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保,护,你。】
“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莫翰放大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朱琳吓了一跳。
“人吓人可是能吓死人的。这位大哥你属猫的啊,进门一点声音都没有。”朱琳抚着胸口,扁扁嘴说。
“阿琳,你自己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现在还来怪我。”莫翰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样,“我担心你,今天特意过来看你,谁知还被你责备,哼哼。”
“呃,是这样啊……”朱琳轻咳一声,求助的眼光看向木儿。
“小姐你就别看我了。王爷说的都是实话,从王爷被搀着进来,叫了你两声,你都没有应。”木儿将脸转向一边。看吧,朱琳教出的孩子多诚实。只是,你说的如此直白,让你小姐我的脸上怎么挂得住?
“咳,原来是这样。”朱琳看向四处,想着转移什么话题好呢。
“对了,有件事……”朱琳突然想起来刚才的事情正好可以问莫翰。但不知为什么,不知道怎么开口。按照以往,她肯定会直接问“我听说韩业要挂了,这事是真是假”,但现在却是张了张口,觉得不妥。
莫翰却是不急,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坐回原处悠悠品茶,等她慢慢组织语言。
朱琳脑子转了一会,最终略显郁闷地选择将整个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上一句“这消息是真的吗?”
莫翰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她不自觉低了头,像做错事的小姑娘。但转瞬意识到不就是问问韩业是否安好,自己为什么要觉得心虚呢,真是太没有出息了。以后难不成与所有的异性朋友都断绝来往吧,这也太夸张了点。
想到这,她立马昂起头,精神十足地对莫翰对视,眸中还余有一丝哀怨。
莫翰看她这情形,不觉轻笑出声。
某只琳相当不满意他的表现,眉头轻蹙,撅起小嘴。莫翰这厮简直是干一行像一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穿越前是演员呢。自从做了榆国皇子后,气势越来越强悍,眼神越来越犀利,心思越来越缜密。
她不禁在心中叹道,如果这厮做了皇帝,估计还真能威震一方。不过,嘿嘿,有她在,莫翰的穿越皇帝梦就暂时搁置吧。
莫翰看着她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知道她又进入神游模式,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站起身在她眼前晃了两晃,“阿琳,回魂了。”
意识到自己又被他看穿,某琳不觉脸上一红,扭过头去不理他。
莫翰扶额重新坐下,咳了一声,想了想说,“阿琳,你刚才的问题我还没回答吧。那个,消息是真的。”
“什么?”朱琳惊讶地回过头来,不觉有些懊恼,怎么一激动把重点给忘了呢。
“韩业的确危在旦夕。”莫翰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而且,确是因为体内绵毒未清。”
“可是,之前不是说绵毒已经解了?”朱琳脸色沉下来。
莫翰没有说话,目光看向不知名的地方,碧蓝色的眸中看不清他此时的情绪。半晌,他缓缓开口:“这件事情风纵已经查清。其实,一开始就没有找到解毒之人。令狐燕和韩源找到的只是一名医术高超的隐士。自从你走之后,一直由他施针配药来抑制绵毒的发作。所以韩业才能撑到现在。”
真的被自己猜中了。朱琳垂了眼眸,有点想不明白,“那么,他当初为什么要骗我们说解毒之人找到?并且,后来传来的消息不是说绵毒已解吗?”
莫翰收回放在其他地方的目光,定定地看向朱琳,碧蓝色的眼眸此时是那么深邃,犹如海洋,让人看着不觉产生莫名的忧伤。朱琳此时也是这种感受,她小心翼翼地问,“翰,你怎么了?”
莫翰却没有回答她,目光一点点变得澄澈,轻笑一声,说道,“因为他想让你放心地离开陈王府,离开京城,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他,在,保,护,你。”
☆、第七十章 某翰VS某业
听闻此语,朱琳的神色变了变,不自然地笑道:“翰,话不能乱说。我现在可是你女友,替别的男生说好话,对你可是很不利的哟。”
“实话实说,公平竞争而已。”莫翰挑了挑眉,看向朱琳,“况且,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对某女可是志在必得。虽然韩业长得还算可以,有车有房,官二代兼富二代,但是谁知道他面具下真正的容貌如何,据分析很有可能是丑八怪,所以才要遮掩起来嘛。但本帅哥可是货真价实百分百的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这样他便输我一分。第二,我们可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交流起来完全没有代沟,这样我便又胜一分;第三,现在你可是我女朋友,他要是敢Сhā足,就是应该被声讨的小三,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我又胜出一分。其他的不再一一列举,总之莫翰VS韩业,于情于理一定会是我胜出。”
听完莫翰自顾自地分析,某琳满头早已爬满黑线,有这么在女友面前这样分析自己和另一个竞争者的吗?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莫翰眸中一闪而逝的失落与忧伤。
“好啦,翰翰小童鞋不用担心,肯定是你胜出。因为本小姐感情专一,责任心强,绝对会对你负责到底滴。我有把你培养成新一代模范妇男的觉悟。哈哈!”朱琳向前捏了捏他的脸,笑道。
“阿琳——”莫翰摸着被捏红了的俊脸,很是无语。
“呃,我们貌似又跑题了。”朱琳靠回床上,揉着太阳|茓,意识到这个事实。“现在扯回来。翰,我们需要做点什么吗?”她眼巴巴地看向莫翰,仿佛在说,朋友有难,我们是不是要帮上一把。
“嗯。”莫翰点点头,“只是我们能做什么呢?”
朱琳顿感头痛起来,对啊,能做什么呢?自己对绵毒也是束手无策,就算想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韩业挂掉,不是不忍心,而是非常非常地不忍心。
在这个异世,他也算帮了自己不少的忙。自己在心底早已把他当做朋友对待,现在他有危难,而且追本溯源,还和自己的失误有关,那就更不能袖手旁观。只是,能做什么呢?朱琳的眉头紧蹙。
从目前的情况推算,韩业的绵毒可能近期即会发作,如果再找不到解毒之法,等到发作那日,便是他命绝之时。
【文、】“翰,他还能撑多久?”朱琳忐忑地问,心中竟是有些害怕,怕听到那个让人揪心的答案。
【人、】“还有一个月。”莫翰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答道。
【书、】“一个月?消息准确吗?”朱琳紧紧抓住被褥,一阵心烦意乱。
【屋、】“是令狐燕亲口所说。”
“这样啊。”既然是令狐燕的消息,那应该不会出错。还有一个月,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他不会有事,快想,一定有办法的!
“翰,我要去问郑师父,他的医术那么高明,一定会有办法的。”朱琳突然抬起头说道,然后便要下床出门。
“别着急。”莫翰站起来,将她拦住,“郑师父那里我已经说了,他说绵毒是失传多年的毒中之毒,极是难解。他正在查阅医典,定会尽力找到解毒之法。”
只觉脑中一阵针刺般的锐痛,朱琳眼前一黑,身体软绵绵的倒在床上。
“阿琳?阿琳?”莫翰一步冲到床边搀住她,焦急地喊道。
朱琳勉强睁开眼睛,扯出一抹艰难的笑容,虚弱地开口:“我没事,那药的副作用还真强烈啊。”
“你先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先养好身体才是正事。我会尽全力找到解毒之法,郑师父那边如果有了消息,会让人及时过来告诉你的。”莫翰扶她躺好,撩开她额际的碎发,柔声说道,“别忘了,韩业可是鼎鼎大名的熠国陈王,哪里会这么轻易就出事,况且还有令狐燕和韩源。”
“嗯。”朱琳点点头。她知道莫翰是在安慰自己,如果他们有办法也不会出现现在的紧急情况。但尽快恢复身体是第一要务,不然就凭自己目前的状况,不帮倒忙都已经很不错了。只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让人心焦。
和莫翰说了这许多话,刚才心急乱动,导致现在她的身体很是虚弱,浑身无力,头痛脑胀,躺下不一会,疲倦阵阵袭来,沉沉睡去。
莫翰轻轻地抚了抚她眉间皱起的“川”字,眼底不觉暗淡些许。看来事情比想象中还要严重,自己也是昨日刚得到消息,今天两个普通的宫女便知晓了此事。
想来一定是有人故意透露,不过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和阿琳有关?想及此,碧蓝色眸子中一道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解毒之事在三天后有了转机。因为中毒之人是熠国的陈王,虽然熠国和榆国没有太大的冲突,但是陈王韩业作为熠国威名赫赫的人物,文治武功皆是有目共睹。所以,各国对他还是颇为忌惮。
就榆国自身利益而言,如果陈王韩业就此消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此,郑太医的工作便不能太光明正大地进行。莫翰和朱琳也只能私底下对这件事上心。
那天早晨,郑太医早早来到藏书阁。他虽然已到耳顺之年,但因为医术精湛,平时又非常注意锻炼身体和饮食健康,所以依旧耳聪目明。在准备推门进入藏书阁之际,他似乎听到里面有悉悉索索的响动。
他疑惑间,驻足倾听,那声音却是在这一刻消失地无影无踪。难道是幻听?郑太医微微皱眉,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但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年龄,不觉暗暗叹息,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
然而就是在这个早晨,他在藏书阁一个不经意的角落看到一本落满灰尘的医书,而在这本又旧又破的医书中,找到了解毒之法。但是郑太医却没有欣喜万分,马上禀告齐王莫翰。而是细细地对里面的内容进行一番查证。最后,在多项内容描述一致的情况下,才怀揣了此书,去了安庆宫。
☆、第七十一章 回熠(一)
房间内的两人四目相视,在对方眸中皆看到彼此的神情并不轻松。他们面前是一本纸页发黄,边沿卷起的旧医书,仿佛经过无数时光的洗礼。朱琳将此书拿起,又细细看了一遍。而后,再次神情复杂地放下。
“是解毒之法吗?”莫翰问道。
“应该是吧。”朱琳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无论怎样都要试一试。”
莫翰目光深沉地看向她,随后握住她的双手,将她圈在怀中,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论作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自从郑师父说解毒之法找到之时,他便明白这趟熠国她是非回不可。只是这样放她回去,真的对吗?与通玄所议之事已经进展到关键性的阶段,他是万万不可离开。这样,她只能一个人回去。
通玄,榆国国师通玄。莫翰原本是不打算与他合作,只是那次出了阳城,他们被人追杀,情急之下莫名进入传说中的灵窟。
灵窟对于普通人来讲倒没什么,也许还会有所益处。但其中的“束灵阵”却是那些来自异界灵魂的夺命克星。古书中记载,灵窟是为了修正天地之间的法则而存在,弥补不经意间出现的漏洞,比如吸收游荡在人间的亡灵和一些阴魂的怨气。
朱琳和阳伊儿应该是属于附在他人肉体之上的灵魂,和亡灵有区别,应该算半个亡灵。半个亡灵一般是不会引起石室中束灵阵的启动,但在朱琳也跳入石室中时,和阳伊儿合成一个亡灵,于是束灵阵启动。
莫翰由于是灵魂和肉体一起在时空裂缝中穿越而来,灵窟一时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属于破坏法则者,所以最初束灵阵对他作用很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束灵阵对他也产生了反应,所以两人都被困在其中。
而作为半个亡灵的阳伊儿起先也受到了束缚,但身边阳气旺盛的元复生生从里面破开了束灵阵,两人才得以逃脱。至于叶凉,他是生人,没有这些破坏法则者在身边,出灵窟不是很难。
莫翰和朱琳被束阵中,没有食物没有水源,眼看便要生生困死其中。莫翰想起通玄赠予的黑龙玉,虽然他大半不信此类言语,但有一线希望总要去试,况且他不想她留在这该死的阵中。
鲜血滴落,竟然真的如通玄所言,黑龙玉发生强烈反应,认主成功,使得莫翰和朱琳破阵而出。此事,让莫翰犹疑。如果黑龙玉一事确如通玄所言,那四年后朱琳灰飞烟灭的劫难,会不会也是真的呢?
权衡之下,莫翰答应通玄与其合作。而通玄为了他们行事方便,给了他一个新身份——榆国失踪皇子。
碧蓝色眼眸是榆国嫡系皇室的象征,只有当今榆皇的直系血脉才有机会拥有。现任榆皇曾经有过一位碧蓝色眼眸的儿子,不过十年前,他七岁之时失踪,即使榆皇倾全国之力也没能找到,但榆皇一直坚信他还活着,那个失踪的孩子肩膀上有一个圆形的红色胎记。
那次林慕云与林雨风出使熠国,原因之一便是榆皇听说有此眼眸的人出现在熠国,前来查探。同时,榆皇暗地要求国师通玄前去相助。
碧蓝色眼眸,莫翰的确具备。只是红色胎记却是没有,不过这种事情对于通玄来讲并不困难。于是,榆皇便将莫翰当作自己多年前失散的儿子,留在榆国皇宫。
莫翰与通玄各怀心思,开始了合作之旅。
莫翰轻轻闭了眼,来到这个世界,自从他们在沧州遇见之后,除了那次在陈王府给韩业施针,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现在朱琳独自一人回阳城,他是一千个一个万个不放心。她那么单纯,不用心机,对周围的人事也没有戒心,那么容易相信他人,被人骗了说不定还巴巴地帮人数钱呢。而且,现在阳城的情况早已经烽烟四起,刀光剑影,她现在无异于是往火坑里跳。
只是,自己却找不到留住她的理由。
韩业之事她绝不可能袖手旁观,解毒之法相当不易,假手他人她一定不放心。况且,既然韩业能为她置自身的安危于不顾,他是相当佩服,更不能自私地留她在身边。
只是熠国的事情怎么告诉她好呢?那人的所作所为,她知晓之后该怎样面对和接受呢?鉴于她的身份,回去之后一定会有人拿此来做文章,她又要如何应对?
莫翰神色变幻不定,脑中思绪万千,只恨自己分身乏术,不能好好地时刻保护她。现在他能做的只有派人秘密保护好她,务必不能让她出事,即使采取非常手段。
“翰,我准备明天就走。”朱琳半晌抬起头,眸中全是歉意。
“好。”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秀发,“不要做出这种表情,一点都不好看。”
她笑了笑,他一直都懂她。
“不过,要让杨涟带护卫队跟着,我暗中也会安排人手保护你,凡事不用担心。还有,记得路上要小心,多长个心眼,不要多管是非……”莫翰一字一句地叮嘱。
“翰,我明天才走呢,你现在就开始罗嗦起来。”朱琳努着嘴笑道。
“谁让某女做事总那么不靠谱,让人不放心。”莫翰拉下脸来,半真半假地说。
“哪有,其实我能力还可以。只是有你在身边,考虑到某人的男性自尊,你说我总不能冲到前面抢你的风头吧。”某琳挑了挑眉,一本正经。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再好不过。”莫翰在她额前轻弹了一下,“只是人有失足,马有乱蹄。朱大小姐如果一不小心掉进坑里,一定要记得及时呼救,不要逞能。穿越同胞们是不会鄙视你的。”
“放心,我不会像某人爱面子胜过其他滴。面子能值几个钱,能吃吗?”朱琳边说边将目光瞟向莫翰,揶揄之意很是明显。
“哎,此话怎讲?”莫翰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对了,我明天要回熠国,这一趟估计也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你身边现在可是有两位如狼似虎的公主,我不在的时候你离她们远点,不然……”朱琳晃了晃握起的拳头,配上恶狠狠的表情,十足的悍妇状。
“哟,原来是吃醋呢。不过,你吃醋的样子貌似不怎么可爱啊。”莫翰嘻嘻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这个不用你管。要是整出什么花边新闻,某男就做好迎接本小姐满腔怒火的准备吧。”
“不会的,一定不会,朱大小姐请放一百个心。”莫翰笑的很是狗腿,“要不,你走之后我就跟着国师闭关去。你不回来,我不出关。”
“啊哈,这个主意不错。就这样了,翰翰小童鞋跟着国师闭关去吧。”朱琳踮起脚,捏了捏他的脸颊,成功地看到某人无语的表情。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莫翰是有深刻体会。不过,闭关?貌似真的是个不错的想法。
“好啦,我去准备准备,明天出发。”朱琳想起解毒一事,神色沉重了几分。
“好。”莫翰点点头。
“阿琳!”莫翰突然叫住正要转身离开的她。
“怎么了?”朱琳疑惑地回过头。
“你,”莫翰顿了一下,掩饰住眸中的情绪,阳光一笑,“一路小心!”
“嗯。”朱琳虽然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也想不出所以然,只是点点头。
☆、第七十二章 回熠(二)
回房间的路上,她很不幸地遇到了金玉和凌萱两位公主。没想到自从上次之事后,两人竟然消停了不少,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这次自己熠国之程,她们肯定会抓住这个时机绞尽脑汁Сhā足进来。
朱琳虽然担心,但是韩业那边的事情更重要,并且她对与莫翰之间的感情还是信得过的。自己不在,莫翰对付她们两个可能会辛苦一点。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自己对此事还是要费心安排一下。
汲取上次被下药之事的教训,莫翰和朱琳更加谨慎。风纵的人手调来不少,进行秘密护卫工作,同时也私下安排人对两位公主进行二十四小时监视。这也是这几天来,她们未能翻起什么波浪的一个重要原因。
“好巧啊,妹妹这是……”凌萱看见朱琳走过来,柔柔地开口。
不过,朱琳现在心里有事,完全不想跟她们周旋,直接无视两人,径直走过去。
凌萱面上一红,有点挂不住。
“这么急,等着去投胎啊!”金玉很是不平,对着朱琳的身影气冲冲地说。
朱琳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不理她们,继续走路。
“仗着王爷的宠爱,竟然这么嚣张。最好不要落到我们手里!”金玉见朱琳没有反应,咬牙切齿恨恨地说。
“妹妹,这可是在榆国,还是少说两句为好。”凌萱拉着金玉的手劝道。
“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人欺负。一个什么身份都不是的野丫头,也敢爬到我们头上来。”金玉忿忿地说。
凌萱转过头,看向朱琳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闪过一道嘲讽的笑意。朱琳?哼!愚蠢的女人!
一切准备停当。朱琳揉了揉酸痛的身体,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小姐,带上木儿好不好?小姐在外面,没有人在身边照顾怎么行?”木儿拉着长音,进行新一轮轰炸。自从知道她家小姐要出远门,却不带上自己后,她一边帮忙收拾,一边从各个方面进行劝导。
朱琳瞥她一眼,不理她。这种事情是绝不可能带上她的。
“木儿会做很多事情,你看,要是小姐饿了,木儿会做很多好吃的。”木儿端着精致的糕点走进来,试图以美食诱惑之。
“嗯哪,味道不错。”朱琳拿了一个放进口中。
“那小姐是同意了?”木儿眼中闪着欣喜的光芒。
“没有。”朱琳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哦。”木儿眼中光芒顿消,沮丧地走到桌子旁放下点心,“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很快。”朱琳还没有被小妮子粘过呢,一点处理经验都没有,只能慢慢地哄着。
“很快是有多快?”木儿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呃,很快就是——”朱琳绞着脑汁想怎么糊弄过去好呢,“一天两天三四天,五天六天七八天,总之数着日子过,不久就能回来了。”请问有这么糊弄小姑娘的么?如此弱智的敷衍,瀑汗!
“哼哼!”木儿更加不满了。
“哎,对了。”朱琳眼前一亮,手在桌子重重一拍,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木儿见小姐如此,赶忙站回她身边,也不觉肃然。
“木儿,有件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需要你去完成。”朱琳目光中是殷殷的期待,熠熠闪光。
“好。什么事?小姐说吧,木儿一定完成。”木儿认真地说,头高高昂起,一副要奔赴战场的模样。
“呃,”朱琳看到她如此认真,有点汗颜,貌似自己正在诓骗小孩子,但善意的谎言啊,善意的谎言不算欺骗吧。
她整理一下正在挣扎的小心肝,故作一本正经地说,“小姐我就要离开王爷回熠国了,金玉和凌萱一定会想尽办法乘虚而入。所以,木儿你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粉碎敌人的进攻,务必帮小姐守住阵地。来一个挡一个,来两个挡一双。你的,明白?”
“明白”二字眼看着就要从口中溜出,却被木儿生生地混着口水咽下去,“小姐,那两位是公主哎,我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挡得住?”
“呃,也是。”朱琳一愣,小丫头反应挺快的。“那你的任务就是尽量想尽一切办法粉碎敌人的进攻,帮小姐守住阵地。来一个挡一个,来两个挡一双。”
“是,小姐!木儿一定不辱使命。”她明白这件事情对小姐意义重大,顿时感到肩上沉甸甸的,那种被人需要的心情,重新又回来了。
“好,小姐走之后就全拜托你了。”朱琳郑重地拍了拍木儿的肩膀,嘴角因为强忍而有些抽搐。唉,就她这演技,也只能骗骗木儿这样单纯无比的小丫头。
“是,小姐!”木儿神情坚定,腰杆挺得笔直。
☆、第七十三章 和某伊有一拼的某云
好容易搞定木儿,终于有了那么一刻的安静,她手托腮,思考着这次出行计划是否还有那些地方需要改进。〖墨斋小说:〗
但是这时门外传来的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朱琳头一下大了。不用想也知道能发出这种旷世绝音的只有那个奇葩。看来自己又躲不过一阵狂轰乱炸。
“阿琳,你怎么这样就走了呢?”林慕云一把扑过来,八爪章鱼似的死死抱住她。朱琳满脸黑线,脖颈处被紧紧勒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自从来到榆国,这位大公主就跟某琳自来熟。多交往几次,某琳便发现林慕云和阳伊儿一个德行,极端不靠谱。真是刚出狼|茓又入虎口。扶额!
“跟皇弟吵架了?要回娘家?这个节骨眼上回去,不是给金玉和凌萱机会吗?不要回去嘛——”林慕云撒起娇来,真的不敢让人恭维。这么大个人了,还用这种……方法。
“云姐,就几天啦,去去就回。”朱琳将林慕云的双手从自己的脖颈处掰下来,喘着气说。刚把木儿哄走,现在又来了个更难缠的主。
“哎呀,什么事情让皇弟派人去摆平不就好了,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帮忙,干嘛一定要回去?!”林慕云嘟起嘴,很是不情愿地说。
“……”朱琳蹙起眉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韩业解毒之法寻到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阿琳,皇弟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林慕云见朱琳表情有松动,继续穷追猛打。
“这次不行,云姐。”朱琳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很苦恼的样子。
“怎么?”林慕云见她这种表情,有些诧异。
“因为我回去要拯救一位绝世美女,要是让翰去办,万一这美女知晓是翰相救,以身相许了,我岂不是又要头疼。”朱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真觉得自己瞎掰的功夫越来越强了,都是她们这些人逼出来的啊。
说完回过头看林慕云,只见她低首垂眸,怔怔地看着某一处,半晌不语。难道是被自己的胡扯吓到了?还不至于吧,这朵奇葩心理承受能力应该强于他人好多才是。
“你说的是熠国第一美人阳伊儿?”林慕云终于回过神,突然说道。
“伊儿?”这次换成朱琳一怔,但她瞬间反应过来,“嗯,云姐猜对了。就是她啦!每次惹事扔下一个烂摊子,都要我们出手给她善后。真是头疼。”想起这位极品同道者,朱琳不自觉地揉了揉太阳|茓,阳伊儿可是她们的克星,每次跟她在一次总会有悲催的事情发生。既然林慕云这样想,那就先把这位极品拉出来挡面前的奇葩吧。
“阿琳,虽说你与皇弟是她的结拜姐妹,哎,不对,是结拜兄弟。不,也不对。结拜兄妹?不对不对。”林大公主陷入词语混乱中,那是一个苦恼啊,这种混乱的关系怎么表达呢,不管了,她怒吼一声,“结拜兄弟姐妹!,这样总不会有问题了吧。”
某琳瞬间风中凌乱了。
“好啦,反正意思你懂。虽然你与皇弟和阳伊儿的关系亲近,但是皇姐我真心觉得她的事情你们还是少管,特别是阿琳,你。”林慕云镇静下来,谆谆教诲道。
“……”朱琳倏地愣住了,林慕云这是什么意思?虽说自己知道阳伊儿这位神者级人物,决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炮灰可以压制了的,不过阳伊儿的形象在他人面前还是一位文静优雅、清丽脱俗的美人(当然这是因为她人格貌似出现了分裂,还有他人仅限于不熟悉她的人)。
难道林慕云打听到了什么真相,还是自己和莫翰走后,她做出了什么自损形象的事情?脑中瞬间冒出无数的问题,不得不感慨,自己的脑袋真的是蛮灵活。
“算了。”林慕云看着朱琳呆愣一旁,眸中神色千变万化,突然觉得有些不忍,熠国传言阳伊儿和她的结拜姐妹蓝觞儿(也就是眼前的朱琳)关系很好,看来此言不虚。她有些无奈地摆摆手,“要是拯救不了,记得自己早点回来。我和皇弟会派人接应你。”
“……”朱琳彻底石化,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这位大公主的想象力貌似有点过于丰富。但是随她想,只要不纠缠自己就好。想及此,她狠狠地点点头。
“恩啊,阿琳,我还是不想让你走。”在朱琳以为自己终于逃出生天之时,林慕云突然转身坐回原处,苦着脸说。
“你,有,有完,没完?!”朱琳结结巴巴地质问,自己都要哭出来了,是郁闷哭的啊。
“皇姐舍不得你嘛,哼哼!”林慕云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说。
“不要在我面前扮可怜,云姐,你这招在我这行不通。”朱琳向她抛去一个白眼,云姐啊,这招莫翰早就用烂了好不好。
只见林慕云脸上小可怜的表情瞬间悉数收起,换成语重心长。
“阿琳,你一定要走好。”
“阿琳,我今生今世都会记得你。”
“阿琳,路上不要感到孤单,我们的心一直陪着你。”
朱琳直听得心惊肉跳,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赶赴黄泉似的。眨眼反应过来,这绝对是诅咒,赤祼祼的诅咒!这小气的林慕云!
不过还没等她发泄,林慕云又加上一句:“阿琳,一定要记得常回来看看。”
满头黑线,她又不是嫁出去,还常回来看看?
“阿琳,”林慕云突然靠近她,低声说,“要是遇到极品帅哥一定尽量给阿姐带回来。”
大公主,这个才是你这次的目的吧。朱琳扫视四周,也凑过去,“云姐,你确定姐夫们不会痛扁我一顿?”
“哎呀,阿琳谈这事不就俗了。你阿姐我的梦想就是泡遍天下众美男,我平生就这一个梦想,你怎么也得支持啊。”林慕云说得理直气壮。
“……”如此远大的梦想,一个就已经够受得。
“对了,最近你阿姐我心里好像出现了偏差,对心里有点扭曲阴暗,少言寡语冷酷的男人很感兴趣,要是有这种型的记得带回来。”林慕云咬着手指嘱咐。
“云姐,你内心要阳光一点。这是一条不归路啊,一定要悬崖勒马。”朱琳抵死相劝。
“哎呀,我以前就是太阳光了,现在觉得非常有换换口味的必要。记住了,心里有点扭曲阴暗,少言寡语冷酷的男人,哦哦!”林慕云站起身来,双臂环在胸前,“作为交换条件,我会帮你看好皇弟,不让那两个女人得逞的。你不吃亏吧。”
“……”朱琳真的无语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不过,心里有点扭曲阴暗,少言寡语冷酷的男人?貌似还真有一个。
嗯哪,唐少主貌似很符合条件。这时,朱琳脑中闪过唐墨黑着脸眼神愤恨混在林慕云众美男群中的画面,不觉浑身一抖。这个主自己可惹不起,要是把他拐来,自己铁定第一个遭殃。
然后脑中相当配合地迅速掠过自己身中百毒,生不如死的场景,此时唐墨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她,说“这就是你惹了不该惹的人的下场”。
诶哟,恶寒!朱琳甩甩头,想这种事情一定会做噩梦的。转头却见林慕云“呼啦”一声跑远了的背影。
她甚感头疼地扶额,这林慕云貌似跟阳伊儿有一拼,如果这两个人凑到一块——脑中闪过阳伊儿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慕云的众美男,然后边砸吧着嘴,边拿出笔墨就地取材,以完善她的《攻受论》;而林慕云则活力十足地指挥众美男摆出各种姿势,以配合阳伊儿。
恶寒更甚!朱琳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大白天的怎么净想这些“恐怖”的画面。一定是最近休息太多,精力过剩。
回过神来,不对!自己怎么跟着她的思路走了呢,刚才小气的林慕云诅咒了她,还没找她算账呢。可是,现在,对方早就逃得连个影子都看不见。真是挫败啊,憋屈啊!
☆、第七十四章 没有人可以逃脱
第二天,朱琳收拾停当。为了节省时间,与莫翰两人昨晚制定了精密的路线图,以保证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阳城。从榆都栖汀出发,沿水路南下,在港口本沛登岸。接着穿过丛林,朝东南方向赶去。因为解绵毒需要一味稀有的药材——六叶律,而据查证,有一株六叶律生长在熠国东南充州境内西子湖畔。
当朱琳听到这一串的地名时,怔了怔。西子湖畔?难道这个世界也有一个西湖?她顿生几分亲切感。
因为时间紧张,目前得到的消息只有大致位置,朱琳准备边赶路边等莫翰传来的消息。本来计划取药材这件事情,交给令狐燕他们去办。只是想到韩业病危的消息各势力各国想必都已知晓。这里面肯定是敌多友少,同时韩业的周围一定布置了对方的不少眼线,这件事情千万不能泄露半分,不然如果敌人先他们一步毁去六叶律,那时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思来想去,还是她亲自走一趟,比较放心。
“翰,”朱琳回头看向莫翰,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恋爱中的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别就是一两个月,怎抵得住漫天的思念。况且后面还跟着两个挖墙脚的公主,让人不放心。
莫翰走向前,紧紧地抱了抱她,沙哑着声音,在她耳边低语说:“阿琳,我等你回来。”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退回两步,扬了扬手,“大家保重!”
“保重!”莫翰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她。
“小姐,路上小心!”木儿红了眼眶。
“阿琳,我就不多说了,你懂得。”林慕云摆摆手。
翻身上马,扬鞭急催,五位护卫紧随其后,只留下一串烟尘扬起,久久不散。莫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阿琳,当你回来之时,也该是我们离去之日了吧。
想及此,眼角溢出点点笑意,我会等你回来,等你将我们的爱情圆满,等着和你一起浪迹天涯,活得潇潇洒洒。
如果穿越时空,只为在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遇到那个对的人,我,何其幸哉!
木儿小手握得紧紧,小姐,我会帮你看住王爷的,木儿不会再让人失望,不会再让人失望……
而林慕云作别莫翰,登上马车回公主府。“还是去了吗?”车帘掀开,里面露出一张雌雄莫辩的俊美容颜。
林慕云点了点头,心情有些沉重,“希望这次她能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俊美男子挑出一抹有些嘲讽的笑容,“她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林慕云无奈地摊开手,眸中痛苦神色浮现,眼神迷离而空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都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和想要保护的人。”男子慵懒地倚在马车厢的一处,细长的手指缓缓抚上林慕云的脸颊,“我们是这样,她也是这样,不是吗?”
“我们也不过是命运中的蝼蚁,谁都无法拯救谁,十年前不能,现在也不能。云,不要活得这么累,这些人,也许都不值得你去如此挂念。”男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魅惑与妖娆。
“阿琳是不同的……”林慕云的神思有些恍惚,喃喃道。
“没有人是不同的,没有人是干净的,没有人可以逃脱……”
朱琳策马直奔,直冲到栖汀的城门前,才渐渐放缓速度。她不敢回头,怕下一刻自己会忍不住跳下马来。爱情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智,变得疯狂,不过是离别一两个月,自己内心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的不舍,每走一步便会觉得两颗心离得远一分,好像永远不能再见似的。
不知何时竟感性如斯,她苦笑着摇摇头,将眼角的一滴泪水状似不经意地拂去。要是他看到自己竟然落了泪,一定会笑话自己的吧,所以才不敢回头,不敢让他看到那份浓浓的依恋与不舍,内心深处缱绻的伤感。
她回头看向栖汀威武雄壮的城门,这一刻,她完全不知道,这回首的最后一眼几乎成为永别。十年之后,再次踏入其中,迎接她的是倾盆大雨,远处是一道模糊的明黄身影,物非人非。
曾经的千里相随再寻不见,绝代的风华陨落无声,妖艳的河山血色相染,谁执掌了谁的命运,谁遗忘了谁的誓言……
☆、第七十五章 杀无赦!
六人出了栖汀,争分夺秒向前飞奔。但是除了赶路还要顾及其他。
“朱姑娘,后面有尾巴。”杨涟策马来到朱琳旁边,低声说道。
朱琳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前行。
看看太阳已经升至三竿,朱琳扬鞭指向前面一家客栈,“中午我们暂时在那歇息。”
六人在客栈前齐齐下马。店家看到他们气质不俗,且都佩戴刀剑,自是不敢大意,慌忙出来亲自招呼,“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你们店有什么招牌菜?”朱琳将马缰递给一位护卫,让他们牵了拴住。
“小店的水煮鱼、香辣蟹、麻辣小龙虾还算不错,多被客人们夸赞。”店主甚是小心介绍道。
“好,每样来两份,另外选三样素菜,每样两份。”朱琳稍微思考一下,说道。对于这些护卫她不知道他们的饭量如何,鉴于是男人,而且练武,应该吃的不会太少,所以思量片刻,根据自己在阳曲书院的经验,进行点菜。
店里很冷清,几乎没什么人。朱琳在一张桌子上坐下,其余五人很有默契站在她身边保护。她想了想,便让他们也坐下。杨涟和她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以便贴身保护。其他人在紧挨着的另一张桌子上坐下。
等到饭菜上来,朱琳才放心些,看来自己点的应该只多不少。同时因为他们这桌只有两人,便让小二把其中的一荤一素送到另一张桌子上。见此,杨涟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午饭之后,六人继续飞奔赶路。傍晚时分,来到了出港口。早有一只航船在港口等待,是莫翰提前安排好的。六人上船后,朱琳冲杨涟使了使眼色,后者会意,跟着她进了船舱。不一会,便听到航船开动行驶的声音。
约有半刻钟后,一家客栈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年打开门,门外沉稳英武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是我。”少年开口。
门外男子了然,点点头。
少年将他让进房间,然后关上门。“处理好了吗?”少年的声音轻轻响起。
“是。”男子恭敬地答。
“很好,我们出发吧。”少年的目光看向暮色中缓缓而行的航船,嘴角勾出一抹冷笑,那艘航船不远处,似是随意地晃动着几只帆船。
两人下了楼,少年登上一辆马车,由男子驾车,转向另一个方向,迅速消失在暮色中。
两人再次出现时,已是另一处出港口。今晚的夜色稍浓,有风,黑色的天空之中镶嵌着点点繁星,如小眼睛般眨呀眨,别有一番风味。男子对着港口吹了一声急哨,不一会,便见一只小船冲破重重夜色,驶近前来。
双方互打了一个手势,接着两人迅速踏上小船,由船上的两名艄公摇了桨。这方向正是顺风而行,小船驶得极快,不一会便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第二日清晨,一只白鸽飘然落在一道清瘦的身影上。脚上的信被取下,白鸽转着滴溜溜可爱的小眼睛,看着主人微微勾出的一抹轻笑,但是这笑容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白鸽转着小脑袋,研究这不同之处到底是在哪里呢。
“呵,要快一些。”主人轻轻吐出这几个字。白鸽好像吓了一跳,扑棱棱飞起来,落在一边的书架上。黑亮的圆眼睛中,疑惑更甚。
只见主人在信纸上写了几笔后,重新放回信筒中,拴上,然后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白鸽会意,展翅极速飞去。
一切都会如己所愿,不是吗?如果小白(那只白鸽的昵称)现在还在的话,一定可以感觉到它的主人浑身散发一种兴奋而危险的气息,像野兽遇到自己最喜欢的猎物。
而此时,本沛,榆国一个平凡不起眼的小港口,仍处在清晨的宁静之中,似乎还未从夜的深沉困倦中醒来,晨雾弥漫,将一切变得朦胧。港口除了稀稀拉拉一些为养家糊口而不得不早起辛勤劳作的渔民,并无其他闲杂人等。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本沛开始的情形应该会和往常一样,些许早起的渔民准备妥当后,驾小船出海捕鱼。然后太阳渐渐升起,温暖的阳光一点一点将弥漫的晨雾消散,小港口本沛的面貌出现在世人的眼前,残破褊狭,安静祥和。
随着时间的流逝,它开始热闹起来,只要有人的地方,便会有喧哗。正街两边的店铺纷纷开门迎客,一些小贩吆喝着也来到街上兜售小商品,行人缓缓聚集,慢慢流动,犹如解冻的河流。
然而,今天出现了意外。在渔民们准备出海之时,一叶扁舟疾驰而来,拨开晨雾,闯进渔民的视线。等到船上的人走出小船登岸后,渔民们发现今天竟然来了陌生人,还是在本沛沉睡的清晨,不觉有几分诧异。
两位艄公用斗笠遮住了脸庞,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另两位一个是身材有些单薄的少年,一个是挺拔魁梧的男人。他们两位上岸之后,转身便走入晨雾之中,而两位艄公也点起船桨,和小船一起迅速消失。
渔民们相互疑惑地看了几眼,觉得今天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但是无论怎样,他们今天如果打不到鱼,家里的妻子儿女就要跟着饿肚子,所以大家稍稍聊上几句之后,便继续整理渔具,然后出海。
如果他们能再等上一刻钟,便会看到另一番让人惊奇的景象。但他们没有,所以这景象只能留给后面的人观看。
一刻钟后,海面上驶来五只小船,先后停泊在港口,本来就狭窄的港口现在变得更拥挤。前四只船上,每只走下来五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最后一只却是只有一位戴了斗笠的白衣人缓步走来。
前面那些黑衣人对他很是恭敬,他们分别站立在他将要行走的道路两旁,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早已熟练多时。
突然出现这许多陌生船只,本沛的居民们怀着无比强烈的好奇心聚集过来。但是等到船中的人登岸以后,大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后退三尺,连一向吵闹的小孩子也噤了声。
虽然本沛是个偏远的小地方,居民们也没见过多少世面,但还是一眼看出来者与他们决不是一个等级上的,更重要的是来者不善。这时,大家开始后悔此次围观,有几个胆子大点的,状似无意地想要离开。但是被其中的一个黑衣人拿凌厉的眼神一扫,立刻僵在原地。
“如有见陌生人出现,速来报告!否则,杀无赦!”白衣男子的声音温润如玉,仿佛在向大家打招呼说“大家好啊,都吃了吗”。但听在周围居民耳中,却无异于冷入骨髓,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直到那些人如风一般离去,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他们战战兢兢地站在港口边,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犹如一场梦魇。
好一会,才有人颤抖着声音问:“去哪里报告?”
