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戴着斗笠的人出现在这个胡同中,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将朱琳往麻袋里一装。然后扛起几个飞跃,消失地无影无踪。
“呀——”一声娇滴滴的尖叫响起,传遍了整个后院。
“大早晨号什么丧,客人还在休息呢。”一位打扮庸俗艳丽的中年大婶。甩着散发刺鼻香气的手帕走了过来。
“妈妈,你看那里。”那年轻女人颤抖着手指,指向一处墙角。
“啊——”老鸨不禁一声大叫。但马上回过神来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半晌,喊道:“阿福,小六。过来一下。”
听闻此声,两位青年哈着腰跑过来,一个瘦小,一个精壮些,他们满脸堆笑,“妈妈,什么事?”
“你们去看看。那人是不是死了。”老鸨指了指那墙角,“要是死了的话。就赶快扔出去,省得惹上麻烦。”
“是。”两人迅速跑过去。
“妈妈,没死,只是昏过去了。”阿福不管小六使的眼色,谄笑道,“还是一位姑娘呢。”
“哎哟!”老鸨喜上眉梢,赶忙走过去,扒开小六,用手帕在那姑娘的脸上擦了擦,“我说刚才喜鹊喳喳叫个不停,原来大早晨就有钱财上门。你看着眉眼,这皮肤,一定能给我们翠喜楼赚不少的钱。还闲着做什么,赶快抬进去。”
“妈妈,我们不能……”小六突然站起来,想要拦住阿福。
“不能什么?”老鸨把眼一横,恶狠狠地打断小六的话,“你小子最好识相点,要不是你三哥生前多照顾我们,我才不会留你在这呢。你们都听着,要是有人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一定让他好看。”说完,剜了小六一眼。
小六嘴唇蠕动了一下,终是什么都没说,和阿福将人抬进了房间。
头好痛!朱琳眉头紧蹙,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浑身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水!”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下意识地低声喊道。
耳畔隐隐有脚步声响起,不一会,清亮甘甜的水便流进口中。
身体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眼睛一点点睁开,还是头疼欲裂。朱琳转着眼珠,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虚弱地开口:“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还未等身边的人开口,房门便被身材微胖的老鸨撞开。老鸨满面春风:“哎呀,姑娘终于醒了呢,不亏了我这两天求神拜佛保佑。”
“真是麻烦您了,谢谢!”朱琳在床上勉强含了含首,“不过,我怎么会在这里?”
“一言难尽,姑娘先养身子,等好些了我们再慢慢聊。”老鸨拉着朱琳的手,甚是“亲切”地说。
“那,有劳了。”
“不用客气,把这当成自己家就行。姑娘先休息,我待会让人送些饭菜上来。”老鸨说着对着照顾朱琳的小丫头使了使眼色,退了出去。
“这小妮子不像平常人家的姑娘,都给我看好了,要是让人跑了,小心你们的小命。”老鸨对小六和阿福说道。
头疼的厉害,特别是后脑,仿佛被劈开过一般,浑身无力。她搭上自己的脉,号了号,不禁脸色大变。竟然中了十香软骨散!
十香软骨散是比十香软筋散还要厉害的一种毒药,自己在榆国的时候,曾听郑太医说过。但当初由于莫翰的原因,她并没有真正用心学习,所以最后只习得了如何解十香软筋散,对于十香软骨散却不是很清楚。
但是十香软筋散已经很少见了,一般不会轻易遇到。想当初,刺杀圻国太子卫颵,杀手也只是用了十香软筋散。十香软骨散比软筋散更难配制,所以也更少见,没想到今天竟会有人拿它用到自己身上。究竟是谁,想要做什么?
一点点地回忆过去,自己到了胡同看着那小姐离开。后来,一阵阴风,然后便失去知觉。照目前的情况看,应该是被人打晕了,然后又被下得十香软骨散。
偷袭自己的是什么人?武功一定不弱,竟然可以在自己毫无觉察的情况下接近。没想到她好不容易摆脱掉了唐门的跟踪,便被人偷袭,难道她真的只能活在他人的庇佑下吗?
想及此,不禁有些恼恨。
“姑娘,趁热喝点粥吧。”较为瘦削的小丫头走了进来,“姑娘刚醒来,喝粥有利于身体恢复,等好些了,我再去拿些其他食物。”
“谢谢,不用了,这样就很好。”朱琳点点头,笑答。
那小丫头端着碗,做到朱琳床边,便要伺候她。
朱琳赶忙推辞,麻烦人家这么多,已经很过意不去,自己能做的就自己来。只是,下一刻她便意识到这件事情她还真的做不来,因为手臂抬起来都显得有些吃力。
只好让小丫头帮忙。但她心中又多了一层担忧,对方到底想干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问过小丫头两次,但都被其他理由推辞掉。她心中的不安渐渐强烈起来。
第二天,老鸨又进来看望了朱琳一回,说了很多安慰的话,让她好好养身体。
朱琳依然没有从小丫头口中问出什么,但她敏锐的观察力让她察觉到一丝异常,这不像是普通人家。只是对目前所处境况依然不明,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何况现在自己身重剧毒,内力全失,浑身无力,完好无损逃脱的几率几乎为零。
而且,每次小红出去之时,门外都会有些许响动,有人好像要进来。但总是在外面徘徊一阵又回去。
这天晚上,小红出去端晚饭。这响动又在门外出现,正在朱琳考虑着是不是要叫住她/他之时,门突然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瘦小的青年。
“王妃,好些了没?”小六关上门,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朱琳一听,疑惑大盛,知晓她假扮白俞清的并没有几人,而这些人她都认识,重要的是现在她并没有易容成白俞清的模样,眼前之人又如何得知将她与王妃联系在一起的。
“王妃,你应该不记得小人了吧。”小六向前走了两步,但又马上缩回来,嗫嚅道,“我和三哥曾经劫持过王妃,那次在黑树林……”
朱琳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在陈王府劫走她,并要杀她的那个刺客。“你是,小六?”朱琳迟疑地问道。
“是,是小人。那次还要多谢王妃的不杀之恩。”小六急忙回道,“那次之后,小人便……”
只听得他话音一转,低声道:“小红要回来了。王妃此地不宜久留,这里是坎坛最大的烟花之地翠喜楼,听那妈妈说后天便要王妃待客,王妃要早做定夺。我就在附近守着,王妃有事叫我一声即可。”说完,翻身从窗户处跃出。
小六刚出去,小红便端着饭菜推门进来,柔声道:“姑娘,吃饭了。”
朱琳有些哭笑不得。刚到这个世界时,想过会被买到青楼,当时因为有齐勉那个拖油瓶在,自己还担心死都死不利索。过了这么久,她已经忘了此事,结果现在竟然进来了。真是造化弄人。
那老鸨后天就要自己接客,也不提前告诉她一声,一定是知道她现在浑身无力,下床都困难,反抗能力几乎没有,所以调教那一关也就免了。她现在时间紧迫,绝不能坐以待毙。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她可以保护自己,现在就要证明给世人看。如果连这个能力都没有,那就可以果断去死了。
“小红。”想到此朱琳唤道。
“怎么了,姑娘?”小红问道。
“头疼的好像更厉害了,你去帮我拿些冰块吧。”朱琳抚着脑袋说道。
“姑娘,要不要再让大夫看看?”
“不用了,这么晚就不要麻烦人家了。我用冰块敷敷就好。”
“那姑娘等等。”
小红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步步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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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朱琳低声示意。
“王妃,请吩咐。”小六再次窗口处轻盈跃进来。
“帮我拿纸笔来。”朱琳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抽屉。待到接过纸笔,边写边说道,“这些药材你尽快去买,然后按照上面写的办法进行配制,整个过程不能出一点差错。有疑问的地方可来问我。”
“是,王妃。”小六没有任何迟疑,拿起那张纸,便出去了。
由于刚才用力太多,现在身体更加虚弱,只能软软地靠在床上。她刚才给小六的是谜幻药的制作方法,和鸦片烟的制作过程差不多,只不过其中致幻物质所占比例更多,也更精纯,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出现无比愉悦的幻觉。如果明天没有办法拖住,只好用此种手段来拖拖,以期事情出现转机。
现在对未来倒是很清楚,只是这样的未来未免太让人头疼。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过了半夜,虽然精神高度警惕,神经也紧绷着,但身体扛不住,最后在极度疲倦中昏睡过去。
“爹,找我什么事?”叶凉走进房间,拭了拭额上的汗珠,他刚才正在后院练剑。
“凉儿,爹年纪大眼看就要不中用,你也不小了,藏剑山庄的生意你要多上心些。”叶啸生微皱眉头,谆谆教导。
“爹爹哪里老?我看爹爹还精壮的很呢,风度翩翩容光焕发,出门说不定还会有女孩子跟在后面。”一身俏丽装扮的叶知秋跳进门来,笑道。
“你这丫头,就知道开你爹的玩笑。”叶啸生佯怒。虽然知道女儿夸大其词,但心中还是高兴的,想当年他年轻的时候,也没少招蜂引蝶。
“人家实话实说嘛,哪敢开您的玩笑!”叶知秋向前殷勤地给叶啸生捶着背,“爹爹雄姿犹存。不减当年。”
“好了。就你这丫头会说话。”叶啸生笑道,转向叶凉,“凉儿,这次正好有个商户准备与我们山庄做生意。你负责去谈。回去准备下,明日启程,具体事宜成叔会告诉你。”
“爹。四季剑法还没练好,我不想这么早Сhā手生意。”叶凉不悦,对于他而言能放在心上的只有剑和剑法。至于山庄的生意是丝毫不想接手,与商人虚与委蛇,想想都觉得心烦。
“剑法以后再练不迟,这次你一定要去。回去准备吧。”叶啸生不容置疑地摆摆手。
叶凉面色不虞,但看得出叶啸生这次是铁了心,毫无商量余地,沉着脸转身出去。
“少爷。这是商户资料,以及这次要谈的生意内容。”花白头发的成叔。将一叠文件放在叶凉面前。少爷不喜欢生意上的事情,几乎全山庄的人都知道,但是庄主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接手山庄是早晚的事。
“知道了,成叔。”叶凉淡淡地答,并不去看那文件一眼。
叶啸生看着叶凉和成叔以及几位侍卫的远去的背影,神态之间几分疲倦,语气不明地叹道:“走了。”
“爹爹,哥哥这次不会有事吧?”叶梦影忧心忡忡,那人为什么一定要让哥哥去坎坛,她心中有几分不安,仿佛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放心,那人是不会伤害他的。”叶啸生爱怜地看向这位女儿,“影儿,不要和那人有太多来往,我不想再让你牵扯进来。”
“可是,爹爹……”
“没什么可是,影儿记住了吗?”叶啸生打断她的话,有些严厉地说。
“是,影儿记住了。”叶梦影垂下了长长的睫毛。但是她真的不想再坐以待毙,不想面对那人时再俯首帖耳,她要保护身边的亲人,爹爹不愿背叛,不能违抗,那就由她来做好了。
待回到书房,叶啸生关闭好门窗,在桌面上轻敲了三下。一个如鬼魅般的黑色人影悄然出现在房间。
“他去了。”叶啸生沉沉说道,面容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好,殿下会记得大人的功劳。”那黑色人影阴森森笑道。倏地一闪,从房间消失不见。
叶啸生颓然坐下,完全不复往日的神定气闲。凉儿,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将来要是怪就怪我一人吧,那人不是你能应付的,但愿你这一世都不要再和那人对上。
几日后,叶凉一行人在坎坛落脚。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在约定地点见到了那商户。那商户有些发福,身着华丽绸缎,举止适宜,笑容可亲,但是一双不时眯起的眼睛中处处透着精明。
“果然虎父无犬子,叶兄久仰大名。”商户拱拱手作礼。
“梅兄太客气了。”叶凉在成叔的不断示意下,有些生硬地回礼。
“叶兄对梅某安排的可还满意?”梅时笑着落了座。
“如果没有这么多脂粉气和喧哗声,我想会更好些。”叶凉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厌烦之意,冷然道。
成叔眉头紧蹙,一个劲使眼色,一双老眼都快变成斗鸡眼了。此时听到叶凉这话,不禁嘴角抽搐,哭的心都有了。少爷,我们是出来谈生意啊,你就不能忍忍吗?
“原来叶兄喜欢清静之地,不过我们谈生意还是热闹些好,这样才有气氛。”梅时毫无尴尬之意,笑容依旧,心情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说白了,我就是一个俗人,做生意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享乐。欢娱之地梅某一向不排斥。”
叶凉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我想,叶兄也会喜欢上的。”梅时语意不明地笑着加上一句,很有兴致地把玩手中的酒杯。
“梅兄想要藏剑山庄打造一百把青铜剑?”叶凉懒于周旋,直接切入主题。
“叶兄,生意之事不着急。这里是坎坛最有名的翠喜楼,既然来了又岂有不见识一番之理。”梅时轻轻拍手。立即一名打扮艳丽,身材微胖的老鸨甩着手帕扭着腰走进来。满脸堆笑:“客官,我们这的姑娘不用说坎坛,就是在整个圻国也有鼎鼎有名。那容貌、气质、才情,可是一样都不缺。”
“妈妈可不要只是说得好听,让我们兄弟见识见识才是正经。”梅时仿佛对这种事情早已习惯,应付自如。
“这是自然。没有爷的允许。妈妈我也不好放姑娘们进来。”老鸨将手一招,尖细的嗓音喊道,“姑娘们,来让爷们瞧瞧。”
话音未落。一群穿红戴绿打扮花哨的女子,相互簇拥着进了房间,冲着梅时和叶凉抛媚眼。做出各种卖弄之姿。特别是见叶凉少年英雄,身姿俊朗,气度不凡。更是心下欢喜,狐媚之术尽数使出。
见此情景,叶凉脸色不禁沉下来,双唇紧抿,浑身紧绷,散发出一股阴冷之气。成叔一张老脸哭丧着,看来这生意是做不成了。少爷向来不近女色,何况还是烟花之地的女子。怕是要被惹火了。
梅时倒是老手,和各位姑娘嬉戏打闹,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剩下的女子见叶凉不悦,心里虽然喜欢,却是不敢近前。见此梅时轻咳一声,对着老鸨说:“妈妈,我这位兄弟喜欢干净的姑娘,你们这有没有?”
老鸨微皱眉,但转瞬便陪着笑道,“要说干净的姑娘,还真有一位。前两天才到这里来,身子有些虚弱,本来准备明天让她见客的,今日怕是伺候不好爷。”
“这个无妨,让那位姑娘进来。若是我这兄弟满意,一定会好好打赏妈妈。”梅时笑的意味深长,同时手上不停,在怀中姑娘身上游移,惹来一阵娇喘。
老鸨回头吩咐道,“小六,让水水姑娘出来见客。”
“可是妈妈,姑娘的身体……”小六难为情地开口。
“这个无妨,等见着这英俊潇洒的爷,估计水水身体也会好上大半。”老鸨暧昧的目光直在叶凉身上打转,人倒是长得不错。
“梅兄,我还有事,先行告退。”叶凉“腾”地站起,阴沉着脸烦不胜烦,冷冷地说。
“叶兄急什么,有什么事让成叔去办。我们兄弟俩今日在一起好好乐乐。”梅时完全忽视叶凉此刻的脸色,眼角余光掠过门外,眸中闪过一丝趣味。殿下的这个差事要完成,恐怕要费些功夫了。
“妈妈,妈妈。”阿福急急忙忙跑过来。
“怎么了?”老鸨不耐烦地问。
阿福瞅了叶凉和梅时两眼,靠近老鸨低声说了一番,退到一边。
老鸨强忍着气,面上笑容只增不减:“两位爷真对不住,水水今天身子确实不好,怕是无法进来伺候爷。要不再换个其他的姑娘?”
“我说妈妈,你们这翠喜楼架子也太大了吧,当真是水水姑娘身子不好?莫不是嫌我们兄弟赏钱给得少?”梅时笑容渐减,伸手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妈妈,只要水水姑娘进来,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爷这说的是哪里话,我马上就让水水进来。新来的姑娘未免有些不懂事。”老鸨看着桌上的银票,眼睛都要直了。只要进来就有这么多银子拿,这水水还真是自己的摇钱树啊。刚才不悦的心情一扫而空,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不识相的妮子弄出来。都到自己手上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妇。
“王妃,不好了,下面的客人点名让你去。妈妈要过来了。”小六哑着声音说道,很是无措。
朱琳气得肺都要炸了,双拳紧握,指节泛白。虽然知道自己点比较背,但是不知道竟然背到这种程度。果然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本来时间还有一天一夜,这样谜幻药至少能在这天傍晚配制好,明天就可保自己无虞。谁知突然杀出了莫名的客人,老鸨提前让她待客,自己现在走路都是问题,手中也没有任何防身之物,真是天绝己路。
难道脱离了他们的保护,她朱琳竟然要有如此凄惨的下场吗?她不甘!
“王妃,小人带你走吧,小六这条命本就是你救下的。”小六握了握拳,坚定地说。
“不行,”朱琳一口拒绝,揉着仍旧在疼的脑袋说,“现在逃跑一定会被立即发现,根本逃不出去。”
“王妃,妈妈来了。”小六脸色一变,赶紧出去关好门。
“小六,把门打开。”老鸨阴着脸走来。
“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要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我可不管你以前是什么小姐千金,只要落到了我手上,就好好给我接客。”老鸨一脚踢进门,冷冷地说。
“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最开始都是哭着喊着抵死不从,但到后来不还是好好呆在这翠喜楼。到了这里,你就得认命。命如此,怪不得他人。”
老鸨见朱琳脸上有松动之色,马上见风使舵,声音温和许多:“水水啊,妈妈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但是客人点名要你,妈妈有什么办法。这次只要你下去,我就给你留出三天的时间养身子。”
朱琳咬了咬唇,开口道:“五天,我下去,接下来的五天都不许打扰我。”
老鸨一听,满口应允:“好,好,五天就五天。”她这幅模样还真得多养几天才能给翠喜楼开始赚钱,也趁着这几天好好调教一番。
朱琳不知道老鸨心中所想,只是翻了翻白眼,看来自己又要少了,还真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反正是躲不过去,这次先下去,到时再随机应变。如果真的天要亡她,死之前一定要把脸给毁了。丢人可以,但是不能丢自己的人,无论如何不能让人认出来。不然,死都死不安心。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尴尬相见
“两位爷,让你们久等了。”老鸨走进来,笑逐颜开,头上的发簪也跟着颤动着,显示出她此刻心情的极其愉快。后面两个丫鬟搀着垂着眼睑一脸阴郁的朱琳缓缓走进来。混到这种地步,死亡已经满足不了她表达郁闷之情的需要了。
“有劳妈妈和水水姑娘。”梅时扫了朱琳一眼,点头笑道。
“真是客气了。希望水水姑娘让两位爷满意。”老鸨不留痕迹地将桌上的银票拿去,同时对着两个丫鬟使了使眼色。
两个丫鬟对于这么朱琳这么大的架子早就不满,随便将她往前一送,迅速带上门和老鸨一起离开了。
失去了支撑点,朱琳双腿一软,身子就要向下倒去,亏得及时扶在了门上,然后一点点站起来。头有点发晕,沉重地几乎抬不起来。
梅时冲着朱琳笑了笑,像位亲切的叔叔,不过若不是在这种场合的话,一定会更有亲和力。叶凉沉着脸看桌子,一言不发,周身环绕着寒冷的低气压。
“水水姑娘身子真是不大好呢,叶兄还不赶快接着人家姑娘。”梅时向叶凉示意,同时将左边美人送来一口酒咽下,趁机在她酥胸摸上一把,暧昧地笑道,“作为男人要懂得怜香惜玉,小美人你说是不是?”
那美人娇笑一声,半推半就,“大爷,你讨厌啦。”
“就是啊。这位爷,那位妹妹身子娇弱不比我们这些人,你看都要站不住了呢。”围绕在梅时身边的莺莺燕燕趁机添油加醋。因为没能陪在叶凉身边,她们此时对朱琳心生几分不满。
“她,是……”成叔看向朱琳。目光疑惑重重,这个身形有点熟悉。
“怎么了?”叶凉不悦地问,早知道谈生意谈成这个样子,当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爹过来。他对山庄生意之事不管不问,爹以前也没说过什么,怎么现在非得要他Сhā手。
“少爷。她好像是……”成叔的眉头皱成一团。花白眉毛聚集在一起。
“是什么?”叶凉有些不耐烦,抬起头顺着成叔的目光看去。“啪”手中的茶盏一下掉在了地上,摔成碎片。
朱琳被这响动吓了一跳,猛然抬起头来。四目相视。心情万分复杂,难堪、无奈、庆幸、挫败等相继出现。这下死都死不痛快了,看叶凉的表情也知道他认出了她。不过。这也预示着她这次逃过一劫。这样想着心中一松,手上一个不小心没扒住房门,身子猛地栽倒过去。
“啊!”对面的莺莺燕燕一声惊呼。同时脸上不由浮起幸灾乐祸的表情。但是下一刻这表情僵在了脸上。
叶凉身形一闪,已经将她拦在怀中。“朱琳?”他低声说道。
朱琳苦笑一下,为什么自己没有晕死过去,关键的时候女主不是都会晕死过去么。这样囧的时刻竟然被叶凉看到,真是脸面丢大了。只是叶凉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没想到这小子表面如此正人君子,骨子里还是摆脱不了作为男性的恶习啊。心下对看人眼光的自信不觉降低半个层次。
“朱琳?”叶凉又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问道。
朱琳听出其中语气的不确定。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转瞬想到说不定叶凉能把自己救出去,虽然这个概率有点小。又赶紧点了点头。然而下一秒,想起自己已不再需要他们的保护,又重重地摇了摇头。
叶凉看见她这反应,心中顿时明白七八分,冷哼一声。但转眼疑惑浮上心头,她怎么会在这里?抬眼瞧见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右手随即搭上她的脉。
“叶兄还说自己不喜欢,有暖玉温香在怀,连梅某都顾不上了。”梅时被晾在一边,语气复杂地说,颇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完成任务好像也不太困难。
叶凉没有搭话,红唇抿得无一丝血色。十香软骨散,她中的竟然是十香软骨散!
成叔一双眼睛睁得大大,这姑娘不是上次出现在山庄的那位么?当时他就看出来,少爷对她不一般,他心里也高兴,少爷终于开窍了。只是,这姑娘怎么是青楼女子,少爷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成叔的老脸黑了下来,这件事情回去怎么向庄主交代呢。
朱琳保持面无表情,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破罐子破摔吧,最重要的是有出去的机会,脸面神马的都是浮云。
“出什么事了?”叶凉问道,面上闪过一丝焦急。
朱琳看了看他,有些别扭地说:“你放开我。”只是这挣扎显得如此无力,倒弄得自己气息微喘,媚眼如丝,脸颊艳红。
叶凉剑眉挑了挑,她这拒绝和勾引也差不太多。看她此时害羞难耐模样,不觉心情大好,唇角一勾,说道:“你站得住吗?”
