”

轻轻的话语却犹如五雷轰顶般在李君然脑中爆炸。紧拽的手,颓然松开……

难道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余光扫过他咽喉处微微的凸起,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男­性­特征却依旧证据确着。

而且看他谈吐举止,文韬武略,绝非一般世家公子能够做的到的,更惩论女子,但是那一低头的惊采绝艳清丽无双的面容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初宇最不喜自己这副男生女相的皮囊,如若自己随随便便指认他是女子,而事实证明他依旧是男子……他恼怒起来,倒是不好办。

李君然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半晌才淡淡地说,“你去吧。”

凌初瑜知道李君然此刻心中早已起疑,不过她很肯定皇帝不会当场指认,因为光洁凸显的喉结长在那里呢。

不过以后的试探却难免了……

想起那双灼灼发亮的爱慕瞳眸瞳眸,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拜别李君然,边想边步出宫外。

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清冷如水,如一泉清泓,挥泻而下。

每当月圆之日,便是他发病之时……小爹爹的话在脑中想起。

不止一次见过他发病的样子,看不清楚脸,但是一想起他痛苦的眼波中尽显的狰狞,背脊便不由的发寒,心脏也不由的有些酸涩……他一向来无影去无踪,却不知此刻正在何处?凌初瑜止不住脑中一片胡思乱想。

慢慢踱至皇道的三岔路口,她对奕国的皇宫地形构造很熟悉,不由的注意到右侧那条略显狭窄的皇道便是通往上古园的道路……

煮茶对弈

上古园。

天穹殿的水晶石一阵亮光后,便倒映出一抹灵修的身姿。宽大的衣袍在飞中飘扬,体态潇洒,绝尘若仙。月光清辉,冷冽如水,更显得她的面容风神俊朗,清透俊雅。

隐王静静地坐在­精­致的轮椅上,清俊剔透的面容上布满沉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晶球上光华流转间的倩影,一言不发,只是握住椅翼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她为何深夜到此?她是为隐王而来还是……

立于一旁的人顺着少主的视线,眼底布满狠绝毒辣的寒光,弯身对着隐王柔声道,“少主,再过几个时辰便是月圆之时,您……”

说话的不是沉默寡言的情剑,而是一位艳丽的红衫女子,看她面容,与情剑倒是有些相似。

“让她进来。”

“少主!”艳丽女子脸上满是惊骇之­色­。如果被她发现了少主的病,所有的一切岂不都功亏一篑?

“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冰冷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余光也没有瞥艳丽女子一眼,依然紧紧攫住水晶球中略带迷茫的清雅面容。

只怕现在赶她走,她以后再不会来了……而他,舍不得。

没有人带路,她以为自己进得了天穹殿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上古园内按照五行八卦布置,再加上机关重重,任她再聪明不知也进不来。隐王嘴角微勾,有些宠溺的责备。

艳丽女子顿时住口,但是心有不甘,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在一旁充当石头的情剑。

情剑显然故意会错了意,倏然转身往门外走去,气得艳丽女子差掉跺脚。她的本意是叫他阻止少主这么疯狂的行为,却谁知情剑竟然亲自出门迎接。

看看今晚的月­色­,少主再过一个时辰便会病发,到时如果被她看出端倪……真不知道少主是怎么想的。上次在状元府,少主发病的那个夜晚,如果不是少主阻止……一想起少主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而她却不知珍惜的弃之如敝屐,心中愤懑不已。

“有劳冰山大哥亲自出门迎接,初宇真是过意不去啊。”远远的便听见温朗的调侃声响彻冷清寂静的苍穹殿。

艳丽女子偷眼看她的少主,见他紧蹙的眉头不由自主的舒展,虽然面容依旧冰冷。紧紧只听见她的声音便已经如此……热切。凭什么她可以让少主如此破例!她的脸上忽明忽暗,握紧身侧的手。

凌初瑜一进来便瞧见立在隐王一侧的艳丽女子,脑中忽然想起当初在翰林院书库中云洛说过的一句话,他说隐王身边仅有慕容家两兄妹相伴……

“这位便是慕容姑娘?”应该是吧,跟冰山大哥长的那么像。

“在下便是慕容情瑟。秋大人似乎对此很熟悉,莫非经常来上古园?”在她出任务其间,不知她跟少主发生了什么。狠狠瞪了情剑一眼,这木头竟然什么都不跟自己讲。

隐王墨玉般的瞳眸望着她,“你来做什么?”