一阵海风吹过,没有人回答。
晨雾在阳光的照射下,先是变浅变淡,最后终于完全散去,将本沛的模样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不论它是繁华还是破败。少年和男子的身影也随着晨雾的消散,而渐渐清晰。
男子低头对着少年耳语几句后,少年的身体僵了僵,但也只是一瞬便重新赶路。
“公子,他们追来了。”杨涟神色凝重。
“速度倒是挺快。”朱琳眉头轻轻蹙起,眸中光芒不明。
这被人紧紧追逐的少年和男子,便是朱琳和杨涟。昨天得知被人跟踪之后,朱琳决定行使第二套方案。他们先是登船迷惑对方,然后再从船舱中的一个秘密通道逃脱,进入事先勘查好的客栈。朱琳趁机用易容术改头换面,而杨涟则负责传递信息,让他们的人开启第二套方案。
一般情况看来,对方至少应该在那艘航船停泊在港口后,才会发现船中人有异。而按照那艘船的行驶速度,应该是第二日日出才会到岸。
这期间,朱琳和杨涟转向另一处出海口登上船只,根据莫翰穿越前的大气知识推断,昨晚备用出海口会有东南风,他们的船只恰可以顺风前行。这样黎明时分即可抵达本沛。
即使对方发现原来的航船出了问题,也是他们登岸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再加上他们追赶过来的时间,至少可以争取半天的时间。而半天已经足够他们穿过森林最险恶的那处障碍。
只是对方反应速度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期,竟然在他们登岸仅一刻钟便追过来,他们根本还没有进入丛林,更别提穿过那处障碍。
正当朱琳思索间,一个身影倏然挡在他们前面。杨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刀护在朱琳身前。
☆、第七十六章 敢Сhā手者,绝对要付出血的代价
“公子,请止步。”青衣人无视杨涟,对着朱琳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
朱琳一眼便认出是风纵的人,神色沉了沉。莫翰除了安排杨涟以及四位侍卫保护她外,还着风纵中的精锐进行暗中保护,如果不是非常时刻,他们决不会现身。
“对方已经控制本沛令,准备封锁各个街道。只要有陌生面孔出现,即刻逮捕。”青衣人徐徐诉出严峻的事实。
朱琳竖耳静听,果然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正朝这条小巷赶来。心头又是一震,不仅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识破他们的计划,紧紧追赶而来,而且还能根据本沛地处偏远支援一时难以到达的特殊环境,抓住时机控制本沛令,来进行大规模围堵地毯式搜寻,对方究竟是何方人物,如此的棋高一着。
“公子,请跟我走。”青衣人低声说道,不等朱琳回答,径直向他们来的方向返回。
朱琳想都没想拉着杨涟快步跟上。
三人走了一小段路,只见青衣人一个轻跃,翻进小巷的另一面。朱琳两人紧紧跟随其后。落地之时,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他们此时身处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内。紧接着三人相继进了左边的一个房间。油烟味扑面而来,却是这座小院的厨房。
青衣人向前几步,在一个灶台前停住,然后低身蹲下,在黢黑灶门上不知名的地方旋了一旋。只听得“啪”地一声轻响,青衣人迅速起身,将灶上的那口铁锅蓦地揭起,转身塞给朱琳一个小包裹,对他们说:“公子,这是地道的入口,直接通向丛林。”
朱琳会意,敛了敛衣服,准备跳进地道中。但杨涟将她一挡,提身率先跳了进去。接着,里面传来两声轻咳,朱琳也跟着跳了进去。
地道里面黑乎乎一片,只有头顶上方有微弱的光线射下来。但眨眼间,就连着微弱的光线也消失不见。朱琳心知青衣人已经把一切恢复原样。
杨涟和朱琳一前一后地行走。地道里弥漫着怪异的味道,有潮湿的霉味,有腐烂的臭味,混着泥土以及其他物质的气息,让闻者别有一番滋味。
“他们是自己人,信得过。”和杨涟沉默行走了半晌,朱琳突然开口。刚才杨涟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
“嗯。”杨涟简短地回答,正在朱琳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公子,凡事还是小心为妙。我这次的任务是护你平安往返,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朱琳看着眼前宽厚的脊背,突然生出丝丝感动。“谢谢!”她顿了顿,诚恳地说。杨涟,从她第一次见到便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只是何时见过呢?
然后两人又再次陷入沉默的紧急赶路中。对方的强大超出想象,这让她心里有些不安,看来这一路又是一场生死搏杀。但是,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输,那个如神祗一般的陈王,如果死于这次毒发,她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安庆宫内。莫翰眉头紧皱,看着如雪花般飞来的情报,脸色越来越阴沉。这次的对手太强大,他甚至有些后悔放她走。如果不是风纵中恰好有人知晓那个废弃多年的地道和开启方法,那他们这次岂不是还没有出榆国,便输得一败涂地?
他目前更担心的是,万一,她一去不能复返,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开始怀疑这次真的选择对了吗,即使是放她走,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抛弃所有紧随,护她周全。智慧的人总是教育人们要长远地考虑事情,但如果连现在都失去,又何谈未来呢?
然而下一刻,这所有的疑问都被他抛入九霄云外。他突然醒悟,现在不是后悔与犹豫的时候,最重要的是生死角逐已经开始,他能够且必须做的便是全力迎战,击败对方,给她争取更多的时间。
想及此,莫翰唇角轻挑,划出一抹冷笑,碧蓝色的眼眸紧缩,精光凌厉逼人。不管你是谁,既然敢Сhā手这件事情,我莫翰就绝对会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福喜。”莫翰向着门外叫了一声。
一位低眉顺眼的小公公进来后,垂首侧立一旁,尖细的声音响起,“王爷,有何吩咐?”
“抬我去见母皇。”莫翰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这次一定要赢!
“是,王爷。”
朱琳和杨涟再次出现的时候,已是在丛林之中。中间她打开那个小包裹,等到眼睛对周围的黑暗熟悉之后,他们发现是一张地图,只是不知道是何处的。
现在再次打开仔细查看,朱琳和杨涟都不觉轻轻舒了口气。因为这个地图正是地道出口处周围的地形图,虽然覆盖面积不是很广,描绘也不是很细致,但是这对他们来讲已经足够。本来在地道之中时,朱琳很担心他们出了这里,会因不知道往哪走,而在丛林里浪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因为对手的强大打破了他们的部署,两人不能从原来的地点进入丛林,这样使得他们的计划必须多出一个步骤。即必须从现在的所处位置,想办法转回到原计划的路线上。
两人将两张地图分别打开,进行比较。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朱琳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移动着。
“不好!快走!”杨涟脸色大变,一把抓起地图,拉着朱琳迅速奔跑。
朱琳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能让这位大内第一高手有如此反应的,本能地意识到一定是极凶险之事。
两人将轻功施展到了极限,眼前的一切都在飞速后退,视线渐渐模糊。现在杨涟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即是一定要在它启动之前冲出去,不然两人这次恐怕真要死无葬身之地。
他抬头望了望,光芒万丈的太阳正在一点点向正空移动,以亘古不变的速度缓缓上升,给予人类以生存的温暖和能量。但是杨涟的眸中却是恐慌一片。恐惧犹如蔓草,在体内疯狂地生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然后一点点地收缩。
这种可怕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想起,那场燃烧了一切的大火,蔓延的火舌吞尽了他的一切,他最亲的人,他最爱的家,他所有的幸福与希望,似乎都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而他只能绝望地站在旁边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命运将他推进万丈深渊。
自己埋藏这种感觉有多久了?久到自己一时无法回忆起,它究竟是何时发生之事。十年前?二十年前?还是前世?那种被命运所控制所折磨所抛弃的感觉,现在一点点地重新刺入身体最深处中,让他不由地开始颤抖。即使成为强者后的自己,也在它的威压下,战战兢兢。
当太阳快要移至头顶正当空之际,他甚至听到了恶魔狂妄而放肆的笑声。“咔嚓”,火红的太阳移入轨道,命运之轮开始缓缓转动。天神们,尽情歆享愚蠢的人类奉献的牺牲吧!
“小心!”杨涟大吼一声,拦腰抱住朱琳,脚步一顿,两人从半空中齐齐摔下
☆、第七十七章 未东,公羊涟兮!
当太阳快要移至头顶正当空之际,他甚至听到了恶魔狂妄而放肆的笑声。“咔嚓”,火红的太阳移入轨道,命运之轮开始缓缓转动。天神们,尽情歆享愚蠢的人类奉献的牺牲吧!
“小心!”杨涟大吼一声,拦腰抱住朱琳,脚步一顿,两人从半空中齐齐摔下。
然而将要落地之时,杨涟控制内力,两人缓缓落于地面之上。
朱琳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丛林沐浴在喷薄的阳光中,渐渐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纯净的浅绿色,很是奇异漂亮,像是前世所见的极光。她心里虽然有点小激动,但是此情此景又实在与观赏自然美景不相符。
“公子,我们中计了。”杨涟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身体的轻颤和声音里不正常的沙哑,透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诶?”朱琳神色一凛,拔剑四顾,准备迎敌。他们被包围了吗?不过,周围好像没有人的气息,难道对方是绝顶高手?
“是它。”杨涟猜到朱琳心中所想,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那美丽的“极光”。
“它?”朱琳偏着头望过去,心下甚至疑惑。难道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碰不得?不过,这景象好像有点熟悉,极光吗?
“毒瘴阵。”杨涟眸中决绝一片,即使所有的挣扎注定是徒劳,他也要放手一搏。如果不能战胜,那就倒在这里吧。只是他没能完成任务,让齐王失望了。片刻后,他重新恢复成冷峻沉稳的大内第一高手。
“毒瘴阵?”朱琳一惊,心想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原来又遇到了这货。上次可是被它连累,吃了不少苦头,还差点丢掉性命。想想心中都来气。
“公子遇到过?”杨涟将朱琳的表情尽收眼底。
“呃,是的。据说唐门的平沙和白雪,配以‘月逝’之曲,可以破解此阵。”朱琳尽力回想着上次的经验。
杨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而瞬间又恢复平静,解释道:“那只是对于一般的毒瘴阵。”
“一般的毒瘴阵?”朱琳有点讶异,难道这毒瘴阵还分等级不成?
“大多数人都认为毒瘴阵是熠国曾经的圣毒门所创,极是难破解,遇到之后一般都只能绕道而行。”杨涟开口解释道,“很少有人知道在多年前唐门曾用平沙、白雪,配以‘月逝’之曲,破解了此阵。不知公子从何得知?”
朱琳微微皱眉,回想那日说出此法的是叶凉,自己也是不知道。只是,叶凉是从何得知的呢?但转念一想,叶凉身为藏剑山庄少庄主,肯定不是盖的,知晓他人不知之事,也实属正常。
而杨涟似乎也没有准备等朱琳回答,继续说道:“只是更少人知晓,毒瘴阵起源于榆国。而圣毒门的毒瘴阵不过是得了榆国毒瘴阵的一点皮毛。因为曾经榆国有最好的驭虫师,有最合适的环境,那时……”他张了张口,却没有接着说下去,眸中似乎有痛苦的光芒一闪而逝,“而这个地方……”
朱琳听闻此言,四下望去,立刻明白杨涟未尽的言语。湿热的丛林,遍布的毒虫,常年弥漫的瘴气,无疑是毒瘴阵最好的布置点。
抬眼看去,那莹莹的浅绿色似乎在缓缓加深,衬着正午灼热的阳光,呈现出奇异的美丽,让人不禁低声赞叹,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
整个天空仿佛都染上这淡绿,与以往的蔚蓝有所不同,似乎更多了一种空灵洁净。只是懂得这种含义的她,看在眼里只能感到不断蔓延的妖异。
清风徐徐,丛林里的湿热感一点点褪去。这绿似乎变成了一个屏障或者是牢笼,缓缓撒开,头顶的阳光也被隔绝在外,噬骨的寒意一寸寸侵入五脏六腑,无法挣脱。
视线所及,朦胧一片,似乎有模糊的影像在不停地晃动。谁的眼神如此绝望,谁的声音如此凄厉,谁的面容如此恍惚,谁的血染红了天际?
朱琳眼中一酸,似有泪要落下。她甩了甩头,眼前的一切再次清晰。
“一般人只知如入毒瘴阵,皆会因三种毒虫的方位变动而迷失方向,进而因吸入他们所释放的毒气而丧命。却不知真正的毒瘴阵最厉害的地方是可以使人产生幻觉,看到你最想见的人,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犹如每个人最完美的梦境。然后,毒气渐渐侵入,夺人性命。”杨涟的语气越来越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今天的天气不错之类。他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朱琳,问道:“公子,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都是虚幻罢了。”朱琳淡淡地叹息。
“这将是一场生死存亡的对决。”杨涟伸出食指,指向一处,“公子一定要记住,等到那处浅绿完全褪去,公子只需一直向前走,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停留,更不要回头。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冲,即使前方无路可走。直到它不发光之时才可以停下。”他说着拿出一枚隐隐有流光浮动的钩状白玉。
“你是谁?”朱琳并没有接下他手中的白玉,而是面目表情地看着他。既然这一切都是极少为人知的秘闻,那他为什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这不是仅仅一个榆国虎贲中郎将所能知晓的。并且他在诉说之时,难掩的情绪流露,说明其中另有隐情。再者,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一向沉默的他,竟然能讲出这么多话。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渐渐开启的毒瘴阵,透出难以言表的诡异。
沉默,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风也变得凝滞。他抬头看向远方,似有所见,似无所见,瞳孔涣散,双目无神。他的声音低沉喑哑,仿佛从遥远的过去,穿越重重阻碍在这片丛林中响起。
她的神色变了变,双唇紧抿,一只手抚上额角,另一只轻轻握起,似在叹息,眸中光芒聚集,又似在做出一种决定。
只为他说的那六个字——“未东,公羊涟兮”。
☆、第七十八章 笛与琴的对拼
本来,朱琳是不懂这六个字所蕴含的意义,只是听了他这许多话,加上自己所知的残章断片,再稍微串联思索,便能知个大概。
未东,现在即使是很多榆国人也不再晓得这个地名,而在很久很久以前,它几乎让所有人谈之色变的名称。因为这个地方聚集着全大陆最厉害最奇特的三大种族,驭虫师、操兽师和控植师,他们是大自然的宠儿,他们是大自然力量与权威的象征。
而驭虫师中声名最为显赫的当为公羊家族,嫡系公羊传人的名字后都会有一个“兮”字,和姓氏一起随着血脉流传。
她是在哪里看到这些的呢?朱琳点着脑袋,却是一时无法想起,可能是无聊之时在某本神怪小说中读到的吧,没想到竟是真的。从目前的状况看,自然神权被人类强权取代,这三大种族一定是在时间的长河中渐渐衰落,然后被抹杀的几乎不留一丝痕迹。
杨涟,公羊涟兮……稍微动动脑筋便知一定是公羊家族的幸存者,为了保存血脉,更名改姓隐在普通人之间。只是,先辈的事迹久得连传说都算不上了,而后裔们还能记得自己家族的姓氏实属不易。可见,公羊家族还是有相当强的凝聚力,将来会重新崛起也说不定。
可是,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话?朱琳心中一惊,身上寒意更甚。这样一个家族的隐秘按理说是决不能让外人知道的。除非,想及此她双手不由紧紧握起,除非这个家族将亡,而它的传人又不想让它就这样默默地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杨涟说完那句话后,便一直保持沉默,静静地看着朱琳面上表情丰富的变化。
“公子,准备吧。”杨涟将手掌摊开,钩状白玉上光芒缓缓流动,犹如刚从白|乳中沐浴而出。
朱琳的目光从杨涟身上转向白玉,然后又转回来,最后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我,不能。”
杨涟盯着她,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面上神色冷下来,最后汇聚成一抹嘲讽的笑意:“愚蠢的人类!”
朱琳惊愕只是一瞬,随后摆摆手,很是不在意,“随你怎么说。本公子我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
“反正只能走一个,你送我出去好了。”杨涟俯身靠近朱琳眼前,唇角的笑容仿佛严冬的河流,寒冷而凝滞,“白雪,配上‘月逝’,对于公羊涟兮而言,足够逃脱。”
朱琳眯起双眸看他,一时无法将眼前之人与那位沉稳忠厚的杨涟相联系。平静中带些茫然的目光,与嘲讽中冷意十足的目光相交错,谁都不肯相让一步。
最终,她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茓,幽幽地吐出一个字:“好。”
“就这样吧。”她转过头,冲他摆摆手,然后拿出白雪,温柔地摩挲。本来想还给唐墨的,但阳曲书院一别之后,一直没有再遇见。于是白雪也被保留到如今。
现在看来,还是留着点宝物好,不然现在还真的是无一招可支。好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自己就是觉得这白雪挺宝贝的,危急时刻还能救众人一劫,相当有保存下来的价值,就是故意找理由不归还的。
不过,今日过后,自己再也无法亲手还给他。就这样吧,结局还算可以接受。
朱琳在心里温习着月逝之曲,脑中竟然清明一片,没有空白没有混乱。只是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或许不知道。关键的时候竟然犯傻,怎么每次都这样,真是没得救。
颜色越来越浓,现在已经不能叫作浅绿色,应该是要接近纯正的绿色;越来越近,似乎可以嗅到其中凉凉的气息,丛林的湿热感已经荡然无存,有种秋高气爽的感觉。“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只是,眼下是没有鹤的,诗情倒有一些,只是功力不足,不敢作诗出来献丑。
头顶阳光大作,远处传来似有若无的琴声,在这风声都停止的时刻,显得那样的空旷而荒凉。
虽然只有上次应付那个低级毒瘴阵的初步经验,后来自己意识到月逝这支曲子非常的厉害,于是私下里很是勤奋地练习。当然练习的过程中难免出错,导致阳伊儿的蒹葭轩先后被各种毒物异虫光顾,它们还不忘顺带逛逛阳府的其他院落。整的阳府上下提心吊胆,人心惶惶。
后来,朱琳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觉得这样的行为对阳府实在是太残忍,于是只能作罢。果然,这种变态的曲子还是应该去松州苑练习。
琴声渐渐清晰,悠扬流畅的音调已经可以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这样美妙的琴声,却是杀人利器,让人对这个世界的美好还真是又多了一分绝望。琴声泠泠淙淙,细细品味别有一番出尘之意,大概只有熠国第一乐师秦楼月可与之媲美。
随着琴声的上扬,那绿色越来越浓,透明度也在渐渐降低。周围变得阴寒,森森的杀气弥漫,这片丛林似正在堕入鬼域一般。弹琴之人操纵毒虫的功力远远超过她,自己接下来的所为无异于以卵击石。
只是她不能让几乎毫不相干的人为自己而亡,而且还是公羊家族的最后传人。这是原则性问题,这个人情太大,自己承受不起。至于其他,其他的事情等她能活下来再想吧。如果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笨,中了对方的圈套,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不够强大,全力反击在他人看来也只是可笑的垂死挣扎。
笛声婉转渺远,和着对面的琴声,竟然有种令人诧异的和谐。一琴一笛,仿佛精心编排的合奏,一阳刚一柔和,使远处不经意间听闻的人也有片刻的失神。
而其中的险恶与重重危机,只有演奏之人才知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过这次输掉的是的性命,赌注下得未免有点大了。
琴声丝丝入耳,朱琳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仿佛处于强大的威压之下,脸色苍白,血色全无,握住笛身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
那琴声似有生命般,一步步紧压向笛声。笛声挣扎了两下,敌不过只能缓缓后退,而周围的毒瘴趁机侵润而入,试图将他们包围。丛林中悉悉索索的响动更加明显,被催眠的毒虫们正在加快布阵的速度。
对方太强大,将功力运用的很精准,丝毫不浪费。琴声不急不缓,却是恰好可以压制住笛声的程度。犹如猫捉老鼠,先戏弄一番,把对方挤到死胡同,然后优雅地吃掉。朱琳心中很是焦急,再这样下去,自己势必和那只老鼠一样任人宰割。
既无退路,放手一搏吧,至少可以为杨涟赢得一丝生机。他是曾经最厉害驭虫师公羊家族的后裔,只要毒瘴阵出现一丝的漏洞,他便可以逃出。这一丝漏洞,拼上性命自己还是能争取到的。
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如一汪深水。纤指轻动,笛音突兀而起,瞬间转为凄厉高亢,挟飞沙走石,势不可挡地直冲向那琴声。
多年以后,人们谈起这件往事,有人作诗赞云“裂石穿云,玉管且横清更洁。霜天沙漠,鹧鸪风里欲偏斜。凤凰台上暮云遮,梅花惊作黄昏雪。人静也,一声吹落江楼月。”
抚琴之人似乎没想到她会拼死一搏,琴声微微一顿。缓缓蔓延的浓绿色毒瘴也紧接着一滞,前方不远处一小块圆形毒瘴区域,绿色骤然褪去。
这千钧一发之际,杨涟将手中勾玉紧握,提气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那个漏洞。
抚琴人瞬间觉察到她的意图,琴声一转,气势浑然天成。也是在那一次,有人作诗赞云“峰上调玉琴,一弦清一心。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能使峰月白,又令江水深。始知梧桐枝,可以徽黄金。”
☆、第七十九章 我的灵魂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
琴声铺天盖地袭来,织成一张巨大的罗网将其中之人紧紧缠绕,然后迅速收缩。朱琳只觉眼前一黑,口中甜腥之气大盛。轻柔的风,翠绿的叶,妖异的毒瘴,连琴声似乎都变得静美温和,视线渐渐模糊,一切都在慢慢远去。
九天之上隐隐有雪竹琳琅之音凛然响起,呵,是谁来接引我的灵魂呢?耳边还能勉强感知到鞋底踩在落叶上的碎碎声响,是对方来检查尸首的吧。我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究竟是死在了何人的手上。不是恨得死去活来,发誓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而只是简单地想看一眼,那个置我于死地之人。很想对他说,他的琴声真的很美妙动听,如果不是用来杀人的话。
可是,我很努力地挣扎,用尽全身力气与身体的倦意相搏斗,试图睁开眼睛。身体残存的意识让我有瞬间的清明,知道他就在身边,甚至能嗅到他的味道,有种遥远的熟悉之感。
这一刻,我终于想起了莫翰。我就要死了,那他怎么办呢?模糊中摸到莫翰戴在我中指上的戒指,抖抖索索地将它连同左手一起放在心口。对不起,我无法给你一个完美的结局。
总归是我自己太过冲动,太自以为是。其实,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过是来自异界的一缕孤魂,连普通人都算不上。
那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就这样碎了一地,我想他应该会怪我的,留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寂寞孤单深入骨髓。而与他“一生一代一双人”的那一个再也不能是我,我于此刻什么资格都没有了。
挣扎得太用力,眼角渗出一粒冰凉的泪水。我始终无法睁开眼。我没能看到渐渐靠近的人。虽然很是遗憾,但残余的意识终于也要离去。好累,我想要抓住点什么,手指却是僵硬。全身一轻,我的灵魂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没有听到那声带着轻颤的“阿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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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强人意。”泠泠珠玉般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轻蔑,不知是评价抚琴之人还是吹笛之人。丛林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峰上,两袭白衣身影若隐若现。
“主人。”一道黑影闪过,在两人面前停住。他抱紧怀中的琴,微微蹙眉,低了头,却难掩眉间清冷孤傲气息,正是刚才抚琴布毒瘴阵之人。
其中一位白衣人恍如未见,只是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那片丛林,然后优雅转身离去。另一位白衣人,点点头,冲抚琴人淡淡一笑,也跟着离开。
“滴答,滴答”,在万籁俱静的此刻,这声音显得如此的清晰。红色的血珠顺着修长细白的指尖,滴落在琴弦之上,而男子此时口中也渐渐渗出血丝。空气中,血腥之气弥漫。
还好,是这样的结果。不然,自己将如何面对她?不,男子清明的眸中闪过极深的痛意,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见她。背叛,她永远不会原谅!
☆、第八十章 我会让整个天下为你陪葬
而此时安庆宫内,莫翰握着一张信纸,手上青筋暴突,碧蓝色的眸中一片暗红,身子也有些微微发颤。
旁边站立的一位青衣人深深低了头,几乎不敢呼吸。主子身上暴戾冰冷的气息似乎可以将周围的一切吞噬,这样的他,犹如地狱里的罗刹,随时准备取人性命。
“好!”半晌,莫翰从口中挤出一个字,眸中狠绝之意如狂风暴雨般肆虐。
青衣人心惊胆战地从一边退至门外,背后冷汗淋漓。主子平时都是一副淡然从容模样,很少见过他情绪变化。这次小姐出事,主子如此失态,一场血雨腥风怕是避免不了。
只是,到底是谁下的手呢?小姐和杨侍卫从地道中进入丛林后,他们也连忙赶去保护。不过,却无法寻见两人的身影。后来觉察到丛林中的异样,有很多毒虫正在向着同一个方向移动。
他们心中大骇,一边传书主子,一边紧随寻找小姐。然后便发现有人在密林深处布阵,并且是最为阴险毒辣的毒瘴阵。心中想到,小姐可能就被困于其中,风纵暗卫拼死闯阵,但是每一个进入之人,却都悄无声息地消失。没有撕心裂肺的呼喊,没有一丝痛苦挣扎,风纵最精英的队员,好似泥牛入海豪无消息。
丝毫没有破阵之法,只好一个个队员继续跟进,最后终于有一位先前闯进的队员出来。只是他却完全疯了,身上没有一寸完好肌肤,面部表情极度扭曲,但他却不停地大笑,口中念叨着“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你是被迫的,我一直都相信”。
最后他们终于进入了那片丛林深处,不是他们有人破掉了此阵,而是这布阵之人撤开了罗网。一阵腥臭之气弥漫空气之中,丛林里面遍布同伴们的残肢白骨,上面到处是毒液腐蚀毒虫噬啮的痕迹。从他们的死亡姿势以及仅存的一些面部表情来看,众人不禁愣了,似乎是极度痛苦,又似极度欢愉。欢愉?众人的眉头紧皱,这真的是毒瘴阵吗?
而进入更深处,他们却是一无所获,别说是人,就是连一两只能爬动的小动物也没有见到。只有死亡般的寂静与阴森,笼罩着那片丛林,连吹进的风都带着几分冷意。
祝宇的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这样的结果连自己都觉得汗颜,还怎么向主子汇报?!难道小姐和杨侍卫逃了出去?在阵法启动之前,就已经逃离了这个地方?祝宇乐观地往好的方面想。只是,如果他们逃出去的话,负责前面路段接应的暗卫处,应该有消息传来。然而事实并不如此。
“队长!”前面有人喊道。
祝宇快速赶过去,“怎么?”
“你看,这个,是不是小姐的东西?好像有点眼熟。”一名暗卫指着草丛里的一枚小小的圆形饰物,疑惑地问。
祝宇的目光瞬间被此物吸引过去,一向冷静自如的他,现在竟有些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将草丛中的物件拾起,只见是一个小小的圆圈状银质饰品,上面隐隐沾着些许血迹,显得有点暗淡无光,如果不是他们查找的仔细,很可能就被遗忘在此了。
“队长?队长?”身边的一名暗卫看着祝宇的神色有点不对,出声提醒道。
然而祝宇只是愣愣地盯着那物件,丝毫没有回过神来的迹象。
“呀!那不是主子给小姐亲手制作的礼物吗?据说是叫什么‘戒指’。”围观过来的暗卫中有人惊讶地说道。
众人一惊,不觉倒抽一口冷气。如果此言为真,那么小姐他们很可能……
“不要妄下断言!马上带回去请主子确认。”祝宇回头冷冷地扫视众人一眼。
众人立刻噤声。
祝宇将那戒指用一块干净的布包起,放在贴身之处,离去之前命令众人继续在附近找寻小姐和杨侍卫的踪迹,不得懈怠。
“主子,银队传来消息,说在榆国百宜谷发现了一件东西,好像是小姐之物,请主子确认。”青衣人金琼边说边将一个小小的灰布包裹呈上。
莫翰接过,打开灰布包裹,里面是一个正方形的小盒子。这盒子看上去似铜非铜似铁非铁,开口处是一连串奇怪的凹凸形状。
金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是什么东西竟让祝宇动用风纵的玄盒送来。这玄盒是由风纵创建者莫翰所制造,专门用来放置风纵最高机密的文件。盒子的外壳非常坚硬,无论是刀砍剑削,还是火烧都不能将其损毁。这个盒子想要打开的话,需要将上面的20个不同的形状分别放置到准确的位置才可以打开,并且如果排列失败次数超过三次,盒子里面的机关会将内中所存放的文件全部损毁。
风纵金银铜铁四队队长手中分别持有两个,以备传送紧急秘密文件所用。这里面究竟放置了何物,需要用玄盒来保护呢?金琼快速思考着多种可能性。
莫翰手指在玄盒上轻轻移动,20个奇怪形状陆续移到不同位置。只听“啪”地一声,盒子自动打开。待看清其中之物时,莫翰本来就阴郁无比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持盒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金琼见此,心知不好,垂眸敛息,身子紧绷一动不敢动。
莫翰死死地盯着盒中之物看了许久,才稍稍回过神。“啪”地一声,玄盒被重新合上。莫翰在书桌旁边坐下,闭了眼沉思片刻。双眼再次睁开之时,碧蓝色的眸中无一丝波澜,看不清他此时的情绪。“这些人,彻查!”他修长的手指停在一张名单上。
金琼快速走近,将那张名单小心地拿起,扫视一眼,上面的内容了然于心。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退出房间。
莫翰将那张纸抓在手中,稍稍用力,它便化作粉末从指缝间飘落。碧蓝色的眼眸中,光芒一点点的冷下来,唇角轻挑,勾出一抹极轻的嘲讽之意。缓缓踱至窗前,浓浓的绿意映入眼帘。这个是一个万物欣欣向荣的季节,蓬勃的草木彰显出勃勃生机。
只是,如果她不在,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些人,最好祈祷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如果让他查出有一丝一缕联系,那自己绝对会让他们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微风拂面,一片树叶飘飘悠悠地落下。他轻轻闭了眼,阿琳,请你一定要平安!
蓦然睁开眼睛,莫翰一掌拍在一张椅子上。“哗啦啦”那张红木靠椅碎成无数段。
否则我真的怕自己会让整个天下为你陪葬!
【前一章一曲一诗分别是《驻马听·吹》白朴和《江上琴兴》常建。作者再多首诗词中斟酌了许久,觉得这两首的意境和气势与剧情最符合,亲们如果有更恰当的选择,可以告知足足。】
☆、第八十一章 某琳与某涟的角色扮演
好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好似闯进一个迷离幻境,好似经历一次生死轮回。床上的人儿,眉头紧蹙,丹唇紧抿,即使昏睡似乎也丝毫未得安歇。
明亮的阳光穿过纱窗,投射在她的身上,长而密的睫毛在眼底映出淡淡的弧形阴影。窗外一只彩蝶扇着翅膀,嗡嗡地擦着窗棂飞过。
床上人儿的睫毛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然后是一下,一下,又一下。
头好痛!她勉强睁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一阵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伸出手,攀附住所能触及的坚硬之物,她挣扎着起身。但是气力不足,身形一个不稳,便重重地摔在床上。
浑身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似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任由自己随意地躺着,脑中撕裂般的头痛阵阵袭来,撕裂了她仅存的意志。
“小姐,你醒了。”浑厚的嗓音在房间内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急迫但未有一丝凌乱的脚步声。
杨涟赶至床榻前,将她扶回床上躺好。然后起身端来早已熬好的药粥,一勺一勺小心地喂下。
朱琳神思恍惚,下意识艰难地进行吞咽的动作,只是吃进去的远没有流出来的多。
杨涟顺手拿过一条干净的手帕,擦拭掉残余。手法之熟练,让人瞠目,一看便知这样的事情他已经重复过多次。
几次吞咽之后,一种温暖而充实的感觉自胃部渐渐发散向全身。极度的困倦之感再次袭来,她晕晕乎乎地再次陷入昏睡。
杨涟将手中的药粥放下,让她躺好,掖了掖被子,眼中闪过一线温柔与欣慰之色。不觉轻舒一口气,终于还是等到她醒来了。
两日之后,朱琳已经可以下床活动。果然是命贱呢,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她不禁暗暗自嘲。
如果杨涟筒子听到她的心声,一定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完全不知道他们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她从地狱门口拉出来。
“小姐,吃药了。”杨涟端着药粥走向前来。
朱琳眯起眼睛看向他,这时的他,是忠厚沉稳的榆国大内第一高手。她依旧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沉默片刻,扶着墙站起身来。然后,接过杨涟手中的药粥,仰头一口气喝光。一股浓浓的苦涩药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朱琳舔了舔唇,将碗递给他,淡淡地说道,“谢谢。”而后转身,略有些费力地往房间走去。
“做你自己就好。”疏离而淡漠的声音从前面飘来。
杨涟怔住,端着药碗的手就那样停留在半空。目光移向她因为单薄而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做自己么?杨涟露出一丝苦笑,什么样的才是真正的自己,他似乎并不知晓。
“不想知道些什么吗?”杨涟神色渐渐冷了下来,有些玩味地说道。既然她认为这样才是真正的自己,那么他便去做也未尝不可。
朱琳的脚步一滞,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心头突然灵光一闪,回头紧紧盯着杨涟的眼睛。半晌沉沉道:“是你!”
杨涟了然地点点头,耸耸肩:“这么久才认出来,想当初我们初见时,你可是眼神热烈地想以身相许。”
朱琳瀑汗:“……”那是你一厢情愿好不好!再说自己还没找他算账呢,莫名其妙将她从陈王府中劫出,发现劫错撤走时还不忘把她打晕。
只是,朱琳心头一沉,忠厚老实的护卫,傲慢轻佻的黑衣人,以及此时冷漠自负的公羊涟兮,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真面目。
浓重的失落感袭来,果然,公羊涟兮才是真实的么?他终究是肩负着整个家族使命的公羊涟兮,不是那个无论什么危险都会挡在自己前面,不是那个会对自己说“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杨涟。
“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杨涟再次开口,声调中无一丝情感。
“不需要。”朱琳从失落中回过神,冷冷地答,抬步便要向前。
“记住,只有一个问题。”杨涟嘲弄似的提醒道。
朱琳脸色很是难看,紧抿了双唇,半晌回过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我的命是你救的吗?”
杨涟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眼中一丝黯然一闪而过,淡淡吐出两个字“不是。”
“呵!”朱琳一声轻笑,看向前方,毅然离开。他的行为她可以理解,作为一个陌生人也可以接受,但仅限于作为陌生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此事之后,再无关联。
为了他一句“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随口承诺,自己便被感动从而完全信任他,还真是幼稚的可以。朱琳嘴角扯出嘲讽的笑意。
并不是每个人说出的话都要兑现,别人对自己说过的话更是不可随意相信。莫翰为此事教育过自己多次,可她还是不长记性,吃了一堑,却不能长一智,让人唾弃。
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他才会记得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把每一句都当作一生的承诺;只有他才会把几乎一无所长的自己当作最珍爱的宝贝,细心呵护;只有他会在风雨来临之前,就为自己撑开一片安宁的天地;只有他才会是自己这一生的良人……
朱琳轻轻闭了眼,思念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千言万语涌在心头,却只化作一句话——翰,我想你!
因为毒瘴阵之事,昏迷加上恢复她已经耽搁了七八天的时间。韩业解毒之事更为急迫。虽然心中不愿再与杨涟有什么交集,但是鉴于作为革命本钱的身体很是不给力,只好继续让杨涟当保姆兼劳力。
只是两人之间多了几分客气的疏离,本来就不多的言语交流,变得更少了。朱琳每时每刻心中所想所为,只是尽快恢复身体,然后拿到六叶律,解了韩业之毒。
两日之后,在朱琳的强烈要求下,两人上路赶去充州。她醒来之后,发现他们不禁从毒瘴阵中逃脱,竟然还过了森林中那处最险恶的障碍。现在他们所处之地,是榆国和熠国边界附近的一个小山谷。这样稍稍争取了一小部分时间。
朱琳翻身上马,勉强稳住身形。接着便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筒,将它系在一只鸽子的腿上,然后双手一举,信鸽“扑棱棱”地飞走,不久变成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浪费。”杨涟打马前行,不屑地从口中挤出两个字。
也许吧。朱琳回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扬鞭紧随其后。
在她昏迷的这些日子,杨涟多次试着与莫翰取得联系,但每一次发出去的信息都如泥牛入海,毫无消息。他们遇到的对手足够高明,未能在百易林以毒瘴阵击杀两人,恐怕已是例外,现在想要与莫翰联系更是难如登天,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不过,有这样的敌人,莫翰在榆国怕是也疲于应付。
不过,因为与莫翰失去联系,他们无法获得关于六叶律的准确位置。现在朱琳只能按所知先去充州,然后到达西子湖畔,最后再想办法查询六叶律的下落。也许,到那时他们已经能从莫翰处得到准确消息也说不准。朱琳乐观地想。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高度警惕,尽量掩饰行踪,几乎是每到一处住宿,便换张脸换个身份,在张大娘处所学的易容术终于派上了用场。
虽有几个可疑之人,但是也没有出现兵戈相向之事,倒也算的上平静。可见这次阻碍他们之人,很可能是榆国的,所以他们出了榆国后才会变得相对安全些。朱琳心中揣测。
连续几天的强行赶路,本来就虚弱消瘦的身体,现在更是不堪,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脸色苍白,几乎无一丝血色。
所以,这一路朱琳扮演的都是伤病者角色,当然她本来也是伤病者。和杨涟两人,从父母双亡家贫出来讨生活,病倒在半路的兄妹,到出来寻亲,却被人骗去财物,娘子病了无钱医治的可怜小夫妻,甚至还有丈夫出去当兵,小娘子苦守在家,待到丈夫归来却发现娘子已积劳成疾的悲情故事,还有弟弟自小体弱多病,现在已病入膏肓,哥哥带他出来去某处以偿心愿等等。总之,这一路是靠拼演技和化妆技术过来的。
朱琳到了房间后,便如获大赦般各自找到位置休息。唉唉,对于一向演技不行的她,这活简直是要命。每演一场下来,她便累的几乎翻白眼。当然,身体虚弱也要占一方面。
而相较而言,杨涟就显得很淡定,在各角色之间游刃有余。见此朱琳在心中对杨涟的戒备又多一分,他远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墨斋 ≯
☆、第一百零一章 劫狱
【虫声新透绿窗纱】
齐恕忍着巨痛挣扎坐起身来,背靠在冰凉的墙上,费力地在身上几处点了|茓,稍稍止住伤口处不断涌出的血液。思及自己刚才的遭遇,心中一阵慌乱。爹爹齐明正被人污蔑通敌卖国,再加上贪污一事,证据确凿,迅速定罪。但是在定罪之后,自己却被拖出去动用私刑进行折磨。那么爹呢,还有娘亲、三位妹妹和小弟会怎样,他想都不敢想。
混蛋!齐恕一拳砸下,却因为受伤过重,无力而显得有些可笑。到底是谁陷害了爹,是谁又要如此的折磨于他们齐家?