朱琳一僵,沉默下来。
“叶兄,对这一切可还满意?”梅时满面春风,笑的很是暧昧。
“很好。”叶凉突然抬起头,直视着梅时,“我要带她走。”从梅时的表现看,他似乎知道朱琳在此,也知道他们认识。整件事情怎么看怎么有种阴谋的味道,但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放任她在此地不管,即使是陷阱,也一定要跳进去。
“这不大好吧,烟花女子本来就是迎来送往之人,还请叶兄不要当真。”有美人执起一杯酒,梅时再次就着那女子之手喝下,目光微醺。
“她不是烟花女子。”叶凉抱着朱琳的手渐渐收紧,冷冷地说。
“好好,叶兄说不是那就不是吧。不过,想要带走她恐怕还要妈妈应允才是。”梅时笑容不变,眼中兴趣更加浓重。
“我要带走她,不需要任何人应允。”叶凉沉沉说道,目光不再看向任何人,“成叔,你去办。”
“是,少爷。”成叔虽然有些不乐意,却还是没有任何迟疑地走出去了。
“梅兄,小弟先行告退。”叶凉神色如静水,然后身子一转,胳臂使力将朱琳抱起,推开窗户直接跳出去。
如此轻松,真是没想到呢。梅时吃吃笑着,殿下的计划说不定可以提前完成。他一把推开周围的美人们,挥挥手,“都下去吧。”
有两位看他衣着华丽,出手大方,不禁有些留恋,缠在梅时身上,无限娇媚地说,“爷,让奴家伺候你,可好?”
“滚。”梅时面色一冷,眸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狠戾,与刚才判若两人。
那两名美人吓了一跳,急忙离开梅时身边,狼狈地退出房间后,小心脏兀自跳个不停。
梅时又斟满一杯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脸上恢复了温和的笑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叶凉轻轻阖上门,看着匆匆赶来的成叔,说道:“辛苦了。”
“少爷不用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成叔抹了一把汗,看着房门,“要是少爷喜欢这位姑娘,在外面置一处房产即可。我跟老爷上次来谈生意曾经看过一处院子,地方幽静风景……”
“成叔多想了。”叶凉打断成叔的话,有些尴尬,“她是我的朋友,遭人暗算流落至此。我救她出来是理所应当,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成叔摆出一副明显不相信的样子。
“对了,成叔,你对十香软骨散知道多少?”叶凉并不理会成叔的态度,继续问道。
“十香软骨散凶狠毒辣,在十大毒药中排名第三,但是极难配制,这些年尤为少见。中毒者内力尽失,浑身无力,剂量稍大或者解毒时间拖延太久,便有可能导致全身瘫痪,终生不愈。不知少爷怎么问起它了?”
叶凉没有说话,脸色阴沉瞥过房门。
成叔瞬间明白过来,“难道说这位姑娘……”
叶凉点点头,神色恢复正常,“有没有办法解此毒?”
成叔深吸一口气,现在他是完全相信少爷的话了。能被人用此毒者,身份一定不是一个青楼女子这么简单。“少爷不用担心,放在其他地方不行,但是这毒我们藏剑山庄还是有法子的。”
叶凉眸光瞬时亮了起来,语气竟然有点激动,“真的?”
成叔眨了眨眼,还是决定少爷的话只信一半,如此关心哪是仅仅朋友这么简单。“我曾听庄主提起,说十香软骨散藏剑山庄可解,只是具体解法并不知晓。”
叶凉想了想,说道:“成叔,秘密传书给我爹,说明我们现在的情况。”不知为什么,他很不想带朱琳回藏剑山庄,似乎觉得哪里很不妥,但仔细想又想不明白。还有那个梅时,似乎并不只是一个商人这么简单。
“是,少爷。”成叔正要转身。
“饭菜让人送到房间,多炖一些补品,另外拿些上好伤药。”叶凉补充道。
“少爷,”成叔看着叶凉,神情怪异,仿佛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你今天的话,有点多。”
叶凉一怔,然后稍低头,用眼睛看向成叔。
成叔见情况不对,根据多年经验少爷用眼睛看人时,说明他心情相当不悦。“嗖”地一声比兔子跑的还快,速度让人咋舌,丝毫没有年过半百老人的疲态。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最大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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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庄主的回信到来。里面说十香软筋散可解,只是还有一味药不在藏剑山庄,需要五六日时间取得,让他们耐心等待。信写的简单明了,既没有问是谁中了十香软骨散,也没有问怎么会遇到十香软骨散等等。如果不是对方认为此事小事一桩,不屑于问,那便可能是对方对此事根本一清二楚,不需要问。
“少爷,有人求见。”一位护卫过来汇报,“说是叫小六,想要见一位姑娘。”
叶凉还未回答,便听朱琳说道,“让他进来,是来见我的。”
小六疾走两步来到朱琳面前,觑了觑叶凉,犹犹豫豫地不开口。
“他是我的朋友。”朱琳看着小六点点头,淡淡笑道,这些日子多亏了小六照顾,想当初她不过是不想看到有人死去,喊了句“别杀他”。没想到这句话真的救了他的命,而自己竟会有和他相依扶持的一天。好多事情,偶尔想起来都觉得恍恍惚惚,好像很不真实。
“王妃,我已经离开了翠喜楼。王妃如果不嫌弃的话,以后就让小六跟着你吧,多少能帮上点忙。”小六有些扭捏局促,低低垂眸。
叶凉皱了皱眉头,看向朱琳上空。王妃?齐王妃么?
“小六,以后不要再叫我王妃,我也不是王妃。我姓朱,单名一个琳字,你可叫我朱姑娘什么的。”朱琳心下几分怅然,当初在翠喜楼每一秒时间都很紧迫,称呼也就随他了。现在有时间是定要解释清楚的,她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你家里不是还有人要照顾吗?怎能轻易离开呢?”朱琳突然想到。
“王……小姐。”小六稍微想了想,换了个自己觉得比较的称呼,悲戚地说,“那次小人和三哥冒犯劫持王妃不成,雇主担心消息泄露,便将小人一家老小都杀光了。小人回去之后。也不敢久待。就躲到这翠喜楼中。雇主以为小人和三哥都被杀死,这才让小人逃到今天。”
朱琳盯着远处的一处风景,看了良久,“我有件要紧事要办。你现在跟着我不太方便。这样你先去藏剑山庄呆些日子,等事情办完我过去找你,可好?”虽然是对小六说的。但目光转向了叶凉,小六在藏剑山庄安全应该没问题,这是藏剑山庄又不是她家的。只好询问于叶凉。
“小六听小姐的。”
“好。”半晌,叶凉也应道。
待到小六退出去,叶凉神色淡淡,语气不明地说:“这样也好,他的底细还不清楚,不能随便放在身边。”
朱琳没有回答,从遇袭至现在。整件事情透着古怪,让她不能不防。而且。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她好像真的很难再完全毫无戒心地相信别人,那件事情终究在她心上画上一道深深的伤疤。她现在就像一个被伤害的蜗牛,钻进自己的壳中,偷偷舔舐伤口,依靠着看似强硬实则脆弱的外表来保护自己。不再轻易相信他人了吗?
小六的底细还不清楚,所以不能随便放在身边,只是他的底细,她又真的清楚吗?
朱琳坐在台阶上,望着远处的天空一动不动,微风吹来,衣衫飘飘,更衬得她此刻静如海底磐石。
大脑一片空白,就这样吧,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愿去想。因为稍微回忆往事,莫翰和韩业的身影就会不由自主地跳出来,过往的日子,与他们牵扯太多了。比如现在看着叶凉,很容易就想起和莫翰在阳曲书院的那些时光。
叶凉也大略明白朱琳心中所思,巴阆山谷之事他也知晓。想当初在阳曲书院她和莫翰关系那么好,那次测试她失踪后,莫翰痴痴地等待,不肯休息一分一秒,后来见她中毒犹如疯了一般对着天空喊唐墨的场景,还很真切,没想到两人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他看着她更加瘦削的脸颊,不禁有些心疼。心疼?叶凉吃了一惊,没让自己再往下想,一言不发径自出去了。
她现在所需要的就是等待,等十香软骨散的解药。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无能,她终究还是需要他们的保护。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沮丧的事实了。但沮丧只能沮丧着,因为她还有事情要做,还不能潇洒地摆摆手,对这个异界说再见。
齐勉找没有音讯,而且她还很担心伊儿。她不能让伊儿因为她而做出什么错事。她不恨他们,也不想报复,只是觉得心好累,那些人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都不要再见了吧。逃避就逃避吧,这一刻她发现曾经的信誓旦旦:不让任何人任何事成为她心中的阴影,无论如何她都会勇敢面对,有多么的可笑。
勇敢面对他们太困难了,她累了,不想再去挑战自己。
十香软骨散的解药终于拿到,叶凉却是盯着上面附着的纸条和解药有些发怔,眉宇间不时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朱琳倚在床头边,问道。解药来了不应该服下吗?他在犹豫什么,难道这解药有问题?想及此,她倦意全无,“有问题?”
叶凉侧头眼角余光扫过朱琳,定了定心,轻轻摇摇头,是他多想了,怎么能凭着一瞬间的感觉怀疑爹呢,爹无论如何不会对他不利,而爹与朱琳之间也没有任何过结。即使有过结,藏剑山庄也绝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朱琳接过叶凉递过来的解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也没见什么不妥。心下想她现在已是身中剧毒,若是想对她不利,只要说配不出解药就好了,完全不需要在解药上做手脚。点了点额角,怎么自己越来越多疑了。于是,不再想其他饮水服下。
躺在床上休息,再过两天,她就可以离开这里。有时回想起木儿。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怎么样了。不过,既然莫翰混的风生水起,那么木儿应该也不会有太多麻烦。无论怎么说,莫翰还算位君子,绝不会为难木儿,而凌萱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木儿于她也无关紧要了。
早晨起床后。朱琳活动下手脚,能够自由运动的感觉真的很爽。整个人都有了些精神。
吃过早饭,她来到叶凉门外,敲了敲门。门“唰”地打开。叶凉像把剑一样站在她面前,让人感觉有点僵硬。僵硬?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我身体已经恢复。也该走了。”朱琳淡漠地说,她不想再与之前的人事有任何瓜葛,因为这总会不自觉地提醒她那次背叛。她想要尽量忘掉以前的种种。
“去哪?”叶凉问道。声音里有些不自然。
“先去阳城。”朱琳简短地答。
叶凉依旧眼睛看着上方的屋顶,然后转身道:“好。”
朱琳走出院子,有护卫牵着一匹枣红马,跟在后面。待到出大门后,护卫将马缰递到她手中,说道:“姑娘,保重!”
“谢谢!”朱琳郑重地点点头。然后跨上马前驰而去。脑袋仍有些昏昏沉沉,她骑在马上。任马儿缓步跑着,带起阵阵清风。
她没有抬头,风顺着头发掠过,带起几许发丝。就这样昏沉着也好,这样便什么都记不清,这样便什么都不用想。想不起来,就可以当所有的事情都未发生。
突然,她心神一凛,手悄悄放在腰间的剑上握紧。前面树林中有人!根据这些日子来看,她的运气几乎差到极点,再加上单身一人,心中终是有些忐忑,对风吹草动更加敏感。
想来她还未独身一人真正出行过,以前做什么莫翰都会陪在身边,即使是后来还有杨涟。莫翰么,这是今天自己第几次想起他了?朱琳甩甩头,看来要改掉一个习惯不太容易啊。不过,时间会抹去一切,她一定可以忘了他,忘了他们。
警惕地四处张望,却发现林中别说人就是连个人影鸟影都没见到。太阳渐渐西沉,只露出些红色的光芒,衬得半个天空红彤彤一片。这红色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淡,天空变得有些灰蒙蒙,夜晚快要来临了吧。
她惴惴地骑马向前,这树林过后,没过多久是一条山路,两边的山上生长着灌木丛和高大的乔木,也算是树林吧。催马快走,疾跑了好一阵,还是同样的山路,这路长的似乎没有尽头。
天快要黑下来了。朱琳拉着马爬上一座山坡,将马拴在一个大树上,然后自己靠着树旁,掏出干粮啃了几口,又喝了点水。马悠闲地嚼着树叶和青草。
月亮大半张脸都躲在乌云中,整个野外变成淡黑色,犹如晕染开的墨汁。视线所及是苍茫茫的荒地,没有人烟。
她有些害怕起来。前世的时候自己就很胆小,怕夜晚怕黑,几乎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到了这个世界,倒好像忘记了这一点,因为总会有个人在她身边,陪着她,让她感觉不到害怕。
莫翰!她靠着树干坐下,双腿曲起,双臂抱腿,蜷缩起来,眼泪不自觉就流出来了。在野外也赶过路,比如那次出阳城,还要担心半夜被人追杀,比如那次去榆国,需要跨过的是沙漠。但是出阳城时,先是和莫翰、陈甫、刘仲文、叶凉五人同行,后来遇到阳伊儿三人,八个人更是热闹乃至喧哗不少,根本让人感觉不到孤单和害怕;而去榆国那次,一路上都由莫翰照顾着,路上虽然也危机重重,但她也没有丝毫胆怯过,即使是距死亡如此之近。
但是现在她害怕了,胆怯了,终于发现其实最大的敌人是孤独,而不是死亡。有他陪在身边,死也便不觉得可怕,现在自己独身一人,怕黑、怕野兽、怕陌生人,甚至连身后靠的大树不经意间触摸到都会让人生出丝丝寒意,她怕的是一个人,是无边无际的孤单。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有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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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她甚至觉得自己就要被这越来越浓重的恐惧感压得奔溃掉。远处有野兽的嚎叫,也有不知名鸟儿的啼叫,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恐惧,让她的心脏紧缩。
她一遍遍地去回想和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来冲淡这让人窒息的恐惧,只有在这时,她才没有回避,而是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棵稻草一样,紧紧握住不松手。莫翰,莫翰,莫翰!
眼泪不停地涌出来,犹如一眼清泉,落在衣襟上,周围的草地上,安卧的马儿皮毛上……
她默默地流着泪,心中压抑地不行,但是却不敢哭出来,怕这哭声引来其他东西,甚至连抽噎都压得低低的。
突然,一直眯着眼睛的马儿毫无预警地站起,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林中仿佛有一个黑影一掠而过。
她吓了一跳,心脏差点从胸腔中跳出,猛地拔剑出鞘,颤抖着声音问道:“谁?”
没有回应。
“是谁?”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声音也有些尖厉。
“别怕,是我。”前方渐渐有个人影显现出来,正是这声音的来源。
把剑握得更紧了,耳朵里一阵嗡鸣,她无法从这声音中分辨出来人。
人影越来越近,逐渐形成一个人的轮廓,然后他的身形,他的面容,他的眉眼在她视线中一点点清晰起来。
“啪”,手中的剑掉落一旁。她不管不顾地扑过去,紧紧抱住来人,哑着嗓子喊道:“叶凉。”
叶凉身子一僵,有些生硬慢慢回抱过去。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道:“不怕,我在。”
听闻此语,朱琳怔了两秒钟,然后“哇”地一声大哭出来。终于不用再压制哭声,终于不用再担心周围的一切。终于不用再害怕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叶凉。叶凉……”她哽咽地喊着。
“我在,阿琳,我在……”叶凉一遍遍地回应着她,心脏处犹如被绵绵细针穿过。有种密密地疼。他在心疼她,这种感觉如此清晰。
“他为什么不要我?他们都骗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将头伏在他肩上。尽情发泄,大声哭道。
“你没有错,是他们错了。都是他们不好。”叶凉不由收紧圈着她的双臂,在她耳畔轻喃。
“他说过会和我在一起,说过这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人,他说会一直宠着我。莫翰是混蛋,说过的话都不算数……”她将眼泪全数蹭在他衣襟上,难过地控诉着。
“莫翰是混蛋,都是他不好。阿琳。我们不要他,不要他了。”叶凉帮她拭着眼泪。笨手笨脚。
“我一个人很害怕,叶凉,我害怕。”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话,她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所触及到的肌肤也是冰凉一片。
“不怕,阿琳不怕。我会陪着你,会一直陪着你的。”说完,叶凉自己先怔住。这句话的意义有多大,他清楚得很,只是就这样无比自然地吐出,仿佛在心中埋藏了许久一般。
“骗我,所有的人都骗我。我不会再相信你们。”朱琳握起小拳头,在他胸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砸着,似乎这样就可以宣泄自己所有的悲愤和不满。
这次叶凉没有立即回应。他低下头,目光一点点温柔下来,如寒冰,如静水,如烈酒,仔细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她的模样,良久,抬起一只手,再次拭去她涌出的泪水,对上她泪水盈盈的眼眸,爱怜而坚定地说:“阿琳,让自己再相信别人一次,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相信我一次!”叶凉捧起她的脸颊,清亮干净的眸子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决绝。
朱琳抽噎着,泪眼婆娑,点了点头。
恐惧消失了,疲倦犹如潮水般袭来。她哭累了,哭倦了,一直压抑的泪水都尽情地流了出。被他抱在怀中,很温暖,很安心,额头抵在他肩膀处,抽泣声渐渐低了下去。
“不要离开我,”她呓语般呢喃,“翰。”
身躯一震,红唇紧抿,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将她抱得更紧了。
早晨的阳光,喷薄在脸颊上,犹如温热的呼吸,暖暖的,麻麻的。耳边是叽叽喳喳的鸟雀,还有马儿打着响鼻。头还是昏昏沉沉,一如宿醉将醒未醒,只是心里舒服很多,连日来的阴霾仿佛一扫而尽,亮堂堂一片。
脸颊上痒痒的,她下意识地拂过去,是毛绒绒的触感。再拂远一点,手指碰到粗糙带着些许凉意的硬硬的东西。她心里一惊,猛地睁开眼。转头看去,不禁失笑。原来毛绒绒的是飞到她脸颊上的蒲公英,而粗糙的则是身后靠着的大树。
她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用手指抵着太阳|茓想,昨晚好像怕得要死,不敢弄出一点响动,后来好像有人过来,她抱着他哭得一塌糊涂,说了好多话。做梦了吗?只是,自己似乎梦到莫翰,还有叶凉。
叶凉?她不禁轻笑出声,脑子真是越来越乱了。
“你醒了?”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将朱琳的思绪拉回眼前。
他站在她前面不远处,背着那把大剑,早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仿佛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中,灿烂夺目,只是一个背影便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叶,凉?”朱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叶凉转过身,对着朱琳点了点头,拳头握起又放下,似乎有些不自然。
“你怎么在这?”朱琳站起身,一件衣服滑落在草地上,正是叶凉的披风。她的脸瞬间火辣辣地烧起来,昨晚的情景呈现在她眼前,逐渐清晰起来。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让人不由地想要逃离。
“你走错方向了。”叶凉侧了侧身。看向一旁的蔚蓝天空。
“什么?”朱琳不禁惊叫出声,他说的是她走错方向,而不是走错路了。
“去阳城应该往北走,从北城门出去。”叶凉徐徐道。
“我知道啊,熠国在北方,当然要往北走了。”朱琳扬起小脸。困惑不解。
“你走的是西南偏城门。”叶凉嘴角有些抽搐。
朱琳蹙起淡淡的眉峰。心中那是一个郁闷。方向感啊,她前世方向感就不怎么好,昨天想到没想就照直觉走了,不悲催才怪呢。
“好吧。就算我方向错了,但是路上怎么一间客栈都没见到?”她有些沮丧,就是因为没有找到客栈。这才导致她露宿荒山野岭,然后吓得要死。
“你路走错了。”叶凉眉角也开始微微抽搐起来。
“想笑就笑出来呗,小心憋出内伤。”朱琳眉头拧成一团。悲愤,前所未有的悲愤。如果叶凉没有赶来的话,那她何年何月才能到阳城。绕地球一圈吗?不,说不定半路就在极度的恐惧中,自个吓死了自个。
叶凉嘴角弯起,眉毛一挑,“呵呵。”
朱琳的脸不禁黑了几分。他还真笑出来了。
“那我返回重新走。”朱琳跺了一下脚,转身就去解马缰。
“不用。有条小路斜穿过去就行。”叶凉不温不火地说。
“哦。”朱琳应声,牵起马,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在说给指条明路吧。
叶凉伸手,快速往背后的巨剑上一弹,一阵清越的剑鸣声在山中回荡。片刻,一匹黑色的骏马疾驶而来,在叶凉身边停住。他牵起马,自顾自地往前走。
朱琳无法,只好在后面紧跟着,谁让现在有求于他,人家是大爷呢。
七转八转,来到一条蜿蜒的小路上。
“是这条路?”朱琳不情不愿地开口。
“走吧。”叶凉翻身上马,静静地等待着她。
“你回去不用走这条路吧?”朱琳试探地问道。
叶凉没有说话,轻拍身下骏马。那马带着他向前奔去。朱琳黑着脸,纠结地跨上马,跟着奔去。
走了半天,日头渐渐升至正中,前面隐隐有处小酒馆,红底黑字的“酒”字在空中随风荡来荡去。
朱琳心中欢喜,行得越发快了。从早晨到现在她还未喝一口水吃一口饭,肚子早就饿得扁扁。觑眼看叶凉,都是一上午没吃饭的人,他却一副精神抖擞精力充沛的模样,真是让人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
“店家,一壶茶水,再来几道拿手菜。”叶凉将马缰在马脖子上一绕,径自走进酒馆。
朱琳将马牵到一边拴住,吩咐小二拿些草料,看了看那黑骏马,更加郁闷。这马真的不用拴么?但转瞬响起在山中叶凉就那么一弹剑柄,它就能风一般地跑过来,也就释然了。果然是大侠,跟他们这些人就是不一样。
进了酒馆,她也不客气,直接坐下开吃。吃了一半,她停住,看着吃的很有风度的叶凉,疑惑地问道:“同样没吃早饭,为什么你不饿?”