冷冰冰的一句话却伤不了她玉面笑容分毫,她嘴角勾扬,“长空浩渺,明月皎皎,不正是煮茶品酒论英雄的最佳时刻么?如若错过了,岂不辜负了天赐美景?”

却也是厉天邪发病之日,你从不担心么?隐王心头闪过一丝怨愤,眸中寒光迸发,只望着凌初瑜半晌而不言语。

眼前的她美丽出众气质超群,一副洒然之态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

不由的便想起以前,身边有她相伴,策马红尘,对酒当歌,何等潇洒写意?可是幸福总是稍纵即逝,当她愧疚而冰冷地说出那些话时,便知道她去意已决。雪山之巅,等了七天七夜却只等来了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背影。什么红尘相伴,江湖同游全是骗人的鬼话!

既然上天连一丝的温暖都要夺走,那就彻底的冰冷残酷吧,反正也没有人会在意!于是,仇恨便成了自己生存下去唯一的借口。残酷,狠绝,­阴­冷,反正在世人眼中的自己不就是如此不堪?做的名副其实岂不更好?

可是她为何还要到帝都?在江湖中与颖华策马同游,秋华双月岂不潇洒?她已经得到了映日石,随时都可以回去她自己的世界,一了百了岂不­干­­干­净净?可是她到帝都来了,要参加科举比试。

落儿,机会稍纵即逝,既然在那个时候你没有选择转身离去,那么,这一辈子我们的命运就要紧紧相连,至死不休了……自己当时的笑一定很狰狞吧?于是毫不犹豫的下了离魂天下引,还顺手拿走了她千方百计寻得的映日石。

映月石,是她与身俱来的灵石,也是她唯一的弱点,离了它,身体机能便会受损;而映日石却是天下至宝,据说有起死回生,扭转乾坤之功效,人人欲将夺之。

失去记忆的她更不知道,映日石此刻便在自己手中……

见隐王深深地凝望着自己,眼中闪过怨恨,凄厉,哀伤种种情绪……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瞳眸眸光流转,看得凌初瑜心中不解,疑窦丛生。

看来只有以退为进了。

她不由的轻笑,伸手作揖,“既然隐王要辜负如此良辰美景,那初宇便就此告辞了。”

却见隐王俊颜上皓白如霜雪,墨玉般的瞳眸微敛,抿着一张薄­唇­,冷然道,“你不是专程来找我么,这么快就走?”

“情剑,茶具伺候。”头也不台,吩咐道。

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淡薄,一股孤高独绝的高贵气质表露无遗。

“是。”

情剑领命下去,不一会儿便准备好了一切。

犹记得上次泛舟湖上,月华初透,星月相辉间,抚箫煮茶间她的一颦一笑。远山清水衬得她眉若远山,目似秋水,笑语晏晏间真情流露。

她遵从陆羽三法,­精­心炮制第三道的时候……如若不是该死的冥少幽蓄意破坏,便能喝到她最为得意的一品香了。

“赏月煮茶?再来对弈一局如何?”她的眸瞳亮如星辰,灼灼发亮。

原来她是来学习棋艺之法的。隐王嘴角露出难得的笑意,她秋沉落也有求人的一天,百般暗示,费尽心思。

此刻,竟不由的庆幸,自己的围棋天分。幸好,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你输了棋便如何?”

“我来煮茶便是了。不知隐王有没有听过一品香?”这方法极其费力,但是却是自己的得意之作。遗憾的是上次和厉天邪泛舟湖上,煮到最后一道工序的时候,小舟突然着了火,害她郁闷了半天。此后,虽然有无数的空白时间,但是一直没有此等意境。今日难得明月皎皎,春风徐徐,不由的便想再来一试。

一品香,遵循陆羽的三沸法,那便需要很多时间……抬头望向朗朗净空,明月已偏了方向。隐王心中一时有些踌躇。

怎么样?没骗你吧,我就说我会煮一品香的。

味道,差了点。

差了吗?她轻呷一口,眉目微蹙,哀怨道,这要求也太高了吧?

不高,只有等你煮出真正的一品香,我便告诉你映日石的下落。

小爷爷的要求也没你高。好吧好吧,我再试试,再试试……

说完便埋首在茶具中……看起来煞是乖巧。

再试试,却再没有了品尝的机会。

不知道她不是真的一次又一次的试验……手艺是不是真的好了许多?