任满是伤痕血污的身子慢慢滑到地上,他连最后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为什么要有此问呢?爹平日的所作所为他也不是不知,通敌卖国是不可能的,但贪污受贿几乎是尽人皆知。自己虽然几次三番劝阻,却对爹没有丝毫影响。自己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的,不是吗?这一切都是对齐家的报应吧。
牢房中的夜晚格外寂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齐恕似乎听不到其他的响动。看来自己还受到了“特殊”的待遇,被关到了重囚区。呵呵,他轻笑两声,通敌卖国的罪名,为什么不直接打入死牢呢?
突然,他瞳孔紧缩,星目内精光大盛。“哒哒哒”,虽是极轻的响动,但是练武之人耳目优于常人,何况此时周围如此安静,这响声听在齐恕耳中更为清晰。
悄悄闭上眼睛,凝神聚力。有人正朝这边赶来,从轻微的脚步声中可以听出,来者共有三人。只是距现在他所处的位置已是相当近了。自己伤的还真是不清。这么近才觉察到这响动。齐恕不觉有几分自嘲。
思索间,来者已经赶至牢房门外。只听得“啪”地一声轻响,牢门被打开。来者是三位身穿夜行衣之人。
“属下来迟,请大公子恕罪!”三人齐齐单膝跪在齐恕身旁。
“齐家适逢此大祸,丞相尚且无力自保,你们又能如何?诸位请起。”齐恕缓缓坐起说道。其中身材较为娇小一人连忙将他搀住。
“公子。是谁所为?”搀住齐恕之人,看到他满身的血污,愣了一下,恨恨出声。“敢伤公子之人,月即使拼了性命,也定当为你斩杀。”
齐恕轻轻摆手。淡淡地说道:“罢了,不过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
“公子。外面已经布置好,请速随属下出去。”另一人向前一步坚定地说。
“不,”齐恕轻叹一声,“皇上还未定夺,这样越狱而出,必将丞相通敌之名坐实,绝不可为。”
“公子。”月万分悲愤地说,“昨日圣旨已下。丞相已被定罪,诛三族,三日后行刑。”
齐恕将月推开,倚在墙壁之上,沉默片刻后开口,“虽说我们齐家对诸位有恩,但这些年你们也为齐家做了不少的事情,也算是偿了这恩情……”
“公子!”月急忙打断他的话。
“听我说完。”齐恕声音严厉几分。
月自知失言,稍稍低了头侍立一旁。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将小公子和三位小姐救出。然后带他们去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平常人的生活吧。拜托了!”齐恕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嘱咐道。
“小公子和三位小姐,丞相以及两位夫人处,属下皆已布置好,还请公子速速离开前去回合。只要属下有命在,就会保他们平安。”中间的一位黑衣人,沉稳地说道。
“辰,”齐恕轻笑道,“鬼宿的实力虽然很强,但要同时救下这么多人,却是不可能……”
辰抬头正要辩驳。
齐恕有些困难地摇摇头,神情变得严肃,“马上出去,布置救援小公子和三位小姐。”
外面隐隐传来嘈杂声,恐怕他们的人已经被发现。情况不妙。
“公子,这是丞相大人的命令。”辰语气一转,毋庸置疑。
“果然。”齐恕眯了眼了然于胸,极力压下不断上冲的血腥之气,他说道,“你们走吧,我不会出去的。去救小公子和三位小姐,然后带他们离开。”
“恕属下无礼!”辰突然向前一步,左手变刀,便要向齐恕脖颈袭去。
齐恕一凛,身形急闪。
这时左边的那人蓦地出手,一掌击下,齐恕顿时昏了过去。
杂乱的脚步声已经冲至牢房大门外。
左边那人将齐恕扛在肩膀上,和月、辰相视一眼,“走!”
牢门大开,大队士兵迅速开进。
“有人劫狱,抓住他们!不要放跑一个!”最前面官兵模样的人边冲边喊。
“哼!”月飞身而起,一把暗器洒出,前面的士兵立即倒下一片。
辰向前与她并肩,两人硬生生地在密密麻麻的士兵中间撕出一条血路。
后面的黑衣人带着齐恕紧跟,冲到牢外之时,月抛出一物。只听一声巨响,浓浓的白色烟雾模糊了士兵们的视线,等到他们看清之际,哪还有四人的踪迹。
“追!”
熠国皇宫
一位官员服饰的人急急忙忙地赶来,凌乱的脚步声惊奇夜宿的鸟儿,扑棱棱绕巢盘旋。
“三更半夜,孙大人如此慌张,所为何事?”一位明紫色衣袍的公子挡在了他的前面,似是疑惑万分地问。
“太子殿下,微臣有急事向皇上禀报。”孙祥屈身行礼,朗声答道。
“这么晚,父皇已经睡下。如果孙大人信得过本殿下,本殿下可以代为传达。”韩珣状似无意地说。
“不知太子殿下为何此时会在这里?”孙祥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恭敬地问道。
“哦,漫漫长夜,本殿下觉得很是无聊,出来随便走走,没想到竟然在这遇到孙大人。”韩珣一脸正经。如果阳伊儿此时在旁边的话,一定会在心中暗骂“这样的借口,太子殿下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脸皮厚到无耻啊”。
“太子殿下好兴致。”孙祥附和道,他心中已是万分焦急,脸上却还挂着笑意。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韩珣抬首看向天际,徐徐吟来。(阳伊儿:吟诗出来装文艺,太子殿下你还真能想得到。)
“好诗,太子殿下的才学非我等所能及啊。”孙祥微微皱眉,笑的有些勉强,“只是微臣有事要禀告皇上,暂时还不能全心赏这夜色。待微臣禀告之后,再来与殿下吟诗作对,不辜负这景色。”
“只顾着和孙大人谈论这月色,竟然忘记大人还有事在身。本殿下失礼了,希望没有耽误大人的事情。”韩珣说道。(阳伊儿:无耻,无耻啊!没看出来你还真能装。)
“太子殿下言重了。殿下有此等才学,实是我们熠国之大幸。”孙祥忙不迭地点着头。
韩珣微微一笑,“有孙大人此等栋梁之才,为熠国呕心沥血,才是熠国之福。”(阳伊儿:虚伪啊,虚伪的嘴脸。)
“殿下过奖了,为皇上分忧都是微臣份内之事。”孙祥额头隐隐有汗珠冒出,“微臣就不打扰殿下赏月,先告退。”
“孙大人,请。”韩珣优雅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孙祥行了一礼,然后快步向前走去,最后几乎都要变成逃也似的离开。
韩珣看着孙祥消失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下来。
这些时间,足够他逃脱。
【诗出自刘方平《月夜》】
☆、第一百零二章 齐恕VS秦肃
【他的声音冰冷如霜。】
一位绿衣佳人轻盈而来,眉目之间难掩担忧神色。她在一间院门前止步,欲向前推门,但却在纤手接近门的那刻停住,轻叹一声,便要转身离去。
“是月姐吗?”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很瘦弱的少年站在门内一旁。他脸色很是苍白,高挺的鼻,薄削的唇,给人一种明显的病态之感。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透底,像是未经世事的懵懂少年。
但如果提及他的名字,即使是鬼宿之人也会为之色变。作为鬼宿的四大护法之一,星的武功深不可测,即使是四大护法之首的辰,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但让众人最恐惧的并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手段,他刑讯拷问的手段,同时他也负责鬼宿情报的搜集。只要是落到他手中的人,从来没有撬不开口的,只要是让他出马的人,一定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他的手段不仅令敌人感到比死亡更甚的惧意,也让鬼宿众人不禁生出阴森森的恐怖。他是人间地狱的代名词。
月回头沉默地看向他。
“来看公子吗?”星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
“公子,好些了吗?”月轻声问道,眼眸中有种温柔的哀伤。
“还是老样子。”星耸了耸肩,看向院里黑黢黢的一片,裂开嘴粲然一笑,“不过,这样的公子我很喜欢。”
“星。”月的脸色有些难看。
“放心吧,月姐。公子会振作起来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星抬眸看向夜空,黑亮的瞳孔中映出繁星点点。
月没有说话。半晌轻轻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自从那日三人从牢中将齐恕强行劫出,待到他醒来已是三日之后,齐明正等人都已身首异处。
齐恕裹了一个黑色披风赶至刑场,映入眼帘的只有蜿蜒流动的鲜血,几乎盘布整个刑场。护法们很是紧张。生怕他失去理智冲进去。这样丞相和他们所有的努力与牺牲都会白费。然而,齐恕只是站在外围,静静地看着,感受不到他情绪的一丝波动。而后。他淡淡地说了句“葬了吧”,便转身回去。
自此,齐恕一言不发。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步不出。辰、月、曦三大护法接近房门之时,几乎能感受到公子浑身散发的冰冷气息。三人直接参与强行劫狱。心中有愧,于是看护公子的责任便落到了星的头上。
而后不久,他们又发现了公子的又一项异常,即从不掌灯,整个晚上从房间扩至整个院子皆是黑黢黢一片,里面也未有任何响动,让人有种身处坟墓的错觉。
一阵寒意袭来。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么?星抱着双肩。倚在门上,剑随意地挂在腰间。突然,他唇角划出弧度,眼眸睁大,点点灿烂的笑意满溢,衬得整个人在刹那间显得生动起来。等待,他很喜欢呢。
十日之后傍晚,房间里燃起了这段时间来的第一束光亮。一袭黑色长袍,面容遮在黑色连兜帽中,仿佛鬼魅一般的齐恕推开了房门,然后召集所有鬼宿众人,以秦肃之名接任门主之位。一向生活在黑暗中的鬼宿,在江湖中迅速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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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紧咬下唇,看向手中的信,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样的公子让自己有种莫名的恐慌,本来期望着公子对于三小姐能有一些与众不同,于是她便费尽所有力气关注三小姐的一举一动,以望可以用此来撼动公子。现在看来,这只是又是自己的幻想。
月将手中的信抓的如此之紧,以致几乎都要将它揉成一团。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起眸中的绝望,移步向外走去。
“呈上来。”房间中突然响起低沉的嗓音。
公子说话了!月眼中满是若狂的欣喜。
星展开眼,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手中的信抽出,然后有些无奈地指了指院门。
月收起笑意,抬步离开。
星看了看已变得皱巴巴的信,有些调皮地摇摇头,苍白的脸颊上晕出一丝血色。
齐恕盯着那张纸,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但自从他展开的那刻,他便无法将眼光从上面移开。
身形微动,房门大开,黑暗的气息铺天盖地。
双唇翕动,“目标,充州藏剑山庄!”
他的声音冰冷如霜。
好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好似闯进一个迷离幻境,好似经历一次生死轮回。床上的人儿,眉头紧蹙,丹唇紧抿,即使昏睡似乎也丝毫未得安歇。
明亮的阳光穿过纱窗,投射在她的身上,长而密的睫毛在眼底映出淡淡的弧形阴影。窗外一只彩蝶扇着翅膀,嗡嗡地擦着窗棂飞过。
床上人儿的睫毛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然后是一下,一下,又一下。
头好痛!她勉强睁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一阵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伸出手,攀附住所能触及的坚硬之物,她挣扎着起身。但是气力不足,身形一个不稳,便重重地摔在床上。
浑身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似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任由自己随意地躺着,脑中撕裂般的头痛阵阵袭来,撕裂了她仅存的意志。
“小姐,你醒了。”浑厚的嗓音在房间内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急迫但未有一丝凌乱的脚步声。
杨涟赶至床榻前,将她扶回床上躺好。然后起身端来早已熬好的药粥,一勺一勺小心地喂下。
朱琳神思恍惚,下意识艰难地进行吞咽的动作,只是吃进去的远没有流出来的多。
杨涟顺手拿过一条干净的手帕,擦拭掉残余。手法之熟练,让人瞠目,一看便知这样的事情他已经重复过多次。
几次吞咽之后,一种温暖而充实的感觉自胃部渐渐发散向全身。极度的困倦之感再次袭来,她晕晕乎乎地再次陷入昏睡。
杨涟将手中的药粥放下,让她躺好,掖了掖被子,眼中闪过一线温柔与欣慰之色。不觉轻舒一口气,终于还是等到她醒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误会
两日之后,朱琳已经可以下床活动。果然是命贱呢,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她不禁暗暗自嘲。
如果杨涟筒子听到她的心声,一定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完全不知道他们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她从地狱门口拉出来。
“小姐,吃药了。”杨涟端着药粥走向前来。
朱琳眯起眼睛看向他,这时的他,是忠厚沉稳的榆国大内第一高手。她依旧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沉默片刻,扶着墙站起身来。然后,接过杨涟手中的药粥,仰头一口气喝光。一股浓浓的苦涩药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朱琳舔了舔唇,将碗递给他,淡淡地说道,“谢谢。”而后转身,略有些费力地往房间走去。
“做你自己就好。”疏离而淡漠的声音从前面飘来。
杨涟怔住,端着药碗的手就那样停留在半空。目光移向她因为单薄而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做自己么?杨涟露出一丝苦笑,什么样的才是真正的自己,他似乎并不知晓。
“不想知道些什么吗?”杨涟神色渐渐冷了下来,有些玩味地说道。既然她认为这样才是真正的自己,那么他便去做也未尝不可。
朱琳的脚步一滞,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心头突然灵光一闪,回头紧紧盯着杨涟的眼睛。半晌沉沉道:“是你!”
杨涟了然地点点头,耸耸肩:“这么久才认出来,想当初我们初见时,你可是眼神热烈地想以身相许。”
朱琳瀑汗:“……”那是你一厢情愿好不好!再说自己还没找他算账呢,莫名其妙将她从陈王府中劫出。发现劫错撤走时还不忘把她打晕。
只是,朱琳心头一沉,忠厚老实的护卫,傲慢轻佻的黑衣人,以及此时冷漠自负的公羊涟兮,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真面目。
浓重的失落感袭来。果然。公羊涟兮才是真实的么?他终究是肩负着整个家族使命的公羊涟兮,不是那个无论什么危险都会挡在自己前面,不是那个会对自己说“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杨涟。
“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杨涟再次开口。声调中无一丝情感。
“不需要。”朱琳从失落中回过神,冷冷地答,抬步便要向前。
“记住。只有一个问题。”杨涟嘲弄似的提醒道。
朱琳脸色很是难看,紧抿了双唇,半晌回过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我的命是你救的吗?”
杨涟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眼中一丝黯然一闪而过,淡淡吐出两个字“不是。”
“呵!”朱琳一声轻笑,看向前方,毅然离开。他的行为她可以理解。作为一个陌生人也可以接受,但仅限于作为陌生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此事之后,再无关联。
为了他一句“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随口承诺,自己便被感动从而完全信任他,还真是幼稚的可以。朱琳嘴角扯出嘲讽的笑意。
并不是每个人说出的话都要兑现,别人对自己说过的话更是不可随意相信。莫翰为此事教育过自己多次,可她还是不长记性,吃了一堑,却不能长一智,让人唾弃。
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他才会记得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把每一句都当作一生的承诺;只有他才会把几乎一无所长的自己当作最珍爱的宝贝,细心呵护;只有他会在风雨来临之前,就为自己撑开一片安宁的天地;只有他才会是自己这一生的良人……
朱琳轻轻闭了眼,思念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千言万语涌在心头,却只化作一句话——翰,我想你!
因为毒瘴阵之事,昏迷加上恢复她已经耽搁了七八天的时间。韩业解毒之事更为急迫。虽然心中不愿再与杨涟有什么交集,但是鉴于作为革命本钱的身体很是不给力,只好继续让杨涟当保姆兼劳力。
只是两人之间多了几分客气的疏离,本来就不多的言语交流,变得更少了。朱琳每时每刻心中所想所为,只是尽快恢复身体,然后拿到六叶律,解了韩业之毒。
两日之后,在朱琳的强烈要求下,两人上路赶去充州。她醒来之后,发现他们不禁从毒瘴阵中逃脱,竟然还过了森林中那处最险恶的障碍。现在他们所处之地,是榆国和熠国边界附近的一个小山谷。这样稍稍争取了一小部分时间。
朱琳翻身上马,勉强稳住身形。接着便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筒,将它系在一只鸽子的腿上,然后双手一举,信鸽“扑棱棱”地飞走,不久变成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浪费。”杨涟打马前行,不屑地从口中挤出两个字。
也许吧。朱琳回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扬鞭紧随其后。
在她昏迷的这些日子,杨涟多次试着与莫翰取得联系,但每一次发出去的信息都如泥牛入海,毫无消息。他们遇到的对手足够高明,未能在百易林以毒瘴阵击杀两人,恐怕已是例外,现在想要与莫翰联系更是难如登天,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不过,有这样的敌人,莫翰在榆国怕是也疲于应付。
不过,因为与莫翰失去联系,他们无法获得关于六叶律的准确位置。现在朱琳只能按所知先去充州,然后到达西子湖畔,最后再想办法查询六叶律的下落。也许,到那时他们已经能从莫翰处得到准确消息也说不准。朱琳乐观地想。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高度警惕,尽量掩饰行踪,几乎是每到一处住宿,便换张脸换个身份,在张大娘处所学的易容术终于派上了用场。
虽有几个可疑之人,但是也没有出现兵戈相向之事,倒也算的上平静。可见这次阻碍他们之人,很可能是榆国的,所以他们出了榆国后才会变得相对安全些。朱琳心中揣测。
连续几天的强行赶路。本来就虚弱消瘦的身体,现在更是不堪,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脸色苍白,几乎无一丝血色。
所以,这一路朱琳扮演的都是伤病者角色,当然她本来也是伤病者。和杨涟两人。从父母双亡家贫出来讨生活。病倒在半路的兄妹,到出来寻亲,却被人骗去财物,娘子病了无钱医治的可怜小夫妻。甚至还有丈夫出去当兵,小娘子苦守在家,待到丈夫归来却发现娘子已积劳成疾的悲情故事。还有弟弟自小体弱多病,现在已病入膏肓,哥哥带他出来去某处以偿心愿等等。总之。这一路是靠拼演技和化妆技术过来的。
朱琳到了房间后,便如获大赦般各自找到位置休息。唉唉,对于一向演技不行的她,这活简直是要命。每演一场下来,她便累的几乎翻白眼。当然,身体虚弱也要占一方面。而相较而言,杨涟就显得很淡定。在各角色之间游刃有余。见此朱琳在心中对杨涟的戒备又多一分,他远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公子。过了前面驿站就是充州城了。”杨涟策马近前,对这车内的人说道。现在他们两人的身份是病弱公子和贴身侍卫。
“知道了。”马车内传来低低的回应。
杨涟下马,将车帘掀开,轻扶着朱琳走下马车,然后将钱付给车夫。那车夫接过沉甸甸的银子,心中简直乐开了花,这些少说也有一两银子。只那样短短一段路,便得到如此丰厚的报酬,今天真是走运。
不理会车夫的千恩万谢,杨涟回到朱琳身后,恪尽职守。
高高的城墙,暗红的城门,正中间刻着“充州”两个大字,很有几分气势。城门两边各站着一名守卫,城门中陆续有人进进出出。
朱琳将目光收回,迈步向前走去。杨涟紧紧相随,做好一名侍卫的职责。
宽阔的街道两旁是叫卖的小贩和林立的各种店铺,街上是来往的行人。喧哗与热闹充斥着整条街道。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
朱琳边走,边略显好奇地四处观望。这里少了阳城的一种厚重大气,多了一分江南的秀丽小巧,与栖汀相较,多了一份明媚,少了一份湿润。相同的只有热闹,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喧哗。
“公子。”杨涟在身后低声喊道。
朱琳皱了皱眉,回过头,有些不耐烦地看向他。
“有点不对。”杨涟面上浮上一层疑惑的表情,不等朱琳询问,接着解释道,“充州地处东南沿海一带,商业贸易很是发达。充州城更是各地甚至是各国商人主要聚集之处。”
朱琳看着他,思虑了片刻,问道:“所以呢?”
“啊?”这一刻,杨涟有些崩溃。他迅速恢复平静,说道,“你不觉得现在的充州城,太像一座普通小城了吗?”
听闻此言,朱琳转过头重新审视充州城。作为繁华的沿海商业中心,它的确有点怪异。两边店铺虽然足够豪华与气派,但是仔细瞧去,内中确实很冷清,街上往来的多是小商小贩。各国商人更是谈不上。
难道是充州城没落了?朱琳心想。“你怎么看?”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朱琳只好很是勉强地求助杨涟。
“不知道。”杨涟面无表情地答。
切,刚才说的头头是道,还以为他发现个中原因,有什么惊天发现呢。谁知跟自己一样,见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朱琳腹诽道。
“我们尽量小心点。”朱琳掩饰起不屑之意,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是不错的。再说她目前最重要的目标是赶快找到六叶律,解韩业之毒,其他事情暂时缓缓。
说话之间,隆隆的马蹄声传来,一道冲天的烟尘迤逦而来。城内之人见此,目露惊恐之色,急忙往街道两边躲去。
朱琳一愣,这些人的表现让她想起一个词“惊弓之鸟”。到底是什么人,竟让众人害怕到如此地步。她微微眯起双眼,唇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马匹踏进充州城,城门两边的守卫不是上去阻拦,而是如其他人一般退到一边,连头都不敢抬。
这队人马有十几人,为首的却是一位白面书生模样的青年。他骑一匹浑身黑亮毛发的高头大马,旁边马上是一位魁梧的大汉,手持一把白亮亮的大刀。他们的脸上皆现出兴奋的神情,仿佛即将进行一场狂欢。
看着丝毫没有任何躲闪意思的朱琳,杨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他家“公子”又要意气用事,管一管这闲事了。
在马匹冲到朱琳和杨涟身边之时,只听得“吁”地一喝,为首的书生青年将缰绳猛地拉起,那马长嘶一声,硬生生地在他们身前停住。其余人马唯书生青年马首是瞻,也急急停下马来。
“你是何人,竟敢挡我们少爷的路?”旁边的那位魁梧大汉,恶声恶气地说。
朱琳看着那位大汉,使劲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都要憋出内伤来了。竟然是他!
☆、第一百零四章 有朋远来
她没事的时候设想过,回到熠国她与他们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再见。现在却发现人生果然是处处充满意外,想象力神马的都弱爆了。
元康?!朱琳的眉头拧成一团,觉得事情有点超出自己的瞬间接受能力。这位魁梧大汉,方额浓眉,黑红脸膛,“长着”浓密的络腮胡须,一双眼睛瞪的大大,很是一副凶神恶煞。但是,这只是对于陌生人,或者说是他们两边的那些商贩们而言。作为他的熟人、好朋友和同窗,元康此时的模样未免有些好笑。凶神恶煞装的也很不到位,只是凭着自己身体的强壮和大嗓门,来吓唬不知情的人。
“哦。”好容易拿出一副严肃巴巴的模样,朱琳却发现自己只能简单的发出一个单音。
“那还不赶快闪开!”元康狠狠瞪过去,同时示威似的晃了晃手中的大刀。
啊,受不了!这场面让人保持严肃简直太困难了。朱琳将头稍稍低下,强行抑制蔓延的笑意,生生把一张苍白的小脸,憋得通红。
杨涟有点不明所以,难道公子并不是故意要拦下这些人的,她不是要Сhā手这事?但是这样不进不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元康有点郁闷,这人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们,但是却又不像以前所遇之人,嚣张地向他们挑战。眼前的少年,单薄瘦弱,呼吸紊乱,面色潮红,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但却给人一种莫名的熟悉和安心感,他们见过吗?元康心里开始打鼓。
“不得无礼!”书生青年呵斥道,看向朱琳和元康,将手一拱,客气地说。“家人没有见过世面,还请两位见谅。相见即是缘分,可否请二位到寒舍一叙?”
朱琳这时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位书生身上,不觉又是一怔。楚子敬何时转业做起如此豪放的勾当了?那书生与朱琳相视,也是微怔。
某琳扬了扬眉,心情不觉好了一分。因为从目前看。楚子敬没有认出自己,看来这一路来和杨涟一唱一和,别的倒没什么易容术倒是提高了不少。
不过元康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为什么要装成恶霸打手呢?他如此谦和的态度是怎么回事。难道相信他会对她与杨涟一见如故,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朱琳心中瞬间冒出了许多问题,她这段时间一直很虚弱的小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少爷。跟他们啰嗦什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后面一位较为瘦小的青年,向前不耐烦地说道。
“对。我们……”
“对什么对,你们才啰嗦呢!哼!”朱琳一口打断元康的话,虽然说的是你们,但眼睛却盯着元康。没认出自己也就算了,还在这煽风点火,真是气死她了。待会不把他打得满脸开花,就诅咒旁边的小白脸喝水呛到。出门被狗咬。呃,话说这因果关系微微有点不对啊。
元康倏咚一下傻掉了。这是什么情况?!
杨涟头顶多只乌鸦飞过,这算什么情况?!听着好像在怄气的样子。
就在双方石化之际,整齐的跑步声从街道一处传来,还夹杂着叮当的金属相击声、马蹄声。
那队人马瞬间警觉起来,将武器紧紧握在手中,似乎随时准备战斗。只有那位书生青年和元康神色不变,前者仍保持着温和儒雅的神色,后者则是不时困惑地看向朱琳。朱琳把头扭向一边,生闷气不鸟他。
两列整整齐齐的衙役出现在街道的对面,为首的是一位骑在马上身穿官袍的充州令。只见他神情锐气,面色冷峻,淡淡地扫视一眼对面的那对人马,几分不屑。
见此,两边的人群将头放得更低,身子尽量向后靠,街道上中间空荡荡的一段,很是扎眼。
“陈兄,好久不见。”楚子敬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屈了屈身,算是作礼。
“好久不见?依我看不如不见得好。”陈甫面无表情地说。
“呵,陈兄真会说笑。”楚子敬自动曲解对方的意思。
“我从不说笑。”陈甫说的很坚决很缓慢。
“这句话就很像说笑。”楚子敬玩弄着手中的马鞭,笑容渐渐冷下来。
整个街道的气氛很是压抑,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朱琳和杨涟四目相视,而后又略显尴尬地别开目光。但彼此的意思已传达明确。这两队人马之间的恩怨,他们可不想掺合。就算是帮,他们也只会帮元康一人。
正在两人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即将成为战场的区域挪开时,楚子敬突然出声,相当地客气,“两位受惊了,还请后面等候,待……”
话未说完,便被对方极速射来的一直冷箭打断。楚子敬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慌忙拉开朱琳,但却未能完全避开,“嗖”地一下,带着极强的气势从朱琳头顶擦过。
果然,这人不那么简单。杨涟斜瞥一眼他,脸色阴沉。这笔账等会再与他算,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
某琳怒:楚子敬你这厮,到哪都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那支冷箭好巧不巧穿过朱琳头上的束冠,时间静止了两秒。只听得“咔嚓”一声极小的响动,束冠裂为两半,滑落在地,“哐当,哐当”,声音在一片静寂中如此清晰。
“混了个蛋,老虎不发威你当本大爷是,病,猫,啊。”元康之事她已是相当愤怒,刚才楚子敬强行将他们绑定一起,更是让她火大,现在竟然还有人将冷箭射到她头上,气死本小姐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暴走!
只是当她愤怒地转身,看到那放箭之人时,后面的话便成了一卡一卡蹦出来,因愤怒而高涨的气势顿时蔫了,只剩下仰望苍天,无语苦笑。果然故人天天有,今天特别多啊。
那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朱琳阳曲书院的同窗兼学长——陈甫。半年未见,虽说穿了一身官袍,目光也比之前更为冷冽,但是那人是货真价实的陈甫,绝不会有错。
看来出门之前要查查黄历,今天是撞到了哪路大神,元康没认出来也就算了,但是陈甫这厮一箭射过来,虽是没伤到自己,但却让她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女儿身也被发现,让人郁闷到吐血。
朱琳与陈甫两人对视三秒钟,时间静止。然后,朱琳从嘴角抽搐成功升至全身抽搐。陈甫脸上的淡漠无表情,终于维持不下去,他目光极其复杂地盯着她,似乎又惊又喜,当然,看在朱琳眼中是惊多于喜;又惭愧又愤恨,惭愧的是对朱琳,愤恨应该是对方那拨人。陈甫认出了她。
故人相见,本来这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只是在这个场合在此场景,真是万般的……不合适啊。
“好,好久不见。”陈甫稍稍别过头,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色。这一刻,众衙役的注意力“唰”地全集中在他们大人身上,因为他们终于在大人脸上看到了其他的表情。今天真的是个值得八卦的日子,让那些请假没来的同僚们,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吧。哇咔咔!
“不如不见得好。”朱琳回过神,沉着脸答道。
自己刚说过的话,被人马上拿来堵自己,陈甫更加尬尴。手中的弓箭成了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故人,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他大概从来没有这么无措过。
双方人马看着这个诡异的情况,各种猜测在脑中形成,如果不是目前的状况不适合讨论,否则就凭着广大民众丰富的想象力和强烈的八卦精神,关于元康、楚子敬、朱琳和陈甫四人的恩怨版本集合在一起,估计就够撑起一期《风华录》。
陈甫犹豫了一下,挥手制止想要阻止他的一位下属,一跃跳下马,就要准备走过来。朱琳虽然郁闷and气愤,但是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是能分得清。虽然搞不清陈甫和元康之间是怎么回事,但陈甫就这么走过来,对方虎视眈眈,无异于将他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算了,鉴于他也没看到她,箭射到自己某敬也要负很大责任,并且还在双方对视的刹那他便认出自己,远比元康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二货要让人顺眼一些。这事就不跟他计较了。
朱琳在心中,三下五除二迅速扯平和陈甫的恩怨,淡淡地开口,“大人还是止步的好,我等一介草民不敢劳陈大人大驾。”
陈甫脸上一囧,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她的语气虽然是不屑,但意思很明显不计较刚才之事。
朱琳瞪了一眼杨涟,他会意。拉过朱琳,就往陈甫阵营中掠去。虽然元康和陈甫都是自己人,但是某敬却是不好对付,相较之下,还是陈甫更靠谱一些。
某敬见此,便要动手强行留住他们。杨涟身形微动,以攻为守,直取他要害。某敬大惊,杨涟的速度太快,自己根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一出手便知自己是留不住他们了。
某敬哀怨:为毛我每次出手,对方都是无敌状态?
他虽然看出杨涟是高手,但是却没想到他的实力高到如此地步,要是能为己方所用,倒是多出一个有力臂膀。
其他人在后面,没有看清某敬与杨涟之间的过招,但元康看得很清楚,低吼一声,举刀便要冲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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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红颜祸水
朱琳冷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夺下一条长鞭,在空中虚划一圈,“唰”地击在最近的一棵大树上,树叶簌簌而落。
元康举着大刀,招式再也挥不下去。这一式鞭法,只有一个人会。此人的独创鞭法,在阳曲书院以华而不实著称,目前似乎只有在那次测试时,被用到肖东风身上多次。转过头,仔细察看她,面容虽是大不相同,但身形以及眉目间的神情不是朱琳是谁。
他现在完全能体会刚才陈甫同学的尴尬了。
就这元康出神之际,杨涟拦腰抱起朱琳,几个起伏,便落在了众衙役的面前。
某敬抬手正要说什么,但元康却一把止住,然后万分汗颜地看向朱琳。
朱琳不屑地瞥他一眼,眼光扫过落在一家客栈的门楣上,然后眨了眨眼睛。
元康会意,裂开嘴笑了笑。回转身,对着后面的一队人马,说了声,“走。”众人立刻闪开一条道路,元康一马当先,楚子敬紧随其后,犹如来时一般,马蹄奔腾,烟尘纷飞,疾驶而去。
元康称楚子敬作少爷,但从现在看来事实并不如此吧。朱琳皱着眉头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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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朱琳两人随着陈甫,进了充州府衙。落座后,郁闷地问道。元康和陈甫,在阳曲书院时虽然有些不对付,陈甫看不上元康的头脑简单,元康也看不过陈甫的孤傲清高。但还不至于相互为敌。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道不同不相为谋。”陈甫已恢复为原来的样子,简短地答。
朱琳心知他不愿多说此事,便也不再继续问下去。
“充州原来不是这样的吧。”杨涟抱着剑站在朱琳身后,突然问道。
“充州原来当然不是这样的。”一位典吏模样的人走进来,缓缓说道。“原来的充州城。作为东南沿海的通商港口,是各国商人聚集之地,繁华热闹没有几处可比。只是自从那祸水得宠后,为所欲为。搅乱我上熠的安宁,掩袖工馋,残害忠良。秽乱春宫。更有一些小人借此机会,钻营阿附,意图乱我上熠朝纲。大人不愿媚于妖妇。不屑与此等小人为伍,故遭排斥。那刚才之人正是朝廷上两位佞臣之兄弟,每日来充州城滋事生非,横行无忌。将各地商人强行赶出,并让商铺每月缴纳一定的钱财,把一个充州城搞得乌烟瘴气。大人虽有除贼之心,但苦无除贼之力。只能尽自己的一点薄力尽量保充州百姓一方安定。”
朱琳听闻此言,眉头皱都要拧出水来了。难道熠国半年多的时间。就已经变了天?她记得在阳城之时,熠皇并不是一个昏庸君王,更没有听闻因宠幸哪位妃子而荒乱朝政,又何来祸水一说?难道是自己当时没有发现,阳城只不过是一派粉饰的太平,但如果这样,又怎么会没从莫翰处得知一丝一毫,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她脑中一片混乱,各种匪夷所思相携而来。才离开这短短时间,变化如此之大,真是“日新月异”啊。
不过……
朱琳眸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位典吏,这人似乎有些眼熟。但她马上将此想法驱逐出去。现在这眼光还真是不能相信,怎么看谁都觉得熟悉。她压下心中疑惑,挑了一抹浅笑说道,“这位大人还真是信得过草民,如此坦言相告,不怕我们将你此番话告知他人吗?那样,大人可就危险了。”
“陈大人的朋友,沈某当然信得过。”典吏神色肃然,“再者,妖妇奸人当道,我辈早已不堪其辱,若是流血可正朝纲,沈某万死不辞。”
呃……碰到一个如此忠义之士,朱琳还真觉得,怎么说呢,开了眼吧。但是,唉唉,我又不是你们朝廷之人,这些义正言辞的话跟我讲了,估计就和打水漂没啥两样。自己穿越来又不是给你们清君侧保国昌的,当然更重要的是自己没那能力。
再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不是熠皇被美色眯了眼,宠爱过度,也不会出现美色乱国之事。不责怪那个应负主要责任昏庸的皇帝,倒只来怪红颜祸水,将责任推在一个女人身上,悄悄鄙夷之。不过,这沈大人也是一片忠心,自己就先不要打击他了。
脑子迅速转过几圈之后,朱琳整理一下心情,恳切地说,“沈大人此言差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要动不动就提死不死的,你们这些人没有命在,怎么去正朝纲?!”朱琳深深觉得自己其他事情做不了,但劝导这位沈大人珍爱生命,还是义不容辞的。
只见这位沈大人盯着朱琳看了片刻,然后深深一揖,说道:“姑娘所言极是,沈某受教。”
咳咳,这么大的礼,自己可当不起。朱琳忙向前一步,想要扶起这位大人。
但杨涟却是先她一步,淡淡地说:“沈大人言重了,我等草民不敢受大人如此大的礼。只希望大人可以早日惩奸除恶,也是我们小民之福。”
朱琳白了他一眼。话虽说的不错,但是杨涟的态度却是倨傲不恭,甚至还带着几丝嘲讽。
那位沈大人却是不以为意,满目肃然。
“哎,对了,那位祸水美人是哪位?”朱琳的八卦之心被点燃,能在半年时间把熠皇迷得神魂颠倒,一定美艳非常,手段非常,非常人所能及。
“阳氏贵妃……”沈大人咬牙切齿地说,似乎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
“什么人?!”杨涟和陈甫同时出声,飞身追了出去。那位沈大人也跟着出去。只有朱琳一人安闲地坐着,杨涟比自己功夫高多了,自己去也是拖后腿。
只是,外面有人,自己怎么没有察觉?杨涟也就算了,那货功夫远比自己高,怎么陈甫现在也达到如此修为?在阳曲书院时,两人曾经相差甚远,但是后来朱琳狠命努力,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于自己这半年来,在榆国过得太安逸,谈恋爱误学习,原来在哪个时代哪个地方都是真理啊。“都是莫翰的错,”朱琳拿出一个小人小声嘀咕着,“我戳,我戳,我戳戳戳。”
不一会,杨涟和陈甫相继回来。不过,两人的神色有点不太对劲。
“没追上?”朱琳试探地问,因为考虑到两位男性的自尊。
杨涟点点头,陈甫不作声,算是默认。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朱琳有些担心,他们刚才说的可都是敏感话题。
杨涟摇摇头,陈甫继续沉默。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没追上也没看清,但是也不至于如此的萎靡不振,出了事要想办法解决才是。
“静观其变。”杨涟不咸不淡地吐出四个字。
朱琳脸黑了黑,你公羊大爷的,这是什么态度?!他们俩可以一走了之,再说现在他们也是易容过的,出了这门再换张脸,那人还认得出?但是陈甫和沈大人不一样,他们的身份这么明显,对方闭着眼睛也能找出他们。她怎能安心置他们于危险之中呢?
“哼!想不出办法,你就留在这保护他们。”朱琳横飞杨涟一眼,算盘不要打这么好。
“不用,应该是林子恭派来的小喽啰。”陈甫目光微闪,说道。
“派来的小喽啰?”这样的理由都能说得出来,陈学长脑子进水了吧,朱琳望着屋顶直翻白眼。好吧,先不说陈甫的功夫如何,就说杨涟这货,怎么说也是榆国大内第一高手,连一个小喽啰都追不到,也太扯淡了。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陈甫转开话题,问道。
“呃……”陈甫这么一问,朱琳瞬间想起自己这次是身负重任。但是六叶律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无法和莫翰取得联系,六叶律的具体位置不能得知。如果单靠她和杨涟两人寻找,时间又来不及。让陈甫帮忙貌似是个不错的方法,首先自己信得过他,其次他毕竟做过半年充州令,对此地较熟。再者,他手下还有那么多号人,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我这次来,是要找一样东西。”朱琳想了片刻,犹豫着开口,“六叶律,你知道吗?”