“你醒之前,我吃过。”叶凉神色如常。
“啪”,朱琳手中的筷子被齐齐折断。叶凉你大爷的,朱琳狠狠地瞪视着他,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原来只有她没吃,我说怎么他一点饥饿的样子都没有。
“笨。”叶凉冷哼出一个字。
是可忍孰不可忍!朱琳“唰”地站起,咬牙切齿地一巴掌就要拍碎那桌子。
“没钱。”叶凉适时地加上一句。
朱琳的那掌硬生生地桌子上方两厘米处停住。拍碎桌子是要赔偿的,她本来钱就不多,叶凉说他没钱,明显是要她付账and赔款。既然是自己的钱,那就忍了。
朱琳风卷残云般将桌上饭菜全数送进胃里,然后一抹嘴巴,气冲冲地到柜台前付账。二话不说出了门,带着马疾驶而去。既然现在知道路了,那就没必要跟在他后面看他的脸色,而且还要无偿地养着这位少爷,怎么算怎么吃亏。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遭遇狼群
待到她行累了,趴在马上缓缓前行时,一抹黑影出现在了路中间。叶凉坐在马上,神态悠闲,仿佛等了很久的样子。
朱琳一下坐地笔直,颤抖着手指指向他,半晌,气馁地垂下手指,恳切地说:“我最近霉运当头,这位大哥你离我远点吧。”
“哦?”叶凉神色不变,声调微上挑,不急不缓地往前走。
“我养不起你,这位少爷,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再拖累我。”朱琳跟在后面,恳切万分地说。
“哦。”声调下降持平,依旧听不出任何意思。
行了好一会,朱琳看着前面坦然而行的叶凉,再次觉得要崩溃。但是四周只有这一条路,只能捱着走过去。
看看天色将晚,他们来到一家客栈前。朱琳停住,静静地看着前面的叶凉。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那就让他先动吧。然而,好一会叶凉还是不动,客栈里的有些客人已经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而且还有小二皱着眉头来到门前欲言又止两三次。因为他们俩挡在门前,影响客栈的生意啊。
最后,朱琳咬了咬牙,迅速跳下马,将缰绳塞给小二。一口气跑到柜台前,把银子往桌上一拍,对着掌柜说:“一间房,马上。”
“两间。”叶凉站在她身边,悠悠地改正道。
叶凉的策略明显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紧跟而动。
“一间!”朱琳不由大吼一声,喊道。正在吃酒的客人瞬间将注意力集中过来,目光里有疑惑,有不悦,有玩味。有兴奋……
“那就一间好了。”叶凉自然地将手搭在她肩上。
众人的目光倏地一致变作暧昧。
“两,两间。”朱琳也觉察到歧义之处,结结巴巴地说道。
“客官,到底是一间还是两间?”掌柜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在她和叶凉之间转来转去。
“两间。”朱琳几乎把银牙咬碎。
“饭菜送到房间。”叶凉适时地加上一句。
朱琳双拳紧握,青筋暴突,“噔噔噔”地上了二楼。然后“咣当”一声将门狠狠地关上。点背不能怨社会。不怨社会。那怨谁去!朱琳看着扁下去的钱袋,心中哀嚎。
这几日,朱琳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叶凉紧跟身边阴魂不散,白吃白喝白住。重要的是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让她不禁想冲上去揍扁他那张脸。可是,可是怎么打得过。
最后她与叶凉第N+1次的斗智斗勇。以她的完败落幕。她失望了,绝望了,心甘情愿地带着这只拖油瓶往阳城赶去。叶凉在她心目的形象。成功从一只傲娇小白兔变成一条腹黑大灰狼。
终于,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朱琳将钱袋底朝天甩了甩,两枚铜板砸在了桌面上,上下跳动一番,最后静止不动了。她摊摊手,无奈地说道:“喏,没钱了。”
叶凉瞧也没瞧。依旧高高望着远处的天空,无比淡定。
“那我们今天吃什么。晚上住哪?”朱琳苦着脸,看着这位大爷,希望他能想出点办法。他不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吗,他们山庄应该会在各地钱庄存着钱才是,一般小说中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叶凉继续看天空,似乎能把那天看穿。
“好吧,从现在起你是大爷,小弟跟着您混了。”朱琳满腔悲壮,决定屈服于叶凉这尊神,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沉默持续了三秒,叶凉终于动了,他指了指门外。
“你不会是,要我坐在门外乞讨吧?”朱琳皱着眉想了想,从他的动作来看,这个可能性最大。“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去的。”朱琳愤愤不平转过头,怎么说也不能沦落到这个地步。
叶凉的嘴角抽了抽,终于开了金口:“外面,告示。”〖墨斋小说:〗
得到指点,朱琳迅速跑出去,然后看到了那条告示。“购入白豆蔻,每斤二两银子,现钱结算。”落款是“烨山医馆”。
不错的主意,打个短工赚些钱。虽说辛苦了点,但毕竟还算靠谱。朱琳点着脑袋想道。白豆蔻,是治吐名药,也治噎膈,除疟疾寒热;姜科植物白豆蔻的干燥成熟果实,原植物生于气候温暖潮湿,富含腐殖质的林下。按照一路走来的环境来看,只有他们不久前经过的那座山林中可能存有。
“那我们现在就去?”朱琳用眼神询问道,方便快捷。
可是叶凉连眼神都没有回,直接背着大剑往外走,用行动来表明观点。
其实重要的不是叶凉直接往外走,而是他直接往外走而且还偏偏走对了方向。这让朱琳心中有些不爽,话说专攻医术的人好像是她吧。
怎么说她也是阳曲书院医学专业的学生,括弧,虽然没能成功毕业,括弧完毕;而且在榆国的时候还跟着太医院之首的郑太医进行学习和实践过,也算是为医学专业的研究生了。
可是从种种迹象上看,从叶凉至藏剑山庄的一众人,似乎对医术,特别是毒术,很是精通,有远远超过她的迹象。比如说,那个毒瘴阵叶凉就很清楚,其次绵毒的一味最重要药材六叶律也是在藏剑山庄拿到的,最后十香软骨散的解药他们竟然不消十日就配出了。朱琳眉头拧成一团跟在叶凉身后,郁闷地想,与其叫藏剑山庄,依她看不如改叫藏医山庄或者藏毒山庄好了。解毒之术如此高超,行医去得了,还藏什么剑。
当然这些腹诽叶凉是听不到的,其实就算听到他也一定是一脸无所谓。这位大爷现在已经淡定到超脱凡俗老僧入定的境界了。只是苦了她这位被跟随者,不,现在已经变成自愿跟随者。
他们爬到半山坡时,空气还是较为干燥,不太适合白豆蔻生长。于是两人一口气冲到了山顶,确切地说是叶凉一口气冲到了山顶,朱琳在后面喘了无数口气,跟着爬到了山顶。
这山上的白豆蔻也不是很难寻找,不知为何烨山医馆要张贴告示高价购入。叶凉在左半边寻,朱琳在右半边找,小半天便聚集了一小堆。朱琳看着这些小球球,喜上眉梢,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将这些白豆蔻包好,放在包袱中,叶凉面对山下的方向站着,呈雕塑状。朱琳心知他是准备下山。她将包袱拎了拎,这些大约有两斤左右,拿回去能换四两银子。但是四两银子两个人衣食住行,恐怕也支撑不了几天。
这样想着她叹一口气,继续寻找,万一过些日子既没钱又没有赚钱的机会,岂不是露宿街头饿肚子,想想都觉得恶寒。
指使叶凉,那是想都别想。他只做他认为应该做的,除此外一丁点都不会多干,这是朱琳这些日子来的经验。继续往林中走去,她捡着白豆蔻,心情还算不错。看着这些圆圆的小果子,似乎就看到了有保障的未来。
渐渐地她感觉有点不对,背后似乎有阴森森的目光紧随。朱琳不禁寒毛倒竖,但又不敢回头,只能一步步地向前缓慢挪动。怎么办?额上有冷汗渗出。运气差到了极点,早知道就应该一步都不离开叶凉。只要自己独身一人,八成就会出事。
背后的窸窣更为明显,甚至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闻到腥臭之气。要不要大声呼救,叶凉能听得到吗?而身后虎视眈眈的食肉动物,会不会因为喊声而开始向自己发动攻击呢?
手中的白豆蔻已经被攥成碎片,为什么自己总是需要别人的保护,为什么她总是保护不了自己?是她不够努力,不够强吗?可是作为一个普通人,难道就要处处被欺负受棱辱,连生命都时刻受到威胁吗?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身后阴风大作,朱琳一个侧身,躲在一边,避开了这突然袭击。拔剑在手,怒目而视。这时她才看清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吐着鲜红的舌头流着口水的恶狼,最重要的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是一群恶狼?
目光扫视而过,这狼少说也得有二三十头。真是天要亡她!刚缓过神来,先前一击不得的那恶狼重新气势汹汹地攻来,锋利的爪子带着呼呼的风声瞬间便到了朱琳耳边。她就地一滚,右手持剑看准机会猛然削去。
犹如一场红雨,腥热的血液喷洒了她一身。那狼的半颗脑袋骨碌碌滚至一边,而连着另半颗脑袋的狼尸轰地一声倒下,重重地砸在铺满厚厚树叶的地面上。
狼群见那狼被杀死,眼中凶光更盛,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背上狼毛倒竖,一齐向朱琳靠近,围成一个半圆状。
朱琳不由向后退去,紧紧盯着那群恶狼,眼睛眨都不敢眨。狼群突然停住,然后后腿发力,四只狼齐齐攻向她,张开尖利牙齿,似乎准备一下压断她的喉咙。
朱琳运起轻功,快速向后退去,手中一抖,一把白色粉末随风而去,落了四只狼满嘴,还有些通过缝隙,飘入后面的狼群。
狼群之中顿起一片凄厉的嗥叫,只见那白色粉末沾染之处,皮肉皆被腐蚀,化为血水。这毒药是在叶凉救她出了翠喜楼后,她为了防身贴身带着的。但量不多,如果只有四五头狼,或者十头狼,她或者还可以应付,而现在的数量,完全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只希望叶凉听到狼嗥声能快点过来支援。
☆、第一百三十六章 花明柳暗
看到同伴们的惨状,狼群看着朱琳有些犹豫。但是林中大作的血腥之气,刺激了它们的神经,一个个奋不顾身地扑过去,对朱琳进行围攻。
手起剑落,阵阵血红之光划过半空,不断有恶狼的哀嚎声响起。而朱琳因为躲闪不及,胳膊上也被一只狼抓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汩汩流出。
恶狼们相互集中了些许,舔了舔身上的血痕,而朱琳也点了|茓道,暂时止血。对峙片刻,新一轮的人狼战斗再次开始。中间朱琳注意到,有一头身体大过其他的恶狼,很是狡猾,专等她疲于应付之时,抓住机会进行攻击,狠快准,令她难以招架。而她胳膊上的伤痕就是它抓出的。
五六头恶狼相拥而上,将她包围在中间,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带着腥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只是这次还未到朱琳面前,狼身便齐齐飞了出去。
叶凉手持青剑,神情严肃,从半空而落。看在此刻疲于应付的朱琳眼中,简直就是救己于危难的神祗,就连一向讨厌的那双老是仰望天空的眼眸,看着似乎也顺眼许多。
“叶凉。”她低声喊道。
“不怕。”叶凉靠近她身边,轻轻安慰道。
狼群见到叶凉心生几分惧意,特别是看到他手中散发着丝丝冷意的巨剑。狼群低头喘息,周围是同伴们的尸体,它们似乎在考虑着是不是要退去。
这时,突然一阵深沉高远的狼嗥声响起,盘旋在整个山顶久久不去。那狼群中身体较大的恶狼突然站起身,伸长脖颈,刚要回应这嗥声。只见一道青光闪过。那狼已身首异处,林中的血腥味更加浓重。
不待其他狼反应过来,叶凉将青剑举起,集中心神,一阵清越的剑鸣以他和朱琳为中心四散开去,巨剑挥动。道道青光应接不暇。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攻向群狼。哀嚎声不绝于耳,没过多久,就只剩下横陈的狼尸和口中只能低低呜咽的伤狼。
叶凉没有看向地上,侧耳倾听须臾。拉起朱琳向山下奔去。
没走多远,朱琳便感觉到脚下的土地起了一阵震颤,而与此同时。撼动天地的狼嗥声响起,似乎有百头千头狼齐声嘶啸,震得人耳朵轰鸣一片。
叶凉脚步一顿。将朱琳拦腰抱住,低喝一声,提起内力向山下飞跃而去。朱琳一动不敢动免得添乱,身后隐隐有沉闷的响动,如同疾驶而下的山洪,似要将所有障碍都彻底粉碎。
“气味,该死!”叶凉低声骂道。
“那边好像是河流。”朱琳指着一处说道。视线所及。远远地犹如一条蜿蜒的白练,阳光洒在上面。灿盈盈耀眼。
叶凉断了一下,然后身子猛转,向着那方向飞去。
待到河流附近,朱琳和叶凉不禁微怔。朱琳看到的是一个小型瀑布,瀑布下面确实有一条河流。只是这河流和他们现在的高度差有点微大。身后腥风扑面而来,似乎能感觉到无数双灼灼眼睛紧随而来。
“跳!”两人不再犹豫,同时说道。
半空中,朱琳感觉叶凉手臂轻移,自己几处重要的|茓位便被护住,心中不禁一动。将要接近水面之时,叶凉胳膊猛地收紧,身子一转,挡在她身前先行落水。
事实证明,叶凉童鞋如此细心绝对是正确的。朱琳现在运气背到极点,恨不能喝凉水都塞牙,走平坦大道都会被绊倒,所以水下迎接他们的果然不只是水。
只听得“咚”地一声,叶凉头部撞到水底的一个硬物上,周围的水瞬间被染红。
朱琳张了张口,还未说出话来,现行灌了一大口河水,只好老实闭了嘴。游至叶凉身边,将他从水中拉起。
“不怕。”叶凉脸色苍白,吐了两口水,呼吸不稳地安慰道。
朱琳心中着急,眼圈不禁红了,“有没有事?”
叶凉摇了摇头。
“不好,狼群追来了,我们沉下水躲一阵。”朱琳急忙道。待看叶凉,仍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她心下焦急,不由分说将他拉入水中。
大地沉闷的响声,在对面的山上停住了,接着听到几处长嗥。朱琳凝神屏息,似乎能听到心脏“咚咚”地跳动。
死一般的静寂持续了片刻,最后她终于听到这沉闷的响声,顺着山继续向下奔去,犹如一条长龙,似乎能听到溅起的阵阵灰尘烟土。
“咳咳。”朱琳浮上水面,可出几口水来,挣扎着正要往河边游去。突然她发现了异常,叶凉怎么不见了。
“叶凉?”她犹疑地喊道。
周围是潺潺的水声,没有回应。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扎进水中。水下的事物模糊一片,朱琳游动着,紧眯了眼睛四处张望。没有,还是没有。突然她停住,静听着一切响动。
水流!想及此,朱琳急忙向下流游去,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叶凉!朱琳没有丝毫犹豫,即使是如此不清晰的视野,她还是万般肯定是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朱琳带着叶凉终于从水中拣出两条小命。
“咳咳。”朱琳趴在河岸边,呕出几口河水。然后颤抖着腿脚来到叶凉身边,一腿跪地,另一腿屈膝,将叶凉腹部横放在她屈膝的大腿上,令他头部下垂,而后压其背部,倒出胃及肺内积水。
“叶凉,叶凉。”朱琳声音带着丝丝紧张。
没有回应,用手指在他鼻孔前试了试,没有呼吸!
朱琳赶紧将他平放,解开他的上衣,双臂绷直,一手掌根部紧贴于他胸骨中下1/3处 ,另一手掌放在此手背上,两手平行重叠且手指交叉互握稍抬起,垂直向下进行平稳有规律地按压。
按压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朱琳大恐。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俯下身。正要触到他的唇之时,叶凉猛地睁开眼,明眸清澈干净犹如天空。
“叶凉?”朱琳大喜,哑着嗓子喊道。
叶凉神色一动,头歪向一边。吐出几口水来。
“怎么样?有没有事?”朱琳急忙抚着他的胸口问道。
叶凉没有回答。目光转向朱琳的手,直直地盯着。
朱琳顺着他的视线犹疑地看过去,然后脸“唰”地红得像个西红柿。只见他上衣被凌乱地解开,她的一只手正在上面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呃。这是在救命……”朱琳将发烫的脸颊转向一边,手讪讪地收回。但是转瞬像是想起什么,蓦地转过脸。咬着牙大声说道:“快给我说句话,保证你没事。”
叶凉盯着她看了一会,缓缓道:“没事。”
朱琳心里一块石头落地。长出一口气,跌坐在旁边。胃里一阵翻滚,她不由地侧身低头,也吐出几口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朱琳低声重复着,没了力气,身子软软地在一旁躺下。他大爷的。叶凉这位常年生活在西湖边上,文武兼备几乎无所不能的优秀童鞋竟然不会游泳。今天他若是溺水死于此。真是会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休息片刻,力气稍微恢复一些,朱琳爬起来察看叶凉情况,只见他仍是呆呆的,清亮的眸中没有焦距。
没有焦距?朱琳大惊失色,使劲地摇他:“叶凉,叶凉。”
“嗯。”叶凉眼珠动了动,看向朱琳,眸中渐渐有了神采。然后他偏着头,弱弱地喊道:“娘子。”
瞬时间天地变色,天雷滚滚,雷得她外焦里嫩。
“你,你刚才,说什么?”朱琳结巴地简直说不出话来。
“娘子!”叶凉眨着一双大眼睛,似乎对朱琳的反应很满意,有些欣喜地大声喊道。
“嚯嚓”,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直接劈死她算了。
朱琳盯着叶凉左看看右看看,半晌问道:“这位大哥,你傻了吧?”
只见叶凉重重地点点头,坐起身来,响亮地回答:“嗯。”随后又及时地加上一两个字“娘子”。
“那个,叶大爷啊,无论您老现在是真傻还是假傻,占我便宜想都别想。你不要再叫我‘娘子’。首先我们俩是纯洁的朋友关系,我不是你娘子,其次……”朱琳打住了,抓耳挠腮地想了想,最后说道,“其次呢,我确实不是你娘子。当然你可以叫我美人姐姐,我不会介意滴。”
“记得了,娘子。”叶凉裂开嘴呵呵笑着。
“叶凉,你玩我是不是?”朱琳气呼呼地站起,要不是看他刚才差点溺水,她都忍不住要上去踹他。
“娘子不要生气,我怕。”叶凉缩了缩身子,眸中露出如小鹿般惊慌的神色。
朱琳心中不忍,想几天前她也是如此害怕过,那时她应该也露出过此种眼神吧。只是,叶凉现在的情况也太诡异点了吧。溺水的确能死人,但是还没听说过溺水能失忆的。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娘子,疼。”叶凉抿了抿红唇,睫毛翘起,带点期待带点慌乱地看向朱琳。
“不怕,哪里疼?”朱琳心中柔软下来,在他面前蹲下。想来想去,叶凉都没有理由装出这幅白痴样。
“这里疼。”叶凉指了指脑袋,然后朱琳那个还在往外渗着血的伤口。这伤口是在落入水中时撞出的,往回追溯,算来还是为她挡的。唉唉,难道是这一下把这位叶少庄主给撞成白痴了,咳咳,她真应该把那水底硬物寻出膜拜,威力不是一般强大。
“没事的,美人姐姐帮你包扎啊。”朱琳笑的阴森森,自己终于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想想前些日子在叶凉手下吃得苦头,她就不禁恨得牙根直痒痒。
☆、第一百三十七章 真假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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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拉”一声,朱琳将叶凉的衣袖撕下一大块,尽量使其保证呈三角状,然后拿去河边冲洗干净。
“忍着点,美人姐姐过来拯救你了。”朱琳满面春风地走过来,呲着白牙笑道。她将布料底边折叠成约二至三厘米宽,放于前额眉上,然后顶角拉至后脑,左右两底角沿两耳上方往后,拉至后脑交叉,并压紧顶角然后再绕到前额打结。最后顶角拉紧,并向上反折,将顶角塞进两底角交叉处。
不出十分钟,将丰神俊朗、器宇轩昂的一位少侠活脱脱打扮成敌后武工队的一员。朱琳看着叶凉此时的造型,笑得很是奸诈,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娘子,饿。”叶凉垂下眼眸,小声说道,柔弱无比的小样让人不禁心生蹂躏之心。
“啊,小凉凉乖,忍忍就不饿了。”朱琳伸出两只魔爪,捏了捏,果断地蹂躏一番,在他俊美的脸上留下几只红手指印。啊哈,手感不错。
“嗯。”叶凉柔顺地像头小绵羊。
朱琳站起来,环顾地形,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山中间的一道峡谷中。仔细回想他们整个过程的路线,她推算沿着小溪往前走,正是去阳城的方向。拿白豆蔻换钱的想法泡汤了,只顾着逃命,拣来的白豆蔻早就被抛至一边。现在她终于明白烨山医馆为何要高价收购白豆蔻了,根本就是要命的买卖嘛,狼群占着这座山,谁还敢来采。
天色灰蒙蒙,远远望去山峰之处雾霭沉沉。朱琳站起身。准备找点食物凑合下,倒不是良心发现不愿虐待叶凉童鞋,而是因为她自己也饿了,怎么说也不能为了叶凉虐待自己。
不过食物也不是太难找,旁边有条河,河中就有鱼。但是怎么抓呢?难道要自制钓鱼钩吗?她并没有纠结多久。因为叶凉在她纠结的瞬间。站在水没过膝盖处已经准备专心致志徒手捉鱼。
朱琳一惊,正要招呼他回来。这熊孩子不会游泳,万一不小心又滑入水中,她可不能保证他小命无虞。
但话还未出口。见叶凉神色一沉,双手猛地向水中抓去,然后华丽丽地一甩。两条二三斤中的鱼准确地落在朱琳面前。朱琳怔住,神色严肃,两束探究的目光看向叶凉。但见他将手上的水珠甩掉。慢慢地走上岸,脸上挂着俏皮得意的笑容,朝着朱琳努了努嘴。
朱琳拍了拍脑袋,貌似她自己脑子也出了毛病,刚才捉鱼的那一刻,她似乎感觉到叶凉一如往常的霸道气场。
朱琳任那两条鱼在身边扑腾,冲着叶凉笑道:“小凉凉乖。不要随意下水,不安全。快来让姐姐看看。”
叶凉点了点头,快步走过来,在朱琳身边坐下。
朱琳右手一伸,搭上他的脉,眉头轻蹙。那两条鱼扑腾个差不多时,她也收回了手。从脉象上看,叶凉似乎并无大碍。那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好吧,不得不承认只要每次遇到叶凉,她的医术就很值得考量。
“娘子,鱼。”叶凉弱弱地开口,将朱琳的思绪拉回。
“嗯,美人姐姐马上烤鱼吃。”朱琳笑眯眯地捏捏他白玉般的脸颊,将脑中凌乱的思绪抛至一旁。自从那件事情之后,自己便变得多疑几分,无论她多么不愿承认,莫翰和韩业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
“叶凉,去捡点干树枝,不要走远了。”朱琳说道。
“嗯。”叶凉认真地点点头,走开了。
朱琳将两条鱼在河边洗干净,下意识地用叶凉的巨剑去鳞,最好能生锈气死他。事实证明,杀鸡不用牛刀的另一个理由,应该是牛刀太大,比鸡还大,杀掉鸡的概率远没有伤到手的概率高。若是强行使用,实是得不偿失之举。
于是鱼鳞没有刮掉,她手上倒是刮出了一个长长的口子。哀叹一声,果然小人之心不可有,然后抽出自己的长剑细细地刮去。好一会儿,这条鱼才处理个差不多,定睛看去,只见好好的一条鱼被自己刮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部分鱼鳞赫然居其上,真是羞愧欲死。
不由想起以前,这些活全都是莫翰一个人做,她只要坐在一旁等着吃就可以了。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感叹莫翰是好男人,居家旅行必备用具之一。现在想起,不由感慨万千。自己太依赖他了,任谁都会感觉累了吧。
等到叶凉将柴火拣好,甚至烤鱼架都支好后,朱琳手中的那条鱼才算勉强完工。叶凉想要过来帮忙,被朱琳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惊惶地坐在一边不吱声。
好容易将两条鱼处理干净,从怀中摸出打火石,点了火滋滋地烤着。串起两条鱼的用具依旧是用朱琳的剑,因为叶凉的巨剑太大,鱼的宽度还不及剑宽呢。
夜色沉沉,火光燃起。两人盯着剑上的鱼默默无语。
她看着一脸干净期待的叶凉,不禁心生几分愧疚。怎么说他也是为了她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而她却对他时时提防,猜测不断。如果他是假装,那又有什么理由让这位高傲如厮的叶少庄主甘愿变成白痴模样,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何利用价值。
越来越发现自己一无是处,运气和能力都太差,总是拖累身边的人。现在叶凉变成这样,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带他出去,多聪明厉害的一位青年才俊,跟着她就变成了弱智儿童。要是恢复不了,怎么向藏剑山庄交代,那叶啸生百分之九十九会把她当场给剁了。
想及此,她恶寒,抖了抖。
“娘子,鱼。”叶凉伸出食指,戳了戳朱琳。
“啊?”朱琳一惊,瞬时闻到一股烤焦的气味。原来只顾神游。忘记给鱼翻身了。赶紧转了转剑柄,歉疚地对着叶凉笑了笑。
待到两人一人一条烤得半焦的鱼下肚,月亮也已经升至中天。燃起一堆篝火,两人靠在一棵大树身上安眠。不一会儿,朱琳听到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她假装不知,继续闭着眼睛装睡。
、文、叶凉一点点靠近。和她肩并肩坐着。身上散发的男性气息。混在空气中一起进入她的鼻腔,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
、人、“娘子,睡吧,我会保护你的。”叶凉低声说道。几分孩子气。
、书、朱琳笑了笑,没有睁眼,“嗯。快睡吧。”