望着逐渐西斜的明月,微微叹息一声,“摆棋。”

纵使病魔沁体痛彻心扉,也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试验过,是不是为此努力过……

猝然病发

望着逐渐西斜的明月,隐王微微叹息一声,“摆棋。”

纵使病魔沁体痛彻心扉,也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试验过,是不是为此努力过……

隐王落子如飞,每落一子便抬头端详着眼前的她那的清俊面容。只见她神情专注地盯着自己落子的地方,目不转睛,凝神思索后才轻轻落下一子,蓦然抬头冲自己灿烂一笑,黑眸星辰般灿烂。

黑子步步为营,白子亦步亦趋,彼此纠结缠绕,谋略猜忌……

就如同她和他的关系。隐王嘴角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苦笑。就这样吧,就这样深深的纠结在一起吧……永远不要走到结局的那一刻,多好?

可是,结局是意料中的。

凌初瑜无数次的叹息后,最后手中执着白子,凝神望着眼前的残局,迟迟没有落下。

“我输了。”隐王高瞻远瞩的棋艺使得她心甘情愿认输。但是,比起之前,似乎得心应手了许多……

她自然不知道,在隐王的可以栽培下,不知不觉中,她的棋艺早已臻古代高手的行列。只是没有较量,所以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用智’而已,还差得远呢。”见凌初瑜虽然输了,却满脸兴奋,打击之心油然而生。于是,深墨如黑玉的瞳眸瞥了她一眼,冷然道。

凌初瑜在奕国呆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奕国将棋士分为九等,就如古代的九品中正制度一样。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

用智属于第五等。正所谓,“知也,未至于神,未能灼见棋意,而其妙意不能深知,而必用智深算而入于‘妙’。”通俗点来说就是第五等的出­色­之处就是计算。通过对手的棋路,经过­精­妙的计算,得出落子的位置。

凌初瑜本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天赋使然,计算能力自然很好。她唯一不足的就是座子制度限制了她布局的方式……所以才离第一品的“入神”如此遥不可及。

一品“入神”,高瞻远瞩,放眼全局,计算­精­准,高深莫测,对全局了如指掌。这说的,岂不就是眼前的隐王吗?

一抬头,淡淡的月影下,眼前的人美的异常耀眼,最完美的五官长在最完美的的轮廓上。双目深墨如墨玉,白玉般的鼻梁俊挺微翘,皓白如霜雪的肌肤无一丝瑕疵……月下美人,极尽妍态。

沉浸在他晶莹光泽的深邃黑墨中,凌初瑜愣愣地伸出手去,抚上他,触手冰凉。

这一举动吓到了她自己,也吓呆了传说中的隐王。

两个人都呆住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那个……王爷的脸上有污点。”凌初瑜腾一下缩回手,见他一脸冷然的样子,不由的嘿嘿一笑,“是初宇看错了,看错了,乌云遮了月光的错觉,错觉,嘿嘿。”

隐王轻哼一声,“一品香。”

说完便不再理她,垂眸看着盘中残局,心中突突直跳,脸­色­不由的有些绯红。垂眉低首,才运气将脸上火烫的红晕压下去……

她的手温软而滑腻,目若秋水般直直望进自己的心底最柔软的部位。如孤魂野鬼般在世上苟延残喘的自己,竟然有些无从适应。是不是在她眼中的自己,已不再如此不堪?一直日夜兼程,只为追逐遥不可及的她,此刻是否已经触及那一片衣角?眼底光芒瞬间亮了起来。

只是,如若让她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些事情……眸光流转间,清俊的面容又不由的黯淡下来。

轻烟袅袅,竹炉汤沸,映得她灵修的身姿更显清雅,浓浓茶香萦绕周围,衬得玉容清透,透出一股不属于少年的清灵秀气。

想起女妆的她,倾国之姿,绝­色­之容……不由的呆住了。

月沉西斜,乌云遮了一片。时辰差不多了……可是隐王他、他竟然在发呆?一旁的慕容兄妹不由的暗中焦急。

“王爷?”凌初瑜连叫三声才将神游太虚的隐王拉回思绪。

“咳——”隐王轻咳一声,抬眉看她。

“王爷,这一品香已经新鲜出炉了。”

自己竟然发呆了这么久的时间……白皙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她……

“王爷?”怎么隐王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离杯沿只有半寸之长。他为何如此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瞧?眼底的狰狞戾­色­为何如此熟悉?凌初瑜脑中思绪如飞,却捉不到瞬间闪过的灵光。

凌初瑜忽略掉心中的疑惑,淡淡一笑,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原来王爷也有此顾忌?”既然怕自己在茶中下毒,又为何以煮茶为赌注?