“六叶律?”陈甫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你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朱琳大喜过望,一双黑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神采闪耀地盯着陈甫。
陈甫被看的有点不自在,稍稍转身,答道:“我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朱琳心中一跳,转折神马的最讨厌了,千万不要是坏消息。
陈甫将目光放向窗外,回道:“它在藏剑山庄,是山庄的三件奇物之一,据传可解百毒。”
“……”名声这么大,怪不得陈甫会知道。这么说来,自己之前对找不到它的担心全是多余的,照这情况随便找个人貌似都知道。
“众人所知的不过是藏剑山庄有三件奇物,并不知它们的具体位置。”陈甫似是猜到朱琳心中所想,补充道。
“……”朱琳眼巴巴地看着陈甫,你这水平和我有神马区别。
☆、第一百零六章 六叶律(一)
“……”朱琳眼巴巴地看着陈甫,无语,无语到抓狂啊。
看来今年真是和故人犯冲啊,有空的时候一定要找个算命先生给自己破破霉运。
藏剑山庄?唉唉,话说这不是那位叶凉同学的地盘么?在阳曲书院的时候,某琳和某凉就不对盘,想起她还曾嘲笑“藏剑顶个鸟用”,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某琳万分沉痛:嘴贱应该果断撕嘴,她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呢?想当初,就是因为嘴贱议论唐门少主,导致现在都对唐墨有些怕怕的。
某琳看向某涟:可是这厮嘴也很贱呢,为什么他就没有遭报应?为什么,为什么……
某涟扬了扬眉:嘴贱就罢了,重要的是你还这么衰,神都救不了你啊。
某琳郁闷啊,那个整日目中无人只知道望天的鸟人……
要是知道自己有这么急求于他的这一天,她才不会去惹这个傲气并且记仇的主。况且这次要拿的还是人家山庄的三件奇物之一,就叶凉那气量,八成会借此机会狠狠报复自己。不过,更担心的是,万一他死活不给怎办呢?
“那个,小姐,不一定非得让他给。”杨涟见朱琳此状,大致明白各种情况。
“你的意思是,偷?”朱琳不禁眼前一亮。自己真是思维僵化,为什么一定要他心甘情愿奉送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陈甫只是装作没听到两人所说,面色沉静地思考事情。
六叶律的事情有了着落,朱琳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无论怎么说现在距解毒成功又近了一步。
“莫翰将她保护的很好,看来她还不什么都不知道。”朱琳和杨涟退出房间后。那位沈大人缓缓踱进来,说道。
“为什么要告诉她?”陈甫面上隐隐有压抑的怒气。
“这不像你。”沈大人走近,在陈甫肩上轻轻拍了拍,答非所问。
“……”
“阳贵妃之事,既然回了熠国,她早晚都会知晓。现在给她透露一二。不过是想提个醒。让她有些心理准备,看清她那位好姐妹的真面目,也好做出选择。”沈大人波澜不惊地说,顿了片刻。继续道,“窗外之人是子虚乌有吧,不过那个侍卫很不简单。要小心。”
“不,刚才真的有人。气息隐藏的很好,是位高手。连我都没有发现。”陈甫神色凝重,“你准备何时回去?”
“后天吧,事情也办的差不多,豫州那边还等着我。有朱琳在,元康他们不会轻易动手。”沈大人踱至房间正中,把手放在脸侧悉悉索索一阵,只见一个人皮面具从他脸上被揭下来。清俊儒雅的面容呈现出来。如果朱琳在此,必定要惊讶地一口可以塞个鸡蛋。因为此人不是别人。也是他们旧时同窗,和陈甫一起上任豫州令的学长刘仲文。
“陈王,可好?”陈甫沉默片刻,问道。
“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中,不会有事。”刘仲文拍了拍陈甫的肩膀,以示安心。
朱琳婉拒了陈甫让他们留宿充州府衙的提议,和杨涟沉默着地来到街道上的一家客栈。因为之前他们在众人面前很不低调地露了脸,虽说那时多数人都是低头看地,但谁能保证当时没有人偷偷看过他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妙。所以出府衙时,朱琳只好将两人的面容再次进行改变,并换了一身衣服,扮作兄妹。
这夜三更时分,朱琳房间窗口,突然传来几声低低的猫叫声。片刻之后,沉沉的夜再次恢复它的寂静。不过这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窗口处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随后这扇窗户被悄悄打开。一位身材魁梧的黑衣人飘然而落,身形之轻巧完全与体型呈反比。
这黑衣人小心地走近床边,而后俯身贴向床上之人。朱琳此时正睡得像死猪一样,完全不知晓目前的状况。
“下雨了!”元康在朱琳耳边一声低吼,犹如闷雷。
“啊?”朱琳一惊坐起。
元康上身迅速后倾,这才避免两人“亲密接触”。哎哎,和以前一模一样,这半年也没多少进步嘛。元康想,心中稍稍有些平衡。
“大哥,麻烦你下次喊声小一些。”朱琳兀自捂着被惊的颤抖的小心肝,埋怨道。
“还说呢,你不是让我三更来的么?怎么自己倒先睡着了,我在外面发信号你也没反应。”元康黑着脸,控诉某女的罪行。当然,由于满室黑暗的缘故,元康像煤炭一样的脸色完全没能给对方造成任何不适。
“我让你三更来,可没说自己要一直等着。这些天都要累死了,谁有精力半夜不睡,恭候你元二公子。”朱琳理直气壮地反驳,“再说不是给你留了窗户么?”
“睡觉还不关窗户,万一有坏人进来那不是很危险?”提及此事,元康怒火更甚一层。
“诶哟,这么久不见,大哥你其他不见长,脾气和胆子倒长了不少,啊——”朱琳柳眉倒竖,最后一个“啊”字,千回百转,意味深长。
元康一听,知她还在对白天之事生气,气势蹭蹭地往下落,拖拉着脑袋,结结巴巴地解释:“那个,那个我今天,真的不是故意。要知道是你,我元康绝对不,不会那样。”
“算了,”朱琳摆摆手,这位一根筋的大哥哪能跟陈甫那种优秀毕业生的能力相比,“对了,你和陈甫是怎么回事,竟到兵戎相见的地步?你怎么会跟楚子敬扯到一起?”虽然两人在阳曲书院时,貌似就扯到了一起,还一块欺负自己这个新生来着。
“各为其主而已,这种事情阿琳你就别搀和进来了。”元康难得思考过才回答,“大哥让我暂时跟在他手下办事的。”
某琳心中暗叹,阳曲书院果真名不虚传,人才济济。自己才刚进入熠国,就遇到这么多同窗,真想感慨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能不识君”。呃,虽然有些识还不如不识呢。
“你大哥,元复?”朱琳脑子转了半圈,终于发现另一个重点。
“嗯。”元康点点头。
元复怎么又冒出来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朱琳顿时有种脑细胞不够用的感觉。话说今天一整天貌似脑细胞都不怎么够用。
“元康,这半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觉得到处怪怪的。”朱琳轻蹙了眉头。
“有吗?”元康摸着脑袋憨厚一笑,“事情发生了好多,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些。对了,你这次来充州为了何事?莫翰怎么没跟你在一起,那个跟你在一起的又是什么人?”
☆、第一百零七章 六叶律(二)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莫翰有事脱不开身,和我一起的算是途中负责我安全的侍卫。至于所为何事,秘密哟。”朱琳一脸神秘兮兮。
“回来就好,没事就好。”元康声音突然转低,“我在阳城时,听说你们在途中遇到追杀,受了重伤掉下悬崖,真是吓死我啦。还好,你们都平安没事。”
“哎,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强。再说又不是第一次从悬崖上掉下去过,估计再掉几次都可以写一部落崖逃生秘籍了。”朱琳晃着手指,自得道。
元康又是一阵傻笑,“阿琳,你真厉害!”
“……”他还真信,朱琳满头黑线。咳咳,自己怎么能忘记这位同学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特征呢。
“那个,你们今天一副打家劫舍的样子,是想闹哪样啊?”朱琳轻点着额角问,疑问太多,思绪太乱,她只能想到哪问哪。
“不是,你想的那样。”元康有些局促地解释,“我们不是打家劫舍,只是想弄乱城中的秩序,让陈甫尽快离开。从来没有伤害过城中的居民,只是稍微,吓吓他们而已。”
“为什么要让陈甫离开?”头貌似更痛了,朱琳揉着太阳|茓问。
“不知道,林大哥是这么说的。”元康答。
“林子恭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那小白脸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满肚子坏水。下次再让她见到,非得打得他满地找牙。
“他跟大哥交情不错,对人也很好。阿琳,你不喜欢他?”元康踟蹰着。说出最后一句。
“你喜欢他啊?”朱琳翻着白眼。
“嗯。”元康郑重地点点头,然后加上一句,“林大哥说白天的事情有些误会,你们不要在意。”
头顶无数乌鸦飞过。元康小同学没救了。只是……
“什么?你说‘林大哥说’,他知道你今晚要来?”朱琳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元康这厮不会如此缺心眼吧。
“我没告诉他。我是偷偷跑来见你的。”元康拍拍胸脯说。“我也没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他已经起了疑。阿琳,林大哥是个好人。”
“嗯嗯,他是好人。哪天有空给他发张好人卡哈。”朱琳“语重心长”地提议。
“好人卡?真的需要发吗?”元康从善如流。
“……”来道闪电劈死她吧!
跟元康同学的一番交流下来。朱琳只感觉天雷滚滚,雷死她了。若不是心理承受能力无比强大,估计她今晚就直接挂在这了。她从心底深深怀疑。元康被那小白脸洗脑,然后过来杀人于无形。
送走元康之后,朱琳身心疲惫。倒头便睡。这一路上,别的没学会,但抓紧一切时间休息倒是学得挺快。
第二日,揉着惺忪的睡眼,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下来。然后推开窗户,深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灿烂的阳光瞬间涌进来。
“啊——”朱琳一声惊叫。
“怎么?”杨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她的房间内。
“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朱琳颤抖着手指。指着外面高高升起的太阳问道。
“快到午时了。”杨涟面无表情的说。
“什么?你怎么不叫醒我?”朱琳悲愤地控诉道。
“叫过了,你不醒。”杨涟将剑往肩上一靠,一脸无辜。→文·冇·人·冇·书·冇·屋←
“……”鲁迅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片刻后,朱琳选择在沉默中灭亡。爆发又能怎样,逞一时口舌之快,最后也会让他变本加厉地讨回来,这厮也是个睚眦必报的鸟。打又打不过,现在自己的安全还要靠他来维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忍!
迅速收拾好,两人去了充州府衙,去找陈甫。当然,见这位学长倒不是目的,而是希望他能提供一些关于藏剑山庄的资料。孙子曰,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至于为什么会相信陈甫不会将他们出卖,第一是朱琳作为女人的直觉;第二是藏剑山庄跟陈甫又没毛关系,陈甫和叶凉,一冷冽一孤傲,更是无甚交集;第三是这位学长昨天刚向她放过冷箭,现在要他还个人情应该没问题吧;第四是陈甫为人孤高自诩,暗地告密是决不屑于做的。
是夜,朱琳以保护陈甫和沈大人的名义,将杨涟留在崇州府衙。自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以及那次露出蔑视众生的真面目后,朱琳便觉得此人非常之不可信。莫翰挑选的人,她当然信得过,只是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之后,万事还是小心为妙。六叶律之事,只能亲力亲为。
按照计划,待到天色一片黢黑,朱琳换上夜行衣,悄然出行。
这次只是先去探探藏剑山庄的守卫情况以及地形,同时查明六叶律的下落。然后再伺机窃取。一次性成功可能性几乎为零,朱琳虽然自信,但却不敢自大。只是韩业等不及,莫翰那边又联系不上,自己只能冒险一试。万一自己人品耗尽,霉运当头,不幸被俘,那就只能选择下下策——求助叶凉,至于他会如何回应,自己随机应变吧。
深吸一口气,集中心神,隐藏身形,朱琳朝山庄进发。进入山庄之后,发现其中守卫并不算严密,兵哨也是按一般的看守与巡逻方式进行。很好,一切正常!
沿着计划中的路线,一路前行。突然不远处的房顶上闪过一个身影。朱琳心中一惊,就地隐匿。眨眼再看时,已无一丝踪影。
当然她才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刚才是眼花,当然这个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不过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对方很可能是一位高手,远远高于自己。
那这次夜探是否继续进行呢?那个人是谁呢?是藏剑山庄的人,还是有所企图的外人?一连串的疑问浮上脑海。
不过,她的时间不多,浪费一夜,就意味着韩业性命多一分危险。咬咬牙,朱琳翻身跳入继续探查。
小心地避开守卫,朱琳快速记忆着所经过之处的地形以及特点,一点点勾勒着山庄的全貌。突然她蓦地停住脚步,身子一转,藏在一座假山的后面。
☆、第一百零八章 病弱美人
【豆腐渣工程,绝对的豆腐渣工程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过来。朱琳双眸微眯,抚上腰间的长剑。
“小洛,你小心一点,水都洒在我衣服上了。”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传来,带着些埋怨。
“嗯,对不起,夏姐姐。”只有一声低低的充满歉意的回答,应该是那位叫小洛的女子。
“走快些,不然小姐要等急了。”
“嗯。”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原来只是两个小丫鬟,朱琳轻轻舒了口气。正要从假山后面出来,却见一个人影从眼前掠过。从身形判断,和刚才所见应该为一人。
只见那人也是一身夜行衣,看来也是夜探山庄之人,只是不知道他所为何事。那人向四周警戒地扫过,觉察无异样后,悄无声息地快速前进。
朱琳皱了皱眉,计划中的路线并不如此,但心中却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想要跟着那人一探究竟。还未等她大脑作出判断,脚步已是跟上。算了,暂且随着直觉走吧。朱琳暗想。
推测那人武功高过自己,她便不敢跟得太紧,保持着一段长长的距离。其实,她就是想紧跟,也不一定跟得上。自己那半斤八两的轻功她心里还是有数的,平时用来保保小命还可以,跟这种高手相较,还差得远呢。
那人溜上房顶,在一处停下。
朱琳也停住,不知道此人要做什么。
还未等她将思索出一个结果,那人已开始动手,将房顶一处的砖瓦悄悄揭去,然后俯身从洞口看下去。好一会。也不见对方有其他的动作。
诶?这是什么情况?朱琳满头雾水。
房间内有微弱的亮光,侧耳静听,似有“哗哗”地水声流动。
走,还是留?朱琳心中着实一番挣扎。常言道,好奇心害死猫。朱琳一向对他人之事报以敬而远之的态度。每个人都有的隐私权,不要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去侵犯他人隐私。再者。今夜自己潜入山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闲情逸致探他人轶事。
思及此,她猫着腰。便要悄悄退去。却见那房门打开,两个侍女从里面走出,然后小心地关上门。
借着房间内外泄的灯光。朱琳看到其中一个较为娇小的开口正要说话,但马上被另一个身材高挑的止住。
“嘘!”那侍女竖起食指,“不要吵到小姐。”
娇小的侍女点点头。然后两人缓缓退了出去。
小姐?难道那是小姐的闺房?朱琳暗忖。那此人的目的难道是?
想到此处,她停住脚步。窥探别人隐私是不对的,但是不能因此而放弃维护社会公德的责任。闲事是要少管,但有些闲事不能不管。
于是,她移至房顶对面的另一处,万分小心地揭去瓦片,朝房间内仔细看去。
只觉一阵气血翻涌。朱琳下意识抓牢房顶,差点从上面直接跌下去。
呐呐。房间里的景色也太过绮丽了吧。房中是一只大木桶,里面盛着冒着热气的水,水面撒满了殷红的花瓣,一位冰肌玉骨的美人正在沐浴,纤手轻拨,溅起阵阵水花,莹白的香肩祼露在空气中,有种性感而妖娆的美,只是娥眉微蹙,略显瘦削的面容上浮着一层淡淡的愁绪,让人止不住心怜,好一个病美人。
如此美女沐浴,虽然同为女子,朱琳也不禁看呆了,顿觉赏心悦目。抹一把快要流出来的口水,朱琳突然想起看到这一幕的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人,那边还有一个猥琐男人已经愣愣看了许久。从时间上推算,他岂不是连这位美人脱衣服进入浴桶的过程也看到了?
不禁怒火中烧,混了个蛋,有这样的好事他竟然一人独享,让自己干巴巴地趴在墙外,吹了那么久的凉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凭这点,这美人便是她同甘共苦的好姐妹,这猥琐男便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今天非打得他连娘都认不出来。
冲动是魔鬼啊。
“下流!竟然偷窥!”朱琳一声低骂,随后提剑冲上前去。
(莫翰:阿琳,你不要动不动就怜香惜玉,好不好?这让我们男人情何以堪。
朱琳:唉唉,你以为我想啊。空有一身泡妞的本领,可惜自己是个妞。
莫翰:……(风中凌乱状))
才一交手,朱琳顿觉不好。对方虽然人品大大地坏,但是武功却是大大地高。一身阴冷的气质,生人勿进的意思很是明显。招招毒辣,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强撑住以望找个机会尽快脱身溜掉。
而且自己冲出来之时,他完全没有任何惊讶反应,如不是他心理素质太好,那便是他早已发现自己。朱琳瞬间有种深深的挫败感。“英雄”救美不成,现在还要把自己搭进去。悲愤,悲愤啊。
此刻,她化悲壮为动力,将一把青钢剑使得密不透风。看准机会,全力攻去,待对方收剑格挡之时,等的就是这一刻,她马上提剑拔腿就跑。
只是,朱琳没有料想到自己的运气竟差到这种地步。转身,一脚踏进刚才男子揭开的房顶洞口中。
只听得“哗啦”一声,无数砖瓦飞落,她竟然在那里深深踩出一个大洞来,时间停顿一秒。豆腐渣工程,绝对的豆腐渣工程啊!画个圈圈,诅咒那些建这样房子的人。
“啊——”两声尖叫,同时在藏剑山庄响起,惊起飞鸟阵阵。
就在朱琳认为自己要从房顶摔下,然后断手断脚各种骨折时,洞口处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是那个她认为的猥琐男子。
“小心。”对方声音低沉,似乎有些紧张。
他紧张个毛啊,快掉下去的是姐姐好不好!朱琳默默吐槽。
而房间内的美人,双臂抱肩,蜷缩在水中,瑟瑟发抖,似乎吓得不轻。
朱琳冲她粲然一笑,传达意思:不怕,不怕,我们没有恶意。
那美人一愣,呆呆地看着正吊在半空的朱琳。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猥琐男的人品其实也没那么低。至少没有做到见死不救,只是好色了些。
此时,听到尖叫声的山庄护卫正在迅速向此处赶来,嘈杂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男子将朱琳一点点向上拉,很是吃力。因为周围的砖瓦摇摇欲坠,一个不小心两人都要掉下去。诅咒豆腐渣,诅咒偷工减料。
眼看朱琳就要被拯救出来,她抬起头想要用眼神先感谢一下对方。只是,四目相视,这边是清柔似水,那边是墨漆点点。
朱琳浑身一震,大脑瞬间不能思考。
这时守卫们蜂拥而至,大喊道,“在那边,快追!”
“唐——”朱琳好容易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开口。但随即而来的自由落体运动,让她马上闭了嘴。
☆、第一百零九章 唐门少主
【你个心理阴暗变态性格扭曲自私自利的闷骚男,诅咒你下辈子也不能娶老婆。】
朱琳浑身一震,大脑瞬间不能思考。
这时守卫们蜂拥而至,大喊道,“在那边,快追!”
“唐——”朱琳好容易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开口。但随即而来的自由落体运动,让她马上闭了嘴。
哗啦啦,这个豆腐渣的房顶终于支撑不住,从洞口向四周开始坍陷。在两个人掉下去,还是一个人掉下去的千钧一发之际,对方果断松手,朱琳从房顶直直地摔下。“噗通”,掉进下面美人沐浴的水桶中。
“唐墨,我诅咒你这辈子都不能娶老婆。”朱琳从水中浑身湿淋淋地站起,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地说。
唐墨如鬼魅般一闪,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守卫迅速而不凌乱的脚步声从房间外传来,他们一定将此处围的水泄不通了吧。朱琳铁青着脸想。你个心理阴暗变态性格扭曲自私自利的闷骚男,我朱琳今天要是挂在这里,一定会变成厉鬼天天找你索命。
一阵凌冽的掌风袭来,房间的门顿时被击得裂成多块,“哐当”一声,倒在地板上,溅起阵阵尘土。
门外很不负所望地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人马,水泄不通。各个手执亮闪闪的巨剑,愤恨地望向朱琳,似乎她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呐呐,藏剑山庄果然名不虚传,剑好大,众人也真是团结啊。
为首的是一位中年大叔,黑灰色衣衫。面容沉静,目光深邃,刚才那一掌便是他打出的。对方实力不可小觑。
朱琳似是想起什么,身形微动,斜斜地靠在浴桶边上,正好将里面的病弱美人遮掩住。妹的。这些人不知道是他们山庄小姐的房间么?还一掌将门击碎。还给不给他们小姐留面子了,让她以后怎么嫁人?
“别怕!”感觉到美人发抖的更厉害,朱琳拍了拍浴桶,低声安慰道。喂喂。这到底是谁家小姐啊。
“放了小姐,我们留你全尸。”中年大叔缓缓开口,似乎接下来的真是恩赐。
“呃。那个,”照这阵势跑是跑不掉了,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以争取转机,“这位大侠,你不要吓唬晚辈,晚辈胆子有点小。还有,能不能先帮忙找套衣服?”朱琳陪着笑脸。
大叔的目光在朱琳身上扫视一遍,嘴角轻挑,“放心。我们藏剑山庄不会亏待死人。你死之后,必定会给你一套不错的衣服陪葬。”
“真的不给?”朱琳皱了皱眉。
大叔一脸悠闲。没有答话,似乎起了兴趣。
“真是小气。”朱琳小声嘀咕。然后,动手将身上的外衣脱掉,淡定地拧干了水,还不忘浪费内力烘烘。
“不要耍小把戏,不然你会死的很惨。”大叔悠悠地说。
“对对,你们这么多人,踩都能把我踩成肉泥。”朱琳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不过,你们能不能先转过身去,让你们小姐把衣服换了。桶里的水都凉了,再待下去估计就要生病。”
大叔看了一眼朱琳身后的浴桶,挑了挑眉毛,将手一挥。
藏剑弟子们,齐齐转过身去。
“这样才像样嘛,大侠给件衣服吧,不然她只能穿这件。”朱琳摇了摇手中的外衣。
大叔抬了抬眉毛,然后便有侍女呈上一件浅绿色衣裙。
朱琳冲大叔努了努嘴,大叔很配合地也转过身。一位娇小的侍女走近前来,伺候她们小姐更衣。美人和侍女都惊吓不清,衣服都穿不利索,抖抖索索半天才勉强裹好。听得朱琳都心疼。
“好了……”侍女怯生生,还未说完,话便被止住。
藏剑弟子们“唰”地重新转过身,让人不觉想起国庆节的天安门阅兵仪式,真是快齐整。
美人身子一僵,竟然往朱琳身边靠了靠。朱琳不忍,轻轻握了握她冰凉的小手,悄悄说,“别怕,没事。”
美人顿了一下,条件反射似的想抽出手来,但最后还是止住,微微点了点头。
(莫翰:阿琳,你小时候脑子被驴踢过吧,搞清楚情况好不好。弄得像被人捉奸在床一样,我们穿越同胞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大叔踱着步,不慌不忙。
“呃,大侠,我觉得我们之间似乎有误会。”朱琳笑得很甜蜜,很真诚,“我只是路过打酱油,被山庄恢弘的气势所吸引,不请自来,真的全无恶意。藏剑山庄在江湖上名号响当当,只要是有志于武学,有志于剑术之人想必都会不自觉地倾倒在它的门下。庄主叶啸生风姿神朗,剑术精绝,乃一代武学榜样。少庄主叶凉,玉树临风,少年英雄,更是前途无量。大侠目光如炬,内力非凡,令晚辈佩服之至。藏剑山庄人才济济,名剑迭出,是我辈万分神往之地,今天慕名而来,果然不同凡响。”一番话下来,朱琳觉得要忍不住吐出来了。这话都说得出口,暗暗鄙夷自己中。不过为了自己可怜的小命,节操神马的往后排排。
一通马屁拍下来,大叔脸上的神色又缓和了一些。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大侠,你看,都是误会,误会。要不改天我亲手奉上帖子再来拜访?”朱琳小心地试探道。
“这样就想走了吗?”大叔脸上浮起一阵似笑非笑之意,“几次三番光临,我们好容易见到,怎么能不留下些见面礼呢?”
几次三番?他大爷的,难道今天之祸她是替唐墨顶的?朱琳在心中痛苦地嗷嗷直叫,自己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每次遇见他总会栽到火坑里。诅咒你下辈子也不能娶老婆!
“大侠,我想你真的是误会了。你们说的那个人不是我,是另一人。我就是因为不敌他,才被打落至此。大侠,要是有一天你们抓到他,顺便把我的那份仇也报了。”朱琳恨恨地说。
“我怎知你们不是同伙?”
“大侠你要我怎么证明呢?”朱琳万分沮丧。大爷的,杨涟这厮怎么还不来,她要撑不下去了,那么多人拿剑指着你,刁钻地问话,真是让人心力衰竭,濒临崩溃。
“这个是你需要想的。”大叔漠不关心地说。
“要不你把我抓起来,看他会不会来救我?要是他来救我,你直接把我们一网打尽我也没话说了。”朱琳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终于知道英雄们为什么要泪满襟了。不仅六叶律没拿到,自己还被人抓住替罪羊,想想都觉得憋屈。自己出不去也就算了,先保住小命再说。
救她的人一定会有,但不是唐墨而是杨涟,自己今晚如果回不去,那说明一定是出事了。唉,要知道有这么多的事,当初就应该把杨涟带出来挡剑。
大叔沉默,似乎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把她放了,我来证明他们不是同伙,这次只是无意冒犯。”清亮的声音在层层包围外响起。一位清朗俊秀的男子迎面走来,所到之处,藏剑弟子皆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第一百一十章 共闯剑阵
【不堪红叶青苔地,又是凉风暮雨天。】
这声音听在朱琳耳中如有天籁,他缓缓走近,犹如踏着一地月光,身影那样高大威武,仿佛俊美的神祗。那双总是望天的眼眸,此刻清澈透亮,透出坚毅果敢的神色。
终于有人过来拯救自己,朱琳感动地一塌糊涂。管他们之前是不是有过节呢。叶凉同学是一位以大局为重的好同学啊,那次在灵窟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就看得出来。虽然那种高傲让人有点不待见。
“叶,叶凉?”朱琳那是一个激动。
“是我。”叶凉点头微笑。
整个世界都灿烂了,有木有!绝处逢生峰回路转了,有木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了,有木有!朱琳简直要扑上去痛哭流涕了。
事实上,她真的那么做了。
“别动!”叶凉的脸色骤变,大呼。
但是已经来不及,朱琳没有停住身子,往前踏出两步。
只觉一阵阴冷透入骨髓,铁板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上面密布着闪着幽幽绿光的铁钉。朱琳瞳孔骤缩,聚集全身力气,瞅准机会一跃而起,在铁板还未形成合围之势时,从两块铁板的缝隙间堪堪擦过。
只听得“咣当”一声,六块铁板死死地撞在一起,溅起阵阵火花。
还未等她回过神,无数毒针漫天而降,犹如毛毛细雨。朱琳挥起长剑,织出一道密不透风的雪墙,将所有毒针挡在外面。
不好!朱琳喘着粗气。内力消耗太多,再来两次这样的,自己估计就要有多惨死多惨。大叔之前说留个全尸。看来还真是给她的一种恩赐。
正要向下落脚,一阵热浪袭来,却见地面不知何时已经翻作滚滚熔岩状,待向上冲一张满是尖刺的大网迎面而落,上面泛着盈盈光芒。
大爷的,拼了!朱琳猛地提气。手腕一抖。尽力划向大网。下一刻血色尽失,一剑划下,这网竟然没有丝毫反应。这一愣间,大网已经逼至面门。朱琳只好一边划边向下退。以期能减缓大网包围而来的速度。身子渐渐往熔岩中落去。热浪袭来,呼吸为之窒。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光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划过。大网倏然而裂。却是叶凉带着巨剑闯了进来。
拦腰接住因为内力不足,正向下落的朱琳,两人一起向前方冲去。刚落至地面。七把巨剑蓦地出现在两人前面,排列错落有致。退无可退,只好,战!
“还可以吗?”叶凉关切地问。
“嗯。”朱琳点点头。
“好,听我指挥,闯阵。”叶凉神色凛然,“你左三。我右四。攻!”
两人挥剑向前,在巨剑中间繁复穿梭。身形极速变化。而七把巨剑也随着两人的招式而变化万千,时而连成北斗七星状,时而呈合围之势,时而化作一条长龙,摇首摆尾,挟千钧之力袭来。巨剑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断木削草,无一能幸免。
叶凉那边应对自如,朱琳却是相当吃力。叶凉有机会便抽身护她,同时根据巨剑的变化而变换应对方式。
“合击!左四,清风拂月!”
叶凉一剑削去,左肩露出空隙,朱琳不待巨剑击来,挥剑护住他的肩头。生生将左边第四把巨剑逼退两步远。
不错,两人相视点点头。
“头部,明月照金屋!”
叶凉腾空而起,迎头击下,朱琳剑如飞花,将他身前破绽一一遮掩。两把巨剑相击,火花飞溅。
“对冲,横扫千军!”
“中部,裂石穿云!”
……
“全力攻击,风卷残云!”
“轰隆”一声,巨剑中间齐齐被震开,两人飞身而出。快要冲出剑阵之时,突然背后一寒,朱琳回首,却见其中一把一直不起眼的巨剑,猛地悬浮起在半空中,发出阵阵白光,疾冲而来。
“小心!”朱琳便要将叶凉一把推开,提剑格挡。
叶凉默不言语,向前几步,把朱琳护在身后,举起青剑,使劲全力劈去。
“叮叮叮”两把剑重重相击,剑气冲破虚空,压向周围的一切。朱琳身形微晃,不觉退后两步,方才站定。那巨剑直冲了有一丈远方才力竭而止。
叶凉和青剑也被逼退,地面生生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昭示着刚才那一击的狠绝。
“叶凉?”朱琳有些担心地向前。
“走。”叶凉脸色苍白,扶着青剑从地上站起。
朱琳也知多留一时便多一分危险。前方白茫茫一片,似被浓雾遮罩,看不清楚。两人提气而起,毅然冲进浓雾中。
“庄主,少庄主,出来了。”
“少庄主。”
“他们破了阵。”
“少庄主,怎么样?”
“少庄主,好厉害。”
“……”
黑压压的一群人围过来,嘈杂声连成一片,视线和听觉都被毫不留情地侵占。朱琳只觉一阵气闷和浑身无比的疲惫。这一战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下意识地看向叶凉,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纸,眼神茫然迷离,身形似有些不稳。
不好!朱琳心中一惊,转身想要搀住他。
叶凉身子几不可见地摇了两摇,只听“当啷”一声,青剑落地。
“叶凉!”朱琳一声惊喊,急忙接住倒下来的他。
叶凉顺势将她往怀中一带,两人重重地撞在一起。“噗”,一大口鲜血喷出,溅了朱琳满身。
朱琳被撞得眼冒金星,天晕地转,浑身疼痛欲裂。只觉嘈杂声更盛,耳中轰鸣,眼前一黑,“你大爷的”,昏过去之前她还不忘有气无力地骂道。
“不许碰她。”叶凉抬起血红的双眼,嘶哑地喊出一句,随后又是一大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爹爹,快救他们!”绿衣美人冲了过来,柔美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多焦急。
“影儿,”只见那位中年大叔,沉静的面容上此刻充满了诧异,“你能说话了?”
叶梦影惊觉发生了何事,用手捂了嘴,圆睁着秀眸,看向众人。最后视线落在已经昏迷过去的朱琳和叶凉身上。
“快救他们,爹爹!”她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哭腔,“我的事以后再说。”
“把少爷和这位公子抬进房间,速请何大夫过来。”大叔不慌不忙地吩咐道。然后转向叶梦影,眼中满是欣喜与慈爱,“影儿,别着急,他们没有危险。”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入虚空
眼前一片雾蒙蒙,脚下轻飘飘,连空气都觉得很新鲜,让人忍不住多呼吸几口,浑身都有种说不出的畅然。这是什么地方?朱琳抬头看向四周,眼中充满好奇与探究。
她试着四处走动,发现周围空无一人,除了自己的声音,只有一片静谧与安静的祥和。有人吗?好一会,朱琳才颤抖着声音,试探地小声喊道。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回声相继在周围响起,空气似乎被震动,起了阵阵涟漪,很是有趣。
朱琳玩心大盛,对着四处大声地喊:“有人吗?有人吗?”
回声也更加响亮,空气震动的更为厉害,涟漪更盛,一波一波,让人不禁想起果冻条。
“是谁在吵?”
洪亮的声音吓了朱琳一跳,好一会,她回过神来,质问道:“你是谁?你在哪里?”
一张俊朗的面孔呈现在朱琳面前。浓黑的眉毛,长长的睫毛,碧蓝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帅气的长相,薄削的红唇。
“莫翰!”朱琳惊喜地叫了出来,冲向前去,“翰,你怎么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啊?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但见对方一脸茫然,神色颇为疑惑。看看朱琳,又看看了自己,不知如何开口。
“莫翰?”朱琳微皱眉头,紧紧盯着他。他真的是莫翰吗?但是为什么看自己的眼神里全是陌生。除却一样的面容外,还有那种熟悉的气息,都在向她证明此人是那个最爱自己的男子。
“我们认识吗?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对方犹豫地开口。
“诶?我们不认识吗?翰,你不会生病烧坏脑子了吧。”朱琳冲他翻了个白眼,不满地说。
对方紧蹙了眉头。似乎在极力思考。
朱琳倒是不着急,双手交叉抱在一起,斜眼觑他。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莫翰,你在搞什么呢,会议马上就要开始,我们得赶快走啦。”如黄莺出谷般悦耳的女子声音传来。如果能去掉其中的不耐烦。就更显完美了。
“伊儿,我遇到一个奇怪的人。她认识我,可是我不认识她。”莫翰回过头,说道。
“哎呀。你莫翰是谁!他们认识你但是你不认识他们的人多着呢,有什么好奇怪的。”女子鄙夷地回答。
“阳伊儿,你给出来!”朱琳咋听那人声音觉得很熟悉。直到莫翰叫那人“伊儿”,才确认现在那个喳喳叫的八婆,就是屡次拖他们后腿的阳伊儿。
“她好像也认识我。还敢对我凶!”阳伊儿有些不悦。
雾蒙蒙中。一个倾国倾城娇艳不可方物的绝色女子缓缓显现。不是阳伊儿那混蛋是谁。
“我出来了,你想怎样?”阳伊儿纤手叉细腰,满脸不屑。
“大爷的,我才出门几天,你们两个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朱琳满腔怒火,目光从阳伊儿扫射到莫翰。
“切,你谁谁啊!我们压根就没见过你好不好?见过攀关系的。但还真没见过你这样攀关系的,脸皮真厚。”阳伊儿丝毫不惧。
“靠之。你说谁脸皮厚?!有种你再说一遍。”朱琳要暴走。
“这位小哥,你要是万分仰慕本小姐,迷恋不可自拔,完全可以换种温柔点的方式。本小姐向来不喜欢粗暴的男子,更不喜欢你这样爆粗口的。你难道不知道,只有我才能肆无忌惮地爆粗口么?WQ,NND,C之,MD,NDY,********。”
“小哥?男子?”朱琳愣了一下,但听到最后一句理智瞬间崩溃,八爪鱼似的挣向前,“阳伊儿,你个混蛋,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C,谁怕谁!”阳伊儿挥舞着长指甲也冲了过来。
眼看两人就要泼妇一样扭打在一块,莫翰忙挡在两人之间,做和事佬,“大家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哪凉快滚哪去,我是女子不是君子。”阳伊儿一脚踹过去。
莫翰眼巴巴地看向朱琳,满是期待,“那这位兄台?”
“兄台你妹!滚开。”朱琳看都不看,直接一掌劈过去。
“兄台,你要冷静,冲动是魔鬼。”莫翰身形一闪躲开这掌,向前要制止朱琳。
阳伊儿那边得势,笑的洋洋得意,张牙舞爪地攻过来。
“兄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你大人有大量。”莫翰不死心地继续劝阻。
“你个混蛋!”眼看阳伊儿的白骨爪就要挠到自己的小脸上,朱琳又气又急,抡起就是一巴掌,“啪”地掴在莫翰脸上。
莫翰呆了,朱琳愣了。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一秒钟后。
嗯那,手感还不错。
就在这出神的空当,阳伊儿一下扑上来,将朱琳重重地撞倒。
天旋地转,耳内轰鸣,头疼欲裂。这力度,至少也是脑震荡。朱琳心中嗷嗷直叫,极力挣扎睁开眼睛。
只是眼前的景象有点微微不对。雾蒙蒙的空气渐渐消散,视线变得清晰,空气中没有了那股清新,似乎充满了沉重的压抑气息。扑在自己身上的阳伊儿也不见了,眼前好像有黑色的影子定格。
朱琳摇头晃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黑影。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时间停顿两秒。
“啊,唐墨你个混蛋!我诅咒你这辈子不能娶老婆,下辈子娶不到老婆。”朱琳思及前事,一下跳起来,再加上刚才正与阳伊儿激烈碰撞中,不觉大声说出口。
片刻回过神来的朱琳,只希望自己立刻马上可以重新昏厥,最好睡个七天八夜。最后对天发誓,这辈子见到唐少主她都会躲着走。
只是,老天不遂人愿。她没有重新昏厥,在转过头呆滞的几秒钟后,也错了最佳的装晕时间。
“嗨!大家,好!都在呢。呵呵。”朱琳抽搐着嘴角,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因为转过头的那刻,她看到门边站着的叶凉、陈甫和杨涟。三人神色各异,叶凉是一脸诧异,陈甫是一脸诧异和不敢置信,杨涟则是抱着长剑,斜倚门框,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琳琳,这么久不见,不准备看我们一眼么?”唐因此时好死不死地开口。
“呵呵,两位好久,不见。”朱琳僵硬地半转过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美人心意
【在这一刻,有四封急信从藏剑山庄的上空,以不同的方式传递出去,到达不同的人手中。】
只是,老天不遂人愿。她没有重新昏厥,在转过头呆滞的几秒钟后,也错了最佳的装晕时间。
“嗨!大家,好!都在呢。呵呵。”朱琳抽搐着嘴角,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因为转过头的那刻,她看到门边站着的叶凉、陈甫和杨涟。三人神色各异,叶凉是一脸诧异,陈甫是一脸诧异和不敢置信,杨涟则是抱着长剑,斜倚门框,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琳琳,这么久不见,不准备看我们一眼么?”唐因此时好死不死地开口。
“呵呵,两位好久,不见。”朱琳僵硬地半转过头。
但是回神一想,自己为什么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样,昨晚明明是唐墨“偷窥”叶小姐在先,关键时刻抛弃自己在后。自己因愤恨而发泄情绪完全正当。只是门口的那三人,纯属意外,不在考虑之列。
如此一想,朱琳顶住众多的眼光,抬起头对唐墨两两对视。没做亏心事,干嘛要心虚。对视中,发现哪里有些微微不对。
“唐墨,你的……”朱琳低声不知道如何说下去,只能小心地指了指唐墨的左脸颊。她完全顾及了对方此时的脸面。上面有一个明显的红红的小手掌印,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竟敢对唐少主出手,也不怕烂掉爪子。
但她马上想起梦中给莫翰的那一巴掌,真真切切。难道?朱琳不敢再往下想,她的人生还不想这么早完结。偷偷将目光从唐墨的脸颊转移到自己手掌,目测大小是否符合。悲剧的是。貌似大小还真的差不太多。
唐墨从朱琳醒来到现在,一直紧抿薄唇,面色冷静,一言不发。只是紧握的双手,指节泛白,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波浪汹涌。
死寂在这个空间蔓延。压抑得让人几乎无法喘息。
“朱姑娘醒了。”中年大叔走近房间。很关切地问。
大叔!朱琳眼泪汪汪地看向他,感动地都要哭出来了。终于来了一个救场的。但是此人的下一句话把她打入了地狱。
“哎,唐少主脸上是怎么了?”