、屋、第二天清晨,她在叽叽喳喳的鸟鸣声醒来。篝火的余烬还冒着丝丝热气,一定是中间叶凉加了火。想及此她心中一惊。四顾无人。
“叶凉。”朱琳喊道。要是前些日子他要是能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定会烧香拜佛感谢佛祖显灵,但是现在这位大哥脑袋不是很好使,走丢了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心中焦急,不禁大声喊道:“叶凉,叶凉。”
“娘子,我在这里。”叶凉大声回应。挥着手出现在不远处的树林边上。
“怎么大早晨就乱跑,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朱琳走过去。板着脸教训道,“以后没有允许,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嗯。”叶凉看向朱琳,清澈的眼眸中有些不知所措。
“你在这里做什么?”朱琳别过头,叶凉那种小鹿般的眼神,总会让她有种罪恶感。
“摘果子。”说着叶凉指着最近的大树一小堆红彤彤的圆果子,有些期待看着朱琳,“很好吃,娘子尝尝。”
“从哪里来的?”朱琳问道,她好像没看到附近有什么果树,更没有见到这种果实。
“喏,上面摘下的。”叶凉指了指树顶。
朱琳的瞬间黑下来。清晨的阳光,从疏疏密密的枝叶间洒下来,萦绕在树木的顶部,组成光的保护盾,而在这些保护盾里,红彤彤鲜亮的小圆果子一串串高高地悬挂着,清风吹过,一阵轻颤,像是美丽的风铃,只是不能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
“以后不许爬那么高。”朱琳的视线从高耸入空的乔木顶端移下来,心中因焦急而腾腾升起一团怒火,厉声说道。
“哦。”叶凉明显受到打击,眸中神色黯淡了不少。
朱琳见了心中不忍,近来她的脾气怎么越来越暴躁了,放柔了声音,叹一口气道:“那么高很危险,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你爹交代。”
“娘子是在担心我吗?”叶凉听闻此言,眸中光亮不少,怯怯地问。
朱琳不忍他失望,点了点头,没有说太多。
“娘子,果子。”叶凉欢喜跑到树下,拿起两个圆圆的红果子,递给朱琳,补充道,“洗过了。”
朱琳接过,看了叶凉一眼。他小时候一定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吧,应该还很勤快。轻轻一咬,酸甜糯软的果汁流入口中,甜而不腻,酸而不涩,软而不絮。她眯着眼睛点点头,赞道:“的确挺不错。”
叶凉高兴起来,一双清澈的眼眸熠熠闪光,笑道:“我就知道娘子会喜欢。”说着,自己也咬开一个果子。
“对了,叶凉。”朱琳转过脸郑重地说,“以后不许叫我娘子。”
叶凉没有答话,把脸转到一边,别扭地跟小孩子似的。
“记住了没有?”朱琳穷追猛打,誓要将这个有损她清誉的称呼改掉。
“那叫什么?”叶凉闷闷地开口。
“当然是美女姐姐啦。”朱琳奸诈的笑意再次浮上,转眼看见叶凉郁郁神色,轻咳一声,“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叫其他的也行,朱琳、朱姑娘、阿琳、蓝姑娘、觞儿等等都可以,随你挑。”
“哦。”叶凉眼睛望向天空,一脸不悦。
“切。”朱琳白他一眼,想占姐姐便宜,门都没有。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也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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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他们终于从山谷中出来,走了小半天到了一个小镇。抓住镇里的行人一问,原来他们已经走过先前烨山医馆张贴告示的地方好一段距离了。马匹被留在半山腰,照前两天狼群的汹汹气势,现在恐怕早已是一堆白骨。朱琳不禁伤感几分,一是那马儿已驮了她这些日子,心中着实生出几分感情;二是没有马他们就只能步行去阳城,这样耗费的时间更长,路上的花费更高,还要带着个大大的拖油瓶。
想起要一步一个脚印朝圣似的走向阳城,她就不禁感伤满满。现在身上是一个子儿都没有了,只能启用下下策——当东西。
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女性,找遍全身还是搜到了一些可以换钱的东西,比如说头上的青玉簪。
拿在手中掂了掂,分量不轻,应该挺值钱的。说起来,这还是莫翰买的,告诉她说要入乡随俗,不要整天想着绑个高马尾,你以为这是21世纪啊。后来虽然也时常绑个高马尾,但这簪子她还是一直收着的。
莫翰,又是莫翰。她心中顿时愤愤不平,自己好像做什么事都会有他的影子出现。拿去换成钱,一眼不见为净。
晚上他们就用青玉簪换来的钱住进了客栈,帮叶凉换了伤药,并且美餐一顿。同时为了节省用度,她顶住各种异样的眼神,要了一间房。反正叶凉这娃智商退至儿童,不用担心他半夜爬起占她便宜。而且,叶凉现在这个情况,也确实不放心他一个人呆着。
“叶凉。睡觉了。”朱琳说道。
“哦。”叶凉摆弄着手中的半截衣袖没有动作。
“你在做什么?”朱琳走近,皱了皱眉。
“衣服,补补。”叶凉闷闷地答。
朱琳差点就爆粗口,人都白痴掉了竟然还不忘爱美,原来这叶少庄主骨子里还有这嗜好。不过,缺了一截袖子的外袍确实有点不入眼。与叶凉的形象完全呈反比。今天走在街上。就有人指指点点,听声音似乎是在指责朱琳虐待帅哥。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不是穿在她身上,没想到叶凉倒是听进去了。
原本想对他说一通。追求外在美是爱慕虚荣的表现,只有内在美才是最真诚实在,进行一番正统的思想教育等等。但是当她见到叶凉用细密的针脚将那截断袖,呃,断袖。叶凉童鞋躺着也中枪,几乎完美的缝合在一起,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是缝补上去的。
朱琳看着叶凉的眼神简直变成惊艳崇拜状,这位叶大哥竟然还有如此好的针线活,以后要是再没钱了,就让他做衣服换钱。藏剑山庄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蹭蹭”地向上升,敢情这里出来的人都是全方位人才啊。
在她感慨的这段时间内。叶凉已经缝好,叠放整齐搁于一旁,向床边走去准备睡觉。
“呃。那个,你睡地上。”朱琳笑脸盈盈地挡住他爬上床的趋势,用手一指,“你看席子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叶凉没有说话,身子缩了缩,用那种小鹿般惊慌而委屈的眼神看着她,眸中水雾氤氲,红唇抿得紧紧。
不到三秒钟,朱琳便丢盔弃甲,他这幅模样太能惹起人的怜悯不舍之心了。何况是一向比较喜欢怜香惜玉的她。
“好吧,你睡床上,我睡地上。”朱琳举手投降,无奈地说。
叶凉继续用此种秒杀级的眼神看着她,半晌拉着朱琳衣袖,怯怯道:“怕。”
朱琳瞬间崩溃掉,周身母性光辉大作,保护欲以指数增长。
最后以一人一半,叶凉睡里面,她睡外面告终。这些事情证明,即使叶凉童鞋傻掉,也照样把她吃得死死。
终于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了,前三天露宿野外睡得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现在终于可以睡床上了,有种从地狱终于熬到天堂的感觉。头一沾枕头,她便睡死过去。
“咚咚咚”房门敲响,外面隐隐约约嘈杂的人声。
“我们是官府的人,有犯人逃入其间,请开门接受检查。”敲门声刚落,清晰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来了,来了。”朱琳瞬间清醒大半,从床上下来,匆匆披好衣服前去开门。
“例行公事,打扰之处,还请多多见谅。”那官兵打扮的人歉意地说,一身凛然正气。
朱琳大惊,这些官家之人什么时候态度如此好了,不是颐指气使,而是彬彬有礼,真真为人民服务的好仆人,让她这位来自现代的人都自叹不如。
这时,官兵手中的火把已将整间客栈都照得通亮。其他房间陆续也有烛光亮起。两名官兵进入房间四处察看,另有一名守在门外。
“阿琳。”叶凉软软地叫了一声,眸光不定。
“没事,不怕,一会就好。”朱琳忙过去安慰道。
那两名官兵这时已经迅速检查完毕,退至门边,朗声道:“谢谢配合。”
“不用谢,应该的。”朱琳有些受宠若惊,回去一定要好好打听打听,这是熠国哪部分官兵,素质如此之高。
哒哒的马蹄声近了,一名鹖冠、黑文单衣的精壮男子下马进入客栈中。
“元大人,这边没有。”一名官兵朗声报告。
“元大人,这边没有。”
“元大人,这边也没有。”
“大人,这边也没有。”
“大人,也没有”
“……”
汇报声清晰响亮,按照从下到上从左到右的顺序依次进行,毫无凌乱之感。
男子的面容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晰。朱琳愣住了,回过神来赶紧道:“这位大人可是叫元康?”
“确是大人名讳。”其中一名官兵答道。
“退!”元康将手一挥,气势尽现。
眼看元康就要出去,自己在楼上。路中间还站着许多士兵,下去是不可能的。朱琳只好招着手,大声喊道:“元康!”
“大人名讳,不可乱叫!”那三名士兵喝道。
元康脚下一顿,转身看向楼上,火光中是一袭熟悉的身影。
“阿琳?”元康分开士兵来到房门前。
“真的是你!”朱琳激动地都要过去拥抱这位哥们。终于找到组织了。
“阿琳。你……”元康的话卡在喉咙中,神色有些诡异地看向朱琳身后。
朱琳也不由地随着元康的视线,转身看过去。
“娘子,不要着凉了。”叶凉温柔地替她把外衣拢了拢。分明是一位呵护妻子体贴入微的好相公。
咔咔咔,朱琳当场石化……
“阿琳,你……他……你们……”元康目光复杂地看着衣衫有些凌乱的叶凉。然后转向朱琳,再转过去,再转过来。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朱琳想死的心都有,现在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清楚的话语,暧昧的动作,同处一间房,衣衫凌乱。他大爷的,叶凉刚才衣服不是还穿的好好的吗?
“绝对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朱琳半晌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大声说道。
“阿琳。成了亲是好事,怎么也不跟我们这些朋友说声。有空一定要把喜酒补上。”元康讪笑道,瞅了一眼叶凉。对方也正看向他。
“没有的事,元康你别听他瞎说,他脑子摔坏了,乱喊的。”朱琳急忙解释道。
“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叶凉微笑着,适时地加上一句。
“阿琳,成亲了有什么可害羞的?他,对你,挺好的吧。”元康有些不自在地说,“这样也好,你幸福就好。”
我幸福个毛啊!朱琳在心中哀嚎,不是这种情况好不好。
“大人,犯人要继续追查吗?”有士兵前来请示。
“第一队士兵留下,其余人继续搜查,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元康命令道。
“是,大人。”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士兵们秩序井然地退出客栈。
朱琳将元康让进房间,在桌旁坐下,点亮灯火。第一队士兵守在门外,负责保护他们。
“阿琳,那件事我也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你会和叶兄在一起。”元康犹豫了下说,然后挠了挠头,话音一转,“不过,叶兄也挺不错,相貌堂堂一表人材……”
朱琳怒火冲天,一拳砸在桌子上,上面的茶碗不禁跳了两跳。刚才是守着那么多人,怎么也得考虑下形象,现在就只有他们三个,该出手时就出手。
“我说过不是那样!”她简直要暴走。
元康吓了一跳,求助的目光看向叶凉。
“叶兄,叶大哥,叶大爷,”朱琳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娘子——”叶凉再次露出那种秒杀级眼神,怯怯地喊道。
“打住!”朱琳这次抵抗住了,盯着叶凉一字一顿地说,“你们这样骗着我,觉得很好玩是不是?”
叶凉不由后退两步,沉默不言。
“阿琳,你吓到叶兄了。”元康突然开口道,“我刚才随意猜想来着,你不要当真。”
“你闭嘴!”朱琳吼道,一步步走向叶凉,笑容里几多凄凉,“骗我很好玩是不是?我承认我笨,所以你们都来骗我,耍我,为你们优越的生活增加些笑料?莫翰骗我,韩业骗我,叶凉你也骗我!呵呵,我真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我不会再相信你们,我不要再见到你们,这辈子都不要!”朱琳猛地推开门,捂着眼睛跑了出去。
“快追啊!”元康焦急地大声提醒道。
叶凉一怔,醒过神来,跟着追出去,背影中一片惶急。
“怎么搞成这样。”元康一个人坐在那里,挠着脑袋郁闷。
☆、第一百三十九章 风雨欲来
【今天到起点逛了逛,发现本文上了分类强推,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千风河》。在此,对那些支持作者和本文的亲们,足足致以谢意。】
“骗我,所有人都在欺骗,我不要再相信任何人,不要再相信任何人!”朱琳跑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泪如雨下,伤心欲绝。
她胡乱地跑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可信。她浑身冰冷,慌不择路,为什么这些人都要如此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个世界她终究不懂,这些人心她永远猜不透,为什么大家心里都藏着各自的目的,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真心相待?被最爱的人背叛,被亲近的人欺骗,被生死与共的朋友玩弄,世间有太多的尔虞我诈。
她只是想普普通通地生活,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真真实实地去信任身边的每一个人。相信爱情,相信友情,相信人性,相信每个人都是善良的,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一切都会变得很美好。
现在看来,这梦想像是幻影,这努力无一不昭示着她的可笑之处,像个跳梁小丑,妄想着改变结局,殊不知看在众人眼里只是笑料。小丑不过是小丑,大家鼓着掌心里却是在无情地嘲笑,最后撕下彼此的面具,他们便也肆无忌惮……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有人似乎在喊她的名字,“阿琳,阿琳,阿琳……”,声音里带着无尽的伤痛与慌张,犹如一头受伤被遗弃的小兽。
受伤?被遗弃?她不禁自嘲,自己如此失败,便想着别人也如此失败。以此来安慰自己?呵,真是可怜的自尊心,可笑的保护本能。
她竭尽全力跑着,泪洒了一地,这黑暗似乎永远冲不破,尽力跑过一重还有一重。阻隔在她面前。一如残酷的命运,玩弄人与鼓掌之中。她该走向何方,她的路在哪里?那些人她永远都不要在看到,永远都不要。只是永远是多远呢?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前是浓重的黑暗,脚下是坎坷不平的道路。她被什么东西绊倒,重重地摔了一跤。不禁痛哼出声。可是她不要停下来,停下来就会记起那些可笑的过往,丑态毕现。她忍着痛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行。黑夜笼罩大地,黑夜永不停息……
“不要——”耳畔是撕心裂肺的呼喊。
她脚下一空,跌入无尽的深渊,坠入永远的黑暗……结束了吗?如果就这样结束,自己会不会不甘?
元康猛地一惊,抬起头来,后背上竟然渗出丝丝冷汗。桌上惟余摇曳的微弱烛光。房间内除了他空无一人。自己等着等着怎么就睡着了,一定是这些日子太累。他心下想道。只是心跳的好快。不由想起刚才的梦境,这不安的感觉愈加的强烈。
“他们没有回来吗?”元康推开门,问门外守卫。
“没有。”士兵回答果断。
元康看了看渐渐泛白的天色,心中不由焦躁起来。“你们都去寻找,见到那位姑娘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带回来。”元康命令道。
“可是,大人……”
“这是命令!”元康打断他的话,神色严肃。
“是!”士兵齐声答道,立即出去寻找。
阿琳,你千万不能出事!元康心下很是慌乱。
莫翰……
韩业……
呵,她若出事,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阿琳!”阳伊儿一声惊呼,猛然从床上坐起,苍白脸色冷汗涔涔。
“小姐,又做噩梦了?”雨儿急忙过来,扶着她,满眼忧色。
“是啊。”阳伊儿低声叹道,很有几分无奈。
“小姐,你放心,噩梦很快就会过去。”雨儿紧紧攥着小小拳头,目光中是无比的坚定和狠绝。自从小姐进宫后,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姐日复一日的痛楚和消瘦,毫无办法。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自从得知秦公子消息的那刻,她就感觉小姐似乎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不,雨儿。”阳伊儿嘴角微挑,轻蔑地笑道,“噩梦才刚开始,仇恨刚刚复苏。”我的手上会沾满他们的鲜血。他们凄厉的叫喊声,痛苦的呻吟声和毫无温度的残破肢体,伴着黑夜进入每晚的梦中,我将一遍遍地回顾,以此为乐,终生不倦。
“小姐所想的,便是雨儿要做的。让那些敢伤害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谢谢雨儿一直陪着我。”阳伊儿握了握雨儿的小手,恳切地说。到如今,没想到留在她身边是她的小丫鬟。那个人终究对她无意。
“雨儿的命是小姐救的,这辈子雨儿就用这条命来还小姐。”雨儿眼圈有些红了。
“傻丫头,命是自己的,不用还我。”阳伊儿轻轻捏了捏雨儿的脸颊,“邢师傅那里进展如何?”
“这是邢师傅按照小姐的描述,画的设计图,一个时辰前送来的。我看小姐正在休息,就没有打扰。”雨儿将一张图纸呈到阳伊儿手上,同时将一颗夜明珠从盒子中拿出,房间内顿时明亮起来。
阳伊儿打开图纸,仔细地瞧了瞧,然后拿起笔来在上面画了画:“做标记的地方,让邢师傅再想着改改。还有材料一定要尽快购置,但要保证秘密进行。在西北有处深宅,沈师傅可以去那里做试验,由第一楼的人派重兵防守,消息不可泄露一丝一毫。”
“是,小姐。”
“元康那边有没有消息?”阳伊儿似乎有些倦了,倚在床头凤眼微眯。
“刚刚传信过来说,那人还没有找到,不过正在紧急搜捕中。他遇到了蓝姑娘,目前一切无事。”雨儿条理清晰地汇报道。
“这个阿琳,真是让人不放心。笨蛋丫头!”阳伊儿说着,轻轻笑了笑。
“那告诉元康,让他把蓝姑娘带回来?”雨儿试探地问道。
“她要是想回来,就一定会回来;要是不想回来,十个元康也带不回。那笨妞的倔脾气上来,谁能治得了!”阳伊儿倾城的面容上漾起丝丝暖暖的笑意,更加显得笑靥如花。
“是,小姐。”雨儿有些失望,同时心中暗暗祈祷,蓝姑娘你一定要来啊,只有你在的时候,小姐才会和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灿烂地笑。那时的小姐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当然现在的小姐也是全世界最美丽的。
痛!浑身都在痛!全身骨头犹如碎裂一般。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几让她痛昏过去,甚至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丝丝痛意。
周围有黏黏的液体,还有些许温热,浓重的血腥味从那里传来,是她流的血吧?
她眉头紧蹙,为什么自己没有直接摔死,难道还要醒过来感受血液流尽而死的痛楚?她还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既然这样,她怎么好让这安排命运的神祗失望。这样也好,她要睁开眼看看这不公的命运,她要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死掉的。
挣扎着,打开被血污沾染的双眸,视线仍是一片黑暗。除了这血腥味外,似乎还有其他熟悉的味道。黑暗?怎么会,难道自己把眼睛摔瞎了,那这样岂不是看不到自己如何死掉的了?哼,上天对自己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但是眼睛处却没有摔瞎了的疼痛之感。她使劲眨了眨双眼,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好像是视线被挡住了呢。
忍着剧痛动了动,却仍是动弹不得,似乎身体被禁锢住一般。怎么回事?她眉头深深蹙起,皱成“川”字形。挣扎,再挣扎,寻找着全身能动的每一处,寻找着这禁锢的突破口。每一次都竭尽全力,每一次挣扎后都需要好大一会来缓过力气。
深吸一口气,“啊——”她一声痛吟,从禁锢中抬起头来。然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几乎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叶凉,叶凉!”她回过神来喊道,心中是无尽的恐慌。
没有任何回应。
“叶凉,不要吓我,叶凉!”她死命地挣扎着抽出一条胳臂,颤抖着抚摸上他的面容。触手之处一片冰凉,满是鲜血。
“叶凉,还没给我解释呢,你不许死!”她声音低哑,绝望地嘶吼。
颤颤巍巍地触向他的鼻端,犹豫着,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那答案。万一,万一他有事她该怎么办?
咬了咬牙,鼓起勇气缓缓手指一点一点地靠近,细若游丝的鼻息让她欣喜若狂。但是身体却很难动弹,整个人都被他紧紧护在怀中,他将自己的身体化作她的保护壳,用生命来守护她。
“叶凉。”她的手向后摸索,触到了他双臂,只是他抱得那样紧,怎么都拉不开。
“叶凉!”她的眼泪流下来,落在他的衣襟上,氤氲开渐渐凝固的血液,像一朵朵美丽的血色玫瑰缓缓绽放。
“对了,师父,缩骨术。”她怎么能忘记这件事情呢,她是千面门的人,是“千面妖姬”的弟子,许久不用都快忘掉自己还会这个功夫,只是学得不到位,但无论如何她都要救他。
屏气凝神,集中精力,甚至能听到身体内骨骼移动的声音,浑身疼痛的感觉更甚,阵阵眩晕袭来,她几乎支持不住。唇被咬破,鲜血流入口中,她也浑然不觉。
最后出来之刻,她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全身麻木,无一丝力气。
“叶凉。”她轻轻叫道,他满是鲜血的面容在视线里渐渐模糊,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晃动。不!她的泪水从眼角一滴滴流下,她用尽最后的力量,握住他的手,堕入无边的黑暗。叶凉!
☆、第一百四十章 请记得我
“阿琳!”莫翰写字的手一顿,一大滴墨汁落在白纸上,渐渐扩散,犹如诡异的地狱黑色之花。他轻轻摇了摇头,将笔放在一旁,又是一副败笔之作。自从那次之后,他似乎再也不能创作出一副完美的字画,终究是放心不下。
午夜醒来,漫步出去,整个宫殿空旷寂寥,毫无生气,完全不似她在的那些日子。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做错了选择,是否应该将实情告知,她是坚强的,能和他站在一起共同面对一切困难。
但那预言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Сhā在两人之间,所允诺的幸福终究给不了。那就让他好好守护她,清除这道路上的一切障碍,尔虞我诈始终不适合她。
而那些Сhā手此事之人,他一定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有时候,他甚至自己都不清楚,对于她是兄妹之情多一些,还是男女之情多一些。只是希望她能幸福,如果他们三人中一定要有人做出牺牲,那就让他来吧。毕竟他是男人,有责任保护她们,有责任守护住她的幸福。纵使,逆天,也在所不惜。他永远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叶凉么?他轻轻笑道,碧蓝色的眸中溢满柔情。她永远是不按常理出牌,真是让人头疼的笨丫头。
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只青玉簪,正是不久前她当掉的那支。莫翰一遍遍地摩挲着,似乎有些痴了。
“你我之间犹有此物,愿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无论如何,他终究伤她太深。脑子于她确是摆设,脱口而出如此决绝的誓言,生生世世永不相见吗?也好。如果能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她才会真正幸福吧。
只是……
他的眸光失了神采,愣愣地望着手中的青玉簪。
只是,能不能不要忘记他,记得一点就好,一点就好。记得他们曾经度过的快乐时光。记得他们曾经那样相爱过。这样他才有勇气向前义无反顾啊。
爱情终究会有一些自私。轻轻阖上眼眸,面上掠过一丝哀伤。对不起,阿琳,请你一定要记得我!