凌初瑜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眼睁睁地看着她误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空气中的五指颤抖,抽搐,青筋暴起……

运足全身的力气才将蜷曲成弓的手猛然收回。仰面喝茶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瞬间,隐王面容苍白如雪,双目赤红,冷汗直流,不住地喘气……

“你瞧,没毒吧?”凌初瑜擦了下嘴角的茶渍,很豪气地将茶杯底朝天翻转一圈,以示清白。却听见叮叮几声轻响,原来是棋盘上掉落了几颗围棋,微一蹙眉正要躬身去捡。

“我来!”声音冰寒彻骨伴随着嘶哑沉黯,好似来自地狱的魔音,吓了凌初瑜一跳。

如果被她发现,那么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隐王躬下身伪装捡拾棋子,却发现手足甚至身体的各个部位似乎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知道自己运气便会如笀在刺,更会加速毒发的时间。因为这样的痛,才只是毒发的开始……

他瞪圆了双目,墨玉般温润的瞳眸如今看起来却是狰狞而诡谲,咬住下­唇­竭力保持身体清醒。却见皓齿深陷的­唇­角漾开一抹鲜红浓黑的血­色­,妖异而绝美……

忽觉喉间的一片腥甜,浓墨如黑的鲜血一口洒在锦帕上便收至袖中。她的鼻子何等灵敏,不能留下一点的证据。然后他哆嗦着自袖中拿出一枚金针,Сhā在自己的百汇|­茓­……

慕容两兄妹心内焦急,双双飞出,挡在隐王面前,衣衫飘扬,挡住了他痛苦的面容。

“王爷,夜深雾重,寒气逼人,还是到里面去吧。”

夜深雾重,寒气逼人?暖暖清风,说不出的凉爽惬意,可是怎么从冰山大哥嘴里吐出来就是这么的冷冰冰?

她却不知,此时的轻风对于隐王却是霜刀雪剑,冰寒彻骨。

“隐王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就算茶中真的有毒,他还没喝呢。

凌初瑜见慕容兄妹一脸的焦急,不由的心中不解,更兼之听见隐王喘气连连,心内更是怀疑。

“少主的喘鸣病范了,吹不得风,秋大人还是先请回去吧。”虽然怨恨她在少主心目中的地位,但是还是不由自主的按照少主原先交代的话回复。

“喘鸣?”凌初瑜知道呼吸急促,喉中有哮鸣声的古代称之为喘鸣,但是隐王的症状似乎不像……

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喘息声,不由自主地便想起厉天邪发病时候的模样隐王身体僵硬的犹如冰雕,不住的颤抖抽搐,俊朗绝尘的面容苍白如纸……

凌初瑜云淡风轻的面容倏的黯淡下来。心中一紧,如被刀狠狠捅了进去一般,窒息的疼痛弥漫在四肢百骸。

不由自主的来找隐王,便是想要刻意忽略那张痛楚颤抖的面容,却没想到碰到隐王病发喘鸣之症……

凌初瑜怔怔站在原地,衣衫在夜风中飘扬,灵修的身姿僵硬如冰雕,背影看上去如此悲伤、苍凉。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推着隐王进入冷如冰窖的苍穹殿,一动不动。

隐王只是小小的喘鸣便痛苦至此,那么他呢?他此刻又在何处?那么彻深彻骨的痛,他又如何忍受?

发病的时候,那么痛苦?脸­色­苍白,全身颤抖,青筋暴起,双目赤红,显得狰狞而妖异……眼睁睁地看着他发病,一次比一次严重,持续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苍凉而无奈,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这又关自己什么事?他一再的隐瞒,猜忌,固执如何让人安心?而且……找到映日石,还有家族的遗传病因,自己便要回去了……现在徒劳的想这些做什么?

一抬头,便隐去了眼中的担忧和痛苦……星空灿烂,眼中一片清明。

我是­奸­臣?

回到驸马府,在纯宁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完毕,便听见外间秋管家在门外恭敬道,“驸马,云大人和薛大人在厅外求见。”

纯宁行事素来谨慎,考虑周全,这位秋管家也是从碧落宫里暗中调来的。

“请他们在外厅坐一会儿,我马上出去。”一听是云洛和千寻,凌初瑜不由的心中高兴。

千寻已于三日前返京,不由赈济救灾,功勋卓绝,皇帝便封他为刑部尚书。当然其中有凌初瑜推波助澜的功劳。

六部当中,太师的关键棋子一枚一枚的被拔掉,气得他脸­色­发白,差点抓狂!