朱琳牙齿咬得咯咯响,她甚至能从这位老而不死是为贼的大叔脸上。看到一丝得意。他故意的。
“呵呵,应该是不小心被鸡爪子挠到了吧。”见没有人搭话,朱琳笑得很狗腿地说。
“那个。大侠、叶少庄主、唐少主、因少爷,你们聊。既然误会解除,我的侍卫也找来。不好意思继续打扰,我先回去,改日再奉帖拜访。哈,哈哈。”朱琳边说边趁众人不注意挪下床,准备拉起杨涟飞奔逃出。这局面太过混乱,自己先逃命再说。
“想去哪?”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听在朱琳耳中无异于一个惊雷。
朱琳可怜巴巴地望向杨涟。用目光恳求他出来解围。
但杨涟看好戏还来不及呢,想要他跳出来帮她。朱琳真是太天真。只见杨涟将头一昂,斜眼看天。
我发誓,解毒之事结束后,一定将杨涟剁得渣都不剩。管他是什么公羊家族,还是母羊家族的。朱琳内心狂吼。
“身上有伤,不要乱动。”唐墨的声音再次沉沉响起。
还未等他说完,朱琳瞬间挪回原处,笔直坐好,双目平视,如等待检阅的士兵。
“朱琳刚醒,让她多多休息,我们先出去吧。”叶凉看了两人一眼,说道。
“是,是。”朱琳点头如鸡啄米。
不一会,众人散去,房间内的压抑之感消失,朱琳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昨晚怎么回事?”杨涟将门关上,走近前来。
瞥他一眼,不作声。如果可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他。还是他们家莫翰好,什么都替她挡在前面。
“六叶律有下落吗?”杨涟继续问。
提到六叶律,朱琳瞬间有了精神,但片刻又萎靡了,垂了头道:“没有。”
“既然你和叶凉认识,直接问他换取好了。他倒是挺紧张你的。”后一句和前一句貌似没什么关联。
“不给怎么办?”
“不给就偷或者抢呗。”
“那时他们一定是万分警惕。”
“你以为现在他们不是?”
将昨晚的事情回顾一番,朱琳彻底沉默了。
“朱姑娘。”轻柔的女声自门外传来。
朱琳莫名地看向杨涟。他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清楚。
“请进。”朱琳在床上躺好。
“听爹爹说朱姑娘醒了,这药朱姑娘还是趁热喝最好。”一位弱柳扶风的美人,娉娉袅袅地走进来,清眸流盼。
“劳烦叶小姐了。”朱琳欠了欠正要道谢。
这美人正是被唐墨“偷窥”差点被朱琳砸到的叶小姐,叶梦影。
“朱姑娘不用客气。”叶梦影急忙走过去让朱琳躺下。
看了看碗中黑如墨汁,冒着阵阵中药味的汤汁,朱琳接过一饮而尽。
“谢谢叶小姐。”
“朱姑娘,”叶梦影踟蹰着,犹疑着是否开口,脸颊上闪过一丝薄红。
“怎么了?”
“我长你一岁,能叫你,小琳吗?你可以叫我,梦影。”叶梦影低垂了头,别有一番娇弱美人风韵。
“可以啊,梦影姐姐。”朱琳甜甜地开口,对于美女她是来者不拒滴。
“琳妹妹。”叶梦影似乎很高兴。
“呃,”朱琳顿觉头顶无数黑鸦飞过,还林妹妹呢,“梦影姐姐,你叫我小琳,就好。”
“好,那你直接叫我梦影吧。”
“嗯,梦影。”
“小琳。”
“小琳。”
“嗯,梦影。”
……
完全被忽视在一旁的杨涟,无语望屋顶,果然女人心海底针。他彻底不懂了。
此后,六叶律之事顺利异常。因为将近十年不能言语的藏剑山庄大小姐叶梦影,在那次紧急之中竟然开口说话。朱琳也是此事中的一个主角,所以也连带被算作“有功之臣”。特别在叶梦影对山庄庄主叶啸生耳语一番之后,庄主更显高兴。
对了,这庄主竟然是那位中年大叔。朱琳知晓后,很是郁闷,没想到这大叔看起来年纪不大,竟然有这么大的儿子女儿了。不知是保养得好,还是结婚的早。
庄主高兴了,待到朱琳提出六叶律之事时,也便没有费太多力气,便同意了她的要求。一棵小小的药材怎么能抵疼爱的女儿呢。
“爹爹,六叶律取来了。”叶梦影和叶凉一起进来,叶梦影手中捧着一株嫩绿色的植物,茎长约30厘米,掌状复叶有6小叶,小叶呈倒卵形,中部有各有一道血红的斑纹,组合在一起恰似正六边形。
叶啸生微笑着点点头,看向朱琳,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唐墨。
朱琳急忙站起,接过,细细查看,和那本医书上记载的一致,是六叶律不错。“谢庄主割爱!”
“若是想要六叶律解毒功效发挥至最大,须得采摘之后立即做药服用。这个想必朱姑娘也清楚吧。”
朱琳点点头,“医书上确实这么记载。”
“好,希望这六叶律可以帮到你那位朋友。”
“庄主大恩,朱琳必定谨记在心。”唉唉,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算了,韩业毒解之后,让他过来还人情吧。陈王府貌似有不少好宝贝,实在不行再找一棵还他们得了。
“那位朋友中毒多日,时间急迫,就不叨扰贵庄。还请庄主见谅!毒解之后,定当登门道谢。”不能再耽搁了。
“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留两位了,路上小心。”叶啸生很是亲切。
这只老狐狸,如此客气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朱琳心中暗想,但面上还是笑容满面,和杨涟一起退出门外。
而在这一刻,有四封急信从藏剑山庄的上空,以不同的方式传递出去,到达不同的人手中。
“好。”
“正常。”
“平安。”
“已取。”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再入王府
辞别藏剑山庄,朱琳带着六叶律和杨涟一起上路。刚走出不久,便再次遇到了唐墨和唐因。两人正巧也是准备去阳城,唐因便要求四人同行。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朱琳却是乐见其成。
本来她很担心,半路上会有人截杀,杨涟武功虽高,但好手难敌人多,心中一直惴惴。现在如果能和唐墨与唐因一起,安全系数定会增加不少,自己也可以稍稍放松下一直紧绷的神经。
朱琳掰着指头计算,从他们自榆国栖汀出发至现在已有半个多月的时间,韩业的时间不多,他们需要抓紧一切时间赶过去。
一路狂奔,路上光马就跑死好几匹。唐墨和唐因虽然疑惑,但是也未多问。他们二位江湖经验多功夫好,况且有四川唐门做后盾,这一路有惊无险,也还算太平。
还差两天就到一个月了,朱琳心中着实着急。最近这几日几乎是在日夜赶路,人明显瘦了不少。莫翰那边还是毫无音信,若不是有关榆国齐王参与政事的一些相关消息传来,朱琳恐怕都要以为他被对手做掉了。
朱琳甩甩头,让大脑清醒片刻。这日下午,他们四人进入熠国都城——阳城。
朱琳正待要往前走,唐墨突然挡在她前面。唐因会意,几下飞跃便消失不见。
不一会,一驾马车驶过来,由一位粗布衣服的车夫赶着。那马车行至他们附近时,渐渐停下来。车夫将头上斗笠一掀,朱琳发现竟然是换了装的唐因。
唐因这厮也是做一行像一行,做一行爱一行。看他像模像样赶车,哑着嗓子说话。还真像是人丑家贫运气差,无奈出来赶车赚点小钱的贩儿。
“掩人耳目。”唐墨似知她心中疑惑。
“嗯。”朱琳点点头,现在是非常时期,阳城内一定安Сhā了不少各国的眼线,他们贸然进入若是被看出异样,说不定就此功亏一篑。“去陈王府。”
希望还来得及!朱琳心中暗暗祈祷。
再次改头换面。朱琳在车内一番折腾后。在车厢内半曲着身子转了一圈,问道:“你们看,我现在像不像个隐居深山高人的弟子?”
唐墨觑了她一眼,不作声。
杨涟转身看去。半晌道:“虽然你师父隐居深山好久,但你也不必要打扮的如此蓬头垢面吧,搞得像个野人似的。真丢你师父的脸。”不得不说,杨涟同学入戏很快。
朱琳苦着脸,嘟囔道:“我又不是真的。哪知世外高人的弟子扮成什么样!”
杨涟赞同地点点头,看向唐墨,突然眼前一亮:“照着唐少主来不就行了。”
唐门向来不甚与人来往,虽不是隐居也胜似隐居,至于唐墨当然是名符其实的高人弟子。
朱琳眼珠转动,瞥向唐墨,很是忐忑。
唐墨却似全未听到。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朱琳心中一松,知是他默认。呐呐。她迅速开始行动,打扮成唐少主会是什么样子,她心中还是蛮期待的。三步之内,活人勿进。听起来都觉得很拉风。
金冠束发,一袭玄色锦袍,腰系玉带以笛配之。只是衣物颜色方面,就不能苛求了。然后再按照唐墨的样式,进行细节方面的整理。如此一番,朱琳自觉不错,昂首挺胸,怡然自得状。
“如何?”朱琳期待地问。
“咳咳……”杨涟极力忍住笑意,将目光转向车外,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也发现唐少主是个不好相与的人。但凡有些才华之人,都难免会滋生些高手独有的怪性格。
“想笑就笑吧,小心被笑憋死。”朱琳毫不客气地说。
“咳咳,”杨涟咳得更甚,脸色有些不好看,“你怎么选了绿色?”
“绿色不好看吗?绿色代表着清新与自然,我是隐居高人的弟子,当然要亲近自然了。绿色还代表着明丽与乐观,我们这是去看病人,穿黑色多压抑。”朱琳振振有词。
“那你可以穿红色,那多喜庆。”杨涟很是不屑。
朱琳却没有接话,郁闷地坐到一旁。这也不是没想过,只是那次在陈王府被强制拜堂的经历,让她心中有些不爽。穿一身红色进陈王府,心里有些压力。
“拿着。”唐墨塞给朱琳一张卷起来的纸。
“什么?”朱琳疑惑地问。
唐墨没有回答。朱琳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直接接过自己打开看,是熠皇下旨昭告天下,延请名医奇士的告示。想得还真周到,怎么能忘了唐少主除了性格阴暗些爱好太小众外,还是位心思缜密考虑周到的好青年。
马车的辘辘声渐渐小下去,唐因隔着车帘低声说:“到了。”
杨涟和朱琳相继跳下马车,整理衣服朝陈王府进发。
“我是大夫,来医治王爷。”朱琳将手中的告示,展示给王府大门两旁的守卫。
守卫听闻此言,态度立刻变得无比恭敬:“请您稍候,小人马上去通报。”
不一会,只见令狐燕挑着狭长的桃花眼,一身天青色锦缎,很是骚包地走过来。许久不见,令狐燕纨绔气息犹在,只是俊美的面容上隐隐有疲色。
“令狐公子,就是这位大夫揭得榜。”
“好,跟我来吧。”前半句是对侍卫说,后半句是对朱琳和杨涟说,中间貌似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朱琳抬脚跟在令狐燕后面,杨涟背着药箱。三人只是一味赶路,并不多言语。待到一个岔路口,一位侍女走向前来。
“只有大夫才可以进圜殿,这位公子还请随奴婢这边歇息。”侍女不卑不亢地说。
朱琳对杨涟点点头,接过药箱,继续随着令狐燕迤逦前行。最后来到一处院门前,两边侍卫打开门,齐齐向令狐燕行礼。令狐燕并不作答,径直走进,然后在一扇房门前停住,抬手轻轻敲了敲。
“吱呀”,房门打开,正是一脸焦急之色的韩源。半年多,这小子长高了不少,比之前更有气质了。
朱琳刚随令狐燕进入房间,房门便被关上。待到看清房中众人时,不觉一愣。“你们怎么在这?”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伊儿出事
【有生之日,必将阳伊儿那贱人千刀万剐……】
“给陈王医病啊。”唐因冲朱琳灿烂一笑。
朱琳看看唐因、唐墨,再看看令狐燕和韩源,两方都是一脸自若神情。她却一头雾水,不觉有些薄恼,似乎被人给耍了。
“两位唐公子是请来给皇兄压制绵毒的,自从蓝姑娘离开后,一直是他们在配药施针。”韩源急忙解释道。
朱琳这才想起,莫翰曾说令狐燕和韩源找到一名医术高超的隐士,一直由他来压制韩业体内的绵毒。看着这位隐士就是面前的唐少主了。唐门善用毒,解毒功夫也是一流。有唐墨在,韩业能撑到现在也就没什么意外了。
“这样也好,省的我麻烦。喏,拿去配解药吧。”朱琳打开药箱,取出六叶律交给唐因。“早知你们是一伙的,我干嘛还累死累活地赶来,直接交给你们不就得了。”她有些埋怨,想起这一路风餐露宿,最后几乎做的是无用功,不禁颇为气恼。为什么还要她和杨涟再多跑这一路呢。
“你会放心地交给我们?”唐墨淡淡地开口。
朱琳瞬间闭嘴。的确,就算那时唐墨告诉她,他们也是为取六叶律给韩业解毒而来,她也不会完全相信,此事关系到韩业性命,绝不能有半点马虎。况且她也不知道一直为韩业压制绵毒的人是唐墨,在她的印象中唐墨和韩业貌似没有半点关系,会信唐墨的话才怪。
唐因带着六叶律和唐墨一起出去。
“你既然来了,就替我们照顾两天。我和阿源这些日子都要被折腾死了。”令狐燕打住呵欠说,风流俏公子的形象尽失。
“你……”朱琳转身要制止,却见令狐燕已经拽着韩源自顾自地出了房间。
气闷地坐下。朱琳觉得太憋屈太窝囊,莫名地又被抓去做劳力。视线扫过房间,发现这里和之前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空气中多了些微浅浅的药香。
韩业静静地躺在床上,少了一分清冷,多了一分温和。泛着冷光的银色面具下。是清瘦了不少的面容,眉头紧蹙,似乎在昏睡中还有放心不下之事。
朱琳挪了挪靠着床头坐下,现已近黄昏。屋子里有点发暗。但是朱琳却没有掌灯的意思,有时黑暗会给人以慰安使得宁静,让人的心渐渐变得平和安宁。
注视韩业睡眠中的容颜。她心中突然起了强烈的好奇心,无法控制地想要揭开那银色面具,一睹下面的真颜。
他到底在隐藏什么?他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芊芊玉指缓缓抚上冰冷的面具。有刹那间的清明,但随着指尖的温度传至面具,这冰冷似乎在渐渐消退,那种强烈的好奇心重新占据上风。
细长的眉,浓密的睫毛,指尖顺着面具滑下,几近完美的弧度。略显苍白的薄唇。此刻如散发着诱人气味的美食,让人忍不住舔舐品尝。
朱琳似受了蛊惑般。轻轻俯下身,慢慢贴近那俊美的脸庞。
未离榆国之时,莫翰告诉自己,韩业当初骗自己说解毒之法已找到,是为了让她安心离开熠国,离开阳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用尽心思来保护她,是不是说明他对她有一些喜欢,有一些动心。
更近了,似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脸颊上,酥酥麻麻,很舒服。
朱琳缓缓闭了眼。
莫翰!心中一颤,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跳入脑海。
她吃了一惊,猛然睁开眼,蓦地站起。
自己在做什么?!她踉跄地退了两步,背抵上一张桌子。
翰!她似有些痛苦摇了摇头。右手抚过左手中指,无一丝障碍。她从脖颈处小心地拉出一个绑了红绳的小人,一双碧蓝色眼眸很是突兀。这还是自己非得添上去的,说是与别人易于区分,却是完全不顾美感。
翰!对不起!她爱怜地吻了吻小人,嘴角眉眼都是温柔的笑意。差点被美色诱惑,对不住你。不过,我在最后一刻止住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吧。
沉默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还是不说话?那我喊三声,你不反对,就当你默认不生气了。
一、二、三。
好,你不生气。翰,你最好了,爱你!
朱琳一个人在心里自言自语,不亦乐乎。
她将小人重新放回衣服里,然后坐到韩业床边,眯起眼睛打盹。这些日子,不是被追杀,就是被误杀,累都要累死了。没过多久,便伏在床沿沉沉睡去。
韩业清冷无波的星眸缓缓睁开,嘴角轻扬,一抹嘲讽[此为自嘲]的笑意一闪而逝。这样都可以抵住,看来对莫翰还真是铁了心。不知道莫翰会为她做到何种程度。
两日后,陈王韩业病危解除。臣民纷纷传言,是一位隐居深山的高人弟子所救。那人身着绿藤衣,手持八仙剑,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从袖中拿出一粒黑药丸,喂于陈王,陈王片刻之间便悠悠醒转,顿觉神清气爽,药到病除。并且不受熠皇封赏,便自行离去。众人纷纷感慨,首先,果然是高人弟子,手段非同凡响,气节也不一般;其次,陈王福大命大,连神仙似的人儿都保佑他,众人不觉艳羡一番。
看到《风华录》如是描述,朱琳不禁笑出了声。果然是莫翰带出的手下,三分事情能说成九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考究不得。
毒解之后,韩业的身体一日好似一日。朱琳闲来无事,在陈王府逛来逛去。几次三番进入陈王府,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莫翰:你顶多也就是对草木了如指掌,那里的植物你那个没有研究过它的药用和毒用价值?)但她数次想出去瞧瞧都被令狐燕等人找借口阻住,甚至连齐勉都不让见。
这一日,朱琳正对着一朵浅白色的小花出神,不远处隐隐传来激愤之声。她侧耳倾听,似乎说到什么“宣淫作乐,不理朝政,法纪混淆,迷惑天子,朝歌暮舞,沉湎酒色,拒谏杀忠”。唉唉,想来又是那位美艳非常手段非常的祸水美人了。皇上自甘堕落,大臣不怨皇上,倒对美人恨之入骨,真是本末倒置。朱琳摇摇头,不置可否。
正要走开之时,忽听到有人咬牙切齿地说:“我施治有生之日,必将阳伊儿那贱人千刀万剐,方才能报此杀父之仇……”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阳氏贵妃
【现在几乎全天下都知道阳伊儿是迷惑皇上的妖妃,这一路来又有几人对你说过?”
朱琳大脑轰地一声,乱成一团,后面的话全没听进去。他提到的是“阳伊儿”,充州之时,那位沈大人也说是“杨氏贵妃”。难道不是“杨氏贵妃”,而是“阳氏贵妃”?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朱琳脸上血色尽失,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把推开房门,颤抖着声音说:“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阳伊儿怎么了?”
韩业坐在床榻之上,旁边是令狐燕和韩源,下首是几位未谋面之人,其中一人站起,满脸激愤。刚才的话正是从他口中说出。
见朱琳闯进来,那几人不觉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韩业。施治也住了口,退到一边。一时间房间内万分寂静,针落可闻。
韩业抬起那双清冷的眸子,看向朱琳,并不言一语。
“韩业,伊儿到底怎么了?”朱琳向前大声质问。
“放肆!王爷名讳岂是你可以随意叫出口的。”一位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呵斥道。
朱琳斜斜看了他一眼,面上恢复冷静,冷冷吐出两个字:“滚开!”
然后紧盯着韩业,似怒似笑地说:“刚才有得罪王爷之处,还请见谅。不过,小女子想知晓你们口中所言的贱人究竟是谁?还请王爷告知。”
韩业还未开口,施治已先一步,恨恨地说:“那贱人即是先前传为‘熠国第一美人’本已于太子勾搭不清现在又进宫以姿色魅惑皇上无才无德阳迈的独生娇女阳伊儿,这位姑娘可清楚了。”
“好,好。好!”朱琳大笑道,“这位大人,说得很好。”
令狐燕和韩源见她如此反应,不禁脸色变了变。
“陈王爷,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朱琳靠近,百媚一笑。吐气若兰。
“蓝姑娘。这样不公平。”令狐燕见韩业不答,挑了挑眉,“王爷是没有告诉你,也不想让你知道。但榆齐王林翰也早知晓此事。他不是也没告诉你么?现在几乎全天下都知道阳伊儿是迷惑皇上的妖妃,这一路来又有几人对你说过?”
温度从指尖始一点点流逝,突如其来的寒冷让她如置身冰窖之中。血液似乎被冻结,凝滞。脑中一片空白,思维完全停顿。
“我们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这件事情纵使你知晓,也只能平添无数烦恼,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阳伊儿侍宠骄纵,秽污宫中……”
“闭嘴!”朱琳大声喝断,“不准你这么说她!伊儿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我要去问她。我要去问个清楚。”朱琳眼中酸楚,涌出泪来。说着便向外奔去。
“蓝姑娘……”韩源不忍,起身要追出去,却被韩业止住。
“她早晚要面对的。”韩业几不可闻地叹道。
“可是……”韩源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朱琳顾不得摸一把满脸的泪水,只是胡乱地跑着,似乎只要一个劲地跑下去,追下去就可以见到阳伊儿,就可以问个清楚。
我一定要去亲眼见见那阳贵妃是不是伊儿。她不相信众人口中的妖妃会是她的好姐妹。伊儿不是那样的人,她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蓦地撞到一个人,朱琳看都没看便准备从他旁边绕过。
“阿琳,你冷静一点。”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她被人圈住,无法动弹。
“你让我怎么冷静?伊儿不是那种人,她一定是出事了,我要去救她。”朱琳抬眼对上唐墨如黑夜般的眸子,挣扎着说道。
“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进宫?你知道她在哪?你准备如何救她?”唐墨将她的肩膀握得紧紧,声色俱厉。
朱琳一愣,停止挣扎,只是呆呆地看着唐墨,眼中涌出点点泪光。
“你伤心焦急,难以接受,我们理解。但是这样鲁莽行事,一点好处都没有。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唐墨一字一顿地说。
理智恢复,朱琳眼中渐渐清明:“我明白了。”的确,这样的她不仅帮不到阳伊儿,说不定还会给她添乱。
“明白就好,先静下来想办法。”唐墨似乎松了一口气。
朱琳点点头,回了房间。她确实需要先冷静一下。
“唉,唐墨竟然能一次说出这么多话,真是难得。”唐因从墙上跳下来,看着两人的背影喃喃道。
伊儿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朱琳喝了一杯浓茶,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同为穿越同胞,一夫一妻制的观念根深蒂固,所以即使太子韩珣百般宠爱,她也没有嫁出去的意思,又怎么会突然进宫成为一位足以做父亲的老皇帝的妃子呢?这中间一定有蹊跷。
突然脑中精光一闪,一个念头跳进脑海,朱琳不禁吓了一跳。阳伊儿和她都是灵魂附体穿越而来,现在伊儿性格突变,会不会是另一个陌生的灵魂附在了那具身体上?
如果此事为真,那伊儿岂不是?朱琳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冷汗涔涔。
她需要尽快见到伊儿,无论她现在是谁。至于众人齐心瞒着她一事,以后再论。
理清思绪,朱琳出了房间径直走到韩业的门前。
“吱呀”,还未等她敲门,门已被打开。韩业、令狐燕和韩源都在。
“我要见伊儿,尽快。还请王爷安排。”朱琳面目表情地说。
韩业抬了抬眼,眸中神色有些复杂。
“还请王爷安排!”朱琳提高声音,重复道。
韩业看了她良久,方才答道:“阿源,你今日回宫时,带上蓝姑娘。”
“谢王爷。”朱琳机械地说,福了福身,迈步返回。
“皇兄……”韩源向前一步。
韩业挥了挥手,似有疲意:“你安排吧。”
“是。”韩源点点头。
令狐燕见此携了韩源,就要退去。
“阿源,”韩业突然出声叫住,“她,容易冲动,注意保护她的安全。”
“是。”韩源抿了抿唇,和令狐燕对视片刻,转身离开。
“皇兄这又是何苦呢。”待走得远了,韩源不满地嘟囔道。《小说下载|WRsHu。CoM》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令狐燕收起平时风流不羁的模样,认真地说。只是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而我也将倾尽全力,帮他完成这个愿望。”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是非之地
傍晚,朱琳扮成小厮的模样,随韩源进了皇宫。然后又变作一位普通的宫女,在韩源的帮助下,溜进伊水宫。这伊水宫是熠皇韩梁为宠妃阳伊儿专门建造的宫殿,以“伊水”命名,取“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之意。
朱琳端着一盘新鲜果蔬,低眉垂眼地走过一道道曲折的长廊。宫里的路转来转去,让她这个半路痴很是头疼,不过为了见到伊儿,朱琳让自己死命地记住所有的路线。
“站住。”朱琳在一段长廊处,被一名侍卫叫住。
“这位大哥,什么事?”朱琳低着头,假装一副怯懦的样子。
“干什么的?”侍卫冷冷地问。
“南方送来了新鲜的水果,奴婢正要为贵妃娘娘呈上。”
“抬起头来。”侍卫依然不依不饶。
朱琳有些薄恼,但还是依言缓缓抬起头。不会运气这么差吧,为了快点进来见伊儿,她和韩源准备得很是仓促,更没有来得及找位伊水宫的宫女来装扮。
“什么事?”一道娇媚轻柔的声音传来,只这一声便让人听得骨子都要酥了。
“娘娘先别过来,这里有位可疑人物。”侍卫有些紧张地汇报。
“哦?”声音一转,带着几许好奇几许戏谑,“本宫倒想瞧瞧是何等可疑人物,敢混进伊水宫来。”
听闻此语,朱琳心中暗想,难道这便是阳贵妃不成?但是伊儿的声音什么时候如此娇滴滴软绵绵了?
“转过身来。”女子声音不大,却隐隐有种让人不敢违抗的威严。
朱琳更加觉得此女应该不是阳伊儿,一颗心不觉悬了起来。
四目相视,没有想象中的惊讶与不敢置信。而是一阵酸楚蔓延过整个心房。朱琳稍稍闭了眼,压下即将涌出的泪水。
“她是伊水宫新来的宫女,没有什么可疑的。”阳伊儿淡淡地说。
“是,娘娘。”侍卫听闻此语,赶紧让开路。
阳伊儿没有言语,转过身走了几步。回头见朱琳还在原地发愣。不禁装作有些恼怒地说:“还不赶快跟上。”
朱琳回过神,端着果盘,随阳伊儿回了宫。
一袭透着淡紫色的平罗裙,长及曳地。金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牡丹,点缀其间,腰间用粉丝软烟罗系成一个优雅的蝴蝶结。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双瞳如剪水,粉腮如晕染。回眸一笑百媚丛生。比之前添了几分妩媚与娇柔之态,更让人为之沉迷。
阳伊儿遣散了其他宫女,只留雨儿一个人在身边候着。
寂静侵染整个空间,一时两人都不知如何开口。她是阳伊儿确定无疑,不然绝不可能认出自己。
“你,还好吗?”犹豫半晌,她们却是异口同声。尴尬一笑。同时闭嘴。
“伊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朱琳整理心绪。强自镇定再次开口。
阳伊儿却不答言,对着朱琳笑了笑,几多苦涩。
正当朱琳要再次开口时,阳伊儿突然转过身,声音里没有娇媚轻柔,也没有让人不敢违抗的威严,不含任何感情地说:“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仅此而已。”
“政治斗争?我不明白。”朱琳喑哑地喊道。
“不明白?很好,最好永远不要明白。”阳伊儿抬头望向高远的天空,“阿琳,我的人生结束了。回到榆国去吧,和莫翰一起离开这些是非之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不,要走也是我们一起走。”朱琳有些失控,“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和莫翰两个亲人,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
阳伊儿轻笑两声,转身揉了揉朱琳的头发:“看来莫翰把你保护的很好,到现在还能保持如此的天真,这样我也放心了。”
“伊儿,和我们一起走好不好?莫翰的事就要完成,我们一起逃离这个地方,去没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朱琳紧紧拉住阳伊儿的手。
“阿琳,我不会走的。”阳伊儿的目光里是朱琳从未见过的坚定。
“为什么?要是这里还有你留恋的,那我们也一起带走。”朱琳很是急切。
“唉唉,”阳伊儿淡定绝美面容上出现一丝龟裂,“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如此天真幼稚。”
“伊儿……”朱琳脸上有些挂不住。
“阿琳,听我的话,这次韩业毒解之后,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要跟他有任何瓜葛。他不像你看到的那样简单,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阳伊儿轻轻拍了拍朱琳的手背,像个温柔的大姐姐,“能遇到莫翰,阿琳你真应该烧几柱高香。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就是你,他会把你当作心底的珍宝,好好跟他过日子。我祝福你们!”
“阳伊儿你大爷的,这算是什么,在交代遗言吗?你不走,我也不走。”朱琳不禁爆粗口,耍起小脾气。
“不走是吗?放心,我办法多的是。”阳伊儿森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朱琳不由打了个哆嗦。这尊大神要露真面目了?
“那我需要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朱琳有些气势不足,只好退让,“说不准会有办法的,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应该集思广益。”
“你想知道什么?”阳伊儿在一旁的美人榻上安然而卧,一只胳臂撑起半边身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说是自暴自弃更合适些。
“你怎么会入宫为妃?”朱琳气闷地在一旁坐下。
“第一,韩梁看上了倾国倾城的我,觊觎已久,但是鉴于我是他儿媳的最佳人选,还是有些忌惮;第二,另一股政治力量不允许太子与阳家联姻,不然以阳家和阳曲书院在读书人中的声望,天下读书人多半都将拜于太子门下,这对他们极为不利,还记得吗?四年前太子选妃之际,真正的阳伊儿莫名落水,再次醒来我便成了她,那件事情一直很是蹊跷,其中原因并不简单;第三,太子一直喜欢我,如果我入宫为妃,将会离间太子和皇上的关系,削弱太子的势力;第四,我是一个孝顺的女儿,一个心底善良的人,韩梁以爹爹阳迈和阳氏全族人作威胁,我只能妥协。就是这样啦。”阳伊儿条理从未有过的清晰,一脸无所谓地分析道。
“皇上夺了自己儿子的妃子,你这‘阳贵妃’还真‘杨贵妃’。”朱琳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这理由都不算理由。韩梁和另一股政治力量与你何干,除了阳氏族人麻烦些,其余都不是问题吧。”
“对啊,但是有阳氏族人牵绊,我还是不能逃啊。”阳伊儿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啃。
朱琳皱着眉头想了半晌,偏着脑袋说:“伊儿,不对。既然阳家和阳曲书院在天下读书人中的声望如此之高,阳迈老爷子桃李遍天下,那皇上应该不会因你一人轻易动阳家。”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惑乱天下
【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所有与此有关联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阳伊儿翻了个白眼,腹诽道:这死妮子平时傻乎乎的,怎么关键时刻反应这么快。但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哀叹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伴君如伴虎,其中利害关系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见朱琳依旧沉思,阳伊儿急道:“别白费脑筋了,回榆国跟莫翰快点双宿双飞。皇宫里的事情不是你应该掺和的。”
“那也不是你应该掺和的。”朱琳回顶一句。
“我已经被扯进来了。”阳伊儿无奈地说。
“好吧,为妃就为妃吧。我还有一个问题。”朱琳扯了扯嘴角。
“哦——”阳伊儿一副无比头痛的样子,“阿琳,你的问题真多。”
“切!要不是你的事情如此复杂,我哪会有这么多问题。”朱琳不满地说。
“好,好。你问吧。”阳伊儿摊摊手,她也不想这样复杂的。
“外面传言你迷惑皇上,朝歌暮舞,拒谏杀忠,不修政道等等,总之一个妖妃应该做的你都做了。这都是真的吗?告诉我!”朱琳紧盯着她。
阳伊儿抬眼将目光放向远处,飘渺而恍惚,半晌沉沉道:“是真的。”
“为什么?”朱琳紧随追问。
“不为什么。阿琳你好啰嗦。”阳伊儿有些不耐烦地答。
“你不喜欢皇上,心中有气我理解。但是也不能将那些臣子黎民百姓牵扯进来,他们是无辜的。”朱琳有些痛心地说。
“他们是无辜的?”阳伊儿不禁大笑出声,“你以为我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是凭皇上一人就可以的吗?那些人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他们都该死!”
“伊儿,不要这样。”朱琳有些无措。
“那应该怎样?阿琳,你告诉我。难道他们逼我跳入火坑,我反过来还要为他们着想,处处维护他们不成?我阳伊儿还不至于如此下贱!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所有与此有关联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阳伊儿的目光变得有些凶狠。
“伊儿。把这些都放下,我们走吧。仇恨会让你万劫不复的。”朱琳拉住阳伊儿的衣袖,简直要哭出来了。
“阿琳,再也回不去了。”阳伊儿缓缓拿开朱琳的手。“走?能走到哪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将永远生活在阴暗之中,到处奔波。整日忧虑,怕被人发现,怕不知什么时候就死掉。像老鼠一般。畏首畏尾,不敢见天日。”
“我们可以去其他国家,榆国、圻国还是瀛国,都可以。一个熠国还不至于管到全天下。”朱琳急忙解释道。
“然后再去做其他国家的政治筹码?”阳伊儿挑了挑眉,“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连累你和莫翰。阿琳,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好好保护自己的一切。不然他人就可以予取予夺。我要强大起来。”
“伊儿,我们要求可以少一些。我们不要权势,不要金钱,我们只要好好过日子就行。管他谁做皇上,谁是宠妃!你看,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朱琳辩解道。
“他们要我的命!”阳伊儿恨恨地说,“他们说我是天下惑乱的开始,他们说我会颠覆熠国,他们说有我在一刻熠国就危险一刻。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还能逃到哪去?”
“胡说!信口雌黄,你跟熠国有什么关系?!”朱琳完全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这些臣子们就肯相信。即使不信,宁肯错杀也不会放过。”
“皇上呢?太子呢?他们不是很喜欢你吗?只要他们不信,这些大臣又能如何?对了,还有陈王,我救他一命,让他放你一条生路……”
“够了!”阳伊儿甩手喝断,“陈王?你去求他?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嫌疑最大的就是他。能与太子一争高下,整个朝堂除了韩业还有谁?我入宫为妃,太子因此事和皇上闹翻,皇上差点就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现在大臣们唯韩业马首是瞻,只盼着他可以清君侧,诛了我这个妖妃。阿琳,你什么都不知道!”
朱琳只觉脑中一阵轰鸣,四肢冰冷。怎么会是他?他知道自己与伊儿情同姐妹,他怎么能算计伊儿呢?
“他怎么不能算计我?”阳伊儿似乎知道朱琳心中所想,冷冷地说,“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认为他会为了你而放过我。他怕是连你也算计了呢。”
“你知道当初莫翰为什么会急着带你离开阳城?因为那时皇上的身体已经不大好,太子和韩业之间明争暗斗,大臣们也分别择木而栖,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一是怕你在中间为难,你什么都不懂,只看得到表面;二是不想你成为其中的牺牲,担心你被人利用。我的事,想必莫翰在榆国也没有说。他抽什么风,既然带你走,还让你回来蹚这趟浑水做什么!”阳伊儿很是愤愤。
一席话下来,朱琳站在那里,愣愣地发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这到底是怎么了?她想不明白。“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认为他会为了你而放过我。他怕是连你也算计了呢。”伊儿的话依旧在耳边回荡。
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想来,顶多算是朋友吧,应该还是不太熟的朋友。那他之前对自己的好,算是什么呢?从最开始阴差阳错代替白俞清与他拜堂成亲,他落华山的拼死相救,她假扮白俞清和他夫唱妇随,到她为他解毒之时,他对她不同寻常的温柔与宠溺,那次莫名的问话,还有她的初吻。后来为了让她安然离开阳城,他竟然骗她说毒已解,最后弄得生命垂危,而她,为他离开莫翰,不顾危险历尽艰辛取到六叶律,亲自送到王府解毒。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之间有着太多让人难以忘怀的共同回忆。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她对他怕是已经动了心,而理所当然地也认为他对她也动了心。这样想来未免可笑。她都要嫁给莫翰了,那他一定也会将前尘往事统统抛下,他们之间充其量不过算是有些许好感而已。就凭着这些许好感,来要求他放弃这次大好的树威机会,自己也太幼稚了。伊儿说得对,他怕是连她都算计了呢。
不过她可以理解,若是她自己恐怕也会这样做。因为他们之间能牵绊的东西太微不足道。
阳伊儿见朱琳面上先是呆呆的,然后开始微笑,接着严肃,其中夹杂着几分痛苦之意,最后嘴角轻扯,露出几许自嘲,不禁有些后悔把话说重了。阿琳,在她心中,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她和莫翰都想尽力去保护她。今天自己一激动说出了这么许多事情,也没有考虑她是否能接受。
“阿琳,我刚才随口说的,你别当真啊。”阳伊儿犹豫地开口,有些窘迫。
“伊儿,我智商还可以,只是有些事情不愿去想,不愿去深究罢了。”朱琳携了一丝苦笑,“去做你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吧,只是不要牵连太多无辜。请记住,我和莫翰都会站在你身边,如果他们定要取你性命,我朱琳第一个不答应。”她坚定地看着阳伊儿,这一刻她开始长大。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打倒杨涟
【对杨涟这个腹黑男,我想揍他已经很久了。苦于对方武功太高,直到今天才如愿,“哈哈哈”大笑三声!】
第二天,回去的路上,她整个人都恍恍惚惚,没有精神。
韩源觉察出不对,想询问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当她对阳伊儿之事,还是不能接受。
抵达陈王府,朱琳跳下马车。正要她走进门时,突然转过头问道:“韩源,为什么人会想要追求权势?”