“王爷。”凌萱敲了敲门。在门外柔声唤道。
“凌萱公主,请进。”莫翰将心情快速收起,俊朗容颜上带着优雅的微笑。
“我熬了冰糖燕窝粥。王爷尝尝。”凌萱似水般温柔,缓步走来,身后是丫鬟端着一个端盘。盘中是一小碗冒着丝丝热气的燕窝粥。
“这些活下人去做就好,公主不必如此费心。”莫翰点点头笑道。
“这是凌萱心甘情愿的。”凌萱语意不明地答道。
“公主,我不值得。”莫翰幽幽叹息。
“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过,从来没有。”凌萱清秀绝丽的面容染上一层哀伤,“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公主没有不如她,没有不如任何人。只是我们之间没有缘分罢了。”莫翰淡淡地答。
“我不相信!”凌萱坚定地说。转身摇曳着灵动的身姿退出房间。
“想要得到的东西?”莫翰苦笑一声,喃喃自语。“可惜,我不是一件东西。”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眼前一片混乱,狂舞的蓝色火焰,飞扬的残缺旗帜,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有遮天蔽日的血红。触手之处,满是鲜血,温润的,冰凉的……
粘稠的血液将她包围,身体浸在鲜血之中。然而这鲜血似乎带着诱人的香味,让她忍不住靠近,控制不住地想要舔舐品尝。她盯着自己伸起的食指,上面挂着晶莹的血珠,闪着明亮的光泽,她不断地靠近,靠近……
血珠沾上她的红唇,眼前一阵眩晕,火焰大盛瞬间将她包围,她大叫一声,逃无可逃。
猛地睁开双眼,下意识中手脚并用地想要逃离。却是“噗通”一声撞在了硬物上,溅起阵阵水花。浓重的草药味钻入鼻腔,刺激着她的神经。
“你醒了?”一位年轻的女子转过头看着她,停了手中的动作。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朱琳一下站起,目光中满是迷茫。
“妹妹还是先坐下,我们再慢慢说。”那女子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
朱琳像是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向自己。脸也“唰”地红了,她现在身上不着寸缕,站在泡着花瓣和各种草药的浴桶中。赶紧坐下,只余脖颈以上留在水面之上。
“妹妹摔下悬崖,我夫打猎经过便将妹妹救了回来。”女子不急不缓地说。
“摔下悬崖?”朱琳眸中瞬间清晰,趴在桶边惶急地问,“那叶凉呢?就是和我一起摔下来的男子,他怎么样?有没有事?”
女子的神色暗了暗,答道:“他的情况不是很好,骨骼几乎全摔断了,不过要是换做普通人可能当场就会毙命。能活下来,就已经算很不错了,只是……”
“只是什么?”朱琳脑中乱糟糟一团,但着急也无用,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出都出不去。
“只是右手经脉断了,恐怕以后再也不能用剑。”女子面上有几分不忍。
“什么?”朱琳如遭雷轰,大脑中一片空白,“他武功那么好,不能用剑,岂不是比死了还痛苦?”
“悬崖那么高,能捡回一条命都不错了。”女子安慰似地说。
“他在哪里?我要去见他。”朱琳拍着桶沿,几乎要跳起来,着急万分地说。
“妹妹,你还要再待半个时辰才能出来,不然对身体恢复不利。”女子关切地劝道,“再说他现在还在昏迷,你去了也没什么用。”
“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朱琳充耳不闻,盯着那女子。一双水蒙蒙的眸子满是痛楚,“求求你!”
女子半晌叹一口气,答道:“好。”
匆匆换上衣服,不顾全身酸痛,只想快点,再快点。一定要亲眼看见他。不能用剑?不。一定有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在里面。”女子在房门前停住,叹道。
“谢谢!”朱琳急忙道,然后一把推开门。跌跌撞撞地跑进去。
只见他被裹在重重纱布之中,一圈又一圈白色的纱布像是蚕茧,而他正是沉睡中的蚕蛹。等待着出茧的那刻。
“叶凉!”她颤着手,轻轻抚上他的面容。剑眉挺鼻,紧阖的双眸。沉静如水的容颜,还带着些许青涩,仅有微扬的嘴角,稍稍昭示着它的主人曾经高傲的影子。
她一遍遍地用目光描绘着他的形象,不知厌倦,似乎要深深记在心底,刻在骨子里。
“叶凉。”她握着那缠满绷带的手掌,感受不到他的温度。“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要跟着她,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还要出来寻她,为什么要用生命来护她?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今生要相遇?
如果不是和她扯在一起,他一定还在安安稳稳地当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傲慢孤高,对周围的一切不屑一顾;他会舞出最绚丽最厉害的剑法,会成为武林中鼎鼎大名的高手,会打败最强大的敌人,会成为众人景仰的一代名侠。
可是,现在呢?他躺在这里,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说明他此刻还活着。他的经脉断了,再也不能用剑,这么多年来所学的武功一朝尽弃。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要他如何接受如此屈辱的活着?而她又要怎么告诉他这个事实,怎样来面对他,怎样来拯救彼此?
眸中酸痛一片,却是没有一滴泪水。这些日子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就算有再多的泪水恐怕也早已流干,现在她终于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叶凉,我该怎么办?”
“你该安安心心地养身体。”院子里不悦的声音传来。
朱琳回过头,只见一名浓眉方脸、宽肩长腿,左脸颊上有一道疤痕的强悍男子站在院子里,而那女子正在帮他拿下背上的箭袋,脱下披风。
“娘子,辛苦你了。”男子低下头,对着女子温柔一笑,几多浓情蜜意。
“又贫嘴。”女子羞赧地垂下头,脸上一层红晕。
“时辰还未到,你就私自出来,就算你不关心自己的身体,也要考虑我们的感受吧。”男子抬起头,对着朱琳却是另外一副表情,朗声责备道,“你知道为你抓那些药,我们是冒了多大的风险,你知道清妹为了救治你费了多大力气?”
“相公,你别说了,妹妹她也是心急。”女子急忙为朱琳辩护。
“心急?过来看他一眼,她的朋友就能醒来?要不是护着她,他能摔下来,能摔得那么严重?现在半条命都没了。”男子毫不留情地指责。
“你说得对,是我不对,是我连累了他。”朱琳紧咬贝齿,唇上渗出丝丝血迹,“两位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今生今世必当竭力报答。只是请你们一定要救活他,只要能救他,要我怎样都可以。”
“他,我们会救的,至于你,只要别跟着添乱就行了。”男子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
“谢谢!”朱琳郑重地点点头。
“他该换药了,你先回去。”男子语气稍弱,走过来说道。→文·冇·人·冇·书·冇·屋←
“我能照顾他吗?”朱琳恳切地问。
“等你身体好些再说。”男子不由分说,将她“请”出门去。
“妹妹,你别生气,他这人就是燥脾气。”女子有些无奈地说。
“姐姐,不会的。这位大哥说得都对,都是我太任性,总是连累别人。”朱琳心中悲切,极力镇静着,“两位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回报,但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妹妹快别这样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算来,还是你先帮的我们。”女子爱怜地看着朱琳,像位温柔的姐姐。
☆、第一百四十一章 俞清蜕变
朱琳抬眼看她,不明所以。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想必妹妹早已忘记了。”女子看朱琳的神情猜出了几分,边走边说,“妹妹还记得那场迎亲吗?陈王府的迎亲队伍。”
“你是白俞清?”朱琳大吃一惊,随后往旁边退退,将白俞清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最后,极力回忆着说道:“和那时的形象有点不像,我记得当时姐姐柔柔弱弱,弱不禁风,走步路都让人觉得担心。”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姐姐可不是那么羸弱。”白俞清笑道。
“所以我才没有认出来。你们这两年过得好吗?”朱琳好奇地问道。
“说来话长,我们先到房间做下来聊吧。”白俞清执起朱琳的手,走进房间坐下。
“那次相公让你替我去成亲,也是万不得已的事,还请妹妹不要怪我们。”白俞清有些歉意地说。
“不会的。那次我和我弟弟为了逃走,利用你们的迎亲队伍制造混乱,若不是你们是要逃婚,我还得算搅了姐姐的好日子呢。”朱琳老老实实地答。
“好了,也许是我们姐们俩有缘分吧。”白俞清拍了拍朱琳的手,继续说道,“有妹妹去陈王府替嫁,我和相公得以顺利逃脱,过了大半年安稳的世外生活。然而有一天,我和相公出门办事,被人盯上,后来虽然想办法甩掉那些人,但是安稳的日子是过不下去了。我们回去之后,快速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就在这时,那些人竟然找上门来,团团将我们围住。想要杀了相公活捉我。相公拼死搏杀,我们得以逃离,他脸上的那道疤就是那时留下的。”
“相公受了重伤,因为流血过多昏死过去,我带着他几乎没走多远就被他们追上。正在绝望之际,突然有一队人马赶过来。将那些人尽数杀死。但是为首之人看我们的眼神也不善,我当时想可能是想要抓我们的另一拨人。”
“为首的那位公子,盯着我和相公皱着眉头看了一会,突然眼光一狠。我以为要命丧于此了。但这时另一位公子挡在他前面,让他放了我们。我和相公才得以逃此一劫。”
“这队人走后不久,哥哥赶到。帮助我和相公寻了一个新的住处,并告诉我说现在京城对于我和陈王之间的传言很多,恐怕有人会对我下手。要我们多加小心。”
“我和相公万分小心地度过那段日子,我也正是在那时开始意识到,一味的软弱只会让自己成为相公的负累,渐渐学着坚强起来,以尽量保护我们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为了避免再次被发现,我们每次都不会在一个地方住太长时间,虽然奔波了些。但只要有相公陪在身边,我就很满足了。”白俞清眸中神色温柔似水。脸颊红晕,幸福之意不言而喻。
朱琳想起万固刚才曾说为了给她抓药,他们冒了很大的风险,现在想来此言一点不虚,不禁说道:“都是我太任性,罔顾姐姐的好意,还让你们担着这么多危险。”
白俞清连忙笑道:“事到如今,妹妹还这么客气做甚,这都是应该的。”
随后想起了什么,白俞清话音一转,问道:“对了,哥哥后来的时候还说你在陈王府,替我去看望了娘亲和爹爹,王爷对你也挺好。当时就想,要是能促成妹妹和陈王这段姻缘,我逃婚也算是值了。可是妹妹又怎么会从悬崖上掉下来?而和你一起的公子,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人,你们遇到什么危险了?”
“怎么说呢?”朱琳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可不像白俞清能说得这么条理清楚,况且她以前的事情也不愿再去想起。
“妹妹要是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姐姐好久都没有和人好好聊过天了,今天见到妹妹心里高兴,一下说了那么多,还请妹妹不要厌烦才是。”白俞清笑的很明媚。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我只是不知道如何说而已。日子过得一团糟,怕说的颠三倒四倒惹姐姐笑话。”朱琳笑了笑,有几分无奈。
“说这话岂不是和姐姐生分?”白俞清佯作不高兴。
朱琳看着白俞清,心下不禁温暖些许。算了,总要是回忆的,总是要忘记的,不可能一辈子避而不谈。想及此,她叹了叹气,开了口,从陈王府被劫,到遇到一位家乡的人莫翰,然后女扮男装在阳曲书院读书……
“妹妹说遇到的那位家乡人是碧蓝色眼睛?”白俞清突然开口问道。
“对啊。”朱琳点点头。
“是不是头发半短,身材很高大,看起来很阳光俊朗的一位男子?”白俞清神情有些恍惚。
“是啊,姐姐怎么知道?”朱琳有点困惑。
“如果没错的话,他应该就是那位挡住为首的公子面前,要求放了我们的人。”白俞清有些忧心忡忡。
“不可能,莫翰怎么会Сhā手这件事?!”朱琳一口否定,接着问道,“姐姐,为首的那位公子是何模样?”
“锦袍玉带,相貌阴柔俊美,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有几分邪魅之意。”白俞清回想着当日情景。
那是,令狐燕?朱琳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不可能的,莫翰怎么会和令狐燕出现在这件事情中,而且照这样说,令狐燕当时是找到了真正的白俞清,那么后来为何又让自己假扮?
“姐姐,他们是什么时候找到你们的?”朱琳希望能从时间上找到些许线索,接触自己的疑惑。
“是在十月朝的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因为相公爹娘几年前双双过世,而相公又很孝顺,我们便在十月初一那天去祭坟,也是我们太大意了。”
十月初一?朱琳皱着眉头想,那天发生了什么呢?脑中一团乱麻,她一向不记事,这么精确地回忆更是不行。但是有一点很肯定,就是十月初一她因为绵毒之事在陈王府,而去省亲更是在这之后。
这样刚才的疑惑一个都没有解决。莫翰和令狐燕一起出现,根据白俞清所说,莫翰在这件事情中应该有重要作用,不然怎么可能一句话就劝下令狐燕。
莫翰,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她心中不禁泛起丝丝疼痛。
莫翰那次在巴阆山谷外,决绝的话语重新回荡在耳边。
“一样的天真幼稚。阿琳,没想到如今你竟然还如此固执。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吗?你说说你到底了解我多少,你明白我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吗?”
她不禁苦笑,看来莫翰又对了呢。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其实不懂莫翰,一点也不了解他。即使来到这个世界,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可是她对他的了解现在仔细想来,都是自己的一些想当然。
莫翰的能力她是知道的,若是真的坐上榆皇那个位子,也一定会把整个国家管理的井井有条。再说风华斋,众人皆知风影负责《风华录》和《阳城杂记》内容的搜集和整理,信息准确快速,恨不能每天晚上哪位帅哥翻几次身都一清二楚。而很少有人知,风影对于风华斋而言犹如儿戏,风纵才是风华斋的中坚力量。莫翰为什么要设立风纵?而他又用风纵做了些什么?她一概不知。
这些她都是可以知道的,只要她问莫翰是不会瞒她的,至少以前是如此。可是,她几乎没有问过他的事情,在她的印象中,莫翰总是乐呵呵地一脸痞子样,站在自己身边,帮自己完全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榆国时,莫翰对她则是百般宠溺,哄她开心。而她又为他做过什么呢,她又关心过他多少?
自己口口声声说爱他,她又是如何爱的呢?她付出过什么,一直都是他挡在她身前,默默遮去所有风雨。
这样单方面付出的爱情,无论对于谁都是很辛苦,他的确应该累了。莫翰!那个一直陪在她左右的人,终于离开了,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而她也真的要学着长大。
凌萱吗?凌萱比她漂亮,比她优雅有气质,最重要的是比她细心,比她会照顾他,凌萱是爱着莫翰的,她感觉得到。
他们在一起会幸福的吧,就像此时的方固和白俞清,如果他可以得到幸福,即使她狼狈退出,也无所谓了,他们之间终不相欠。只是无论何时想起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总会有些留恋,总会有些遗憾和感慨。是她不懂爱,不懂感情,就这样错过,错过了他。
白俞清看着朱琳陷入沉思,知她心中有事,便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她看得出来朱琳对于她那位家乡之人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不然刚才道破实情时也不会是那种不敢相信,极度痛心的表情。
感情之事终归不是用道理分析得清的,至于最终如何只能看两人的缘分。她不敢想,如果当初不是那一刻的冲动,决定和方固私奔,她现在在陈王府会是什么样子。很可能像其他王府女人一样,要么费尽心机讨得王爷欢心,要么被遗弃在一旁独守空房,以那时她的性格,应该是整天以泪洗面吧。
人生就是如此,不知什么时候的一个抉择,便注定了整个命运。而我们也很难知道,到底那个抉择才是最重要的,也许都不是,也许都是。这就是人生,充满了各种未知。
然而无论是已知还是未知,时间永远不会为谁而停留。太阳东升西落,日日如此,年年如此,生生世世皆会如此。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会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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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喔喔——
响亮的鸡鸣,啼破整个清晨的寂静。
太阳升起,喷薄出灿烂的阳光,整个大地都沐浴在薄薄的一层金色之中。
新的一天开始了。
朱琳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的这一刻阳光倾洒而进,如此明亮耀眼,使她不得不拿手遮了双眼。好一会才适应这明媚的早晨。
“妹妹醒了。”白俞清站在院子一边正在淘米,转过头微笑地看着她。
“嗯,有劳姐姐。”朱琳有些不好意思,这么晚才起来。
“不用客气,你身子弱,多睡些有利于身体恢复。”白俞清将水滤掉,端着淘好的米往回走。
朱琳站在房门前,愣愣地,有些踟蹰,不知所措。
“去看看他吧,”白俞清似乎知道朱琳心中所想,“相公出去了,不会马上回来。”
被道破心事,朱琳脸颊有些发烫,点点了头,快步走开。对于方固,这位豪爽坚韧强悍的大哥,她真是有点怕怕的。他总是能字字说到她的要害处。
推开门,床上的人仍然像是一只沉睡在茧中的蚕蛹,周围惟余沉静与安宁。
叶凉!她走近他,用目光描摹他的容颜,然后缓缓趴在床边,将那只包裹了一圈圈纱布的手,小心地捧着。她将脸颊埋在那只手掌中,嗅着只属于他的味道,眼泪颗颗滴下。叶凉,你快点醒来吧。
直到她将眼泪流干,床上的人儿还是没有丝毫动静。沉浸在安静的睡眠中,长长的睫毛犹如蝶翼。
“相公回来了。”白俞清清脆的声音响起,然后便听到院门打开的“咯吱”声。
朱琳瞬间站起,将脸上的泪痕擦干,清了清嗓子,走至门前说道:“大哥回来了。”
方固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说话。
“相公。一定饿了吧,早饭已经做好,快去收拾收拾来吃饭。”白俞清适时地堵住了方固即将说出口的话语。
“好,听娘子的。”方固低下头。眸中满满的温柔。娘子已经开口,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驳了娘子的面子。
“妹妹,也过来吧。”白俞清叫道。向朱琳使了使眼色。
朱琳会意,点点头,走开了。现在她见方固就像老鼠见猫似的。需要处处留心。自从她醒来方固都对他没有好脸色,她不记得什么时候惹到过这位大哥啊。
“大哥,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朱琳低头吃了几口饭,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还要等些日子,他伤得太重了。”方固没有抬眼,答道。
“我可以照顾他了吗?”朱琳声音低低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方固抬头瞥了她一眼。像是想起什么嘴角弯了弯,转头对着白俞清调皮地眨眨眼睛。白俞清装作不知,认真吃饭。方固只好转过头,答道:“可以了,你这些天恢复的还不错。不过你确定要照顾他?”
“是,”朱琳坚定地回答,“他是因为我才成这个样子,我会好好照顾他。”
“这样说来,你的确应该对他负责。”方固含义不清地说上一句。
“我会对他负责的。”朱琳没有多想,急忙道。
“好,那就好。”方固说,在朱琳看不到的角度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朱琳终于知道方固为什么要向她确定一遍了。她红着脸站在一边,问道:“大哥,你说要每天把纱布拆下来,将他浸在药桶中三个时辰,然后再用干净的纱布缠起?”
“嗯。”方固点点头。
“大哥,不用脱衣服吧?”朱琳犹犹豫豫地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个不用。”
“哦。”朱琳长舒一口气。
“浑身裹着纱布,他哪有地方穿衣服。”方固补充道。
“……”
“对了,泡完要给他擦干净身体,不然容易感染。”
“……”
“纱布拆下和缠上时,要好好看着点,一不小心骨骼容易错位。”
“……”
“听懂了吗?”
朱琳咬着牙点点头。
她一圈一圈将纱布拆下。要看着点,没什么的,男人都一样,韩业他都看过了,叶凉也无所谓。她在心里对自己打气。
可是韩业只看了其上半身,而且是在他同意的情况下为了施针所需,叶凉现在是全身,而且是他当事人完全未知的情况下,要是叶凉醒来,会不会直接拿剑剁了她?
好像他不能用剑了。朱琳想及此,心里沉甸甸的。
方固一定是故意的,他现在肯定就在外面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当朱琳将叶凉扒干净,视线在药桶和床上的人之间转化时,恨恨地想。
虽说她力气还是可以的,勉强能抱个男人。可是,方固就不能过来帮帮她吗?白俞清这种善良小白兔,绝对是被这头腹黑熊坑蒙拐骗,各种卑鄙伎俩无所不用其极给顺走的。她愤愤不平。
但气愤归气愤,她还是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叶凉抱起,视线尽量放在无关紧要的地方。一步一步艰难地往药桶处挪去。不得不说,叶凉这小身板好重啊。从小练武之人,全身皆是精壮的肌肉,虽然手感也不错,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重。
踮起脚尖将叶凉一点点放进药桶中,扶他坐好。
额的天,真是要累死人了!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口喘着气。
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水瓢,舀了药汁从叶凉的脖颈、肩膀处浇下,一遍又一遍。可是,浇着浇着,发现了点异常。叶凉肩膀处的圆形红色胎记看起来似乎有点熟悉。在哪里见过呢?
“咳咳!”门外两声重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方固那个混蛋果然在外面监视,自己这才一停手,他便咳得跟得了重感冒似的。
她一边重新开始浇药汁,一边腹诽方固。
吃过午饭之后,又加了一次热水,保持整个药桶内的温度,房间内被她整的如同蒸笼一般。白俞清看见吃吃地笑。
三个时辰终于过去了,正当她准备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叶凉从里面捞出来时,方固出现了。然后就那么双手轻松一拎,叶凉便像小鸡仔子似的给拎出来放在一边。让朱琳看的那是一个羡慕嫉妒恨。
拎出来后,方固给了她一个眼神,神色自若地出了房间,还特意替她带上了门。
他大爷的,整得好像她将要非礼叶凉一般。呃,实际上也差不太多。
等到缠好纱布,将叶凉重新放在床上的时候,朱琳已经浑身湿透,想要直接在地板上躺下,歇歇了。
方固心思缜密地事先想到了这一点,直接给她在叶凉房间内整了个床铺,东西什么的全都一股脑搬过来。
朱琳这才有点清楚,方固为什么如此地看她不顺眼,因为她不一小心把人家老婆给占了。要知道这些天来,她都是和白俞清一起睡的。欲哭无泪啊,这位大哥你这么处心积虑针对我,原来就是为这事啊。小妹我真的不是故意啊。
这样过了几日后,叶凉终于醒了。不得不说,叶凉童鞋醒得很是时候,他在朱琳一个人将他擦干净放在床上准备缠纱布时,一点点地睁开了清亮透澈的双眸。
朱琳激动地都要哭了。事实上,她也真的哭了,一下扑上去抱住叶凉,泪水哗哗地往外流。可是流了没多久,发现了问题。叶凉好像没有反应啊,被自己吓住了?
从叶凉身上爬起来,她的脸瞬间像红透的西红柿。人家叶凉小童鞋还没有穿衣服呢,她的眼泪鼻涕流了他一肩膀,她刚才还不管不顾地直接扑上去压倒人家,这其中任何一条都足够让叶凉直接拿剑剁了她。
她囧了,慌了,怕了,赶忙转过身,讪讪地解释道:“那个你受伤了,我正在为你缠纱布。看见你醒来,我太高兴,你昏迷了好多天,还以为,还以为……我只是太激动了,缠纱布而已,我是一名大夫。”苍天,她在语无伦次地说些什么!