凌初瑜想起金銮殿上,太师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对李君然苦苦相劝循循善诱以图保住刑部尚书的棋子,但是李君然轻轻劝慰一声后便左故而言其他,与自己一唱一和,气得太师发须差点根根竖起。

想至此,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得意地笑意。

一进大厅,便看见两位风姿卓绝的少年负手而立,正心智盎然地品味着墙上的字画。

“云洛,千寻,今日什么风将你们吹来了?”凌初瑜温朗浅笑地迎了上去。

多日不见,千寻依旧俊朗清透,一袭蓝衫衬出挺拔身姿,只是白皙的面容在多日的阳光曝晒下略显暗黄,不过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更显清澈,依旧儒雅淡然。

“薛尚书,别来无恙啊。”凌初瑜勾起嘴角,朝千寻揶揄道。

“驸马爷,太傅,兵部尚书,这不是诚心消遣我吗?”千寻轻摇折扇,慢慢跺近,见初宇依旧风姿绰约,俊朗如初,不由轻笑道。

早知初宇乃人中龙凤,万中挑一的俊朗人物,仕途之路定然平稳畅顺。只是没想到仅仅一别数月,他竟然平步青云,身兼数职,位居朝廷重臣班列。

“你们两个就别互相谦虚了,一个兵部尚书,一个刑部尚书,位居朝廷二品大员,要我这小小的翰林编修将脸往哪摆啊?”云洛爽朗的自我调侃。

“你啊,找个机会跟皇上说说,收拾收拾到音国做驸马去吧。”凌初瑜不由的轻笑。

据她所知,当时馨然公主受到颖华的打击,郁闷之余便是由云洛相伴开解,暧昧之情……谁知道呢。

“怎么尽说这些胡话。”被凌初瑜打趣,云洛面红微红,赶忙转移话题,“我和千寻来找你可不是为了给你打趣的。”

“哦?那是所为何事?”邀他们坐下,奉上茶点,凌初瑜才开口问道。

“初宇可知再过三日便是老相爷七十大寿了?”

“恩师大寿,初宇自然知道,早在三日前便已经收到名帖了。莫非两位前来是探寻初宇所送的寿礼?”

“初宇心思奇巧,寿礼自然会与众不同,不过今日我们到来却不是为了寿礼之事。”

“哦?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凌初瑜八卦的狂热细胞顿时溢满整个脑子云洛与千寻对望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便由千寻开口,“其实……这事我们本该去求万岁爷,但是万岁爷未必会放在心上,只有初宇你最得圣心,这件事情由你开口最好。所以我跟云洛便来求你了。”

凌初瑜一听他们为难的口气,便知道要他们拉下面子来求自己定然心中愧疚,只是不知有何为难之事需要如此。在这个世界上难得有朋友,能帮的自然便会帮的。

千寻叹气,“我自小便是皇上伴读,少年时期也承蒙老丞相教授过,指点之恩,没齿难忘。此刻恰逢恩师七十大寿,无意中得知,老相爷生平唯一的愿望便是请太后她老人家与他一起过……”说起此事,潇洒的千寻显得有些局促。

莫非是宫中隐情秘史?凌初瑜八卦滴细胞膨胀。

“老相爷与太后?”这两个人……论私情,年龄上也不符啊。凌初瑜很快便否定这个假设。

“老人家的事我们也不好议论,不过——老恩师念念不忘当年的事。七十大寿,能活到这个岁数,往后还能有多少日子?而且听说恩师他老人家最近身体又有些不适了……所以我们希望由初宇出面去皇上面前说情。”

自古皇帝到外臣家贺寿也不少,所以说服李君然去老丞相倒也不难,但是说服了皇帝还不行,难度值最高的是太后那关。哪有太后亲自去给外臣贺寿的?就算是亲戚也没这个道理啊。凌初瑜脑海思绪如飞,飞快闪过。

李君然对自己特别些她也知道,甚至还在赵太师面前狐假虎威,骗了个兵部尚书的官职。只是前几日在他面前,他看自己的眼神便更显热切,一时,实在难以招架啊。自己能避则避了,现在要刻意撞上去,岂不是找死?