韩源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也许是人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也许是他有所必须要竭尽全力守护的东西。因为权势意味着力量。”
“那你是哪一种?”
韩源怔了一下,抬眼看着她:“我不知道。”
朱琳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我希望你哪一种都不是。”语毕,毅然转身。
只留韩源一人,怔怔地,站了许久。
王府中很是安静,朱琳一路走来,感觉有些不对劲。仔细察看,发现其中端倪。王府的守卫比之前多了,但是每个人神色严肃,仿佛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
朱琳虽然心下疑惑,但是她现在没有心情管什么闲事,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既没有遇见韩业和令狐燕,也没有见到唐墨和唐因。心中一松,万一遇到他们问起什么,她还真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躺在床上,尽量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想得越多,烦恼越多,任时间从指间潺潺流逝。她闭了眼,驱走脑中一切繁杂。白茫茫一片好干净。
看来莫翰真的把自己保护的很好。有他在身边时,自己从来不会如此无措如此彷徨,每天日子平平淡淡,偶尔伤个春感个秋,纯属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现在想起,莫翰一定很辛苦吧。要考虑那么多事情。还要处处哄着自己这个拖油瓶,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
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将风华斋发展到如此地步,而且还建立起了强大的情报组织风纵。同时还要支撑着河山淡与千里归,她只道他能力不错,对于他每天有多忙有多累。她似乎从没有注意过。
莫翰会喜欢上她,一定是倒了八辈子霉。想及此,朱琳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离开他后。才知道他有多爱自己。不过,既然她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回去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他,好好关心他,做一个贤惠的小妻子。
翰!她吻了吻手中的小人,疲惫的面容上显现出幸福的笑意。
“琳琳,琳琳……”房门被拍得山响。
朱琳一惊。从睡梦中坐起。黑着一张脸,不用说又是唐因那厮。除了他谁还会用这种恶心的叫法来称呼她。
“怎么了?”朱琳打着呵欠,揉着眼睛开了房门。
“大白天睡得像死猪,还真对得起你的姓氏。”唐因一脸不屑。
“有事说事,没事快滚。”朱琳心中气闷,吼道。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聋。”唐因冲着她果断吼回去。
“你聋不聋,关我毛事。快滚!”朱琳更大声。
“我滚不滚,关你毛事。不滚!”唐因学着她的话。
“唐因,你个混蛋。”朱琳顺手抄起一个靠垫,直接扔过去,叉着腰狂吼,“思想有多远,你就滚多远!滚!滚!滚!”
朱琳的声音在院子里激起一圈圈回声,等好了一会儿才完全平息。
唐因把一只手撑在两扇门之间,阻住她关门的趋势。
“琳琳,现在是不是舒服多了?”唐因嘻嘻笑道。
“诶?”朱琳不明所以。
“难道不是?唐墨说心里不舒服,吼出来就会好很多。没想到唐少主除了知道各种毒之外,还懂心理治疗。琳琳,究竟管不管用?唐墨不会是胡诌的吧。”唐因一脸探究。
“哼!”朱琳愣了一下,继而飞出一记白眼。
“算了,这种高深的问题我们以后再探讨。”唐因推了推已经关了一半的门,“这次还真有事,你快点跟我过去。”
朱琳见他神情严肃,不像开玩笑。稍微整理一下,便随他去了。
在一间厅堂前停住,朱琳疑惑地看向唐因。唐因耸耸肩,表示力有余而心不足,无可奉告。
厅堂前,倒了一地的侍卫。他们眉头紧蹙,面容扭曲,但是都隐忍着,并没有一丝呻吟声发出。许多正在竭力坐起或站起,来维护他们的尊严。两队王府的侍卫在这时赶到,一队代替原来的进行守卫,另一队将这些伤者抬去医治。
朱琳跟着唐因进到厅堂之内,只见韩业坐在上方的位子,一身清冷,与平时并无两样。下面坐着唐墨,玄衣金冠,眼神淡漠。令狐燕站在一旁,脸色很是不好看,锦袍上几道血迹很是明显。
不过更让人惊讶的他旁边竟然是杨涟。见到朱琳进来,杨涟将剑一收,侧了侧身,转过脸去。
朱琳瞅了一圈众人,没有开口。于是,她也懒得说话,看谁能耗得过谁。
“琳琳,”还是唐因腆着脸打破了沉默,“你的……”
“唐兄。”杨涟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我明白你的忠心。”唐因走至杨涟身旁,似是安慰地说。
杨涟的眉角不由抽搐一下。
唐因转过脸,满脸委屈:“琳琳,你的侍卫受了伤,他……”
“什么?”朱琳没等他把话说完,惊讶地Сhā嘴道。
唐因被两次打断话,有些不爽。但是鉴于杨涟因为朱琳之事受了伤,还不想让她知道进而担心,此等侍卫忠心可嘉。
“你受了伤?”朱琳难以置信地问道,其语气之复杂让众人脸色微变。
杨涟没有回答,只是阴沉着脸看向别处。
“快让我看看。”朱琳冲上前,一把推开唐因,挤掉令狐燕。循着血腥味,在杨涟右胳膊处发现了一道长约三寸很深的伤口,血已经被止住。但上面并未做什么处理,看来一定是临时点|茓止血。
杨涟挣扎了一下,也便任朱琳一双手攀上他的胳臂,眼睛在上面机关似的扫射。
“杨侍卫,要不先去包扎下?”令狐燕挑着桃花眼瞥了朱琳一下,视线似有若无地滑过韩业。
“哈哈,还真的受了伤!”朱琳突然欣喜异常,眉飞色舞,“杨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杨涟的脸色已经黑的跟煤炭似的了。
众人一愣,不太明白这转折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木儿血书
“杨侍卫身强体壮,这一点皮肉伤无碍,不用包扎。”朱琳想起令狐燕的话,后知后觉地边说边拍在杨涟那条伤臂上。
唐因和令狐燕离杨涟较近,都能听到朱琳拍下的“咚咚”声,不禁用同情的眼神看向杨涟。
“你公报私仇。”杨涟终于喑哑地开口。
“杨侍卫说笑了,你这一路保护我甚为用心,感激还不来不及呢,怎么会跟你有私仇?”朱琳很是真诚,“甚为用心”四字咬得特别清晰。这货也有今天,老天真是开了眼。朱琳暗爽。这一路她在杨涟处可是吃了不少暗亏。
“杨侍卫的伤以后都由我来包扎好了,这么忠心护主的侍卫,真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朱琳义不容辞地说。
两个一直不动声色的人脸上,终于也出现了一丝龟裂。
“唉,难道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一道略带童音的沙哑声音传来。
朱琳一愣,循声看去。在厅堂门内一旁,站着一位很瘦弱的少年。他脸色很是苍白,高挺的鼻,薄削的唇,给人一种明显的病态之感。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透底,像是未经世事的懵懂少年。
这么久自己竟然都未发现它的存在,可见对方功夫之高。再联想到门外的那些侍卫以及杨涟和令狐燕身上的伤,朱琳不觉有些了然。
“杨涟是你伤的?”朱琳答非所问。
“聪明,答对了。”星裂开嘴,粲然一笑,星光闪耀。
“哇!这位小哥,你好厉害。”朱琳两眼满是小星星。崇拜地看着星。
星挑了挑眉,苍白的脸上晕出几丝血色。
“咳咳,”朱琳凑近星,神秘兮兮地说:“我想揍他很久了,但是苦于打不过。小哥今天替我教训了他,这份情我承了。以后有需要之处。还请小哥能速来帮忙。”
听到后面。星也像杨涟一样,眉角不禁抽了抽。
“对了,叫我过来什么事?”点到为止,朱琳瞬间转移话题。看向唐因。
“我有封信要亲手交给你,”星说道,“但是他们百般阻挠。我只好勉强活动一下筋骨。”
杨涟和令狐燕的脸色都相当不好看。对方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可他们却是伤残惨重,可谓赤祼祼的鄙视。
“我的信?”朱琳狐疑地接过来。打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里面只有一片有些脏兮兮的衣片,上面只有一个干涸了的血字“回”。这字极其潦草,想必是那人在紧急情况下匆忙写下的。但让朱琳脸色苍白的却是这字不是熠国字,而是简体字。能写出这个字的人,除了她、莫翰、阳伊儿,就只有木儿。
她曾经闲得无聊。教过木儿一些简体字。木儿当时还抱怨说像鬼画符一般,学得不情不愿。其实。是她家小姐字写的太难看了,而不是字本身难看。
从字上看,是木儿的笔迹无疑。血字、脏兮兮的衣片、木儿、榆国、回,这几个关键词结合在一起,不难推测出一定是榆国出了什么事,需要她紧急回去。而在榆国,她在乎的只有莫翰。
难道是莫翰出了事?朱琳惊出一身冷汗。
“你怎么拿到它的?”朱琳眯起眼睛问道,其中笑意全无。
“半路遇到一人,正被人追杀,我救了他。他让我将这封信带给你。”星悠闲地说。
“他人呢?”朱琳问道,很明显对方没有说实话。
“死了。”
朱琳没有再问,看来从他身上是问不出什么了。
“琳琳,怎么回事?”唐因看到朱琳脸上的表情变化,有些担心地问。
“没事。”朱琳摇摇头,指着韩业和唐墨说,“谢谢你带信给我。有什么要求向他们提,失陪了。”
说着便准备走出厅堂。
“其他的我不太清楚,”星在她背后开口,“但我知道写这封信的人快要死了。”
朱琳心中一紧,将信生生抓出几个窟窿。
“事情完成,各位,我也失陪了。”星一跃便要飞出厅堂外。
“阁下这样就准备走了吗?”杨涟提剑拦在他前面。
“要不然呢?”星颇感兴趣地问。
“要什么报酬,你可以提了。”韩业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响起,却有种无形的威压。
“你给不起。”星淡淡地说。
“你不说怎知本王给不起呢?”
“我要前丞相齐大公子齐恕的命,请问王爷给的起吗?”
“齐恕已经被斩首,阁下有些强人所难了。”令狐燕露出慵懒而邪魅的笑容。
“是啊,齐恕已经死了,呵呵。”星黑亮的眸中,看不出其中的情绪。突然身形一转,消失在远处。
杨涟被唐因阻住,只有愤愤离开。
“齐恕么?”银色面具泛出幽幽冷光,让人不禁多出几分寒意。
翰!朱琳心中简直乱成一团。她不在的这些日子,榆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翰怎么了?万一他出了事,她该怎么办,一时竟是不知如何是好。她慌乱地收拾着东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快点回去见他。
朱琳来到杨涟的房门外,然后“砰”地一声,把门踢开。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杨涟,我们要回栖汀,今天就回。”
杨涟将金疮药抹好,抬起头来看向朱琳:“齐王的事?”
朱琳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
“齐王不会有事。”杨涟将衣服披上,肯定地说。
“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朱琳一字一顿地说,不仅是为了莫翰,还有木儿。那人说她/他快要死了。她是木儿吗?
“我是你的侍卫,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杨涟神色淡淡,却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很好。”朱琳面无表情。
“琳琳,要回去了?”唐因跳上来问道。唐墨停在一旁。却是看着朱琳。
“莫翰那边,可能出事了。”朱琳理了理混乱的思绪,“我需要尽快回去。”
“今天就回去?这么急?”唐因说道。
“嗯。”朱琳点点头,“我有些不放心。”
“好。”唐因抽了抽嘴角,跟上前面的唐墨。
“对了,”朱琳突然出声叫住他们。拿出一支小巧的青绿色笛子。正是白雪,“这个还给你。”
唐墨转身冷冷地看了一眼白雪,然后同样的目光转到朱琳身上。
一阵寒意袭来,她心中一哆嗦。
唐墨没有开口。也没有接过白雪,收回目光转身径直走了。
“那个,琳琳。这个是阿雪送出的,要还还是还给阿雪吧。”唐因回头解释道,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追赶唐墨去了。
“还给阿雪?”朱琳喃喃道。阿雪。别看只是一只小蛇,但经常回归大自然,行动完全自由,想要找她确实不是件易事,除非唐墨帮忙。但是看目前的情形,还是算了吧,只能以后再说。
她转身朝韩业的房间走去。自己是没有时间和伊儿道别了。但总要给她说一声。她现在那样的情况,也让人很不放心。还有齐勉。原打算看看这位异世小弟再走的,这次恐怕是不行了,下次吧。
朱琳敲了敲门。
“进来。”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我有急事,要马上回去。”朱琳快速地说,然后拿出一封信,“这个交给韩源。你们都不许看啊。”
听到最后一句,韩业从书中抬起头来。
“都不许看。”朱琳强调似的加上一句。其实,以韩业的为人偷看别人私信之类的,是绝对不屑为之。但是令狐燕就不知道,那可不是只什么有原则的好鸟。
信封里面还有一个信封,最外层的信是给韩源,让他帮忙把里面的信交给阳伊儿。对于韩源,她直觉上认为还是靠得住的。自从阳伊儿说韩业很可能是那件事的主谋后,她对韩业的信任度大打折扣。虽然信里面对伊儿也只是寥寥数语,没什么内容,但如果被有心之人利用,说不定会给伊儿带来很多麻烦。
韩业抬眼看了她一下,又重新看书。
朱琳知他已默认,说道:“谢谢!保重!”语毕,也不等韩业反应,直接走开去。
韩业看了看手中颠倒了的书籍,唇角勾出一抹似嘲讽似苦涩的笑意。他终究还是不能留住她,错过了开始,也便错过了结局。
然而,那天朱琳并没能回去。因为齐勉失踪了。
“你说小少爷之前一直都在这里?”朱琳皱着眉头问道。
“是,小姐。小少爷这些天正忙着做什么东西,让我们不要打扰他。”流云极力镇定地回答,“他说小姐生辰快到了,要给小姐一个惊喜。”
朱琳眉头蹙得更紧,齐勉的房间内还是她之前布置的样子,甚至连所放的位置都没有变化。窗边是摆放着一排不知名的小花,当时她只是看了觉得喜欢,便费劲地从野外挖回来,研究完了就顺手送给齐勉。墙上是她的涂鸦之作,当时她对水墨画很感兴趣,于是没事就胡乱练习,被莫翰和伊儿深深鄙视,后来爱好换了也便把这些四不像的画送给齐勉。床头斜挂着一把长剑,剑鞘有些光溜溜的,想必是被人摩挲过多次。那剑是她帮伊儿出书得到的酬劳,伊儿信誓旦旦地告诉她,说是一把很厉害的剑,自己当时还就信了,现在看来又被伊儿骗了一次。还有那两个天青色的花瓶,那支已经光秃秃的鹅毛笔,那些书架一格处摆放的类型诡异的书。
朱琳心中一酸,眸中水雾蒙蒙。
“小少爷说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回来,这些都是你送给他的,他要好好保管。不然小姐会不高兴的。”流云低垂了头,说道,“小姐的房间都还是原样,每天都会有人打扫。小少爷有空就会在里面待上一阵……”
☆、第一百二十章 齐勉失踪
“流云。”唐因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令狐燕也不禁皱了皱狭长的眉,然后和唐因对视一眼,点点头,就要一起出去。
“先找线索吧。”朱琳似觉察到他们的意图,沙哑着声音说道。
唐因止住脚步想要安慰,但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好。
齐勉房间内打斗的痕迹不是很明显,但桌脚边那斑斑血迹很是刺眼。可见对方武功要高出齐勉很多,齐勉拼死反抗却收效甚微。
齐勉的武功,在朱琳走之前就已经很不错了。因为自小底子打得牢,学得也是正经武功,人很聪敏悟性也高,再加上后面十分勤奋刻苦,朱琳和莫翰离开之时,齐勉的武功已经超过莫翰。在榆国时,齐勉去信告诉她,自己每天都在好好练功,又上一层楼了。这样他就可以更好地保护姐姐,不让任何人欺负姐姐。
勉儿,我的弟弟!朱琳再也抑制不住,眼中涌出泪来。
“为什么会对勉儿下手?”唐因察看一番,疑惑地说。
“蓝勉是蓝姑娘的亲弟弟,掌管河山淡。自从蓝姑娘和莫翰走了之后,他也接手了风华斋大部分的事情,经营状况很好。这样就有两种最大可能,第一,对方是商业上的对手,蓝勉影响到了对方的生意,以致对方起不良之心;第二,对方其实是针对蓝姑娘,想用蓝勉要挟姑娘。”令狐燕分析道。
“有道理。”唐因点点头。
“但如果是商业上的对手,他应该知道风华斋、河山淡和千里归是一体的,三家老板是结拜兄妹,而千里归的老板阳伊儿更是现在得宠的阳贵妃,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他们的人?”令狐燕桃花眼中精光点点。
“你的意思是对方的目的是蓝姑娘?”唐因皱了皱眉。
“好像现在就这个可能最大。”令狐燕撇撇嘴。“蓝姑娘有什么仇家没?”
朱琳看他一眼,没有回答。对方如果知道这个蓝勉就是前丞相齐明正的小儿子齐勉,那么事情也许就更复杂了。不过,齐明正已被诛族,还有谁会来管齐勉这条漏网之鱼?如果是斩草除根,那也有点多此一举。能扳得倒当时炙手可热的丞相的人。又怎会怕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呢?况且也没听齐勉说过要报仇之事。
“琳琳别担心。如果对方的目标是你。那么齐勉一定不会有事。”唐因安慰道。
听闻此言,朱琳神色稍缓,这倒也是,因为还要用人来要挟她呢。只是如果是第三种可能。那么情况也许就没有那么乐观。
“目标如果是蓝姑娘,对方的目的会是什么呢?”令狐燕问道。
三人相视,一起沉默。
“可能和伊儿有关。也可能和莫翰有关。与蓝觞儿这个身份有交集的,就是他们俩了。”朱琳半晌道。
“我们暂时按照这个最简单的猜测来,蓝姑娘只是蓝觞儿。只是……”令狐燕拖长了音。
“只是阳伊儿和莫翰。一个是熠国宠妃,一个是榆国齐王,身份很不简单,可能性太多了。”唐因接过他的话。
令狐燕摊了摊手,表示就是这个样子。
越往后分析,情况越复杂。还真是让人头疼。
“今天麻烦两位了,你们先回去吧。”朱琳有些疲惫地说。
“你呢?不跟我们一起?”唐因问。
“我在这里就可以了。这里也算是我的家。我在这等勉儿,万一他回来。还受了伤没人照顾怎么行?顺便我再好好想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朱琳神色几分哀伤。
“两位公子,有我在这保护小姐,她不会有事。”杨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外。
唐因和令狐燕点点头,出了门。
“你要在这呆着?”等两人走出去,杨涟问道。
朱琳点点头,“我们先在这寻找勉儿的下落,过两天再回榆国也不迟。栖汀那边的事情,打听得如何?”
“速度不会这么快。”杨涟淡淡地说。
“嗯,那边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朱琳嘱咐道,然后沉吟片刻,低声说道:“谢谢!”
杨涟瞧了她一眼,默默离开。
榆国栖汀
“没有回来?”眼前之人嘴角轻扬,似笑似讽。
“是。”男子携了一抹淡淡的明媚的微笑,回答道。
“天真!”冷冷吐出两个字。
“也是,不过就是我们麻烦些。”男子声音很轻柔。
“陪他们玩。”望向碧蓝纯净的天空,面上闪过一丝狠戾。
“莫翰那边?”男子迟疑地问。
“凌萱。”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我们还需要继续封锁消息吗?”
“不。可笑的爱情。”
“那个丫头怎么办?”男子请示道。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只余一道清瘦的残影和渐渐消散的冰冷气息。
男子微笑着走到那人刚才所占的位置,像她一样抬眼望去。她在想些什么,也许他永远不懂。只是想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去做些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她不需要自己来保护,这个他很久以前就懂了,只是还残留着一丝妄想,一丝妄想……
已经三天了,整整三天,齐勉都没有任何消息。
朱琳满脸憔悴地坐在门槛上,将头深深埋入双膝。勉儿,你到底在哪里?一定不要有事。
她动用了莫翰留在熠国的风纵分部,分为两路。一路寻找齐勉的下落,一路秘密打探榆国的消息。对于杨涟,她并不信任。他身上偶尔闪现的危险气息,让她不由警惕。
一天前,榆国的消息终于传来,那边没有太大的动静。莫翰也很好,跟那两个公主也没扯上什么瓜葛,一空有便和国师忙着议事。前不久,莫翰跟着国师闭关半个月,现在刚出关没几天。
没想到他还真跟着国师闭关去了。朱琳神色变得温柔,隐隐有丝幸福的笑意。
但是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心慌呢,眼皮也是跳来跳去,似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担心不好的事情?看看眼下,还有哪件是好事情呢?朱琳不禁苦笑。轻轻闭了眼,翰,这边已经乱成一团,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阿琳。”关切中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从院门边传来。
朱琳抬起头,看到阳伊儿正站在院门外,身着白底绡花的锦衫,浅白色百褶裙,外面是一件淡紫色的披风。
阳伊儿挥手让人退下,缓缓走到朱琳身边,然后撩起衣衫,和她并排坐在门槛上。
“还是没有消息吗?”阳伊儿轻声问道。
朱琳点点头,目光有些游离,“伊儿,你别再出来了,让他们抓住把柄对你很不利。”
“放心,”阳伊儿拍了拍朱琳的肩,“我每次出宫皇上都知道的,那些人做不得什么文章。”
“伊儿,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安然离开皇宫,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那时一定要记得放下所有的恩怨,果断离开。”朱琳的神色几分忧伤,几分坚定,“答应我!”
阳伊儿盯着朱琳,好一会才幽幽地答:“会有那一天吗?”
“答应我!”朱琳紧紧抓住她的手。
“好。”阳伊儿点点头。
朱琳似松了一口气,叹道:“伊儿,怎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烦都要烦死了。”
“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吧。至少我们现在不是一个人。”阳伊儿吃吃轻笑道,“记得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自己倒没有害怕,只是有些慌张。后来发现言语不通时,真是觉得头都大了。前世学英语学得要吐,我便暗暗发誓下辈子要是再让我学新语言,直接让我哑了算了。没想到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习语言,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听她说起往事,朱琳不禁也跟着笑了。
“为了不被发现异常,我开始装痴呆。这样一来可以避免说话,二来也可以暗中观察周围环境,赶快适应。但是我是个闲不住的人,于是你姐姐我借着痴傻之名,开始胡作非为,把整个阳府搞得鸡飞狗跳。每次在我以为逃不掉一顿打的时候,爹爹都会出来维护我,替我收拾烂摊子。现在想想真对不住他老人家。”阳伊儿一双秀眸盈动,“后来安分一些,也渐渐适应这个世界,但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问题来了。阿琳,你猜是什么问题?”
“孤单寂寞冷。”朱琳懒懒地说。
“阿琳,你好破坏气氛。”阳伊儿撇撇嘴,“不过也是,和这里的人太有代沟了,每天都好无聊。”
“然后你去‘云霞祠’吃斋念佛一个月,最后把我和莫翰给整来了。”朱琳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你也太记仇了吧。”阳伊儿翻了她一个白眼。
“我们不是在回忆往事么?往事里面可是有这一段的。”朱琳毫不相让。
“那你为什么偏偏记得这段啊?”阳伊儿很是不满。
“也不是只有这段,我还记得被你坑过无数次,要不要一一回忆给你听?”朱琳神色自若。
“阿琳,我们是在伤感诶。”阳伊儿提醒道。
“每当想起这些事情,我都无比的伤感。”朱琳一字一顿地说。
“……”阳伊儿石化了。
终于扳回一局,朱琳暗爽。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诡异重重
“小姐,小姐……”拂月慌慌张张地跑来,见到阳伊儿也在,不禁慌忙行礼。
“起来吧。”阳伊儿淡淡地说。
“拂月,什么事?”朱琳问道。
“这个,小姐,我们刚才在门前发现了这个。”拂月急忙将手中的一个小纸包递给朱琳。
朱琳打开,也不禁吃了一惊。
纸包中是一枚青色圆形玉佩。这是齐勉的娘亲留给他的,他一直贴身带着。
“怎么来的?”朱琳神色严肃。
“我们正在茶室打理,忽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我和流云赶快出去看,结果就发现了这个。是不是小少爷的?”拂月睁着大眼睛询问。
朱琳点点头,看向阳伊儿说:“终于有行动了。”突然,她皱起眉头,将玉佩拿起来仔细地闻了闻,脸色霎时大变。
“怎么了?”阳伊儿觉察到不寻常。
“有血腥味。”朱琳紧紧握住玉佩,指节泛白,“他们若敢动勉儿,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呵,敢动我们的人,也不看看能不能付得起代价?”阳伊儿冷笑道。
“伊儿,这件事情你先别Сhā手,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朱琳转身提醒道。
“难道你真认为对方抓齐勉的目的单单是你?”阳伊儿目光扫过朱琳,“多多注意莫翰那边,不要出什么乱子。”
朱琳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阿琳,要不你先回榆国吧。我总觉得有点不放心,齐勉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好了。”阳伊儿思索了片刻说。
“不行,这边的事情更重要。莫翰那边已经有风纵分部去看着,不会有事的。”朱琳一口回绝。她纵使对榆国那边不放心。但是齐勉毕竟生死未卜,而伊儿的日子越加难过,那些大臣步步紧逼,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自己决不能拖累她。
阳伊儿沉默,最终拍了拍朱琳的肩膀。“保重!”
“保重!”朱琳郑重地看着她。
“对了。”阳伊儿走了几步后,突然转身开口道,“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刚才东扯西扯竟然忘了。”
朱琳阴着脸。深深鄙视之,这人怎么还是如此脱线。
“那个,”阳伊儿偏过头。稍稍避开朱琳炯炯的目光,“各国每五年一次会盟的时间快到了,这次是在圻国西南——坎垣。”
“哦。怎么了?你不会想去,也拉着我一起去吧?”朱琳斜瞥她一眼。
“据说莫翰会代表榆国出席。”阳伊儿挑了挑眉毛。
“好吧,要是莫翰过去你想办法把我带过去。”朱琳片刻不消,立马妥协。
“既然你如此求我,那我只好勉强为之。”
“……”
阳伊儿离开之后,朱琳盯着玉佩看了一会,收好放在身上。齐勉在对方手中。他们查不到相关丝毫线索。这让他们很是被动,现在能做的只有加强各方面的防备。对方一旦出手,务必保证己方比他们的速度更快。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不过现在在等待中,她又有件新事情要做。想及此,转身进了自己平时的药房,一定可以制作出来的。
几日后,朱琳再次进了陈王府,出来的时候身份已经换为白俞清。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陈王只能以金屋藏娇之名,避免陈王妃白俞清接触其他人。
阳伊儿之事后,朱琳和韩业刚巩固起来的关系瞬间崩塌。不敢想象如果韩业不仅算计了阳伊儿,而且也把她算计在内时,她会有何反应。趁现在一切还未明朗之际,离他远点,她与他永远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只是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偶有交集而已。
马车内是让人尴尬的沉默。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朱琳垂了头,细细思量,如果这些事情解决了,她将和莫翰一起远走高飞。这样,如果韩业这边因为白俞清再出什么乱子的话,她又不在岂不是很是为难?再说了,她也不想和莫翰过日子的时候,时不时被陈王府的人追来请去假扮王妃,那样烦都烦死了。
“韩业,要不我扮白俞清诈死吧。白俞清死了,以后也就不会再有人拿这事做文章。”朱琳终于开了口。
韩业抬眼,认真地看着她,清冷无波的眸子内无一丝情绪,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白镇。”
“我们弄个什么得重病身亡,即使白镇再疼爱女儿,也不至于连生老病死都要管着吧。”朱琳撇撇嘴。
韩业瞧了她一眼,用沉默表示了反对。
如果是在以前,她估计会再详细说明此事的可行性,只是现在既然他表示反对,她也就没有心情再多说些什么。
就这样一直沉默地来到皇宫,以白俞清的身份和陈王一起参加宫宴。
这次倒是比之前更随意一些,因为只是寿宴,而不是为了接待那些榆国使臣。榆国使臣?莫翰好像说起过,那些榆国使臣上次来访的目的似乎是为了确认莫翰的身份。
韩梁的气色比之上次,明显差了许多,精神却还好。一左一右分别坐着皇后和阳伊儿,左拥右抱,倒也几分自得。
下首是太子和风凌菲。听阳伊儿说风凌菲已经被封为正妃,此刻坐在太子身边,多了几分端庄。而太子脸上的温和笑容减淡了许多,眉间隐隐有愁绪之色,双唇紧抿,看起来瘦削不少。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偶尔和周围的人有礼貌的攀谈几句。
朱琳一向对太子的印象不错,此刻见这样的光景,不禁有些心伤。谁承想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看向阳伊儿,却见阳伊儿也只是安静地坐在皇上身边,没有一丝一毫不妥当的举动,仿佛真是一位贤良淑德的贵妃。
韩旭在太子下方,玩弄着手中的杯盏。也没有太多言语。当韩业和朱琳走过来时,他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浅笑,听到朝臣们对韩业的阿附之词,笑意似乎更加明显。只是给人一种莫名的诡异之感。
元复今日没有到,听朝臣们言语之间谈起,似乎是在外带兵。
白镇见到他这位“女儿”也很高兴。说了一些让她帮助陈王打理好王府中大小事宜。有空回来见见爹娘,白夫人甚是想念等等。
不过最令朱琳惊讶的是杜雪霖竟然娶了金安郡主。这位郡主脸庞红晕娇艳,体态微丰,双眸波光流转。闪动着幸福的光芒。再往下看去,金安的小腹微微隆起,怕是怀孕已经三四个月了。
咳咳。这个无异于一枚惊雷,她还以为这位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熠国第一美男,这辈子都不会娶妻了呢。这种将所有围着她转的女人都当成一种炫耀自我的资本。他最爱的只是他自己。
杜雪霖在一旁夹菜布饭,俨然一位模范丈夫,丰神俊朗,温暖如风,粲然一笑,譬如朝阳,只是朱琳却觉得那笑有些未达眼底。有些不太对。
觥筹之间,朱琳能感觉到朝堂上涌动的暗流。虽说大家都是和和乐乐地说话,夸赞着这一派清明盛世,但不经意间的目光和言辞,却是泄露了内心的情绪。
她坐在韩业身边,尝了一口精致的点心,只觉得味同嚼蜡。整个宴会的气氛很是沉重压抑,韩业本来就很清冷,不甚交谈,这样倒也帮她省了不少事,很多应酬就此免掉。
才进行到一半,朱琳便寻了个借口,出去了。她要是再不出来透透风喘口气,非得被憋出内上来。
出了大殿,沿着一条小道随意地走着,两旁是茂盛的树木和开得正繁艳不知名的花儿,空气中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宴会中的丝竹之声也在渐渐远去,她烦躁郁闷的心情渐渐平复。
这半年多来,发生了这许多事情,时间似乎被拉长,仿佛过了好多年,再回头大家已都不在原地,变成了各种模样,让她有些认不出。
不知不觉间来到一条小溪旁,清澈的溪水在淡淡的月光下,波光粼粼,偶有游鱼翻动,带起几声水响,使得这片天地更显寂静。
朱琳沿着小溪缓缓向前走着,感觉天地之间都变得清明,自己很久没有这样静心过了。到底有多久呢,是从得知凌萱和金玉要嫁过来时,还是从跟着莫翰出阳城之时,或许是从韩业中毒时自己就已经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心境了吧。
“五皇嫂?”带着些许疑惑的清脆声音传来,止住了朱琳的脚步。
朱琳回头,看向不远处一个娇小纤细的身影。只见她一身粉红宫装,长裙曳地,尖尖的脸蛋清丽脱俗,似乎有些熟悉。但是朱琳却怎么也记不起这位少女究竟是谁。
“五皇嫂,真的是你。”少女开口,语气中有丝丝惊喜之意,走近前来。
五皇嫂?朱琳听少女对她的称呼,便猜出她是皇室中人,可能是哪一位公主或者郡主吧。而她认识的皇室中人也只有……
“清灵公主?”朱琳脑中灵光一闪,开口说道。
“是我!没想到在这遇到皇嫂。”清灵点点头,说道,“上次宫宴后,我有几次想见皇嫂,但是都被五皇兄给挡了出来。五皇兄那么清冷的一个人,对皇嫂却是很上心,皇嫂真是好福气呢。”
听闻此言,朱琳只能苦笑,那是因为她根本不在陈王府好不好。但面上却是如常,“清灵公主有什么事要找我?”
“也没什么事,只是觉得和皇嫂投缘,想和皇嫂说说话。”
“公主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没去参加宴会?”朱琳细想,宴会之上似乎真的没有看到这位公主。
听到此话,清灵脸上流露出一丝落寞,眸光闪了闪,低声说:“不想见他们两个。”
朱琳稍微思考,便知“他们”就是金安郡主和杜雪霖了。
“为一个男人伤心成这样,皇嫂应该会笑话我吧。”清灵勉强地笑了笑,“我还记得那次在宴会之上皇嫂教导我们要自强自立,自尊自爱,不要为他人左右。只是见他娶了别人,虽然知道他并不爱她,但心里还是会很痛,很难过。”
朱琳心中一酸,轻轻握住清灵的手,即使是贵为公主,也不能事事如意,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这感情确实伤人。只是突然想起她的话,朱琳开口问道:“他并不爱她?杜雪霖不爱金安郡主吗?那为什么还要娶她?”
“皇嫂当真不知道?”清灵反问道。
“嗯,不知道啊。”朱琳老实地说,看清灵的意思,如果她真的是陈王妃的话应该会知道此事。
☆、第一百二十二章 都会幸福
“五皇兄对你真的很好。”清灵郑重地说,“如果我对你说这些,皇兄知道了应该会不高兴吧。”
“诶?”朱琳有些莫名其妙,但马上她的八卦精神暴涨,解释说,“放心啦,不会的。我不告诉他就是了。”
“是为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一直很喜欢阳姐姐,也就是现在的贵妃娘娘。所以阳姐姐入宫时,太子哥哥去找父皇让他收回成命,父皇不答应,他便和父皇闹翻了。然后父皇开始冷落他,太子哥哥在朝中的势力遭到打压,很多支持太子哥哥的人都被降职或者是罢免,太子哥哥的地位岌岌可危。雪霖哥哥和太子哥哥一起长大,关系一直很好,为了能让楚王爷支持太子哥哥,他便答应娶楚王爷的女儿金安郡主为妻,并且保证此生只娶她一人。金安是楚叔叔唯一的女儿,很是疼爱,她喜欢雪霖哥哥很久了,所以楚叔叔在关键的时候站在了太子哥哥这边,这样才保住了太子哥哥的地位。”清灵说的很缓慢,很忧伤。
“雪霖哥哥是为了太子哥哥才这么做的,所以我一点都不怨恨他,只希望他和金安能够幸福。但是皇嫂,看到他们在一起我真的好难过。从很小时候我就喜欢雪霖哥哥,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嫁给他,每天都能看到他。可是,就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皇嫂,为什么我们总是有那么多的责任去背负,为什么总是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说到最后,清灵几乎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扑倒在朱琳怀中,哭喊道。“阳姐姐是这样,雪霖哥哥是这样,我将来也会是这样,我好不服!我好不服!”
朱琳抱着她,清灵的泪水透过衣襟渗入她的脖颈,渐渐变得冰冷。即使贵为公主。又能如何?即使集三千宠爱在一身。又能如何?都不如和心爱的人一起躬耕南亩,来得幸福,来得潇洒。
哭了好一会,清灵才止住泪水。她抬起头。擦着满脸的泪痕,不好意思地说“皇嫂,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
“说什么话呢,一件衣服而已。只要你觉得哭出来舒服一些就好。”朱琳轻柔地擦了擦她的泪痕,“清灵。不要灰心,你这么好的女孩,一定会遇到好男人过来疼惜你。”
“不会有了,皇嫂。没有人能代替雪霖哥哥。”清灵抽噎道。
“万事没有绝对,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清灵,知道吗?”朱琳劝道。
“嗯。”清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谢谢皇嫂。”
突然朱琳想起一件事情,问道:“对了清灵。那个第一乐师秦楼月公子还在皇宫吗?今天好像没见到他。”
“秦公子性情孤高,常隐居山林,平时也不怎么在皇宫多呆。”清灵答道,“今年他好像一次也没有回过。皇嫂有什么事吗?”
“没事,秦公子琴弹得挺好,今天见他不在场,突然想起随便问问。”朱琳笑了笑答。
在阳曲书院和阳伊儿排舞的时候,她便发现秦楼月对伊儿不同寻常。伊儿似乎对他也有些意思,本来觉得伊儿不嫁给太子,和秦楼月这位谪仙似的人儿双宿双飞也是件美事,她一直很看好。没想到太子倒是没嫁,可是嫁给了老皇上,真是郁闷。这些天一直想问秦公子的下落,但是她可不敢问伊儿。不过照她的了解,秦公子应该不会就这样丢下伊儿不管的。现在伊儿变成这样,秦公子连个影都看不到,都是什么乱糟糟的事情。
“嗯。皇嫂,你快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估计五皇兄都要担心了。”清灵说道,打断了朱琳的思绪。
“你不跟我一起吗?”出来的确很久了,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我,就不了。”清灵垂了头。
朱琳看了她一会,道:“也罢,随你。”然后,她握起清灵的手,郑重地说:“清灵,要相信会幸福的,我们会幸福的。”
清灵抑住又要泛滥的泪水,低声说:“嗯,我相信,我们会幸福的。”
朱琳握了握她的手,缓缓转身离去。我们都会幸福的!