半晌,身后没有反应。她心中不禁着慌,难道自己一不小心把叶凉气晕过去了?大地,不要这么折磨她,好不容易盼他醒来。
她转过身,试探地看向叶凉,但见他清澈黑亮的瞳孔内,映出此刻凌乱的她。他看见她呆呆地看自己,脸上一红,拉起旁边的被单慌忙盖住身体。然后用小鹿般惊慌的眼神看向朱琳,怯怯地低声喊道:“姐姐。”
虾米?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开,接踵而来的是她滔天的怒火和魔爪攻击。
“叶凉,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你个混蛋,我都要担心死了,你竟然到现在还在开我玩笑!”
“遮什么遮,浑身上下哪一点我没看过?切!有什么稀罕的。”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是不是早就醒了?你就装吧你。”
“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你这种公子哥闲得无聊就知道欺负人。”
“上次为什么要骗我,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才不管你爸是叶啸生还是李刚,不说清楚直接剁了你。”
叶凉清亮的眸子中,满是惊惶,不由地向后退去,试图解救那张因被捏抓撕揉而印上诸多红手指印的俊脸,同时还不忘死死地拉着大半被掀到一边去的被单。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叶公好龙
“妹妹,你这是……”白俞清听到吼声,急急忙忙赶来,跑到门前却是红着脸一下转过身,口中的话只能背对着说了,“妹妹,我知道你一直想着叶公子醒来,但也不能这么激动。”
“叶凉,你还不现出原形?再装我就直接剁了你。”朱琳丝毫不理劝,她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方固这时正从门外回来,白俞清急忙招呼他过来。
“你做什么?”方固将朱琳拉开,把被单给叶凉盖上,大声问道。
“你问问他做了什么,他还要骗我。”朱琳气愤地指责道,委屈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
叶凉见朱琳如此,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更加不知所措,向前移了移,怯怯地帮她拭去泪水,弱弱地说:“不哭,不哭,然儿乖。”
于是,拉着朱琳的方固也一下愣住了。
“你看,他还骗我。”朱琳气愤之极,眼睛红肿肿,还有那个然儿是谁啊,还敢来胡乱蒙骗。
“那个,朱姑娘,”方固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忘记告诉你了,叶公子摔到了头部,大夫说醒来之后很可能会有后遗症,比如说神志不清。”
“什么?!”无数惊雷平地起,朱琳一下跳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是怎么回事,但这次叶公子大脑可能真的出了问题。”方固皱着眉头说道。
朱琳怔住了,良久冲到叶凉面前,痛心疾首地说道:“叶凉,你不要这样一惊一乍好不好?姐姐我的心肝承受能力有限。快点恢复原形啊!”
“朱姑娘,你这样会吓到他的。”方固有些不忍。
“叶凉。叶凉,你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这副白痴样会被人耻笑的。我不追究你骗我的责任,你现在恢复过来好吗?”朱琳恳求地说。
“姐姐,不哭。”叶凉颤巍巍地抚上朱琳的脸颊。
不哭你妹啊,姐姐我都要哭死了!你干嘛好死不死地装白痴。现在真的白痴了吧。那个好龙的叶公也是你家的吧。怎么你们叶家就喜欢整这口。现在不仅白痴,而且右手废掉不能用剑,叶啸生百分之百会把我当场剁了,扔出去喂狗。
“他真的傻掉了?”朱琳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
“看这情况。是。”方固老实地回答。
“大夫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好?”朱琳急忙道。
“看造化。”
“造化?!”咔咔咔,她石化……
经过72小时贴身紧密观察,朱琳终于死心了。她接受了叶凉摔到头部导致脑袋出了问题这个极其惨痛的事实。
看造化?造化这玩意比买彩票中五百万头奖还不靠谱。叶凉。你说你这不是说谎话害人害己吗?你说谎话遭报应,那我呢?我为啥子也要被扯进来?
不过这样也解决了一件事,那就是。暂时不用担心这叶少庄主,因接受不了他不能再用剑的事情,而出现种种状况。
“朱朱,笑笑,小凉乖。”叶凉学着朱琳的样子坐在门槛上,小心翼翼地讨好道。
“嘿嘿。”朱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丑。”叶凉指着朱琳笑道。
“嗯?”朱琳提高声调,威胁意味明显。
“哦。”叶凉蔫了下来。被成功打击。
关于这个叶凉专用“朱朱”名称,还有一个小小的故事。
“姐姐。吃。”叶凉夹起朱琳爱吃的菜放在她碗里,期待地看着她。
从这些日子叶凉的表现看,这娃小时候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不过懂事的有点过了头,似乎处处特别小心。难不成他小时候在藏剑山庄有被虐待不受待见的经历?只是,从之前的种种表现看,不太像啊。莫不是后来从各种压迫中翻身得解放了?
“姐姐?”方固将朱琳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总结道,“仔细看去,还真有这么老。”
朱琳的脸瞬间黑得跟锅底似的。
白俞清夹在三人之间,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姐姐,不高兴吗?”叶凉弱弱地问,目光中几分忐忑。
“没有,你姐姐高兴的很。吃饭,吃饭了。”方固忍着笑意,将“你姐姐”三个字咬得特别重,但转眼看见白俞清警告的目光赶紧低头吃饭。
饭后,朱琳跟叶凉进行了促膝长谈。
“叶凉,以后不许再叫我姐姐,我可比你小,懂吗?”朱琳循循善诱。
“那,叫什么?”叶凉的目光怯怯。
叫什么呢?朱琳点着脑袋想,以前这娃装白痴的时候,自己曾经相当喜欢让他叫“美人姐姐”,不过她现在意识到这个姐姐是不能乱叫的,不能把自己喊老了。算了,还是不要想着占他便宜了,他都被自己连累成这幅模样,她也要有点人性啊。
“我的名字是朱琳,好吧,还有蓝觞儿。朱琳、阿琳、小琳、朱姑娘、蓝姑娘、觞儿、小蓝、小觞等等,你随便选,我无所谓。”朱琳被阳伊儿那厮的名字无意义论彻底给洗脑了。
叶凉偏着头想了好半天,裂开嘴笑道:“小朱。”
“呃……”朱琳转过头盯着他,这厮确定脑子摔坏了?
“能不能换一个?”朱琳苦着脸,小朱?我还小猪呢。
“朱朱。”叶凉有点失望,她似乎不喜欢自己好容易才想起的称呼。他换了一个叫道。然后抿着红唇,长长的睫毛垂下,另一半脸颊隐在夕阳的阴影中,看上去几分落寞,几分哀伤。
朱琳的心看着这样的叶凉,不觉心疼起来。他曾经是那样优秀和骄傲的一个人。
“好,叶凉喜欢就好。”朱琳将头一甩,不管了,不是就一个称呼吗?这姓氏明朝时还是国姓呢。猪怎么了?猪肉价格一路涨,说不定哪天就能超越其他兽类。成为肉类之王。
“朱朱。”叶凉的眸中渐渐亮起来,小声地叫道。
“嗯。”朱琳点点头。
“朱朱。”
“嗯。”
“我好高兴。”
“……”
事实证明,叶凉童鞋无论是真傻还是假傻,都能把她吃得死死。朱琳这可怜的娃啊。
几天之后,叶凉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只是右手再也不能舞剑,每当朱琳看到他僵硬垂在一边的右手。心就不禁疼得抽搐。叶凉。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医好那只手,不管要付出多少艰辛的努力。叶凉,请相信我。
他们两人在一天中午离开了,拿着方固临时画出的线路图。朱琳相当有自知之明。担心记不得方固的话,万一走错了路,叶凉又是这个样子。那就真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方固和白俞清本来执意要送他们到豫州,但朱琳一口谢绝。他们为了她和叶凉做的已经够多。不能再让他们冒险。会是谁在追杀他们呢?仔细回想,应该不会是韩业,那最有可能的便是太子党。因为白俞清之事一旦被抖出,韩业肯定会受到牵连。
若是太子的人倒容易些,可以让伊儿帮忙把这件事情办了,白俞清和方固这样躲躲藏藏地过日子也不是个办法,要是能帮就帮一些。
他们现在正是在去豫州府衙的路上。过了这些日子。元康应该不在豫州了。本想跟着他一起回阳城,这样路上会相当省事。只是现在看来。老天完全没有要她省事的意思。
但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她万分苦恼之时。白俞清突然想起豫州令正是阳曲书院的学生,既然朱琳也在阳曲书院读过书,那两人很可能认识。事实证明,不禁认识还很熟悉,此人正是阳曲书院的学长刘仲文。
朱琳不禁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早该想到的。那次一起出阳城,陈甫和刘仲文正是分别去充州和豫州上任。关键时刻自己倒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想来想去,只有去投靠他了,顺便借些盘缠,以后还可以再还。
只是想着叶凉现在这个样子,内心颇觉愧疚。同窗故友相见,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现在跟着自己弄成这样,刘仲文虽然不会嘲笑,但是总觉得让叶凉失了脸面。但现在他们山穷水尽,面子算什么,能吃吗?
一路朝豫州府衙行去,路上她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跟踪。但是仔细观察,却是空无一人。不禁觉得一定是在白俞清他们家呆久了,才会产生出门就有种被跟踪的感觉。
朱琳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豫州府衙,对守门衙役相当客气,因为她深深明白,官府之人无论何时都会有种高人一等的心态,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人民父母官或者人民公仆,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有点权难免就想弄权。
而偏偏这些人的这丁点权力还真能影响到你,比如若是对他们不客客气气,他们便不替你通报,不通报刘仲文学长就不会知道他府衙外正有两位学弟学妹挨饿受冻,等待救济。再加上朱琳运气最近较差,刘学长三五天不出个门,那她和叶凉就免不了冻馁三五天。
所以,为了人的基本生活保障着想,折个腰也无所谓。像陶渊明那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直二货,实在不会多见。因为人会权衡利弊,而且一般认为优越的活着远比那种不靠谱的理想要重要得多。
朱琳客气地对衙役道:“麻烦两位官爷,帮忙通报刘大人,就说阳曲书院的同窗朱琳求见。”
那两位衙役看了她和叶凉一眼。
朱琳的心开始打鼓,她现在是男子装扮,身材柔弱,而叶凉虽然长得一表人材清朗俊美,但是自从脑袋有些问题后,以前那种鹤立鸡群气质,却是损了不少,不一定能压得住阵脚。如果这两位官爷以貌取人,他们要想取得通报还真的有点悬。
“两位请稍候。”其中一位衙役客气地说,而另一位衙役此时快步向衙内走去。
朱琳悬着的心落到了肚子,这衙役的态度比想象中要好多的。
不一会,另一位衙役赶来,相当抱歉地说:“真是对不住两位,刘大人有急事我们无法通报,请两位稍等片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同窗操戈
不一会,另一位衙役赶来,相当抱歉地说:“真是对不住两位,刘大人有急事我们无法通报,请两位稍等片刻。”
虽然运气一如既往的差,但是这衙役为人民服务的态度还真是到位。想起不久前,元康所率领士兵的态度,难道那部分士兵是豫州兵,由刘学长所管束?那这刘仲文学长还真是一位治国的良才,为民服务的好官吏。以前在阳曲书院就对这位学长很佩服,无论是才学还是手腕都不是一般人可及,而陈甫相较之下,手腕就不如刘仲文。陈甫为人太过犀利,锋芒毕露,在现在的政治环境下,定会遇到些挫折。
朱琳和叶凉正在一旁候着,两人同时仰望天空,看的天空中连个飞鸟都不敢经过了。叶凉在朱琳的谆谆教导下,尽量保持以前那种双眼望天,对周围的人事不屑一顾的高傲神情。叶凉的面子能保持一些就尽量让他保持一些。只要他不开口说话,应该不太容易被察觉出来。
“刘大人来了。”衙役出声提醒两位。
朱琳转头望去,只见刘仲文一身官服,清明俊秀,风姿安详文雅,比之前更显成熟稳重,有宠辱不惊的气质,真真有政府官员的范儿。
“阿琳,你们回来了,让我好找。”爽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朱琳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去,只见元康赫然立在他们身后,神情有几分激动,几分严肃。
“元康,你还在这,我以为你回去了呢。”朱琳都要激动地跳起来。有元康在去阳城就太简单了,跟这位哥们完全不用客气。
“我们一直在到处找你们。你和叶兄那晚出去再也没有回来,我担心你们出意外,就一直在客栈等你们。刚刚接到士兵报告说,你们在府衙外面,我便赶来确认。”元康笑道。黑红脸颊。让人怎么看怎么舒服。
朱琳那叫一个感动,都这么多天过去,没想到元康还在那里等着他们。爱情什么的就脆弱了,还是友情靠谱。她拍了拍元康的肩。表示很承他这个情。
元康原本是有任务要办的,他能留在这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阳伊儿担心朱琳。让别人着手办那件事,元康则专心找朱琳。元康本来就很担心她和叶凉,阳伊儿这么说。他当然高兴为之。
“你们这些天,都去哪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元康目光在朱琳和叶凉之间转换,似乎想从中看出点眉目。
“回去再说吧,一言难尽。”朱琳看了叶凉一眼,叹道。这时,刘仲文走近来,朱琳欣喜地向他招着手。在她心目中,这位学长就像大哥哥一般。
元康见朱琳如此。脸色不禁有些阴沉。冷哼一声,视线从朱琳头上方射出,与刘仲文的目光相撞,在朱琳看不到的地方,噼里啪啦发出阵阵火花。刘仲文仍是一副温文尔雅,但眼角泻出一丝不屑的余光。
“朱琳,真的是你!别来无恙?”刘仲文微笑着,使人如沐春风。
“一切还好。学长真是越来越有良吏风范,阳曲书院祀贤堂又要多一个名字了。”朱琳眨着眼睛笑道,跟着刘仲文往府衙中走去。
“学而优则仕,为国家人民谋福利,是每个人的责任和义务。朱琳,现在想清楚了吗,是不是准备履行责任和义务?”刘仲文恳切劝道。
朱琳满头黑线,这位学长怎么一见面就劝她为官。想起在阳曲书院,刘仲文对她和莫翰也是谆谆教导,希望他们能出仕。这位学长真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学子榜样。不过,就算她有此意向也只能停留在意向上,熠国女子是不能为官的。而莫翰,人家都已经做到了王爷这个级别,说不定将来还能登上榆国皇位。可见,刘学长的眼光确实不差。
“学长,我还是不要去误国误民的好。”朱琳嘻嘻笑道。伴君如伴虎,朝堂之事错综复杂,而且单凭皇上一人定夺,说不定哪天脑袋就被咔嚓了,为了这家天下真是不值得。
“阿琳当不了官,官场之事她不适合。”元康朗声说道。见到刘仲文他心里已经颇有些不乐,而且还被忽视了,更是郁闷。
“噢,元兄也在,恕在下失礼。”刘仲文一副才看见元康的样子,赶紧招呼。
“我一直都在。”元康不悦的口气,任谁都看得出来。
朱琳神色有些疑惑,元康今天怎么使起小性子了。
“我也在。”叶凉适时软软地Сhā上一句,走到朱琳身边,拉住她的手。他刚才被朱琳指定远远走在后边,保持着看天的姿势,还说不能乱动。可是,她怎么能只顾对着别人笑,不理他呢。
“叶兄,失礼失礼!”刘仲文忙道,有些不自然。叶凉他还真是没有认出。因为叶凉在元康后面,元康比他身材高大一些,正好挡住了刘仲文的视线。转眼刘仲文看到叶凉和朱琳拉在一起的手,更显窘迫。
朱琳也意识到不对劲,她现在可是男子装扮,而且这刘学长也不一定知道自己的女儿身。她的手动了动,试图抽出来。
但叶凉见她如此,神色有些惊惶,委屈地开口喊道:“朱朱。”
叶凉一出声,气氛更显尬尴。刘仲文目光复杂,元康则是一副悠哉悠哉地看好戏的心态。朱琳不由轻叹一口气,元康哪里知道现在叶凉是真的傻了,他百分之百以为叶凉是故意针对刘仲文。
她正要开口打破这难堪的寂静。刘仲文却是先她一步说道:“三位远到而来,在下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今日同窗相见,仲文心下甚欢。若不嫌弃,在下已备薄酒,为诸位接风洗尘。”
刘仲文顿时变得文绉绉,让朱琳听得很是想笑。客套话说的是很到位,只是与刚才相较,就显得疏远多了。还薄酒,接风洗尘?她本来就是过来蹭吃蹭喝的,临走时还要顺些盘缠。
“接风洗尘就不必了,过来见你是阿琳的主意。现在已经见到,刘兄也无恙,我们还有点事,先行告退。”元康说着,便要拉朱琳离开。
“啊?”朱琳一愣,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元康今天怎么跟撞了邪似的,处处透着不对劲。
“刘兄,不送不送。”元康转过头冲着刘仲文摆摆手,不由分说拉着朱琳走了出去。叶凉紧跟在他们后面。
刘仲文也不生气,对着朱琳温和笑了笑,点点头。
朱琳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任由元康拉着出去了。
刘仲文保持着送三人出去的身形未动,淡淡地说道:“他们走了。”
这时,一位神情锐气、轮廓分明,年纪与刘仲文相差不大的男子走了出来,正是充州令陈甫。他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微微蹙眉,说道:“你怎么想?”
“那位贵妃似乎很紧张她这位妹妹。”刘仲文语气不明地说。
“你也看到了,不可能的。”陈甫轻舒一口气,仿佛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拉拢不到也没关系,只是事情会麻烦一些。无论如何决不能让女人乱了朝纲。”刘仲文温和的眸光,逐渐变得坚定严肃。
“你不能……”陈甫突然向前一步,急忙道。
刘仲文忽然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陈甫的话便卡在了嗓子中。刘仲文淡淡地笑着,眼底却是凉意一片,道:“阿甫今日很紧张。”
陈甫垂下眼睛,默不作声。
“你连我都信不过了?”刘仲文几不可闻地叹道,似乎有几分失望。
“不是。”陈甫有些僵硬地说。
“你放心。”刘仲文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头去看向空荡荡的门外,似自言自语,“叶凉怎么会在这里?”
朱琳、元康和叶凉三人回到客栈。朱琳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疑问,终于可以开口了。
“你们是怎么回事?”刚坐下,朱琳和元康同时大声问道。两人不禁一愣。
“你先说。”朱琳努了努嘴。
“朝堂之事,政见不同。”元康简短地答。
“政见不同,也没必要想吃了火药似的,怎么说都是同窗。还有那次在充州,你和陈甫剑拔弩张,这都是什么事,今天你一定要说清楚。”朱琳觉得心里烦得慌,真是越来越不懂这些人。
“阿琳,官场之事你还是不要掺进来。”元康闷闷地说。他实在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多尔虞我诈,她简单点挺好。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现在又如何置身事外呢?”朱琳叹道,“上次在陈王府听到那些关于伊儿的传言,我们是姐妹,我不能撒手不管她。我这次去阳城,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伊儿。元康,你还是把事情说说吧。”
她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不问世事,但是不代表她什么都看不到想不到。那次莫翰带着她急匆匆出阳城,想必也是他和伊儿两人的主意。
后来再回阳城,她竟然一直到阳城对伊儿之事都还未知,可见大家都在有意无意地瞒着她。一直是他们保护她,现在她也需要真正去面对生活,面对现实,学着去保护身边的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造化弄人
“贵妃之事,我不是很清楚。我只能尽量把所知道的告诉你。”元康想了想,神色凝重地说。
朱琳点点头,这样便已足够。
“现在朝堂之上大约分为三派,一派支持太子,一派支持陈王韩业,还有一派是保持中立。不过,形势也没有这么清晰,其他皇子不会安然退出这场争斗。皇上身体一天天不好,这斗争便日显激烈。”
“刚步入官场血气方刚的年轻朝臣,大都归于陈王门下。而太子自从贵妃娘娘那件事之后,有些心灰意冷,皇上对他也开始忌惮,太子气势不如以前,但一些老臣还是支持太子。我哥跟太子从小是好友,元家当然是偏向太子。而刘仲文和陈甫则是不折不扣的陈王党。我们以前阳曲书院的同窗,也多分为两派,比如说边城、林子敬、林子恭等是站在太子这边,而后来进入官场的杜预、华项、周平等则站在陈王这边。朝堂之上,只有立场政见,没有同窗好友。”
“贵妃娘娘入宫后,彻查与她入宫之事相关人员,”元康抬眼看了看朱琳,顿了一下接着道,“杀掉了一些人,这才有‘妖妃’‘祸水’之说。不过,自那次从坎垣会盟回来之后,贵妃性格变化很多,俭约不尚华丽,时常劝导皇上以国家之事为重,与皇后娘娘和后宫嫔妃相处甚欢。阿琳,不用担心贵妃。”
“而且,皇上对贵妃的恩宠日盛,贵妃也没有恃宠而骄,还辞了皇上对阳氏家族的封赏。贵妃娘娘才华横溢,常常有让人意想不到的绝妙之法。上书皇上,提出十条改革措施,提倡节俭,劝课农桑,轻徭薄赋,改良武器等。连皇上都常夸贵妃是上天降给他的‘良佐’。我现在所率领的这支队伍。便是按照贵妃娘娘的建议,进行训练而成,阿琳觉得如何?现在熠国政治日渐清明,人民安居乐业。不得不说也有贵妃娘娘很大一部分功劳。”
元康说的很是兴奋,朱琳却是越听越心惊。这样的伊儿不是伊儿,她究竟是要做什么?自己不会天真的以为伊儿痛定思痛。决定以后好好辅佐韩梁,成就一代明君,在熠国史书上留下那么一丁点的痕迹。
那天在巴阆山谷伊儿所发下的誓言依旧在耳边盘桓——“我阳伊儿对天发誓。今日屈辱,他日必当百倍千倍奉还!若违此誓,人神共诛!”
伊儿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很不靠谱,乱整出些幺蛾子,但是她一旦认定一件事情,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属于那种见到棺材都不会落泪的人。如果伊儿想要复仇。那么她手中一定要有足够的力量与林雨风等人对抗,而林雨风掌握着榆国军权。韩业手中也有熠国百万军队。
如果仅仅是对付韩业,伊儿可以利用皇上,慢慢疏远韩业,再稍夺起兵权。现在还有林雨风,她是榆国二公主,熠皇对她不会有太大影响。如此推算,伊儿的目的就很明显。她需要兵权,需要有站在她这一方的军队。结果将会是——外戚专权。但从元康所言,非但没有外戚专权的苗头,而且伊儿似乎还避免阳氏居中用事。
伊儿,你到底想做什么?而我又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阿琳,阿琳,”元康叫了几声,道“怎么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贵妃娘娘很好,不用担心。”
朱琳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说:“伊儿还有这么多才能,以前还真是没看出来。她若能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
“好了,我交代完了。你和叶兄这些日子是怎么回事?”元康疑惑地看向此时站在朱琳身后的叶凉。叶凉仍是懵懂无知少年模样。一路观察来看,两人之间应该误会解除,怎么叶凉还是如此?很是不解。
“我不小心掉下了山崖……”
“什么?!”朱琳才一开口,便被元康的吼声打断,只见元康圆睁双目,一脸震惊担忧。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别激动。”朱琳略有些愧疚地安慰,让朋友替自己担心真是觉得不应该。只是她的运气也太背了点,老是出状况。
“有没有摔伤哪里?你别动,我马上去请大夫。”元康站起来,想要过去检查一番,但鉴于男女有别,手足无措地便要出去请大夫。
“我,没,事!”朱琳大吼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
元康一愣,站住了,回过头上下仔细打量她一番,待见到她确实不像摔残了,才稍稍安心。但又马上问道:“你真的没事?”