云洛和千寻自然不知道此种过节,见她为难,便也没说什么。

见他们神­色­黯淡,她敛眉低头品茶,脑中飞速闪过无数念头。

既然在朝为官,每日必上早朝,躲躲闪闪倒会徒增别人疑虑,倒不如自己坦坦荡荡的。就算李君然心中怀疑,难道他还会当众要自己验明正身不成?自己好歹也是太子太傅兼兵部尚书,官威一摆,自然能糊弄过去。

想至此,凌初瑜便勾扬起嘴角,露出她一惯的戏谑,“这有何难呢。老丞相三朝元老,又兼之万岁爷的少年太傅,七十大寿便请万岁爷过去,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不过太后那关就不好说了。这样吧,初宇这就进宫面圣,至于成不成,那还是万岁爷和太后拿主意。”

送走了千寻和云洛,凌初瑜换回官袍,特意扎进了绵软的胸布,便往宫中行去。

来到御书房门外,守班的太监见是凌初瑜,赶忙赔笑迎了上去,“今儿个怎么有空来,万岁爷此刻正在召见御史崔大人,驸马爷估计要先候着了。”

桂公公身体抱恙,临时便找了这位曾经在乾清宫当值过的李公公替班。桂公公自然知道驸马爷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他曾亲眼见识到李君然为了她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一听到她到来便不顾身份亲自出门迎接。

如若是桂公公,早就侧身让过,通报的步骤都省略了,而这位新来的公公却叫她在外头候着……这大太阳底下的。

“外头是谁来了?”李君然的声音远远的便传了过来。

“回皇上,是驸马秋大人。”李公公尖细的嗓音非产具有穿透力。

是秋爱卿?李君然一撩龙袍,自御书房内走了出来,见曝晒在阳光底下的凌初瑜娇­嫩­的面容有点红晕……这狗奴才也不知道这日头有多晒!

抬眉横了新来的李公公一眼,“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回去跟小桂子多学点规矩。”转身对凌初瑜轻笑道,“秋爱卿,外面日头大,快进来吧。”

皇上的偏心,未免也太明显了吧……虽然自己是受益人。但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只怕万岁爷宠信驸马爷的传言更会甚嚣尘上了。

一抬头,便看到皇帝伸手拉了自己进去……注意到李公公口中的御史崔大人此刻正跪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一脸肃然端敛。这是怎么回事?

“万岁爷,您这样率­性­妄为,实在是万万不妥啊……皇上,微臣身兼御史,实监察百官之责。古来有训,凡朝廷政事得失,徇私舞弊,百官言行失察,贪污纳垢,微臣职责所在,不得不冒死相谏啊。”一番话说的正义凛然,荡气回肠。

“哦?朕倒要问问有何不妥之处。”李君然敛眉,面­色­­阴­郁,隐隐有不悦之意。

“皇上宠信­奸­逆,听信谗言,弃国家于危难之中,抛黎明于水火之中,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秋沉落以状元之才入闱朝廷,陛下委以重任,她却终日游手好闲,引诱陛下沉迷于诗词作画,一直外界传言陛下竟有龙阳之癖!”

李君然面容铁青,呼吸急促,负在身后的手紧握,青筋暴起!却听御史继续嚎啕。

“还有所谓仕商联姻,败坏朝纲,谄附大臣,招揽大权,以图分肥。以一名不文之身,忽而变为数百万之富,如果不是贪污受贿,敢问这些钱财何处得来?陛下,秋沉落他实为犬牙之人,陛下望望不可听信谗言,以致千秋万代之后为万人唾骂……”

“听信谗言?你所谓谗言的是谁?”李君然一把将一卷折子砸在他身上,“让朕来告诉你,什么叫听信谗言!听你的话,斩了秋沉落,朕才是听信谗言!”

斩了秋沉落?!那不就是此刻的自己?

凌初瑜心中一顿,有些茫然地望着此刻跪在光华大理石上的御史大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御史大夫言辞凿凿似乎确有其事。如若不是李君然对自己有五分宠信,三分偏爱,两分倾慕,此刻还有站在此处?

她知道秋沉落的长相非常得人心,而且官阶品秩也不低,况自己人缘一向很好,与朝中大小官员又有结交,又不大喜欢摆官威,可谓是在朝中混得最如鱼得水了,为何还会被御史大夫弹劾?

太师党弹劾还可以说的过去,可是眼前弹劾的是御史大夫诶,是清流诶。

凌初瑜敛眉沉思,脑中思绪如飞,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不过,还好,李君然的偏心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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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素偶家陛下滴生日

承诺了至少要两更哒

加油码字7~飘……

颖华怀孕

“听信谗言?你所谓谗言的是谁?”李君然一把将一卷折子砸在他身上,“让朕来告诉你,什么叫听信谗言!听你的话,斩了秋沉落,朕才是听信谗言!”