一袭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树木掩映的不远处,轻风吹动他的衣衫,几分清冷几分飘逸,面上的银色面具,泛出幽幽冷光。会幸福吗?他喃喃自语,但愿如此吧。
待到朱琳赶回去之时,宴会已经接近尾声。韩业坐在那里,虽是沉默,但却耀眼,清冷的锋芒让人在远处一观便知,有种高高凌驾众人之上的威严之势。
朱琳轻轻牵出一丝苦笑,即使她坐在他身边,也不过是多一个衬托他的影子,他们永远不同。他有他的霸业,而她要的只是简简单单的幸福。
犹如来时,两人沉默着乘马车赶回王府。
韩业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部书,看得似乎很是投入。朱琳则斜斜地倚在车厢上,眯了眼养神,半晌均匀的呼吸声起起伏伏,倒是真的睡着了。
韩业轻轻搁下手中的书,静静地注视着她,睡颜一如往昔的安静宁和,让人见了不由心生怜惜。只是淡淡的眉却是蹙着,似乎睡梦中也有什么烦心事。
“琳儿,把你扯进来,也许是我这生最大的失误。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许前进不能后退。”韩业轻柔地抚上她的额角,似不可闻地说,“只是现在怎么做才会更好,怎么做才能让你幸福。如果将来知道了一切你一定会恨我吧,恨我也好,总归会记得我。”
“伊儿,你看这样可以吗?”朱琳双臂平举,转了个身询问道。
阳伊儿注视了片刻,微微皱了皱眉,“蓝眼看起来也是个有品味的人,怎么就没调教出你呢。以前看你还行啊,怎么现在整这个搭配,也有点太那个啥吧。”
朱琳撇撇嘴,说道:“以前都是莫翰挑的,我认为衣服凑合着可以就行了,挑来挑去什么的太麻烦了。”
阳伊儿满脸同情:“蓝眼还真是一个居家好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怎么就配了你这个主。真是吃大亏了。”
朱琳不屑地瞪去:“算了吧。你懂什么,姐姐我可是内在美十足。”
“内在美太抽象了,我还是喜欢实在点的。”
“又不是给你看的,你喜不喜欢管我什么事。”
“但你是在我眼前晃荡,影响我的心情和食欲。”
“我又没非得让你看,自己的眼睛自己闭上。”
“你……”
“小姐,要出发了,你们两个就别斗嘴了。”雨儿看着两人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开口劝阻。
“这么快,阿琳,你收拾好了吗?”阳伊儿抬头向外面瞅了瞅。
“已经好了很久,是你毛病挑个不停。”朱琳埋怨道。
“我这是为你好,知不知道?好心当成驴肝肺。”阳伊儿冷哼一声。
“我们又不是去时装秀,干嘛这么讲究。”朱琳抗议。
“莫翰可是要来,说不定身后还会跟着几位大美女。”
“呃,伊儿你不能这么伤害我。”
“你应该化悲痛为力量。”
“可是转化器卡死了,只剩下悲痛,怎么办?”
“那你就不能出息点?”
“我觉得我已经够出息了,况且……”
雨儿看着重新吵起来的两个人,只有扶额蹙眉摇首的份了。
自从蓝小姐来了之后,小姐的情绪比以前好了很多,也渐渐像她自己了。这皇宫真是一个巨大的牢笼,一旦走进无时无处不存在着让人窒息的压抑。她们会在这个牢笼中,怎么样呢?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耳边是辘辘的车轮滚动声,一身男装的朱琳和阳伊儿正在坐在中间不起眼的一辆马车中打盹,旁边是雨儿。外面驾车的是杨涟。
不知道伊儿是如何说动韩梁的,竟然真的让伊儿跟着去参加会盟。更重要的是这次代表熠国前去的正是太子韩珣。这皇上也不怕这一路上两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难道还真的以为他的魅力可以倾倒佳丽无数么?
但是,现在看这情况,朱琳顿时明白个差不多。前去会盟的路上,因为为了保证这些高干子弟的安全,他们分别有明暗两条路线。明处的就是由韩业带着大队人马,浩浩汤汤向坎垣开进,但其中代表团中的代表却是真假难知。暗处的就是代表团中的主要人员扮成普通人,暗地前往坎垣,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根据具体情况,分成了几拨人马一次前往。
为了避嫌,太子和阳伊儿明显不能在一拨。韩梁也许早知道会这样,所以才允许的吧。
第一拨主要是开路,清扫一切可能的危险。第二拨就是男装的阳伊儿和朱琳(现在应该是蓝觞儿),雨儿扮作阳伊儿的小厮,杨涟是车夫,还有两位大内高手是侍卫,负责贴身保护。第三拨是太子、杜雪霖等人,是代表团的核心人物。不过朱琳猜应该还有暗卫,不过仔细观察后,却是没有发现。这三拨人马遥相呼应,如有情况立即相互援助。
☆、第一百二十三章 突生变故
昨天没来得及更新,抱歉呢!今天全补上……
看看天色将晚,杨涟赶着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下。朱琳余光扫过客栈,只见墙角处画着一个灰色叶状图像,和墙壁颜色相似,普通人就算仔细观察,也很难认出。
朱琳冲阳伊儿点点头,说明发现第一拨人马所标记号。她们下了车走进店中,定了二楼的房间,让他们把饭菜送到房间,然后正要跟着店小二一起上去。
“一间上房。”一道声音传来,同时“啪”地一声似是重物落在桌子上。
朱琳皱了皱眉,谁人如此嚣张。伊儿和她都是看热闹的主,理所当然地回过头。
阳伊儿不屑地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但被朱琳一把拉着就向楼上走去。
“阿琳,干嘛拉我?真想教训那小子一顿,有点钱就神气,不知道哪来的暴发户,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相。”阳伊儿面色不虞。
“这种人多的是,你管得来嘛。再说我们这次有更重要的事情,你不要节外生枝。”朱琳提醒道。刚才那人伊儿不认识,她可是认得。她隐隐觉得那人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还是离他远点为妙。
“我知道,只是心里很不舒服而已。”阳伊儿神情几分哀伤。
“来,我们尝尝这里的菜色如何。”朱琳见状,赶紧扯开话题。
晚上,阳伊儿本性不改,照样要求和朱琳睡一间房,朱琳因为担心她出危险,便也同意了。雨儿心不甘情不愿地独占一间房。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出了客栈。继续赶路。
“小姐,有人跟踪。”杨涟侧了侧身,低声对朱琳说。
朱琳皱了皱眉,果然这一路不会那么寂寞。想了想说,“加强警戒,继续赶路。”
“阿琳。你怎么了?”阳伊儿觉察出异常。
“没什么。估计是有些水土不服。”朱琳冲着阳伊儿点点头,对方会意便不再说什么。
到得中午,众人在一家小酒馆落了座。饭菜刚上来一部分,有一人进来。目似朗星,面如满月,倒有几分英俊潇洒。只见他冲着店家喊:“先来一壶好酒。”然后自顾自地在一张桌子上坐下。
“阿琳。你认识他?”阳伊儿见朱琳时不时瞟过去问道。
“算是吧,阳曲书院同窗,见过几次面。”朱琳简短地答。
“原来那个暴发户跟你是同学。”阳伊儿看了看朱琳。最终道,“果然气质有点像。”
“唉唉,一天不损我你嘴闲得慌是不是。”朱琳横飞她一眼。
“实话实说而已!”阳伊儿很是不屑。
“你这哪里是实话!”朱琳佯作大怒,一掌就要拍在桌子上。
只听“哐当”一声,似乎是物体被击中,听声音一定裂了。
朱琳愣住,低头瞧了瞧自己刚接触桌子的手。自己好像没使力啊。阳伊儿也是一脸困惑地看了看桌上的物什。
“是那边。”杨涟鄙夷的声音低低传来。
朱琳机械地抬起头,环视四周。然后就在斜前方的一张桌子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咔咔咔”,那张桌子上的酒碗成功分裂成几半,里面的酒顺着桌面流下来。
时间静止三秒。
突然几把明晃晃的大刀斜空里砍来,直冲桌边的客人,酒馆里顿时杀气弥漫。
“叮叮叮”兵器撞击在一起,酒馆里的人大骇,回过神来,急忙夺门而出。两名护卫负责保护阳伊儿,杨涟一直站在朱琳身旁。
“你已中了十香软筋散,看你还如何逃。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其中一个面相凶恶的人狞笑。
听闻此言,朱琳要溜出去的脚步停住了。然后开始纠结,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不断躲闪的那人,眉头都要皱成一团。虽然她对他印象不是很好,对他的真实身份也颇为怀疑,但是目前他有生命之危,自己怎能撒手不管。只是如果他是……
正在这时,那人体力不支躲闪不及,对面一刀猛削而来。只听“当啷”一声,一把长剑挡住了它的趋势,这把大刀直接被震落在地。
朱琳冲杨涟点点头,然后拉起那人就往外面的马车跑去。然后一把拖住,塞进马车内。
“我就知道你会救他。”阳伊儿有些得意地说,“因为你的心太软。”
朱琳冷着脸,没有吭声。
“多谢诸位相救,肖某日后必当重谢。”肖东风郑重地说。
“重谢什么?”朱琳转过头,翻了个白眼。
“呃,”肖东风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回答,愣了一下,说,“公子想要什么?”
“还没想好,要不这样吧,我以后想好了再告诉你。不用担心,不会太让你为难。”这人也不能白救,她可是担着风险的。
“呃,好。”肖东风看了朱琳一眼,答道,“不过,这位公子看着似乎很面熟。”
“不要套近乎。”朱琳不屑地说,同时对已处理好的杨涟打个手势,示意出发。
“是你!”肖东风眼前一亮。
朱琳没有说话,心情有点郁闷。
肖东风瞧了瞧阳伊儿和雨儿,转过头疑惑地问:“莫翰没跟你在一起?”
“没有。”朱琳不想和他多说话。
“我中了十香软筋散,你能不能帮忙把这毒解了?”肖东风试探着问,唉唉,谁让自己以前的形象不好呢。
“报酬。”朱琳伸出手。
“同窗故友还要报酬,也太见外了吧。”肖东风堆起笑。
“这毒我不会解。”朱琳一脸漠然。
“三百两怎么样?”肖东风肉疼了。
“原来你的命如此不值钱。”朱琳鄙夷。
“当然值钱,但是现在重要的是我没钱啊。”肖东风眨着无辜的眼睛。
“两千两,不够的打欠条,或者拿你身上的东西抵押也行。”朱琳无动于衷。
“你这是抢钱!”肖东风总结。
“给还是不给?”朱琳目视前方。
“给。”肖东风一脸懊悔,才出狼|茓再入虎口。不情不愿地将一千两银票递到朱琳手上,“剩下的一千两我打欠条。”
朱琳这才脸色稍有缓和。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奸诈。”肖东风哀叹。
“现在发现也不迟。”朱琳白他一眼,转眼看见阳伊儿冲她竖了竖大拇指,一脸奸笑。朱琳果断也飞她一记白眼。
这样行了几日,众人在一家客栈落脚吃饭。肖东风这厮将纨绔子弟的品性贯穿到底,在他到来的这几日。大家伙食的质和量都得到很大的提高。他被朱琳果断鄙视为铺张浪费挥奢侈无度的富N代。
在肖东风一块银子甩出去后,桌上再次摆满了各种精致菜肴。也真难为这些路边小店,竟能整出这许多吃食,不得不让人感叹有钱能使鬼推磨。
“阿琳。还是没有胃口?”阳伊儿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
朱琳点点头,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白米饭。
“就算你对我这个人百般不满。也不要迁怒于食物嘛,饭还是要吃的。”肖东风貌似劝导,实是讥讽。他对朱琳骗走那两千两仍然耿耿于怀。
朱琳懒得理他。继续愁眉苦脸的看着面前的食物。
“你不会是更年期到了吧?”阳伊儿做恍然大悟状。
朱琳翻了翻眼,保持沉默。
“不吃就不吃,只是这样影响了大家的胃口,不好不好。要不给蓝姑娘开个小灶?”肖东风摇头叹气。
话音刚落,朱琳慢慢站起来,然后端着那半碗米饭抬步就要往楼上走去。
“呃,阿琳你做什么?”阳伊儿急忙说道。
“从善如流。”朱琳转身走了。
“不会生气了吧?”肖东风目光扫过众人。面部表情生动。
“喏,女孩子就这样。”杨涟一脸无所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女人我最清楚了。”肖东风有些薄恼,杨涟竟然摆出一副比他还要懂女人的样子,让他这个万花丛中过的好手情何以堪。
“你懂的是女人。”杨涟将“女人”两个咬得特别重。
“……”
“大家快吃饭,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阳伊儿打断他们,“等会我去看看她。”
饭后,阳伊儿敲了敲门,朱琳打开了房门。
“怎么了?不舒服?”阳伊儿有些担心地问。
“很烦,莫名其妙的烦躁。”朱琳重新躺回床上,呈“大”字状,双目迷茫。
“不会是大姨妈来了吧?”阳伊儿关上门,在一边坐下。
“不——是——”朱琳懒洋洋地拉着长腔。
“哎,你这个精神状态让人堪忧啊。都要见莫翰了,不应该人逢喜事精神爽嘛。”阳伊儿不满地哼哼。
“不知道,就是感觉很焦躁。”朱琳有气无力地说。
“真的没有生病?”
“没有,我是医生哎。”
“那怎么回事?”
“没事,人都会有时不时的低迷,过两天就好了。”
“呃,也是,不过尽快调整过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连那三分容貌都快被你整没了。”
“哦——”
“你说你什么时候能不让姐姐我操心……”
阳伊儿话音未落,朱琳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靠近窗户,神色凝重。阳伊儿惊讶万分,这哪里像是情绪低落精神萎靡几天的人,竟然反应如此迅速,前几日不会是玩他们的吧?她正要质问。却见朱琳竖起食指,“嘘”地一声制止,轻声说道:“有人。”
阳伊儿皱了皱眉,屏气凝息。
“肖东风!”片刻后,朱琳低低说道。
“啊?”阳伊儿一头雾水。
“我们去看看。”朱琳拉起阳伊儿,刚打开一条门缝,就见杨涟站在门外。她吓了一跳。
朱琳瞪了他一眼,回身把门重新关上门。
“不用出去了吗?”阳伊儿有些莫名其妙。
“不用,有狗腿子呢。”朱琳恨恨地说。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呃……”阳伊儿明白过来。对杨涟的同情更深一层。
朱琳继续呈“大”字状躺着,阳伊儿托着腮,百无聊赖。
没一会,敲门声响起。肖东风走进来。
“那个,”肖东风故意咳嗽了一声,“我要走了。”
朱琳毫无反应。阳伊儿不知如何反应。
“我要走了!”肖东风有些恼怒。声调提高不少。
“哦——”依旧是拉着长腔的懒洋洋一个字。
“我要走了!!”肖东风大怒,自己专门来向她辞行,她还这幅德行,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种态度。太放肆了。
“不送哈。”朱琳揉了揉被震得有些发麻的耳朵,摆摆手答。
“哼!”肖东风转身便要走。
“等下。”朱琳突然叫住他。
“什么事?”肖东风面色稍缓,这女人不没有太不识好歹。
“那个你欠我的重谢别忘了。”朱琳提醒道。
“知道。”肖东风大袖一甩。怒气冲天地走出去。再不走估计他就忍不住要发飙了。反正还会再见的,到时再出气不迟。想及此,肖东风不禁一愣。自己什么时候如此记仇了?
“有些怪怪的。”阳伊儿似自言自语地说。
“你也看出来了。”朱琳转过头,“肖东风绝对不想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我说的是你有些怪怪的。”阳伊儿撇撇嘴。
“哦——”朱琳呼出一口气。
敲门声再次响起,杨涟进了来。
“来者共有五人,武功高强,差点被他们发现。”杨涟实事求是地汇报,“从目前情况看,应该是肖东风的侍卫。”
“果然。”朱琳吐出两个字。
傍晚的清风从窗户处吹进。带来丝丝凉意。树枝摇曳,密密的青翠叶子渐有黄意。时间正在不知不觉间流逝。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叫声传来,带着应该是归巢的鸟雀吧。
杨涟不知何时已经从房间中退出,阳伊儿也在怔怔出神。听到鸟叫声,她的神色变了变,看向床上的朱琳。朱琳已经闭了眼,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
阳伊儿悄悄出了门,来到雨儿的房间,推门进去。
“急报!”一个黑影在阳伊儿面前单膝跪下,垂着头,将一封信交到阳伊儿手中。
阳伊儿拆开信封,看到上面的内容,脸色大变。
“这,可是真的?”她极力保持镇定。
“千真万确。”
“为什么现在才送来?”
“我们在路上几次遭遇截杀,因此延误了时间,还请娘娘恕罪。”黑影诚惶诚恐。
“下去吧。”阳伊儿低声说,却是威严十足。
“是,娘娘。”
黑影一闪,消失不见。
“关于蓝姑娘的?”雨儿轻声问道。
阳伊儿点点头,突然觉得这信似有千斤重量,压得人喘过气来。
阿琳,怎么会这样?
这天晚上,阳伊儿梦见自己穿着大红华丽嫁衣进入皇宫,一种深深的绝望和怨愤紧紧抓住她的心脏,疼得她蜷缩成一团。她最爱的那个男人在最后一刻抛弃了她。上好的红木桌椅,摇曳的红烛,红色的帐幔,这一切都似漫天的鲜血充斥了她的双眸。地狱也不过如此。
“伊儿,醒醒,伊儿。”朱琳看着面色苍白,额头不断渗出冷汗,蜷缩成一团的阳伊儿,心中是说不出的焦急。朱琳摇着她,晃着她,半天阳伊儿才睁开眼,目光里一片冰冷。
“伊儿?”这样的目光让她恐慌。
阳伊儿冷冷地看着朱琳,好一会目光才渐渐柔和下来,她张了张口,声音嘶哑:“阿琳?”
“嗯,是我,我在。”朱琳紧紧地抓着阳伊儿的手,“做噩梦了?”
阳伊儿轻轻点点头,目光里消失的神采一点点显现,带些恳求,“抱抱我。”
朱琳俯身下去,伸开双臂,正要抱她。阳伊儿忽然伸手将她拉下来,朱琳不注意猛地撞进阳伊儿的怀中。
“伊儿?”朱琳挣扎了一下,今晚的阳伊儿如此的不正常。
“没事,抱抱你就好。”阳伊儿低低地说。
朱琳不再开口,任由她抱着。
阿琳,怎么会这样?这样的事情由我一个人经历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把你扯进来?阿琳,我的妹妹,我该怎么做才能帮你?阳伊儿合上明眸,长长的睫毛抖动,一滴冰凉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为什么会这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见莫翰
自肖东风走后,似乎所有的人状态都不是很好。话最多的阳伊儿也开始沉默,再也没有心情打趣朱琳,雨儿也只是苦着脸跟在阳伊儿身后。越往前走,杨涟的眉头皱得就更紧一分。甚至连那两名侍卫都开始受到影响,冷冰冰的眼神中也带了些焦躁。朱琳一直是情绪低迷,只是见大家如此情况后,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做事。
果然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这队的人明显各个不靠谱。
第一拨和第三拨在坎垣的边缘,与不靠谱的第二拨回合时,见到得就是这样的萎靡景象。太子脸色变了变,后来两名侍卫被仔细询问得知无事后,他的脸色才稍缓。
坎垣,地处圻、熠和榆三国的交界处,虽然地理位置较为靠南,但是位于大陆中间,并且与榆国的本扎沙漠相距不远,连带受到影响,这里并不是一副小桥流水暖风习习的江南水乡形象,看上去跟西北大漠倒是有三分相似。
朱琳抬头望向高远的天空,几分辽阔几分苍茫。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有些激动的心情。就要见到莫翰了,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风纵分部的消息已经好久没有传来,那莫翰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阿琳,跟上。”阳伊儿见朱琳发呆,在前面喊道。
朱琳回过神,扬鞭策马赶去。
“我们今日傍晚就可以到达了。”阳伊儿淡淡地说。
朱琳奇怪地扫了她一眼,竟然没有激动欣喜,不太正常。
“你那是什么表情?哼。”阳伊儿有些不满朱琳的表现。
“榆国那边到了没?是不是今天就可以见到莫翰了?这段时间不见还真是挺想他的。”朱琳笑嘻嘻地说,“这样你可满意了?”
“切!”阳伊儿不屑。
两人策马慢悠悠地往前走,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阿琳。你真的要吊死在莫翰这棵歪脖子树上了么?”
“咳咳,你来之前不是还夸他是一棵根正苗红前途无量的大树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了歪脖子树?”朱琳对阳伊儿的变化有些接受不能。
“唉唉,我有说过吗?他明明就是一棵歪脖子树么?他到底哪点让你喜欢,给姐姐我说说呗。”阳伊儿果断耍赖。
“懒得理你。”朱琳鄙视之。
“婚姻大事,我怎么也算娘家人,交代一两句吧。不要让姐姐我太没面子。”阳伊儿开始八卦。
“……”朱琳翻眼。不理。
“你再不理我,你们结婚时我就不送红包。”阳伊儿开始威胁。
“哪点我都喜欢。回答了啊,记得送个大点的红包。”事关红包大事,朱琳回答的很快。
“阿琳。你唯利是图。”阳伊儿指责道。
“……”
“唉唉,你不觉得好容易穿越过来,最后竟然嫁给了一个穿越同道中人。不是人生一大失败么?阿琳,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省得以后悔得肠子青掉。”阳伊儿循循善诱。
“……”
“你爱他吗?”阳伊儿突然正色道。
“伊儿。什么是爱?”朱琳思索了一会,反问道。
“呃,你问了个很高深的问题。”阳伊儿望了望天空,无奈地说。
“我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很快乐很舒服。我想每天见到他,想起他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微笑,觉得很幸福。想到今生要和他在一起也觉得很好。心里没有任何抵触。伊儿,这算爱他吗?”朱琳眯起眼睛。微笑着答。
“不太清楚。不过你爱他,主语是你,宾语是他。按照你刚才所说,你讲的全是自己的感受,好像与他无关。”阳伊儿分析道。
“我当然只知道我的感受了,我又不会读心术,哪知道他怎么想。”朱琳振振有词。
“听着好像哪里有点不对。”阳伊儿有些困惑。
“伊儿,你今天怎么突然说起这种问题了,不像你的风格啊。凭着感觉来就好,爱情本来就是感性的嘛,不合适理性分析。”朱琳说道。
“阿琳,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一定要说实话啊。长姐如母,我这是在履行母亲的职责。”阳伊儿像模像样地说。
“伊儿,你好啰嗦。”朱琳努着嘴说。
“那个八卦一下,其实韩业也挺不错,咱要不要考虑考虑?还有啊,唐墨貌似对你也挺好,相貌家境都是一流……”阳伊儿笑嘻嘻地说。
“伊儿。”朱琳的脸黑了下来。
“虽说爱情是感性的,但婚姻是理性的。所以,我们需要比较分析,然后得出最佳选择。”阳伊儿理直气壮,气势一定不能输掉。
“真是败给你了。”朱琳蔫了下来,“唐墨,我怕他,嫁给他我估计就要兢兢业业地做小媳妇了。至于韩业,我永远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很没有安全感。总之,还是莫翰最好。”
“话也不能这么说嘛,以上因素都是可以改变滴。”阳伊儿挑了挑眉。
“伊儿,你不会在替谁挖墙脚吧,是想挖我还是挖莫翰?”朱琳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不会滴,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呢,呵呵。”阳伊儿笑的有些心虚。
“但是,我怎么看怎么像。”朱琳盯着她说。
“呵呵,眼花了吧。”阳伊儿缩了缩脑袋。
朱琳转过身,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渐渐沉重,半晌说道:“那,你呢?”
阳伊儿全身一僵,眸中光芒一滞,一字一顿地说:“阿琳,你一定要幸福。”语毕,策马向前奔去。爱情和幸福对于我而言,遥不可及。
晚上他们并没有见到莫翰,因为榆国那边还没有到达。朱琳终于收到了风纵那边的消息,短短的几段话,似乎用尽了她一生的时间去理解。
得知此消息的阳伊儿赶快赶来。她颤声叫道:“阿琳。”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朱琳紧紧抓着那信,直直地盯着阳伊儿。
“你也知道,对不对?”朱琳的目光转向波澜不兴的杨涟。
“最笨的那个永远都是我。”朱琳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尽,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说道。
“阿琳。不要这样。”阳伊儿手足无措。
“都出去吧。我要一个人静静,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朱琳无力地摆摆手。
“朱姑娘,其实……”
杨涟的话刚出就,便被打断。
“出去!”朱琳声色俱厉。喝道。
杨涟身形一颤,缓缓说道:“我的职责是保护你的安全,直至你回到榆国。”
“滚!”朱琳抬起头。双眸猩红,手中的茶杯“哗啦啦”碎成几片,白皙的手掌上一片血红。“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阳伊儿担忧地看着朱琳,想要向前,但被前来的韩珣拉住。
“不用担心,没事的。”韩珣憔悴的面容,温柔点点。
阳伊儿一愣,抽身离开,对周围的人说:“你们先回去。我在这守着她。”
待到所有的人退尽,阳伊儿慢慢走近朱琳。她咬了咬唇。说道:“阿琳,也许只是谣传,在一起这么久了,莫翰的为人你很清楚,他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伊儿,你看看吧。”朱琳将手中的信递给她,苦笑道,“他的亲笔信,说喜欢上了凌萱,如果我想要和他在一起,就要答应共侍一夫。他明明知道我不会答应的。我的心好乱,脑中乱糟糟一团,什么都想不起来。像一场噩梦,也许梦醒了,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一定会弄清楚怎么回事。”阳伊儿恨恨地说。
“外面是如何传言的,我想知道。”朱琳强打起精神,恍惚地说道。
“榆国齐王林翰独宠瀛国凌萱公主,圻国金玉公主受到冷落。”阳伊儿觑了朱琳一眼,见她反应不大,继续说道:“不久前,瀛国唯一的一位皇子也是太子萧寒因病过世。瀛皇和皇后伤痛欲绝,齐王趁此会盟之机,携凌萱回瀛国看望瀛皇和皇后。瀛皇与齐王相谈甚欢,对他很是赏识,大有百年之后将瀛国和凌萱一齐托付之意。”
“这样啊。”朱琳淡淡地说。
“莫翰不会为了权势弃你于不顾的,阿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一定有难言之隐。”阳伊儿为莫翰辩解道。
“也许吧。”朱琳只觉身心俱疲。
“等到明天会盟之时,我们就可以见到莫翰,一定要当面问清楚,不要让小人钻了空子。”阳伊儿神色凝重。
“嗯。我先想想,好乱。”朱琳轻轻闭上眼睛,一滴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滑入口中,又苦又涩。
他为什么这么做呢?在她离开榆国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悔那次离开吗?如果自己不离开的话,凌萱就绝不会有机可乘。
但如果仅仅是因为她的暂时离开,便让凌萱夺了他的心,这样脆弱的感情不要也罢,只能证明他不是自己的良人。她的翰她清楚,绝不是此种人。
她只担心是不是他遇到了什么困难,是不是有人拿自己胁迫于他。若是如此,她绝不会让步,拼尽全力也要把莫翰抢回来,就算死两人也要死在一起。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的信仍在眼前,昭示着已经发生的一切。信上的字遒劲有力,龙飞凤舞,可见写信的人心情平和,没有一丝的犹豫,满纸的决绝。心好痛,痛得人两眼发黑,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这一切究竟都怎么了?
她一定要见到他,让他当面对自己说,如果没有希望,那就绝望吧。就算是不要她,她也要他亲口说出来。
翰,不要让我绝望……
阳伊儿静静地退在一旁,满眼都是担忧。她将手紧紧握起,目光一点点坚定起来。这次自己应该足够强大,自己应该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了吧。阿琳,如果有人胆敢伤害你。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这一刻终于到来,远处震天的马蹄声,飞扬的尘土,结成一道壮观绚丽的地平线,疾驶而来,犹如一条飞腾的长龙。犹如一道水流湍急的大河。直冲到他们面前。
她只看到了他,她的眼中只有他。
他勒马停下,隐隐有汗珠顺着发梢滴下,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黑色的发,碧蓝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略有些瘦削的脸庞,比之前更加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间渐渐有种王者的气势。浑身散发着男性的迷人气息,让人不经意间沉溺。
她从来没有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仔细观察过他,因为他总是与她站在一起,保护着她。直到如今,她似乎才真正发现,曾经一直站在他身边的这个男子有多么优秀,多么出色。多么灿烂耀眼。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甚至忍不住要冲上前去好好地仔细地看看他。他瘦了。这些日子一定很累吧,她在榆国之时,便知他的辛苦。作为一个未婚妻,她真的很不称职,似乎从来没有好好地关心过他,照顾过他,而他却一直为自己挡风遮雨。翰,她张了张口,心中思绪万千。
她的视线外扩,终于看到了他之外的事物。她的眼睛被刺痛了。
一身水蓝色锦衫的凌萱,优雅灵动,清冷出尘。两匹马并列而立,相依相偎。凌萱手握一条锦帕,一只手攀上林翰右臂,正在爱怜地帮他拭去额上的汗珠。他对她温柔一笑,她羞红了脸,垂首在他胸膛上轻锤一下,满是幸福和娇羞。
好让人赞叹的一对璧人,只是他身边的那个人,却不是自己。
“一对狗男女!”阳伊儿低声骂道。
朱琳低低一笑,将眼中酸涩尽数压下。未来是这样的渺茫不可知,命运是如此让人难以揣测。会不会有一些东西永恒不变,会不会有人一直陪站在你身边?
“阿琳,我们先回去吧。”阳伊儿拉了拉朱琳,说道。
朱琳点点头,个人事情还是私底下谈比较好。拨转马头,正要转身。
“妹妹,好久不见。”凌萱轻柔地开口,脸上挂着优雅的微笑。
朱琳的动作停住了,不由地抬头看去。莫翰也正朝这边看来,四目相视,碧蓝色眸中没有一丝温柔,只有大片大片的陌生与疏离,微微皱了皱眉,隐隐带着一丝厌恶。
凌萱笑了笑,握了握莫翰的手。莫翰仿佛才觉察到自己的失礼之处,礼节性地微微一笑。
她曾经说过他这种标准微笑好假,他告诉她礼节性地敷衍而已,还想让他笑多真。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种笑会拿来应付她。心脏紧缩成一团,好痛!
“谁是你妹妹,我们可不敢高攀公主殿下。”阳伊儿一把将朱琳拉过来,很是不爽。
凌萱并不介意,柔声说道:“既然这次见了,琳妹妹就跟我和翰一起回榆国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朱琳看了莫翰一眼,只见他眼里只有凌萱,满满都是宠溺,对她连一眼都懒得看。她的身子冰凉,一颗心渐渐冷入湖底。他当真对她已毫无一份情意。
“我想公主殿下认错人了,我们好像不认识,我更不是你的琳妹妹……”朱琳强抑住心中袭来的大片大片的绝望,欠了欠身答。既然他不想相见,那就如他所愿。
“对啊,她叫赤碧珊,怎么会是公主口中的琳妹妹呢?”阳伊儿掩口笑道,倾国倾城的容颜让周围的一切瞬间失色。
凌萱一怔,有些讪讪。
“凌萱,不要再胡闹,我知道你思念琳儿心切,但是琳儿已经过世,又怎么会在这里呢?”莫翰突然开口,握了握凌萱的手,似有安慰之意。
凌萱愣住,抬起头看向莫翰,有些不明所以。
朱琳似乎能听到心碎的声音,原来在他的心中,朱琳已死,已死。他就那么急迫地想要跟自己划清界限,恨不得自己去死?
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嗓中腥甜之气大盛……
“珊珊,你又调皮贪玩,赶快回去。”唐因飞身将她抱在怀中,朱琳一口鲜血吐在了他的黑色衣衫上,渗了进去。
“真是对不住,我先带她回去。”唐因对着太子等人说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朱琳只觉浑身无力,轻轻阖了眼,任凭唐因将她带离。这个地方她一刻都呆不下去,这个场面她真的无法面对。想到过再见面,彼此会有多残酷,只是真正相见时,才发现先现实远比想象更残酷,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阳伊儿眸中的担忧渐渐散去,柳眉一弯,浅浅笑道:“希望齐王不要后悔才是。”语毕,不等莫翰回答,策马离开。
☆、第一百二十五章 誓言谎言
“谢谢。”朱琳离开唐因怀中,面色苍白如纸。
“搞成这个样子,真是丢我们唐门的人。”唐因唏嘘,递给她一方锦帕。
朱琳接过,擦了擦嘴角的血丝,苦笑道:“确实是丢人啊,不过貌似和你们唐门没有关系吧。”
“哎,你可是我和唐墨买来的小丫鬟,这个事实你不会忘了吧。”唐因不满地说。
“哦,也是。幸好你的衣服是黑色的,不然人就丢大了。”朱琳正色道。
“你要怎么感谢我呢?”唐因一脸期待。
“帮你洗衣服好了。”朱琳看了看因沾染了鲜血而颜色略深的那处,“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唐墨呢?”
“过来凑凑热闹。”唐因回答的很是模糊,接着说,“坎垣看起来虽然很荒凉,但还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珊珊要不要我带你去?”
朱琳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叹一口气,“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好了。”唐因很少见地严肃地说。
“对着你,我哭不出来。”朱琳老实回答。
“你……”唐因简直要暴走。
远远有一队人马驶来,溅起阵阵尘土。
“阿琳——”阳伊儿喊道。
朱琳停住,看向阳伊儿。
“跟我去转转吧。”阳伊儿眸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
“那我呢?”唐因问道。
阳伊儿转身对身边的侍卫,说道:“送唐二公子回去。”
“不用,我认得路。”唐因摆摆手,转身离去。
“伊儿,我想静一静。”朱琳感觉头疼欲裂。轻声说道。
“阿琳,我一定会替你教训那对狗男女。”阳伊儿愤恨地说。
“算了吧,随他们去吧。”朱琳无力靠着阳伊儿,“不过我想当面问问他。”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阿琳,我们走!”阳伊儿护着朱琳疾驶而去。
两队人马对峙,周围的一切变得沉重压抑。天上的云彩似乎都为之凝滞。
阳伊儿看了凌萱一眼。说道:“莫翰,让这位公主退下。”他们三人谈话,不能让其他人在场,免得莫翰有苦难言。
凌萱眨着水灵灵的清眸。略带些委屈地莫翰,虽不言语却别有一番楚楚动人之态。
“有话就说吧,凌萱是我的未婚妻。不用避开。”莫翰说着对凌萱点头一笑,凌萱依偎在莫翰身前,靠的更近了。好一对甜蜜的小夫妻。
“未婚妻?”阳伊儿还未等朱琳开口,大怒,“kao,莫翰你太无耻了吧,跟着不要脸的人也学着不要脸了,啊!你把阿琳当什么?”
“我说过我爱的琳儿已经不在了。”莫翰面无表情。
“为什么这么对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朱琳指甲深深陷入手掌。掌心血红一片。
“就是你所看到和听到的……”
“够了!”朱琳喝断莫翰的话,“不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所爱的翰是绝不会背叛我们的感情,绝不会因为其他而弃我于不顾。”
“一样的天真幼稚,”莫翰嗤笑道,“阿琳,没想到如今你竟然还如此固执。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吗?你说说你到底了解我多少,你明白我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吗?”
“不,你不懂。你甚至连是否爱过我,都搞不清楚吧。以前是我太纵着你,阿琳,你也该长大了。”莫翰直直地看着朱琳,似乎要看进她灵魂最深处。
“我懂,我是爱你的,我愿意此生与你不离不弃。”朱琳有些疯狂,有些恐慌。
“阿琳,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说的话你认真想过吗?答案就这样脱口而出,可信度又有多少?你永远都是这样。”莫翰后退两步,指了指脑袋,“脑子是拿来思考的,不是摆设。”
“莫翰,你不要太过分!”阳伊儿愤怒异常,他竟敢如此侮辱阿琳!
“我过分?伊儿,她自己做出的事情她最清楚。”莫翰将目光转向一边,似是不想再看到她。
“什么意思?我做过什么事情?”朱琳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阿琳,是你先让我寒心的。你爱过我吗?你爱我有多少?你不清楚,那我来替你回答。”莫翰盯着朱琳的眼睛,缓缓说道,“之前先不提,就从我们到榆国说起。你想想自己是怎样进到女友的职责的?你为我做过什么?你做事之前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那天晚上,为什么不可以?你是在为谁守身如玉?”
“是……”朱琳急得脸都红了,想要辩解。
“不要打断我的话。”莫翰将手一挥,不悦地说,“这基本的礼貌你都不懂了吗?后来你听说韩业绵毒未解,便寝食难安,查询医书夜以继日,甚至还不顾性命独身去藏剑山庄取解药,亲自奉送到陈王府。真是让人感动啊!”
“而你对我呢?你为我做过什么?在我最艰难的日子,你在哪里?即使是后来木儿写下血书求你回来,你仍是置若罔闻,不肯离开他半步。既然你这么爱他,我就成全你,也不枉费我们这许久来的情谊。”
“不是的,翰,我没有故意不回去,和韩业没有关系,齐勉失踪了,我不能……”朱琳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了。
“你不能弃他于不顾对吧。阿琳,你放弃了我,也许你自己看不清楚,但我很清楚。”莫翰痛心地摇了摇头,“我也是人,会累会受伤。我厌倦了被你抛来抛去,我要选择自己的幸福。”
“这真的是你心中所想?”唇已经咬破,鲜血流进口中,她将它尽数咽下。
“是。”莫翰没有丝毫迟疑。
“如你所愿!”朱琳猛地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拨转马头,扬鞭而去。
“不过,看在两年朋友的份上,还要给你一个忠告,韩业和唐墨好像都不是良人,你好自为之。”莫翰朝着朱琳的背影说道,几多嘲讽。
任由泪水肆意而下,“驾!”她将马鞭一甩,飞奔离开。
原来,原来竟是如此!他说得对,她几乎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他。她好像从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一直都是他在保护她,替她挡风遮雨。的确是自己太幼稚了,他累了,所以选择离去。这样也好,自己总要学着慢慢长大,学着在这个异界一个人站起来,学着生存不再拖累任何人。
只是心好痛,痛得她差点从马上跌下来。从来没有过的彷徨与迷茫,她要走向何处,她的未来又在哪里?
“你爱过我吗?你爱我有多少?你为我做过什么?你做事之前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莫翰的质问仍在耳边回荡,犹如严冬的北风,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什么是爱呢?我爱过他吗?她一遍遍在心底问自己,却是一无所获。他了解她,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只是那些曾经的誓言呢,言犹在耳,人却已非。
曾记得他对她说“我就喜欢宠你,宠坏了才好,什么都不会做,最后只能一心一意跟着我”。
曾记得他对她说“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今生今世我莫翰所爱的、所娶的都只会是你”。
曾记得他对她说“你生,我生,你死,我死。这样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即使命运也不能”。
曾记得他对她说事情结束后他们就一起归隐山林,再也不管此间是是非非。
曾记得他对她说有此信物为证,她下辈子也定给他了。
曾记得他对她说……
誓言不用是刻意提醒的,因为不是对方忘记了,而是他不愿再遵守,她又何必自取其辱。原来誓言和谎言仅仅只有一线之隔,稍稍跨过,誓言也就变成了谎言。
她大笑,笑得眼泪直流。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这就是所谓的誓言?这就是所谓的失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砸在干涸的地面上,瞬间消失无踪。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失败者,一无所成。
任由马带着她在这块广袤无人烟的土地上游荡,如孤魂野鬼,漂泊无所依。被抛弃了呢?她轻笑,不,更准确地说是被放弃了。这样一无是处的自己,有今天的结局似乎很合理,很合理。
就这样吧,结束了!