“受了点轻伤,不过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朱琳示意元康坐下。她虽然知道元康一定会震惊,但没想到这一根筋会如此震惊。
“那还好,还好。”元康将几乎唬碎的小心肝装进肚里。
“只是,叶凉护着我一起掉下去,他出了点问题。”朱琳犹犹豫豫地加上这一句。
元康突然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又要跳出来碎掉了。转眼将叶凉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最后视线在他微显僵硬的右手处停住,眼角不禁抽了两抽。
“经脉断了,恐怕那只手以后都不能用剑了。”朱琳知道他心中所想,别过眼叹息道。
“怎么会这样?”元康神色无比凝重,作为一个练武之人,他非常清楚经脉断掉,不能用剑意味着什么?而传闻藏剑山庄少庄主剑法精妙,武艺超绝,少年英雄,前途不可限量。
“还伤到了脑子,这下人是真的傻掉,也省得费心装了。”朱琳苦笑一声,低哑地说。
“朱朱。”叶凉眼光水柔柔看着她,似乎能将人融化掉。
“嗯,没事。”朱琳冲他笑了笑,压下心中的悲伤。
“那我们尽快启程回京,请最好的大夫医治,总会有办法的。”元康看着两人,安慰道。
朱琳点了点头,心中泛起阵阵苦涩。她自己既是一名不错的大夫,能有多少把握医好,她很清楚。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一定会去尝试,如果没有希望,那就创造希望也要医治。
在豫州当天歇息之后,他们第二天便踏上了回阳城的路途。几日颠簸后,终于重新回到了那里。看着那威武雄壮的城门,高大耸立,她的心渐渐沉下来。
如果可以,以后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回到这个让她怀念和心痛的地方。这里充满了她的回忆,充满了她与他们的回忆。现在再看只余无情的嘲讽,嘲讽自己的幼稚天真。她真的需要长大了。
进了阳城之后,朱琳和叶凉住进了原来千里归后院,也是齐勉、莫翰曾经住的地方。推开门,房门一切如旧,只是那些曾和她一起笑过哭过的人都已不见。物是人非说得大致就是如此吧。
朱琳住进了原来自己的房间,而叶凉则住进了齐勉的房间。两间房只有一墙之隔,因为齐勉说要好好保护她,保护他唯一的姐姐。薄薄的一层墙,只要她这边有什么响动,齐勉便能第一时间听到。
可是,她先是抛下他和莫翰去了榆国,后来再回到阳城也没有早点去见他。现在,她将他弄丢了,无一丝音讯。勉儿!她双臂抱膝坐在床上,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她什么都没有了,摊开双手,空空如也。不得不承认,她失去的已经太多,太多……
窗外漆黑一片,一如此时的心境。脑中昏沉沉,她要记得什么,又要忘记什么呢?
那些曾经认为会陪她一辈子的人,就这样离开了;那些曾经认为最值得相信的人,就这样背叛了;那些曾经认为快乐的记忆,就这样发霉了;那些曾经认为最刻骨铭心的感情,就这样模糊了。
一生一世有多久?心死了,这一生一世便也算得过去了。永远有多远?当你停下呵护它的脚步,戛然而止之时,永远便也到了尽头。心裂成了碎片,空荡荡的疼。
窗外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人压抑的脚步声。
她瞬间警惕起来,握紧手中的长剑,连脸颊上的泪珠一时忘记拭去。她集中心神听着这脚步声,近了近了,正在往她的房门走来。更近了……
“谁?”她猛地打开门,将剑架在对方的脖颈上,浑身寒气。
“朱朱。”叶凉明亮清透的眼睛看着她,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用指尖一点点拭去泪水,“不哭。”
叶凉!她紧紧抱住他,她什么都失去了。从来没想过,她最痛苦的时刻陪在身边的会是自己一向看不顺眼的卫颵,从来没想过,她最害怕最孤单的时刻陪在身边的会是彼此不屑一顾的叶凉。造化弄人说得大致就是如此吧。
“朱朱。”叶凉轻轻拍着她的背,胸膛随着呼吸起伏着。其实,他也在害怕,害怕黑暗害怕一个人。但他克制着内心大片大片的恐惧,一步步走出房间,因为他听到她在哭,很伤心很压抑的哭声,低低的啜泣。他的心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第一百四十六章 由我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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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朱琳在房间看到一封信。信封上一片空白,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抖抖索索地费了好大劲才将那信打开。里面掉出一页纸,上面有一个大大的字——好。这字写的龙飞凤舞,很是几分气势。
她将这张纸捂在怀中,不禁流下两行清泪。她这是高兴啊!
她认得出这字是弟弟齐勉的字,终于有他的音讯了。从字上看,当时写字人的心情相当不错,所以笔画才会如此挥洒。一个“好”字卸下了她心中千般斤中的石头。他一切安好,安好!这便足矣。只要他还活着,她就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他,救出他。
不久后,朱琳在阳伊儿的安排,元康的配合下进了皇宫。她仍是扮作伊水宫的宫女,为了保险起见,这次是雨儿亲自将她接入伊水宫。
果然如元康所言,伊水宫比之上次所见,朴素了许多,所置物品的颜色也大多是较庄重稍暗,而不是如先前,金碧辉煌闪闪发光。
伊儿所着服饰,也是朴素大方,清丽典雅。只是她更加消瘦,本来就瘦得厉害的腰身更是只有盈盈一握。真是名符其实的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不过,这样更显身体的玲珑曲线,也很能激起男人的怜香惜玉之心。
阳伊儿坐在青色藤蔓织成的秋千架上,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秋千,脸上的神色宁静文雅,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双秀眸如秋水脉脉含情。与周围的安静生长的花草树木。形成一幅绝美的美人秋千图。一阵清风吹过,青丝欲度香腮雪,朦朦胧胧有种不真实的美。
伊儿的美,她似乎今天才真正见到。以前总是有太多的遮掩,而现在她美得让人怜惜,美得让人心疼。
“你来了。”阳伊儿没有回头。很难得平静地开口。目光仍是温柔似水望着前方不知名的地方。今日她需要一个抉择。
“伊儿……”朱琳张了张口,却是只喊出两个字,便说不出话来。一种无法抑制的悲伤充斥了她的心田。伊儿今天如梦如幻,似乎要乘着这风飘去。到达一个她永远去不了的地方。
“天空蓝蓝的,草儿青青的,空气是多么的清新。”阳伊儿神色迷离。浅浅的笑容渐渐扩散开来,她缓缓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向前方温柔抚摸。呢喃道,“听,风的声音。”
“伊儿……”朱琳心中一酸,双眸雾蒙蒙一片。这样宁静的伊儿不是伊儿啊,她到底是怎么了?不要吓她好不好?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直到今日我似乎才觉生命之可贵。”阳伊儿从秋千架上下来,随意地搭上一件浅白色披风。缓缓道,“这鱼这花这草这树。甚至都可以感觉到这流水的生命,随着声音的波动,随着风儿的吹拂,随着空气的荡漾,温柔地存在着。”
“以前总是喜欢热闹,因为热闹的地方人很多,人多了也就不会孤单寂寞。即使是我不得不独处时,也会想办法弄出很大很杂的声音,营造出很多人的样子,来驱散紧紧相随的孤独感,寻找微不足道的存在感。”
“现在才发现,那不过是自欺欺人。再多的人在身边,只要不是走进心底的那个,无论怎么心都是空虚的,再多的声音,只要不是你想听到的那种,也不过是衬出你此刻的空荡无所依。”阳伊儿轻轻抚过满园的淡淡芬芳,嫣然一笑倾国倾城,“而且,我发现如果有太多无关的人或者太多嘈杂的声音在周围萦绕,还会阻碍你找到真正想要。”
“这宁静真好!”阳伊儿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绝美的面容上浮上一层迷蒙的满足之意,“你看,可以听到周围的生命在汩汩流动,听到花儿们的低语声,虫儿们的打架声,还可以感受到自己脉搏跳动声。不用刻意寻找,存在感自然而然地显现。可见之前我是走了多大的弯路。”
“伊儿,别这样。”朱琳的身子轻颤,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紧紧抓住她的心脏,将利齿深深Сhā入,似乎只要稍微一握,一切都将结束。这样安静的伊儿,让人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
“还好不算太晚,我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一点一滴地品尝我的成果。呵呵,真好!”阳伊儿轻笑,摘下一朵花儿,竖在娇艳的红唇边,轻启朱唇,丁香小舌轻轻舔舐过花瓣,似乎在品尝它的美味。
“伊儿,你要做什么?”朱琳的脸色大变,她好像有点知道伊儿要做什么,但是心中又不敢确定。若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我想要品尝生命的味道,”阳伊儿转过头看着朱琳,云淡风轻地笑道,“尝尝那些不可一世人的鲜血,是不是比常人要美味许多?”
“不,你不能!”朱琳大惊失色,不禁上前紧紧抓住阳伊儿的手腕,哀切地说,“伊儿,不要这样,会毁了你的。”
“阿琳,我没有未来了,阳伊儿在进宫的那一刻便死掉了。现在的我是新生的我,喜不喜欢?”阳伊儿目光如水,瞅着朱琳吃吃笑道,“一个真正强大可以保护自己保护身边人的阳伊儿,是不是很不错?”
“可是,这样的伊儿我不喜欢。”朱琳稍稍恢复沉静,定定看着她。
“没有关系,这样的阳伊儿我们需要。”阳伊儿笑得更加灿烂,一如正午的阳光般耀眼,“阿琳,我不想再被人欺侮。我阳伊儿本就不是什么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还之。那些将我踩在脚下之人,我必将一一讨还。”
“说够了吗?”朱琳冷哼一声,松开了手,“如果你变强只是为了将他人踩在脚下,我不敢苟同。他们做得不对,你若用同样的方法报复,便也是错误的。一个人的生死算得了什么,一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以前之事权当没有发生过,这亏我们忍了,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天真可笑!你以为你不追究就可以安稳无事吗?”阳伊儿的笑容渐渐冷下来,“阿琳,因果关系搞清楚好不好?!事情是他们挑起的,是他们处处逼我,我再多的忍让都无济于事。你不发威他们当你是病猫,会变本加厉紧逼。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反抗,要么灭亡!”
“伊儿,那你准备怎么做?夺权,然后发动战争,让两国百姓苦于兵役,百姓流离失所,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只为了你们这些人誓要争个高低?”朱琳情绪有些激动,不能自已,“这样做有没有想过那些士兵家中的妻儿老母,有没有想过他们的命也是人命?你这样做对得起那些信任你的士兵吗?”
“够了!”阳伊儿厉声喝断,步步紧逼,“这些话你怎么不去向韩业说,怎么不去向林雨风向莫翰说?!凭什么我就要成为其中的牺牲品,凭什么我就要替天下人着想,凭什么我要无私大度来成全他们?你以为我罢手,战争就不会开始吗?大错特错!别看现在安静祥和风平浪静,其实却处处暗流涌动,战争一触即发,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疯了,你们这群疯子!天下怎么会掌握在你们这群人手中?”朱琳面容极度痛苦,这些人都脑子有毛病啊。
“因为天下只需要我们这种充满野心狠戾嗜血的疯子!谁最狠绝最无情最有野心,谁才能掌握整个天下,谁才会成为万民敬仰的强者,难道不是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懂了吗?我不要做别人的棋子,我需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我要做那个操纵棋盘之人,要做最后的赢家!”阳伊儿的眸中血色如同暴风雨般肆虐,好似将淋湿整个天下。
四目相视,彼此直直地盯着对方,想要看到彼此的心底。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朱琳缓缓收回目光,别过头去,“伊儿,这真的是你最想要的?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停止,是吗?”
阳伊儿眸中血色渐渐褪去,明媚的秀眸泛着盈盈波光。语气也不觉轻了下来,说道,“是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懂了。”朱琳转过身看向远方,脚步沉重如同灌了铅块,神色迷茫惆怅。他们终究还是要分开了。你们有你们的想法,而我有我的选择。
“阿琳,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也是最后一件。”阳伊儿坚定地开口,目光紧随朱琳的身影。
朱琳顿住脚步,静静地等待。
“离开这里!韩业、林雨风、莫翰、我甚至卫颵都不要再见。这一切都已和你无关,忘掉重新开始吧。”
阳伊儿的声音逐渐变得飘渺,如同一缕青烟升入空中,渐渐变浅,而后消失在空气中无影无踪。朱琳没有回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走出宫门,泪如雨下,她失去的已经太多,太多……
“她走了?”阳伊儿低低地问,几不可闻。
“嗯。”雨儿轻声答道。
“好,这样很好。”阳伊儿苦笑不已,心中一松,眼前黑暗骤然袭来,手中的花朵重重地跌在池塘水面上,溅起无数水花。
“小姐,小姐!”雨儿撕心裂肺的呼喊,“侍卫,传御医,快传御医!”
走了?走了就好。我们本来就是破坏法则之人,本来就没有多少追求幸福的权利。阿琳,走吧,寻找自己的幸福,我们会好好守护你。我们三人,一定,一定要有人幸福才行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错过太多
她不知道是如何回来的,昏昏沉沉,不知晓别人在所什么,不知晓自己在做什么。缓缓推开院门,一步一顿地向前走。
火红的夕阳缓缓向西落下,空气中夜色的凉意渐渐弥漫,淡淡的清香飘动。右侧有一座精巧的朱红色小亭,亭子旁边有一池清澈的秋水,岸边有两株珍珠梅,清雅的白花开满枝头,微风吹来,散发出阵阵清香。
她像是喝醉酒了的人,脚步不稳地来到这岸边梅花前,站住了,呆呆地望着它们出神。
脑中不由出现一幅景象:那次她和莫翰上街见到这梅花,她凑上去左看看右看看,卖花的小贩都被她瞧得不自在了。最后“啧啧”赞叹了几声,把剩余的两棵全部买下来。当时自己告诉莫翰这种梅花,株丛丰满,枝叶清秀,盛夏开花,花期很长,并且很好养活,只要常浇水就可以了。他还嘲笑她看中的一定是最后两点。说的真对,回来后自己倒无这心了,这两株花还是他亲自动手将它栽下。
她盯着这两株花,突然觉得无比刺眼,心情莫名烦躁,伸出手便要将它们给毁掉。但在手触到散发着点点清香的花瓣时,却蓦然停住,轻轻闭了眼睛。
待到睁开之时,眸中已无一丝情绪,她便再也不看那花一眼,径自走开去。
在阳城盘桓没有几日,朱琳再次收拾行李,想起白俞清之事,便给阳伊儿留书一封,如果那件事真是太子所为,还希望能放过白俞清和方固。然后带着叶凉准备离开。这里有太多不敢触及的回忆,也许真的需要重新开始了。
一切感情且尽数深埋。他们之间终于要走远了。以后也将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彼此的背影。所有的交集都结束了,无论她怎么想都已经不重要。现在她所能为她做的,便是离开这里,让回忆定格在曾经最美好的时刻,让她放手去追求自己最想要的吧。
她。于她。于他们终于变成了一个过客。只希望很多年后,再谈起彼此时,面带微笑便足矣。她将要踏上新的征程。
辘辘车轮声戛然而止,车夫下了马。说道:“姑娘,前面的路堵住了,我们要暂且等等。”
“好。那就等等吧。”朱琳淡淡地说,略显疲惫地倚靠在车厢内。
“朱朱。”叶凉往她这边坐了坐,拉住她的手。清眸内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质,犹如孩童。只见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柔柔说道,“累了吗?可以靠在这里。”
朱琳轻轻一笑,靠在他精壮的肩上。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藏剑山庄。几天前,元康请来京城各家名医对叶凉进行想尽办法医治。
对于神智恢复这件事情,大夫们意见一致。尽量让他接触以前的人和事,慢慢恢复。当然如果接触对他有重大影响的人物事更好,这样刺激强烈短时间内恢复也说不定。
而对于右手经脉断掉之伤,意见也大致是统一的,即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做好最坏的打算吧。朱琳还是不死心,带着叶凉又去见了阳曲书院医术高明的孙夫子。但孙夫子却也是无法。这时,她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也许可以一试。只是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还能不能使得动他。
他即是榆国太医院之首郑太医。榆国气候湿润,丛林茂盛,适宜多种动植物生存。这样优越的环境,导致榆国医术方面很是不错,说是为诸国之首也不为过。想当初韩业绵毒解法还是郑太医找出的,希望他对叶凉的伤也能医治。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朱琳给郑太医写了一封信,信中详细阐述这伤的由来,以及具体症状,希望郑太医予以指点。
信发出后,她心里很是忐忑,一是担心这信根本到了不了郑太医手中,二是现在没有莫翰这把保护伞,郑太医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尽心尽力呢?不过第二点所占比例倒不大,因为她清楚郑太医的为人,不是趋炎附势之辈。第一点才是她真正担心之处。
她和叶凉先回藏剑山庄,尽量让叶凉快点恢复神智,同时藏剑山庄医术也不错,希望能有办法。至于叶啸生是不是会当场剁了她拖出去喂狗,这个就暂时先不要想了。
“唉哟!”马车前突然响起的痛叫声,打断了朱琳的思绪。
她掀起车帘,慌忙查看是不是他们的车夫受伤了,看见一位老人家倒在一旁,一位身着铠甲的士兵正急忙下马。看来是那位士兵行路时不小心伤到了路旁的行人。
军队吗?她心下黯然,正要做回马车中。突然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抬头望去。
他身披银白色战甲,与银色面具交相辉映,骑在一匹通体全黑的骏马上,器宇轩昂淡定从容,巍峨似泰山,犹如一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神祗。与上次在巴阆山谷相见之时,又是另一种气质,让人不禁深为折服。
不过与她而言,这一切都无所谓了。他们之间隔着一队又一队的士兵,一柄又一柄闪亮的刀戟。那骏马似懂他心思,缓步走来,所到之处士兵皆立即分开一条道路。
她苦涩一笑,相见不如不见,这一切还都是忘却的好。收回目光,便要做回马车内。他要做什么,与她无关。
“叶兄,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一位年轻俊秀的将领驶近车前,下马笑道。
朱琳转过头,看见叶凉正从车内探出头来,动作和她一致。她不禁脸色沉了几分,连出个城门都这么麻烦,早知道就去卜一卦,看看今天是否宜出行。想着便要装作没有听见,将叶凉一把拉回车内。
谁知那将领看见朱琳,面上有喜色,道:“蓝姑娘也在这,好巧啊。”
朱琳坐回去的动作彻底打住了,他们认识吗?她携着叶凉下了马车,仔细打量,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那将领开了口,施了一礼道:“在下是施治,蓝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
施治?她皱着眉头思索,最后终于想起上次在陈王府,自己就是听到他大骂阳伊儿,才闯进去质问韩业。
“原来是施大人,小女子有眼不识,还请不要见怪。”朱琳淡淡地说,面上却露出不耐烦之色。
韩业站在不远处,静观一切,神情无一丝波动,有种超然物外的飘逸之感。令狐燕下马处理那位老人家之事。
“蓝姑娘说笑了。”施治完全忽视朱琳的不耐烦,看向叶凉,笑道,“没想在这里遇见两位,施某颇感荣幸。叶兄,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叶凉有些不知所措,眸光盈盈,犹如纯净的天空,转眼看向朱琳,将她的手抓得紧紧,欲言又止。
“那个,约定的事以后再说,还请施大人和你们王爷快回王府,我们这些小民还要赶路。”朱琳心中不胜其烦,既然和叶凉认识,那她还要尽量替叶凉保住些面子,不然他以后神智恢复,想起今天之事,多尴尬。
“蓝姑娘真是快人快语。”施治完全没有被人不待见的意识。
上次见施治还是一愤青,怎么一些日子不见现在就变成脸皮厚的无赖了呢。朱琳愤愤地想。
“叶兄和蓝姑娘,你们两位……”施治的目光转到了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上,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的韩业和令狐燕。
“噢!”朱琳装出一脸恍然大悟状,嫣然笑道,“叶公子打赌输给了我,他现在正在履行赌约,所以你们的约定以后再说吧。”
“赌约?”施治惊讶地说。
令狐燕也骑着马缓缓走近。
“如你所见,他现在是我的人。”朱琳一脸人畜无害状,自然地靠近叶凉几分,淡然地说道,“施大人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施治有些应付不了眼前的情况,讪讪笑道。
“没有想法最好。虽然我们家叶凉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才高八斗,但现在还是我的人,施大人即使有想法也要往后排排。”朱琳向前一步,将叶凉护在后面,目光不善地看着施治。既然躲不过,那她就见招拆招,怎么恶心怎么来。
果然,施治整张脸都抽搐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叶兄,没有的事,蓝姑娘,你别,别乱想。”
朱琳见此,心中暗爽,笑得更加妩媚,“我们家叶凉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才高八斗,施大人有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一个月赌约期限到了,我跟他就没有任何关系。施大人好好努力,还是有机会滴。”大爷的,今天就恶心死你。
施治完全应付不过来了,脸红得像是煮熟的大虾一样,余光直往令狐燕和韩业处瞟。看这情况,施治不会是他们两位安排过来的吧。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朱琳的脸色阴沉,心情相当不虞。
令狐燕下马走来,摆好妖孽pose正要说话。
朱琳皱了皱眉,对车夫说道:“我们先走,等会在城外等你。”说完,拉起叶凉昂首阔步地从令狐燕和韩业身边招摇而过。
她实在琢磨不清韩业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于他究竟算什么。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已不重要,她要开始走自己的路。“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不论这些人在想些什么,都已与她无关。
那视线追随着她,由灼热渐渐转变为惆怅,最后化为一阵风,消散在广袤的天空中。他们之间错过了太多。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终于现身
军队进城完毕后,车夫这才一路小跑过来,朱琳和叶凉已在城门外等了一会。正拿手遮着灿烂的阳光,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
两人进了马车,朱琳不禁长舒一口气。拿出手绢,轻轻替叶凉拭去汗水。盯着叶凉幽幽叹一口气,其实变成这样也未尝不好,将一切全都忘记,再也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
叶凉清眸闪着波光,红唇紧抿,缓缓拉住她的手,紧紧握得生疼。
阳城距藏剑山庄还有一段路程。他们这次又是不慌不忙地赶去,因此时间耗费得就更多了,以至于十天后才刚刚到充州地界。
马车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下,朱琳带着叶凉进去在一张靠窗的桌子上坐下,愣愣地看着窗外有些黄意的树叶发呆。凉风吹过,虽然摇曳但距婀娜生姿还有几分距离,时间果然会抹去一切。
叶凉和朱琳保持同步,只不过他看的却是树顶上空的蓝天。几朵白云悠悠漂浮,闲适自在。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双深邃犹如星空的眼眸正注视着他们,缓缓溢满了笑意。终于来了!