“皇上,臣若不言,实在有负皇恩浩荡。陛下要责怪微臣,微臣毫无怨言,只是­奸­臣逆子当道,只怕皇上的江山不保啊……故微臣冒死进谏,请皇上立赐罢黜,明正典刑,以天下苍生,江山社稷为念啊——皇上。”

御史崔大人匍匐在李君然脚下,泪眼嚎啕。

真是铮铮铁骨,忠心耿耿啊,不过看他的样子却也是冥顽不灵,固步自封,封建思想浓厚的清流。如若弹劾的是别人,她还可以一笑置之。凌初瑜在心中暗叹,可惜他弹劾的那个人叫秋沉落,更可惜的是现在这个身体由她居住。

李君然面­色­铁青,怒意横生,指着地下的崔御史颤声道,“宠信秋沉落便是不以天下苍生,江山社稷为念……可是催尚德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给朕扣上这么大的帽子!”

凌初瑜捡起地上的奏章,目光扫过,看着那一个个遒劲有力棱角分明的字,眉角微微蹙起。这个崔大人莫不是受谁指示来黑她的吧?从他口中嚎啕而出的古文言字正腔圆,字字指责。然而奏章上的内容看起来则更加狠绝。

什么皇上宠信宦官,贱视朝臣;什么秋沉落才狼其­性­,蛇蝎其心;什么结党营私,表里为­奸­……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想到的这些欲加之罪。

这类清流本­性­刚直,却……有被害妄想症!对于这些动不动就冒死进谏,沽名钓誉的人,凌初瑜只能无奈苦笑。谁叫人家是言官,职责所在嘛。

“初宇,你有什么话说?”见凌初瑜看的差不多了,李君然缓了口气淡然道。

凌初瑜勾扬起嘴角,清透俊雅的面容顿时灵气非凡,朝李君然行礼道,“回皇上,微臣确实有罪。”

声音清悦而温朗,一点也没有被弹劾后的战战兢兢。

见她如此坦然的承认,崔尚德和李君然眼中一顿,不过温朗的声音却显得如此不真实。

果不其然,却见她继续言道,“如若微臣有罪,崔尚德崔大人却是千古罪人!”

“这话从何说起?”

“你别血口喷人!”崔御史怒目一瞪。

“血口喷人?那么下官且问你御史大人,御城棋时日将至,到时候陛下作为一国之主必须出战,难道御史大人以为还有比本驸马更适合的人与陛下对弈?与小太子对弈也是为此。”凌初瑜嘴角勾扬起一抹淡漫浅笑。

当初在赵其轩归来的夜宴上,他的刻意刁难让资格最老的梅老翰林亲口承认自己的棋艺,虽然当时的自己是赵其劲的手下败将。

“这……”崔御史蓦然住了口。御城棋十六年方才轮到一次,如此隆重,作为奕国的皇帝自然不能在围棋上落了下乘。

凌初瑜见这句话将住了他,之前的气势全失,暗中浮现出一抹讥诮。

“御史大人弹劾本驸马提出的士商联姻有扰乱朝纲之嫌?”见崔尚德拂袖哼了一声,她不由的言笑晏晏,“就算是扰乱朝纲,那么请问崔御史,是黎明百姓的福祉重要还是扰乱朝纲罪责大?所谓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堂堂御史大人你竟不知道么?!”

一句话噎的崔尚德哑口无言。他呐呐半晌,勉强言道,“士商联姻,亘古至今从未有过,这一举措岂不是违背祖宗法训?”

“崔御史不是一直强调救黎民百姓于水火吗?如若陛下眼睁睁地看着黎民百姓深陷水深火热明知有法可寻却依旧不施以援手,你要陛下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这个罪责崔御史由你来背负吗?!”云淡风轻的笑倏然不见,肃然的面容上一时说不出的严厉。

凌初瑜知道这些言官自命清高,最看中的不是­性­命财富,而是百年后的那一句谥号。这些清流坏倒是不坏,就是太迂了些。

见他一副欲辩却词穷的模样,凌初瑜再接再厉,一气呵成,“至于佯装生病,那不过是给外界的借口,其实是……陛下的口谕,要下官私下调查此案,便宜行事。为了顺利的查案,下官便对外口称生病。”

真是好大的胆子!李君然瞥了凌初瑜一眼,却见她正对着自己轻笑。只见她面容清透,肤如凝脂,眸光流转,一时之间不由的想起那日夜晚,一头青丝倾泻而下……

“皇上……”崔尚德疑问的眼光注视着李君然。如果驸马爷所言都是真的,那自己的弹劾岂不真的是无中生有?他不由的骇然,想起昨日晨起,有人在自己书桌上放了张字条,条条皆是指证驸马爷的罪名,自己稍加调查却谁知事事属实,便自顾写了弹劾奏章上来……