她伏在马鞍上,一阵风吹来,不由打了个寒战。好冷!她伸出双臂,抱着马颈部,感受着传来的丝丝温度,阖上了眼。
突然凄厉的鸣声刺破长空,一瞬后戛然而止,震得人耳朵都有些痛了。朱琳从马背上坐起,望向声音传来的远方,脸色骤变。不好!
她把缰绳猛地一扯,一鞭狠狠甩去,马一声长嘶,扬起前蹄如一阵风般冲着来的方向奔去。一定要来得及,一定要来得及!
她抹去满脸的泪水,冷风吹来,惟余淡淡的泪痕。
这鸣声是熠军的紧急求救信号,不到万分危急关头,是绝不会用到。而鸣声传来的方向正是她刚才所在。之前她没有见阳伊儿跟来,下意识地认为是想让她一个人静静,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此。难道是伊儿出事了?她的心脏紧缩,一种巨大的恐慌感犹如一张大网将她一点点地缠住,然后收紧。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成王败寇
当朱琳策马来到与莫翰相见处,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鲜血染红的土地触目惊心,倒毙的尸身层层叠叠,许多正是熠国的士兵,而其他的尸身竟是榆国和瀛国的,不远处厮杀声阵阵传来,吞噬着她的神经。
“伊儿!莫翰!”朱琳慌忙朝声音处赶去。
转过一道弯,她看到了那一幕。
漫山遍野的榆国和瀛国军队,将整个山谷重重包围,中心是几抹红色的熠军残影,他们所守护的那个略显娇小却有着倾国倾城容颜的身影,让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随手夺过一把大刀,不管不顾地砍杀,誓要踏出一条血路来。
“停!”泠泠如珠玉般的声音响起,虽不大但听在每个人耳中却是无比清晰。士兵们停下搏杀,自动闪出一条道路来,让朱琳进入。被围的熠军也停止战斗,持刀警惕地看向周围的敌人。
朱琳疯了一般地冲到阳伊儿面前,颤抖着声音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阳伊儿轻轻摇了摇头,倾城一笑:“我没事,不要紧张。”
“太子,你们也在?”朱琳看清阳伊儿身边之人后,惊讶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预谋,我们中了圈套。”杜雪霖淡淡地说,将长剑上的鲜血拭去。
“莫翰呢?”朱琳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浑身瞬间冰冷。
“好久不见。”清冷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朱琳缓缓转过身,一袭梨花白衣,清傲孤高,覆目白绫。随风飘荡,仿佛整个天地间的一道白光。只是在这遍地的血红中,是如此的刺眼。
她的身边左边站着莫翰和凌萱,右边是李宇,一同不急不缓地驶至朱琳等人面前。周围的士兵躬身退至两旁,毕恭毕敬。犹如对待神祗一般。
这是她们第三次见面。她与她对视,仅隔的一层白绫却似贯穿两人的媒介,让彼此看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世人口口声声所说的爱情?简直是一场笑话。
你们不过是我刀板上的鱼肉,只有我同意你活着。你才能活着。
如此的实力,会让人觉得很无趣。
她无情地嘲讽。
“这是怎么回事?”朱琳冷冷问道,看向莫翰。
“这个想必贵妃娘娘更清楚吧。”李宇温和地笑道。
“呵。我就是看不惯你们欺负我妹妹,如何?”阳伊儿挑了挑眉,向前一步。冷冷地说,“今天不能教训你们,是我阳伊儿的失误,旦有他日必当十倍奉还!”
“恐怕没有机会了。”林雨风冷笑道。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阳伊儿轻笑道,“只是连累了你,我心难安。只有下辈子再偿还你的恩情。”后半句却是对韩珣说的。
“不,你从不欠我什么。是我自己愿意的。”韩珣温柔地看着阳伊儿,坚定握住她的手,“执子之手,同生共死。”
“没想到熠国太子对熠皇宠妃如此情深意重,真是让人感动!”林雨风嘲讽道。
“莫翰,你……”看这景象,朱琳已明白大半,指着莫翰却是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是我。”莫翰似有些不忍,目光稍偏,躲过朱琳的直视。
“混蛋!”朱琳大怒,盯着莫翰,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
“阿琳,今日能死在一起,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阳伊儿拉过朱琳,用锦帕轻柔地擦拭她满脸的泪水,“这是一件喜事,高兴才是,哭什么。”
“对不起,伊儿,是我连累了你,都是我的错。”朱琳心痛的已经没有任何知觉。
“记得拉住我的手,说不定我们又会在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阳伊儿凑近朱琳耳边,低低笑道。
“一定!”朱琳重重地点点头,无比坚定地回答。我一定会拉住你的手,我一定不再拖累任何人,我一定要,变强!
“姐妹情深,要不要成全呢?”林雨风皱了皱眉,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情。
“二公主殿下,我有个主意。”凌萱柔柔地开口。
“哦,说来听听。”
凌萱凑近林雨风,耳语一番。
林雨风轻轻点点头。
“其实,我们也不想赶尽杀绝。杀了熠国太子和熠皇宠妃,熠皇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再说即使杀了你们,太子可以再立,宠妃可以再纳,似乎也没有太大好处,只会让其他人得益。琳妹妹,我和你打个赌可好?”凌萱仍是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如果半柱香内陈王韩业带兵来救,我们不动你们一丝一毫,放你们离开;如果陈王不来,那你就跪下来求我们,怎样?”
凌萱轻靠莫翰肩膀,好不甜蜜幸福,说出的话确实如此残忍,“天下人都知晓阳贵妃是熠国妖妃,人人得而诛之,熠国有志之士更是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如果贵妃和太子今日陨于此,或是为我们所掳,受益最大的恐怕只有陈王韩业。琳妹妹,看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姐姐就帮你试验一下陈王对你的心究竟有几分,也好让妹妹看清楚不要给人骗了。”
“妹妹说,好不好呢?”凌萱一笑,几丝邪魅。
“好!”朱琳毫不迟疑。
“阿琳,你的脑子不会真的是摆设吧。”阳伊儿苦笑道。
“应该是吧。”朱琳轻笑,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伊儿出事。
“半柱香的时间,足够了吧。”凌萱将手一挥,立刻有一位军士捧着一个香炉走近,小心翼翼地放在双方之间,为了防风,还在外面罩了一个琉璃罩。
时间一点点流逝,周围一片死寂,似乎连心跳声都听不到。
“业。太子和阳伊儿被林雨风困在了巴阆山谷。”令狐燕急匆匆地闯进房间,却见韩业清冷自若,不禁感叹自己这辈子都比不上他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自信。
“然后呢?”韩业难得地反问。
“蓝姑娘也在其中。”令狐燕恢复了往日的慵懒,斜斜靠在窗边。
半晌,没有得到韩业的反应。令狐燕不禁有些纳闷。只好再次开口:“你不马上发兵吗?”
“不会有事。”韩业语毕,继续沉浸在手中的兵书。
“业,你究竟是怎么了?你明知道她对你很重要,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故意伤她。她只会恨你,更别谈爱上你!”令狐燕有些恼怒,“这样。禁咒何时能解?”
韩业从书中缓缓抬起头,冷冷地吐出三个字:“不是她。”
“不是她?”令狐燕狭长的桃花眼一下睁得很开,“怎么会?”
“我试过。不是她。”韩业口吻中,有些无奈。
“怎么不早说?算了,那是谁?”令狐燕好看的眉纠结在一起,好容易找到能解咒之人,现在却不是,怎么不令他心急。
“不知道。”
“我去查。”令狐燕忧心忡忡,华丽的袍袖一甩。“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我会让他们按计划进行。”
青烟袅袅。琉璃罩内氤氲一片,渐渐有些模糊。灰白色的香烬点点飘落,铺在香炉之上,衬着这万籁俱寂的景象,别有一番超凡脱俗的宁静。
这香炉虽在众人中间,然而除了那个察看时间之人,几乎没有人在注意它。
朱琳静静地凝望不知名的远方,神情恍惚而迷离。她在想什么,她在等什么,她在赌什么?只是这一切又与她何干,他来还是不来又有何关系?
半柱香将要燃尽,耳边还未有一丝响动。轻轻闭上眼,事到如今,她为什么还会隐隐抱有期待,失了前一根稻草,难道就要迫不及待地抓住下一根?这渺茫的希望,真是对她自己最大的讽刺。
为什么听到远处沉沉响起的奔腾马蹄声,内心会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松?他于她只是拯救尊严的希望,还是其他。他在她心里到底有多重的分量,而她在他心中又占几何?她爱的是谁,谁又是真正爱她的?对于爱情,她似乎永远看不清。
当最后一寸香也化为灰烬时,整齐威武的军队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站在整支军队的最前方,因为赶得急,乌发有些凌乱,额上隐隐有晶莹的汗珠。他站在那里,温柔地笑看着她。
这一刻,时间凝滞化为永恒,这一刻,她似乎听到心底最深处的碎裂声。
永恒的不会是相聚,只会是别离,永恒的不会是生的躁动,而是死的宁静。
在最后一刻,他来了,只是他不是他。
“刚才的决定是对的,这里果然很热闹啊。”肖东风满脸笑意,缓缓行来,“好像大家都在,少了我这个东道主怎么行呢?”
“太子殿下还真是无处不在。”林雨风身形未动,冷冷地说。
“啊哈,二公主殿下好。”肖东风扫视一圈,“难道是搅扰了大家的兴致?真是不好意思,颵一向喜欢凑热闹。熠太子和齐王都在呢,看起来好像比刚才的会盟还要有趣。”
韩珣和莫翰神色各异地看向肖东风,不,现在应该说是圻国太子卫颵,微微躬身作答。
“这里没什么热闹可凑,圻太子还请回吧。”韩珣淡淡地说。
“你们都没走呢,我如果先行离开,岂不是有失礼仪?”卫颵涎着脸说。
转眼看见阳伊儿,笑道,“熠国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贵妃娘娘,颵失敬失敬。”
“圻太子好雅兴!”阳伊儿语气不明地回道。
“还是贵妃娘娘高见,人生难得几回欢,莫使佳人空嗟叹。颵一向注重及时行乐,人生在世得乐且乐。”卫颵看向朱琳,故作惊讶道,“那莫不是贵妃娘娘的异姓姐妹蓝觞儿姑娘?”
“正是舍妹。”阳伊儿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意思。
“想来颵跟令妹还是旧识,令妹在阳曲书院女扮男装和颵一起读书,颵曾与她曾约定再见之时必当共登岱山,一览众山小。这次相见倒真的可以实现颵的夙愿了,颵心甚慰。”
☆、第一百二十七章 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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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当真要Сhā手此事?”林雨风冷然道。
“公主殿下此话怎讲?”卫颵笑意丝毫未退,“故人相会,颵置酒开宴相迎有何不妥?莫非恼了公主殿下?那颵只好先行告退。觞儿,我们走。”说着,卫颵便要向前携朱琳离开。
“铿”地一声,长剑出鞘挡在微笑前方,李宇温和地笑着,“恐怕确有不妥。”
“琳妹妹,刚才的话可还记得?”凌萱柔柔一笑。
朱琳猛地抬头,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眸中光芒一点点冷下来,似乎其中的空气与时间都开始凝结。
与这目光相接,凌萱一惊,不由地身形后撤。莫翰急忙伸出胳臂,自然地将凌萱揽入怀中,以示安慰。
“好,很好!”朱琳大笑,声音里几多凄厉,目光扫过林雨风一行人,翻身下马落在已燃尽的香炉旁边,“愿赌服输,我朱琳输得起。”
“阿琳,不要!”阳伊儿惊慌失措,就要下马拉过朱琳。
韩珣将她一把拦住,摇了摇头。
卫颵轻轻闭上眼,有些无奈。
莫翰目光复杂地将头转向一边,面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噗通!”
“不——”阳伊儿死命挣扎。
“我朱琳、蓝觞儿在此下跪求你们,求你们放过她!”
“让这三军将士都听到才好。”
“我朱琳在此求你们,放过她!”一字一顿,回荡在整个山谷。
“将士们都听到了吗?”
“是!”
凛然站起,朱琳直直地看着莫翰。从脖颈处拿出那个小人,托在掌间。
“莫翰,你我之间犹如此物,愿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猛地用力,那小人已粉身粹骨,从她指间缝隙悄然滑落。
扬手一挥。白色粉末随风四散。瞬间了无影踪。
朱琳跃上马背,行至卫颵面前,李宇将长剑收回,退至一边。后面的军队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朱琳和卫颵并马缓缓向前。圻国军队紧随其后。
出了层层包围,外围不知何时列着熠国最精锐的士兵,他们神情肃穆。韩业赫然立于最前方。他的旁边是令狐燕。
残阳西傍,丝丝血色光芒透过阴翳的树林,散落在他身上。他犹如沐在一片猩红中。银色面具泛着冷光,无上的冷冽与威严,让人不由畏惧和折服。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在外带兵时的模样,她只是常听人说陈王文韬武略造诣非凡,率军平叛威震蛮夷,名闻诸国。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若为皇。一定会是熠国最伟大的皇帝之一。
这是他选择的道路,很正确的道路。也许他天生就适合做一位万人之人的王者。
他与她,终是要擦肩而过。
“蓝姑娘……”令狐燕有些慌乱地开口,待看到朱琳冷如寒冰的眸子,言语似乎被冻结在喉咙中,再也无法吐出。
朱琳从韩业身边经过,两人相距得如此之近,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却都目视前方,对彼此恍如未觉。
“愿我有生之年,得见你君临天下!”她巧然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两人擦肩而过。
“啪!”阳伊儿一巴掌打在韩珣脸上。韩珣一怔,阳伊儿趁机挣扎开来。
她的目光扫过莫翰、林雨风、韩业等人,眸中一片狠绝和暴戾。
“我阳伊儿对天发誓,今日屈辱,他日必当百倍千倍奉还!”
撕心裂肺的呼喊,天地为之色变。
“若违此誓,人神共诛!”
策马,转身离去……
结束了吗?就这样结束吧。
然而,我最害怕的是终点总会变成下一段的起点。
“业,你的手……”令狐燕看着韩业被鲜血浸染的手掌,欲言又止。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这样做吗?
算无遗策?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他想过他们会为难她,却没有想到她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那个人不是她,竟然不是她!
这算是命运的玩弄吗?
只是这一刻,他多想就这样躺在命运的脚下,他有些后悔那持续的抗争。如果没有抗争,也许就不会遇到她,也许他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是,只是还能回头吗?
林雨风拨转马头,与韩业隔着白绫相视,嘴角微扬,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浅浅溢开。有些后悔了呢,不错的结局。
似懂主人心意,身下宝马未等林雨风有所动作,便扬起矫健的马蹄,疾驶而去。后面紧随莫翰、凌萱和李宇,他们身后是有秩序撤退的榆国和瀛国军队。
“后悔了吗?”凌萱沉沉问道,目光有些躲闪。
莫翰没有回答,径自驱马前驰。
他一向很清楚他要什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而要得到一些东西首先就要放弃另一些,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只是这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是否值得。
曾记得她对他说不要再瞒着她,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她可以和他站在一起。
她真的很坚强,只是,只是他还是私自为她做出了决定。
她一定会恨他吧。
结束了,就这样吧。
行宫大殿内,朱琳和卫颵席地而坐。
“觞儿,要不要喝一杯?这可是父皇留存的百年佳酿,这次就便宜你了。”卫颵从里面搬出一坛酒,随手扯过一块布料,擦拭掉青瓷坛外厚厚的一层灰尘。
“不喝。”朱琳面目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借酒消愁愁更愁,况且她不需要用酒来麻醉神经。她需要的不是忘记而是铭记。这样才会更有好好活下去的勇气。
“才子佳人伤心事,清风明月断肠时,此情此景怎能缺了美酒?”卫颵动作麻利地打开酒封醇厚的酒香扑面而来,充斥整个大殿。
“真是好酒!”卫颵自己斟上一杯,叹息似地说,“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真的不喝?”
“罗嗦!”朱琳有些不耐烦。索性对着窗户躺下,双臂枕在脑后,望窗外皎洁的明月。
“唉唉,真难伺候。”卫颵饮尽一杯酒。起身掷出一个靠枕。
朱琳随手拿过,枕在上面。远没有想到在自己被背叛最艰难的时刻,陪在身边的竟是他。真是造化弄人。命运难知。
“觞儿,我们什么时候去岱山呢?”卫颵自斟自酌,一个人也逍遥自在。
“我不记得有答应过你。”朱琳漠然地说。她知道巴阆山谷之时。那只是卫颵的托词,阳曲书院时,除了那次测试,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
“虽说我没有帮上忙,但我可是尽了心的,人情也要稍微那么领一点吧。”卫颵拖着酒坛凑过来。
“为什么要帮我?”朱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暗灰的夜空。心如死水,无悲无喜。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卫颵灌下一大口酒。
“我不记得你以前有这嗜好。”
“刚养成的,没多久。哈哈。觞儿,你那个好姐妹挺心疼你的啊,估计以后好日子就不多了。”卫颵笑道。
“卫颵,你有没有恨过人?”朱琳蓦然地问上一句。
“恨过,生在帝王家怎么会不知道何为仇恨。”卫颵举起一杯酒,对着明月说,“今晚月光不错,我敬你一杯。”
“不过,觞儿,仇恨伤人伤己,能放下的就放下吧。你要相信,他们放弃你绝对是眼光不行,这种男人不要也罢。”卫颵搭上朱琳的肩膀说道,“对了,我的太子妃还没着落呢,你要不要竞争一下,作为兄弟,我会优先考虑你。”
“别坑我了,我可不想刚出狼窝又入虎口。”朱琳一把拍掉那只咸猪手,不屑地说。
“唉唉,好心当成驴肝肺。觞儿,你太让我伤心了。”卫颵扁扁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不用在我面前做作,大爷我现在对男人免疫。”朱琳不由吼道。他刚才这幅模样,很像以前的莫翰。
“那我就要小心点,说不定哪天我们就是情敌了。”卫颵继续灌着酒,口齿不清地说。
沉默在整个大殿内蔓延,一如这飘荡的酒香,一如透窗洒进的皎皎明月光。
“卫颵,我哭不出来,一点眼泪都没有。”朱琳转过头,月光下的脸色苍白如纸。
“觞儿,不要勉强自己,这样就挺好。”卫颵淡淡笑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人生在世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只要开心就好,你说是不是觞儿?来,再满上。”
朱琳沉默地看着卫颵,不知如何作答,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和冷静。心里难过吗?伤心欲绝吗?为什么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她却一点眼泪都没有,心中只有平静,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莫翰,韩业,莫翰,韩业……
两人的身影交替在她眼前模糊出现,她无声苦笑,自己恨吗?自己爱过吗?
卫颵聒噪的声音渐渐远去,变得越来越不清晰。天边的明月也在荡来荡去,只余模糊的残影。好累,好疲惫,她心中想着,头越来越重,径自沉沉睡去。
卫颵看着就这样在地上睡过去的朱琳,有些哭笑不得。发生了这许多事,她怎么还能像没事人一般睡过去呢,真是让人费解,这女人果然没心没肺吗?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却仍然没有学会防备他人,也不怕他真的有所企图,脑袋于她长着说不定真是摆设。
只是企图吗?也许有过吧。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听到她受困的消息,就控制不住赶过去,甚至不惜直接与林雨风对峙。他们之间的交情何时好到这种地步了?他们不是彼此不屑么?
不是她,真的挺好,她本就不应该卷入这场阴谋与阴谋的较量中,这样至少还有人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他人,至少还有人真心地在哭在笑。这个世界,也不至于如此的让人绝望。
卫颵再次斟满,看着已经见底的酒坛,苦笑道:“唉,不小心把父皇珍藏的一坛酒都喝光了,看来又要费心解释一番,真是头疼。”
卫颵也学着朱琳躺下来,捧起酒坛,一股脑全倒进口中。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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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声尖叫震耳欲聋。
谁大早晨就这么有精神?朱琳迷迷糊糊地嘟囔着。
“公主,发生了什么事?”行宫内的侍卫们闻声迅速赶来,聚集在大殿外,随时准备闯进来。
“没,没事。我吊嗓子呢,你们赶快回去。”金玉回过神来,慌忙说道。
侍卫们疑惑地看向金玉,以前公主似乎没有这个习惯。
“看什么看,让你们退下就退下!”金玉不满地嚷道。
侍卫们垂下头,惶恐地离开,这位公主的刁钻野蛮他们可是一清二楚。况且她刚从榆国气愤愤地回来,据说不受榆齐王的宠爱,说不好就会把这气撒在哪个倒霉蛋的身上。他们躲还来不及呢,谁还会往枪口上撞。
“你,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金玉关上门,又惊又怒地质问。
“啊?”朱琳揉着头疼欲裂的脑袋,迷茫地看向声源处。却见一个模糊的佳丽身影在眼前晃动,看轮廓貌似是金玉。金玉?朱琳想至此,一下跳起来。
“金玉公主,好早啊,有何贵干?”朱琳保持着优雅的笑容,问道。
这都是因为在榆国时,金玉和凌萱闲着没事,老是大早晨便来和她过招争莫翰。搞得她现在一见到金玉便不自觉摆出一副要斗小三的状态。
“哥,你们在干什么?你们不会……”金玉现在却无暇顾及朱琳,颤抖着声音问卫颵。
朱琳这才记起,是自己反应过激了,她和金玉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将两人绑在一起的那个人。在昨天无情地抛弃了她。以后她和这位刁钻蛮横的公主,再无瓜葛,也不用担心她何时会杀过来,自己又将如何应付。
“玉儿,你多想了,我们昨晚只是喝醉了酒。”卫颵笑呵呵地解释。
“是不是你这个贱人勾引我哥的?”金玉恨恨地指着朱琳说。“真是不要脸。王爷不要你就马上想爬上我哥的床……”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整个大殿回荡,金玉有点懵了,长这么大还没有谁敢打过她。
“我劝你最好放尊重一些!我现在心情很不爽,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卫颵妹妹的份上。可就不是一个巴掌这么简单。”朱琳冷冷地说。她现在正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金玉好死不死地撞上来。
“你敢打我?!”金玉捂着半边脸,冲着卫颵哭道。“哥,你就这样看着我被人欺负?我要将她这个贱……”
“嗯?”朱琳阴冷地扫视她一眼,金玉心中一寒。生生把将出口的话吞进腹中。
卫颵有些讪讪,虽说他也清楚金玉这蛮横的性子需要有人治治,他就这一个同母的亲妹妹平时怎么也狠不下心罚她,但是朱琳现在气势强悍地教训,还当着他的面,他脸上不禁有些挂不住。不禁想起那次测试,也是她拿着长鞭教训自己。觉得更囧。他们兄妹俩竟然栽在同一个人手上。
“这性子也得改改,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喜欢你的。”朱琳皱着眉头。说道。
“我知道王爷不会喜欢我,就算性子改了他也不会喜欢我。以前是你,现在是凌萱,我在那呆着还有什么意思。”提到她的伤心事,金玉悲从中来,大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风水轮流转,凌萱之后说不定就是你了。男人都是喜新厌旧,你性子改改就好很多。你看我不就是被华丽丽地甩了么?”朱琳语气生硬地说道。
“觞儿,你好像在吃醋。”卫颵善意地提醒道。
“胡说!我吃哪门子的醋。莫翰那个混蛋,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朱琳的话戛然而止,语气一转,淡淡地对着卫颵道,“昨晚谢谢你陪着我,我还有点事情,就此告辞!”语毕,也不等卫颵反应,逃也似的离开。
“哥,她这是?”金玉不明所以。
“没什么,抽风的表现。”卫颵走向前揉了揉金玉的秀发,“来,跟哥说说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
“哥,你要帮我……”金玉在卫颵耳边诉说着不满。但卫颵只是微笑着倾听,不置一词。
他看向朱琳身影消失的方向,有些发愣。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留下她,而且皇宫这种地方也的确不适合她生存。只是当她真正离开之时,心中泛起一丝不适,似乎是不舍。不舍吗?这一刻,他好像有些理解莫翰与韩业了。
只是她的情况……
在受到伤害时,她内心本能地选择了逃避,有意无意地去遗忘关于那两人的一切,忘记昨日刻骨的背叛。然而,一旦想起,深入骨髓的伤痛便会铺天盖地的袭来,无处可躲。恐怕,她这一生都不能真正面对自己的内心,不能平静地提起“莫翰”与“韩业”。
这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朱琳跌跌撞撞地出了行宫。早晨的街道沐浴在微微泛红的金色阳光中,时不时有行人走动,整条街道显得有些空荡荡。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神情恍惚。现在她要去哪?未来的路又在何方?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初到异界的时候,摆在眼前的是大片大片的未知。在一个全新的地方,独身一人,不懂得他们的语言与文字,不懂得周围的生存环境,不懂得如何真正保护自己,仅凭着作为一个人类的直觉,来本能地寻求安全感,挣扎着生存。
面对完全未知的环境,也许有些人会血脉贲张,跃跃欲试,生活中接连不断的挑战和刺激让他们越加亢奋,就像野兽闻到了血腥的气味,即使是来源于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同样让他们兴奋不已。
然而,大多数人都不会如此。他们所拥有的除了担忧恐惧,剩下的只是迷茫与彷徨。你能清楚的感受到生命如此渺小,我们如此脆弱。
她在街道上行着,步子像踩在棉花上,虚浮而无力。她漫无目的地行走,不觉来到连接左右两条街道的一座桥梁旁。缓步踏上,一步一顿,似乎正在郑重地走向所选择的人生。听不到周围的喧嚣,看不到移动的人群,甚至连房屋车马也都消失不见,只余白茫茫的一片。
“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大娘将她从白茫茫中拉出来,周围的一切渐渐显示出来。老大娘慈爱的面容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嗯?”朱琳回过头,疑惑重重。
“姑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还年轻,还会有更好的生活。”老大娘谆谆教导。
朱琳偏着脑袋,视线外扩。除了老大娘外,还有一群人也围在桥边,神色不明,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皱了皱眉,似乎有点明白,但脑子却像是生了锈,不能立即作出反应。
“姑娘,回家吧,你的亲人一定在担心你。”老大娘拉着朱琳的手,说道。
“呵呵。”朱琳盯着老大娘,呆呆地笑出声。
老大娘一愣。
“莫不是傻了吧?”人群中有位大汉突然高声说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正在呆笑的朱琳身上,不禁有些惋惜,看着挺水灵的一个女孩,原来是个傻子。
突然众人感觉身后一冷,浑身汗毛“唰”地一下齐齐竖起,不禁悚然地回头。见一位玄衣公子和一位青衣公子缓步走来。这寒气正是从那位玄衣公子身上传来。众人不由地向后退去,分开一条道路。
“大娘,谢谢你啦!我们这位妹妹脑袋有些不太灵光,今天跟我们上街,一个不小心就不见了。是我们没有看好她,真是麻烦大娘了。”唐因迈步向前,一脸歉疚地对老大娘说。
“是,真的?”老大娘看了看唐墨,拉着朱琳的手更紧了。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倒是挺讨人喜欢的,只是后面的那个浑身散发着阴冷之气,这姑娘交到他们手上还真是不放心。
“当然是真的。琳琳,我们回家了。”唐因向前笑呵呵地说。
朱琳将头一点点地转去,看到了唐因,木然地说:“回家?”
“阿琳。”阴沉低哑的声音响起,传入人耳朵中特别的清晰。
“嗯?”朱琳顺着声音像木偶般再次转动颈项,眼眸中映出唐墨此时的身影,困惑而缓慢地说,“我,记得你吗?”
唐墨走至朱琳面前,抬手将她鬓角散落的些许青丝,轻柔地理了理,叹息似地说:“你会记得我的。”
老大娘目光在唐墨和朱琳两人之间转换,最后执起朱琳的手,送至唐墨面前,说道:“大娘是过来人,好好珍惜这位姑娘。”
唐墨顿了一下,唇角弯了弯,接过朱琳的手,语气不明地低声说道:“谢谢。”
“阿琳,我们走吧。”唐墨拉着朱琳,一步步地离开。朱琳眨着眼睛,小嘴一点点翘起,这个人是谁呢?
唐因愣了愣,须臾回过神来,拿出一块银子笑道:“大娘,谢谢你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不,不,这个我不能收。”老大娘连忙推脱,“这是我应该做的。”
“如果没有大娘,我那个妹妹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傻事。爹爹常教导我们,受人恩惠必当相报,这是大娘应得的。”唐因解释道。
“若真想回报的话,待到他们两位的好日子,不要忘记给我这老妪发些喜糖足矣。”老大娘说完,推开唐因的手,满脸笑容地离开了。
唐因看着老大娘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一口气,转身去追唐墨。好日子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可挽回
“她怎么回事?”唐因看向里面的一个房间,皱着眉头问道,“不会受不住打击傻了吧?”
“一时失了心智,缓缓即可。”唐墨淡淡地说。
“唐墨,我今天好像听见有人说谢谢,真是难得啊。”唐因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笑道。
“那老大娘说,若是想回报,待到你们两位的好日子,不要忘记给她发些喜糖就可以了。她还真提出了一个高要求,你说是不是?”唐因早已习惯唐墨的沉默,继续说道。
唐墨突然抬眸看向唐因。唐因只觉一阵寒气袭来,一个激灵翻身站起,“我去看看朱姑娘怎样了。”边说边迅速跑开。
晚饭后,唐因转悠了一圈,见朱琳没有在房间,不禁有些心急。
到处找了找,最后终于在后院,看到了正坐在台阶上的朱琳。
“琳琳,你在做什么?”唐因问道。
“数星星。”朱琳依旧紧紧盯着天空,脆生生地回答。
“可是天还没有黑呢。”唐因也跟着她在旁边坐下。
“但是星星已经出来了。”朱琳指着天空,嘟着嘴说道,“你看,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等一会就会有第六颗了。”
“嗯,琳琳真聪明!”唐因笑着夸道。
“我很笨,一点都不聪明。”朱琳突然神色沉下来,有些不高兴。
“谁说的?琳琳是很聪明的女孩子,不要听别人胡说。”唐因晃了晃拳头,“要是有人再这么说,你就告诉我,我教训他。”
“他说的。”朱琳突然指着前面走来的人说。
“呵呵。”唐因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低声说,“琳琳,这个我们俩加一块都揍不过,还是算了吧。”
朱琳不悦地翻了个白眼,继续看天空数星星。
唐墨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飞身跃上屋顶。横笛而奏。夜风习习。乌发飞扬,一袭玄衣渐渐融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笛声婉转悠扬,曲折飘渺。
星星越来越多,数也数不清。笛声越来越飘渺,隐隐约约有些不真实。朱琳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迷迷糊糊中。一点点阖上了眼。
一曲终了,唐墨从屋顶上优雅地落下,轻轻抱起朱琳。向房间走去。
“她什么时候能恢复?”唐因问道,随后话音一转,“当然保持这个样子也不错。”
“哭出来。”唐墨简短地回答。
“呃,哭出来?岂不是需要故意揭她伤疤?”唐因皱着眉头,“没有别的办法吗?”
唐墨没有回答,转身出去。
就这样过了平静地几日,前来会盟的各国都已返回。这次会盟也没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完全是例行公事。只有参与其中的人才知晓,这次会盟将会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它将彻底改变千千万万人的命运,甚至可能完全颠覆延续了几千年的大陆格局。
阴谋与阴谋的较量,天才与天才的博弈,一张张大网开始拉开,所谓的织网者不要高兴地太早,也许你正是别人网中的猎物。谁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谁冷眼相看洞若观火。
这一晚,夜空中一直昏暗着的几颗星,突然发出夺目的亮光。与其他星辰遥遥相对,毫不逊色。真正的战争开始了。
而她却丝毫未觉,也只有她丝毫未觉。
“琳琳,吃午饭了。”唐因拍了拍房门喊道。
“嗯,马上就到。”朱琳胡乱整了整头发,跑过来开了门。
“唉,怎么又梳这样。”唐因无奈地叹口气,看着朱琳绑起的马尾,她怎么把梳头的方法也忘了呢。殊不知,这就是朱琳心底最深的记忆。
“不是这样吗?”朱琳低下头,有些自责,她又没有做好。
“哎,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嘛。”唐因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快,我们要是再不过去,就要被唐墨全吃光了。”
“才不会呢,他每次都吃得很少。”朱琳反驳道,“只有我们两个吃的最多。”
“呵呵,”唐因尴尬地笑了笑,“琳琳的观察力提高了呢。”
“当然,我还知道你昨天去了对面那条街上的花楼,喝酒找女人。”朱琳有些夸耀地说,“不过那个姐姐真的好漂亮,她还对你时不时抛媚眼,笑的很好看。”
“呵呵,”唐因笑的比哭的还难看,低声教导道,“琳琳,这个可不能乱说,我那是任务。任务知道吗?”
“我懂。我还知道……”朱琳掰着手指要继续列举。
“停!”唐因赶紧制止,“我们琳琳知道的最多了,不过作为一位优秀的唐门弟子,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学会保密。心里知道就可以了,千万不能说出来。懂吗?”
“嗯。”朱琳使劲点了点头。
唐因带着她往前走,心里惴惴。这小丫头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是智商貌似高了不少。都怪自己太大意,平时做事一点也不避着她。
殊不知,以前朱琳整天和莫翰、风纵或者风影那群到处捕风捉影的人在一起,潜移默化中对信息的搜集能力也提高不少。清醒的时候,她处于内心道德标准的约束,刻意抑制这种能力。而现在脑中一片空白,这种能力也就爆发出来了。
两人到达的时候,唐墨正在慢条斯理地吃饭,对两人恍如未闻。
他们也自顾自地坐下,开吃。
“红烧鱼,味道不错,尝尝看。”唐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唐墨筷子下拖走了那条鱼,放在朱琳碗中,使了使眼色。
朱琳会意,觑眼看唐墨,见他仍是一副千年不变的表情淡定地转向另一道菜。朱琳将筷子一伸,“这个香菇肉片也不错,你尝尝。”夹起放在唐因碗中,挑了挑眉毛。
“嗯啊,这个鱼香肉丝挺好,尝尝。”
“哎,那个麻婆豆腐很不错。”
“呐,这个……”
两人停住了哀怨地对视,因为他们发现唐墨只吃米饭,不夹菜了。
朱琳有些过意不去,夹起一条鱼,放在唐墨碗中,讪讪地笑着,“红烧鱼的味道真的不错。”
“阿琳——”唐因摆出一副无比委屈的小媳妇样。
朱琳浑身一僵,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神情有些不自然,夹了一条鱼放在唐因碗中,“你也尝尝。”
三人默无声息地吃饭,唐墨吃的很优雅,连咀嚼声似乎都听不到。不过也许是唐因和朱琳两人吃的太豪放,完全盖过了。
“琳琳。”唐因炫耀似的将那条啃得像鱼化石一样的红烧鱼,冲着朱琳举了举。
朱琳的手一抖,筷子便掉在了地上。
“这么不小心?来,换一只。”唐因伸手拿来一根干净递给朱琳。
唐墨突然抬头看向朱琳,如夜的眸中繁星点点,深邃悠远。
朱琳接过,垂了眼帘低头吃饭。
“今天吃的很快啊。”唐因看着朱琳匆匆离去的身影,说道。
唐墨不作声,起身也离开了饭桌。
“诶?难道是我吃饭的速度变慢了?”他疑惑地看着一桌未动多少的菜肴,“好像也不是啊。”
朱琳一路走回房间,然后把门重重地关上,回过头已是泪流满面。
当了这么久的鸵鸟,也该抬起头来了。不过是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而已,即使自己一个人又能怎样?
只是心为什么还是疼痛难忍,似乎能感觉到裂成碎片。为什么还是会不自禁地想他,从别人无意识的一举一动中,找到他的影子。
为什么会觉得难过,为什么会绝望,为什么会感到整个人如同抽空了一般?
“朱琳,你就是犯贱!”她狠狠地骂道。
他都已经无情地抛弃她了,她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他,想他们过往的点点滴滴,想他的容颜,想他的笑,想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宠溺,想他们生死与共的日子。
闭上眼睛,似乎就能看到莫翰柔情万分地对她说“等我把事情办完,我们一起云游四海或归隐山林如何。”
“老婆的话我一定无条件听从。”
“只要老婆你在我身边,为夫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办法。”
……
然后莫翰的神情变得严肃,他郑重地说“阿琳,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倏地,眼前变作巴阆山谷中的画面:“我说过我爱的琳儿已经不在了。”
“一样的天真幼稚,阿琳,没想到如今你竟然还如此固执。”
“我也是人,会累会受伤,我厌倦了被你抛来抛去,我要选择自己的幸福。”
最后,她听到自己决绝的话语“莫翰,你我之间犹如此物,愿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她的眼泪滴滴渗出,冰冷入骨……
莫翰,莫翰,翰,翰……
我们再也无法回去,再也回不去了。
她毅然站起身,狠狠地抹去自己满脸的泪水。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她不会再拖累任何人,她只是她自己,她会保护好自己。
猛地打开门,朱琳几个起伏,便离了院子消失在不远处。
“就这样让她离开,好吗?”唐因面有忧色。
唐墨没有说话。她现在恐怕不想见到任何与他们有瓜葛的人吧。
“我安排人手保护她。”唐因转身便向书房走去。
唐墨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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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扔进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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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琳漫无目的走着,不去管周围异样的眼光。突然她脚步稍顿,脸色阴沉下来。抬头看到一位小姐由一位丫鬟陪着走入一家布店,朱琳微微一笑,也紧跟而入。
瞅准机会,一个跨步行至那丫鬟和小姐中间,一把点住她们的哑|茓,低声说道:“有件事情需要你们帮忙,对不住。”
随即转过头,笑脸盈盈对店主说:“老板,你们借你们的房间一用,可以吗?”
店主被这一笑晃了眼,连忙躬着身说道:“小姐,里面请,请。”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有人在跟踪我,我要甩掉他们。懂吗?”朱琳解释道。
两人点了点头。
朱琳看向那个丫鬟,说道:“喏,你的衣服跟我换一下。”
迅速换好衣服,朱琳扮成丫鬟跟着那小姐一起出去,出门前还不忘点了那丫鬟的麻|茓。那小姐也不能说话,只能由朱琳扶着一个弯一个弯地转着。
终于来到一个空荡荡的胡同内,朱琳解了那小姐的|茓道,陪笑道:“刚才真是对不起,回去的路还记得吗?”
小姐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好,你先回去。我会在后面看着你,没事的。”朱琳安慰道,然后示意她走。
小姐抬头看了朱琳一眼,开始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朱琳。
“走吧,我看你,没事的。”劫持了人家,朱琳有点不忍。
小姐走出了胡同。朱琳眼看她融入了人流之中,这才长出一口气。
突然,朱琳感到背后一寒,还未等她做出反应,便被人重重打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