想至此,心中一颤,脑门上的冷汗一滴滴的往下掉……刚才的那抹正气凛然瞬间消逝无踪。

“嗯。”李君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目光炯炯地盯着凌初瑜脸上光影下美的绝尘温雅的面容。

“至于百万之富……崔御史,你也知道,颖华公主甚得先帝喜爱,皇上御赐的嫁妆也不在少数。如若崔御史觉得这些钱财都是来历不明,只怕先帝如若听到这些话,心中定然会不高兴吧?”都把先帝给抬出来了,任他崔御史再铁骨铮铮,冒犯先帝圣颜瞧他也是不敢的。

碧落宫原本就富可敌国,这个前主人秋沉落又是个会经营的主,自她接手碧落宫后,几年发展下来,财源滚滚,数也数不清……前些日子纯宁拿账目过来给她看时,望着那天文数字,见过大世面的凌初瑜也不由的有些咋舌。

秋沉落这个财神爷啊……还真会赚钱,可惜就是没有福气花。还有那账目分明的复式记账法,自然是颖华公主的杰作了。因为碧落宫旗下的产业颇有些现代的经营方式,特别是在连锁效应和广告推广方面。

有次颖华公主问她这些创意点子好不好时,面对那双秋水般了然的双眸,凌初瑜只是微微一笑,很好啊。似乎,颖华公主早就知道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不过,既然她不点明,自己自然不能多说。

眼见凌初瑜泰然自若地讲出此中情由,合情合理,没有丝毫破绽。崔御史也不由的有些信了,最后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很难以启齿,但是终究还是将咽喉中的话吐了出来,“那么外界传言陛下跟驸马有不洁之染,这又如何说?”

凌初瑜见他涨红了脸,不由的暗中好笑。她这个当事人还没有一点羞涩,他作为质问人又何必如此赧然?

她不由的莞尔一笑转身便看向李君然,却见李君然的目光呆愣愣地盯着她的面容,目露狰狞之­色­,嘴角勾起冷笑,“崔尚德,就凭你这一句话,你可知朕可以治你什么罪?!”

御史实监察百官之职,自然熟知律法典籍,一个欺君罔上,或者妖言惑众的就可以打发他去阎王爷家喝茶,岂容他一个小小的御史说三道四!

“皇上——”迂腐的崔御史面对皇帝模棱两可的话自然不满意,他还不罢休地铮铮磕头在光洁的大理石上,“请皇上君临天下,乃万民之表率,请万岁爷给全天下的百姓一个说法。”

“崔御史,你也实在是大胆啊。”凌初瑜眼见他磕的额际血流不止,不由的笑的极其无奈,“您老人家还是留着­性­命,待得七个月后,到下官家中喝喜酒吧。”

喜酒?!

为什么要等七个月?

难道他又要纳妾!不对,或许他是女子之身,这……

李君然眸中寒光迸发,紧紧攫住她清雅俊透的面容……

“其实……颖华公主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凌初瑜笑得极其无奈。

虽说自己跟她是假凤虚凰,但是家门不幸啊,娶进门的小妾竟然天天爬上公主的玉床……古代的安全措施又没有多么完善,所以,怀孕在理所当然的范围之内;所以,前几日差点被李君然识破身份的时候,会那么的镇定自若。

颖华公主怀孕了,谁会怀疑她的丈夫其实不是男人?谁敢?!

颖华怀孕了……

这几个字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轰晕了李君然,轰的他半晌都无法动弹,背脊僵硬,轰的他连一点的希冀都破灭了。

颖华怀孕了!那么说,他确是男人无疑了?!

半晌,李君然瞳孔猝然收缩,眸中万点寒光迸­射­,缓缓地,缓缓地扫过她绝美的面容……嘴角似嘲弄似倨傲的冷笑,半晌忽然大吼一声:

“滚!”

“你们都给朕滚出去!”

巧遇太后

听见李君然的咆哮,虽然不是在意料之中,不过她也只是略为惊讶,没想到当今圣上竟然如此沉不住气。她却不知李君然爱她爱到执迷不悟的地步……

看着垂头丧气与她一起退出来的崔御史,嘴角勾扬起悠淡浅笑,“御史大人……初宇虽然没有以天下黎民百姓为己任,但也不会妖言惑众,扰乱朝纲。御史虽是监察百官之职,即使弹劾不实亦无罪。不过不是谁都能让万岁爷如此包容的……还望御史大人明察秋毫后再启禀上奏,不然冤枉无辜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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