虽然和预想中的略有偏差,但整个事件还是按照他计划的轨道行进。
有人从遥远的地方翩然而落,打破这个世界的法则。掐指轻算,挟了记忆中的第一抹笑容,他已经等待得太久……
“那位老神仙又来了,王平!快去给你们家媳妇算算,这次是不是会生个带把的?”有食客指着门外嚷道。引得周围一圈人哄笑。
“这,这,男孩。女孩,都是一样。”那个叫王平的小伙子涨红了脸,嗫嚅着。
“这第五个要再是个没把的,你就求那老神仙,给你媳妇要包灵药,保证下一个就有了。”另一个食客起着哄。敲着桌子大声说道。
王平还是踟蹰着。手足无措,时不时拿眼瞟向那人。
在这起哄的时间,那位众人口中的“老神仙”已经走进门,青布衣衫。一头白发,长长的白胡子,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左手持着一个青幡。上书“知天命”三个黑色大字,很是显眼。
这时,有人推了王平一把。王平一个趔趄差点撞到那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王平点头哈腰道着歉,满脸慌张和愧色。
只见那人盯着看了王平一眼,径直往客栈里面走去。走了几步,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是个男孩。”
王平愣住,哈腰的动作也停在了一半,呆呆地望着那人。
“你小子恭喜。这下放心了,老神仙说是男孩就一定是男孩。”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王平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赶上老神仙,高兴地感谢道:“谢谢老神仙指点,这是卜卦费,要是不够我回去再去拿。”
“不用。”老神仙将手一挡,王平仿佛有外力施压,身子站得笔直,送出钱的手也慢慢缩了回去。“卜卦不收费,只卜有缘人。酒保,来一壶酒。”
酒保答一声“好嘞”,将老神仙坐下的那张桌子擦得锃亮,然后端着一壶酒恭敬地呈上来。
那老神仙也不着急,将青幡放在一边,酒斟了一碗,细细地品着。
朱琳他们这时已经匆匆吃过饭,让店家算了钱,付过帐准备继续赶路。
“这位姑娘,你不久会有一场血光之灾。”
那老神仙的声音在他们背后沉沉响起,虽是不大,但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朱琳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睛眯起,拉着叶凉走出门去。车夫担忧地看向朱琳,但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也只好连忙跟上去。
“那位公子虽是高贵面相,但这一生却劫难重重,怕是英年早逝令人叹惋。”这声音再次响起,但其中却无一丝叹惋,甚至还有些许戏谑。
朱琳的脚步停住了,转过身看向那位老神仙,眉角轻挑,道:“此话怎讲?”
“卜卦不收费,只卜有缘人。但姑娘如果问个中详情,恐怕……”老神仙捋了捋白胡子,将酒碗放在一边。
“要多少钱?”朱琳拉着叶凉重新走回客栈,视线紧盯着老神仙,似乎想要将他看穿一般。
“不收钱,只需要姑娘答应老朽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载老朽一程,到藏剑山庄。”
“好。”
朱琳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嘴角的笑意更深,竟然知道他们是要去藏剑山庄。看来他们又被人盯上了,只是不知道对方的目标是她还是叶凉。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想要干什么!
三人进了马车,车夫将鞭一甩,继续赶路。
路上三人却是一致地保持了沉默,一句话都没有说。朱琳靠在叶凉肩上,闭着眼睛养神;叶凉小心地扶着她,免得她被马车颠到;那位老神仙,则是盯着自己的一双手出神。
暮色沉沉,终于在夜晚来临之前,到达一家客栈。朱琳下了马车,要好房间和饭菜,便携着叶凉一块走到楼上,那位老神仙也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进了房间,朱琳关上门,淡淡地开口:“既然同行,还请公子拿出点诚意。”
“被看出来了,呵。”老神仙将手中青幡放在一旁,似笑非笑。
“千面门的秘术,不知公子从何学来?我记得师父跟我说千面门只收女弟子。”朱琳的目光渐渐冷下来,将叶凉的手攥得紧紧。
“没想到‘千面妖姬’的另一位弟子是你,倒有些意外。”那老神仙转过身,面对着他们,淡然道。然后,屏气凝息猛地发力,面具应声而碎,束着的白发四散开来。全身祼露着的皮肤,从原本的皱巴巴渐渐变得光滑,犹如白玉一般。
“我对公子也很意外呢。”朱琳瞳孔紧缩,眸中精光点点。
叶凉盯着他,半晌向朱琳靠了靠,轻轻地喊道:“朱朱。”
朱琳握了握他的手。示意没事。
老神仙已经不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俊美不似凡人的男子。银色的发长及腰部,因为没有任何束缚,自然地垂落几分飘逸。薄薄的嘴唇染了一抹淡淡的粉红,鼻梁挺直。近乎完美的弧度,眉如远黛眼若灿星,那眼眸居然是如红酒一般浓烈的暗红。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迷醉其中,不可自拔。就是这样妖冶的眼眸此时正射出柔和温暖的光芒。带着淡淡的笑,静静地凝望着她。
“在下谷梁玄,见过朱姑娘!朱姑娘可还满意?”谷梁玄微微欠身,脸上的笑容更深。
“长得不错。”朱琳收回目光,淡淡地说。无论从相貌还是气质上而言,谷梁玄都当得起“绝世”二字。仿佛完全不属于尘世的绝代风华,圣洁、空灵和纯粹。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深邃悠远红眸里的光芒。似乎从遥远未知的地方射出,经过千万年的时间到达这里。
“谢谢夸奖。”谷梁玄轻笑着答道。
“谷梁公子说他高贵面相,劫难重重,怕是英年早逝。”朱琳分别给三人满上一杯茶水,然后拉着叶凉在一边坐下,说道,“愿闻其详。”
“玄所知仅此而已。”谷梁玄撩起衣摆坐下,抬眸对上朱琳的眼睛,坦然而答。
“可有破解之法?”朱琳似乎对他的回答丝毫不介意。知晓如此之多,已足矣。
“有。”
“是什么?”
“杀了你。”
“如何使我相信?”
“不得不信。”
“呵呵,懂了。”
朱琳轻笑,抿了一口茶,云淡风轻瞥向窗外。谷梁玄酒红眸内,似燃起一层薄雾,将这暗红微微晕散,变浅变淡。
“不动手吗?”
“时机过了。”
“有些受宠若惊。”
“你比你想象的重要?”
“无所谓了。”
“准备接受命运?”
“接受谁安排的命运?”
“你知道多少?”
“脑袋长着并不是摆设。”
“他们看低你了。”
“不愿去想而已。”
“天真可爱。”
“谢谢夸奖。”
“懒得可恨。”
“回答正确。”
谷梁玄优雅地站起身,稍稍倾首,凝视着她,笑意在绝世的面容上,一圈圈荡漾开来。薄唇轻启,明明距得很近,但声音却仿佛来自九天之外,“今日得见,不枉此行。”
朱琳撤了撤身,用更舒服的方式倚在靠椅内,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额角,泠泠珠玉般声音清越而起,“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谷梁玄眸中圣洁、空灵和纯粹消失殆尽,只余越来越迷人的血色深渊,虽然令人恐惧却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一探究竟。他的神色悠远而微带迷醉,轻笑道:“似乎对明天有些期待了。”
朱琳挑了挑眉,淡淡说道:“这是件好事。”
谷梁玄站直身子,垂眸掩饰光芒,轻声道,“是不是应该谢谢你给我期待?”
朱琳看向屋顶,眸中没有焦距,迷茫一片,“呵,是不是应该谢谢你没有杀我?”
“真像。”
“这才是命运,既成事实。”朱琳幽幽叹道,轻轻抚上自己的双眸。
“有点后悔,当初选择你……”谷梁玄神情似有几分惆怅,如果不是当时他动了私心,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样。
“有点后悔,当初放弃我。”朱琳顿了片刻,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出他未尽的话语。
“跌倒在同一个人手中两次,呵。”谷梁玄银色的发在透窗射进的阳光下,熠熠闪光,更增添其神圣之感,微风吹过,衣带飘飘,发丝轻撩,绝世而独立。
“也许我们本就是两个人。”朱琳默默地看着叶凉,心疼之意一点点弥漫开来。是她对不起他,始终是她的错。
“也许。”谷梁玄轻叹一声,附和道,缓缓走向门边。
“谷梁玄兮。”朱琳轻声叫道。
谷梁玄浑身一僵,转过身呆呆地望着她,怔在那里。
“您的名字是谷梁玄兮。”朱琳叹息似的说道,用手遮了双眸,面容有痛苦挣扎之意。
“谢谢。”谷梁玄郑重地点点头,从衣袖之中拿出一个薄薄的面具,敷在脸上,然后聚集精神气行周天后,又行全身,白玉般光滑圆润的皮肤渐渐现出一层层皱纹,微微闪着光亮的银发,最终化作一头白发,没多久一位精神矍铄,气度不凡的“老神仙”重新出现在房间内。他推开门,手持青幡走了出去。、
当谷梁玄走出那扇门时,她全身力气像被瞬间抽干,随着午后的阳光一起散落消弭。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痛楚,肺部犹如撕裂般,没呼吸一次都能感觉到生命在体内一点一滴地流逝,握不住的年华在指缝间烟消云散,还有命运之轮缓缓转动的沉重声音,一下一下犹如砸在人的心上。
“朱朱,朱朱。”叶凉干净的清眸中满是惊惶,轻声呼唤着,将她拉近怀中。他感受得到她的虚弱无力,却也只能轻轻地抱着她,一遍遍地在她耳边低语,“朱朱,朱朱……”
好一会,身体的力气才渐渐回来,脸色一点点有了血色,朱琳试着动了动。叶凉愣了一下,眼眸弥漫起欣喜之色,清眸熠熠闪光,里面似有碧蓝色光芒流动,很是绚丽,他立刻大声喊道:“朱朱!”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朱琳轻轻笑了笑,伸出手捏捏他的脸。
“朱朱!”叶凉声音响亮地又喊一声,朱琳正在诧异,却见他一下将脸埋入她的脖颈中,紧紧抱住她。脖颈间隐约传来一丝凉凉之意。她微微一怔,伸出手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叶凉,不怕,有我在,不怕。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最后一个关键人物终于出场,呃,虽然前面也多次提到过此人。这一章有很多线索啊,大家可以猜猜看。女主、谷梁玄和林雨风之间有着很紧密的联系,特别是女主和林雨风,大家99%猜不到。至于谷梁玄,有没有觉得他的全名和一个人很相似,亲们应该想到了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叶凉的劫难
越来越接近藏剑山庄,朱琳压下心中的忐忑,用可怜兮兮求救的目光看向谷梁玄。叶凉跟着她,搞成现在这幅样子,她真担心叶啸生以及藏剑山庄众人,一句话也不听她解释直接拖出去把她剁了喂狗。
虽然她不是很怕死,但是这样的死法和死因让她有点难以接受。况且叶凉还没医好,她怎么能如此没有责任心抛下他一个人?
还好谷梁玄这位神棍,算命真的是有一套。所以他们准备由谷梁玄掐算,找出对叶凉有重大影响的人物事,然后进行强烈刺激,以期能快点恢复叶凉的神智。
而在昨天,榆国郑太医有回信传来,郑太医的人品果然是可以相信的,说有一种血莲不仅能将人断掉的经脉续上,而且还可以使服食者增十年功力。≮墨斋 ≯
朱琳此时便知郑师父所言的血莲,即是传说中的末世血莲。只是这末世血莲早已灭绝,现在几乎没有人见过,所以刚才介绍时才会说是传说中的。这有办法不是也相当于没办法嘛。朱琳苦脸皱眉继续认真读郑师父的回信。
果然郑师父也提到末世血莲极为珍贵,但并不是真的灭绝了,只是哪里最可能有太也不太清楚,还需要在查证一番,若有消息会马上给朱琳传信。
朱琳紧紧抓着这信,心中一阵欣喜,这说明叶凉恢复还是有希望的,只要有希望就好,只要有希望她就一定要把它变成现实。
叶凉,我一定会医好你。
当叶凉紧抿红唇,拉着她的手跳下马车时,朱琳似乎感到当时藏剑山庄的围观人士都要跌碎眼镜。
她的脸色沉了沉。叶凉虽然是位相当不错的好青年,但即使她配他绝不会有余,但也不会相差太大吧。怎么藏剑山庄众人一副他们少庄主被人占便宜,皆愤愤不平想要拔刀相向的意图。
只有老管家成叔显出一种意料之中的淡定状,小六跟在成叔身后,面带喜色地欢迎朱琳到来。
“凉儿回来了。”叶啸生天青色衣衫。面容沉静。目光深邃,风度翩翩地迈步走来。待到他看到叶凉紧紧靠着朱琳,以及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嘴角抽了抽。面部表情复杂。
“啊哈,叶庄主好久不见,一向可好?晚辈你对想念的紧啊。”朱琳马上笑眯眯地拉着叶凉凑过去。拍着马屁。
大爷的,想当初第一次见叶啸生之时情况紧急,只能用拍马屁这种方式来拖延时间保小命。没想到今日故地重游,她竟然还是要用同样的方法来暂时保住小命,真是越想越悲催,可见一个好的开头是多么的重要。
叶啸生眉毛一挑,正要不怀好意地开口。突然身子一僵,微微怔住。朱琳甚至在这位大叔眼中觉察到一闪而过的恐慌。恐慌?她心中疑惑,同时也大惊。让这位武功鲜有敌手的叶庄主在自家地盘上露出恐慌这种表情的那一定是恐怖异常的人或事。
她瞬间觉得丝丝寒意爬上脊背,然后浑身僵硬。像木偶似的转过头去看到底是什么恐怖状况。但却只见谷梁玄不急不缓气度雍容地从马车下来,一步步走来。
她睁大眼睛,将周围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想要看出点其他事物,但却是一无所获。难道叶啸生怕的是谷梁玄?
当然,自从那次谷梁玄现出真面目,我们就要承认这位大哥绝不是一般人物,有人对他害怕那绝对是正常的。但这也说明叶啸生跟谷梁玄不仅见过,而且应该对彼此还很了解。难不成他们两个是仇家,叶啸生曾经杀过谷梁玄的亲人之类,然后今日见到谷梁玄前来,以为是对方练好了武功过来寻仇?不会这样吧,那自己岂不是死得更惨?
“叶庄主,好久不见。”谷梁玄走至叶凉身边,微笑道。
“贵客临门,叶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叶啸生已经恢复常态,拱手答道。
朱琳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换,照目前的状况,不太像是仇家寻仇。那刚才的恐慌怎么解释?难道说谷梁玄是他的上司,叶啸生本来是谷梁玄的手下,但有一天谷梁玄派给他一项任务,比如说追杀一个孩子,叶啸生良心觉得太过残忍,违背谷梁玄的意思,然后带着孩子远走高飞,躲躲藏藏,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谷梁玄找到了?
朱琳甩了甩脑袋,怎么扯出这样的故事版本,自己都快被绕晕了。她的想象力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富。况且谷梁玄现出原形时,就是一男版的圣母玛利亚,这种血腥事情一定不会做的,而从叶啸生是藏剑山庄庄主,一点藏匿归隐的意思都没有也可以看出,他并不是躲避什么人。
在朱琳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时,谷梁玄已经被叶啸生极其客气地让进山庄内,而她也连带着没有受太多刁难顺利进入。果然这位神棍还是有点骗吃骗喝的本事,也不枉她这一路对他的照顾。这样想来,当初他在她这,貌似也是在骗吃骗喝。想及此,瞬间,谷梁玄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降了一个层次。
“姐,在这边。”清亮带些俏皮的女子声音在院子内响起。
然后朱琳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轻巧活泼,蹦蹦跳跳像个孩子,另一位应该是温柔娴雅,脚步声很轻,不慌不忙。她不禁长叹一声,今天已经是第几波过来围观的人?
不就是他们家少庄主带回来一个女子,两人神态亲密吗?有必要搞得如此兴师动众,人人都要来见见吗?她郁闷地坐在房间把玩一只茶杯,总体感觉像是动物园新来的新奇动物,一时间备受众人瞩目。
毫无意外,不一会门外响起敲门声。“朱小姐,在吗?”俏皮女子轻轻喊道。
为甚她会不自觉地听成猪小姐?朱琳只觉满头黑线,无精打采。真是不想理门外凑热闹的她们。
叶凉见她没有动的意思,也就只作听不见。继续盯着手中的青剑出神。这把剑好巨大,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哎,朱小姐?”女子声音提高了几分贝,再次敲了敲门。
朱琳翻了叶凉一眼,都是他惹来的,麻烦死了。
在女子第三声正要喊出时。朱琳猛地打开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位淡黄|色衣衫的明丽少女,正一脸好奇,旁边是一位浅绿色衣裙的典雅少女,温柔点点。
“你是。朱小姐?”明丽少女一脸打量的意味,若有所思,姿色一般。气质还行,精神不太好。原来大哥喜欢这种类型的,怪不得以前自己活泼的小姐妹们。哥哥看不上。
叶凉把青剑放下,清亮如水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门口。
“小琳?”典雅女子神色有几分不自然,略带疑惑地轻声喊道。
“梦影。”朱琳点了点,苦着脸答,现在终于遇到了熟人,不用再装出一副标准的笑脸。视线转向清丽女子,问道。“这位是?”
叶梦影收起神色中的异常,抿嘴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小妹叶知秋。知儿。这位姑娘不是外人,就是那位和哥哥一起闯过七星剑阵的朱琳姑娘。上次,你不在所以没见过。”
朱琳神色有些尴尬,叶梦影是只偏向着她说话。她自己心里可清楚,上次她是夜探藏剑山庄,准备盗取六叶律,结果被藏剑山庄的人抓了个正着,然后一个激动踏进了剑阵,还差点把叶凉也给连累。
“原来是琳姐姐,知秋有礼了。”叶知秋笑嘻嘻地说道,原来是那位让姐姐开口说话之人,听说当时大哥因为她进入七星剑阵,而受了伤,看来众人所言非虚。
“叶小姐不必多礼。”朱琳忙笑着扶起她,对于美人她一向不反感。
“琳姐姐,叫我知儿即可,不然就是见外了。”叶知秋笑道,琳姐姐跟姐姐的关系不错,那她不也不能落后。
“知儿。”朱琳改口叫道。
“琳姐姐,你看大哥见我们来了也不招呼,你以后可要多让他改改性子。”叶知秋不满地嘟起小嘴,拿眼翻着叶凉。一看就知道以前叶凉肯定也同样忽视过她多次。
叶梦影蹙了蹙好看的眉,默不作声。
朱琳急忙摆手,准备跟叶凉撇清关系,她才不要让大家误会。平白污她名声,将来容易嫁不出去。她才不要换个世界做剩女呢。
叶凉抬眸看着三人,微微一笑:“朱朱,改性子……”
听闻此言,叶梦影和叶知秋同时向叶凉望去,目光各异,带着丝丝疑惑。
“大哥,琳姐姐,你们这是……”叶知秋的视线在朱琳和叶凉之间徘徊,俏丽的笑脸中几多暧昧。
“知儿不要多想,你们先坐下,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们。”朱琳眉头皱成一团,反正早晚都要说出来,先告诉她们也好,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如何给叶啸生说这事。
叶知秋见朱琳神色凝重,知是正经事,忙做洗耳恭听状,而叶梦影也在朱琳对面坐下。
朱琳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下,当然她没说之前叶凉骗她装失忆之事。只说两人行路途中遇到强盗,一不小心自己掉下悬崖,叶凉为了救她也摔了下去。后来得人相救才脱险,只是叶凉的脑子摔得有些神志不清,而且右手经脉断了,以后不能用剑。
说完后,她便垂首敛眸不敢看两位姐妹的脸色,默默地等着她们的反应。希望这两位小姐,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强悍。
等了好一会,却是没有一点声音。朱琳不禁抬头看向她们,不会是吓傻了吧。虽然事情很严重,但也没有到这种地步吧。
叶梦影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面部表情极为恐慌。而叶知秋只是看着叶凉呆呆地,眼睛一眨也不眨。
朱琳大惑不解,难道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顿时感觉脖颈间冷飕飕,似乎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划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然后身首异处。
“那个,我有点事。先出去下。”叶梦影终于回过神慌忙站起身,一不小心撞到桌子角上,“哐当”一声,听着都让人觉得肉疼。她却犹如未知,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间。
朱琳大惊,叶梦影这么着急不会是想。快点向叶啸生通报赶来捉拿自己吧。朱琳甩了甩头。对于朋友她怎么能如此想呢,她相信叶梦影绝对不是那种人。怎么一急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往外冒。
“琳姐姐,不用担心。”终于有人开口说话,这寂静还真是让人倍觉压抑。“这件事情多有蹊跷。琳姐姐不用太过内咎自责。”叶知秋叹息似地加上一句,声音很是哀伤。
朱琳大惑,难道是她的删节版故事出了硬伤。被她们听出来了?不会吧,她仔细编排过,琢磨了许久。不会有大问题的。
“琳姐姐怕是不知,大哥并不是第一次变成这样。”叶知秋缓缓说道,“大约十年前,大哥就有一次落崖,差点把命都丢了。爹爹延请各方名医,费了好大劲才将大哥从鬼门关救回来。大约又过了五年,大哥突然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谁都不认识了,性情大变。后来才把事情一点点都记起来。”
“后来有位算命先生说大哥虽是高贵面相,但这一生却劫难重重,怕是难以渡劫。”叶知秋看了叶凉一眼,眸中悲哀更盛,“爹爹问他破解之法,他答说暂时还没有。不过在爹爹的恳求下,他答应大哥再次渡劫之时,会出现助他一臂之力,至于能不能度过,那就只能看大哥的造化了。”
“那位算命先生是不是一位白发,长长的白胡子,气度不凡,很有几分仙风道骨。手持着一个青幡,上书“知天命”三个黑色大字。”朱琳急忙问道,但又马上自己推翻,“不不,已经过了十年,他跟现在肯定不一样。”她正冥思苦想着十年前谷梁玄会扮成什么样子呢。
叶知秋却是惊讶地开了口:“我听成叔是这么说的,琳姐姐,你怎么知道?”
“啊?”这次换朱琳愣住了,难道这谷梁玄一直扮作这幅样子,十年不老他也不怕人怀疑。不知是智商有问题,还是太过自信。
朱琳回过神来,想了想答道:“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这么一个人,他让我们载他回藏剑山庄。现在应该正和你爹爹说话吧。”她现在好像明白,叶啸生为什么会露出恐慌的眼神了。谷梁玄出现,那便意味着叶凉的劫难要开始了。
“原来如此。”叶知秋似乎也明白过来,俏丽的面容上笑意全无。
朱琳心中有些着慌,叶凉这次的劫难算是过了还是没过。要是过了,那谷梁玄为什么还要执意跟他们一起回来;要是没过,人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上天还要怎样?真是天妒英才。她转过头看着叶凉,突然一种细细密密的疼痛自心底传来。
突然想起莫翰曾说齐宛然在十四岁时,命中有一劫很是凶险。结果那次齐宛然出了事,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变作了朱琳。照这样说的话,如果,如果叶凉渡不过此劫,是不是会……
不会的,叶凉不会死的,她究竟在想什么呢。朱琳将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叶凉不会有事。他那么孤高冷傲的一个人,阎王爷只要有点眼光就不会收他,不然地狱的顶还不被他给盯烂了。他可不是什么好鸟,整个一披着小白兔外皮的大灰狼,跟他在一起总会被坑,阎王爷才不会收这种人……
叶凉见朱琳一个劲摇头也不说话,将双手搭在她肩上,轻声喊道:“朱朱。”
虽然声音很轻,轻的似乎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但却有种安慰人心的力量。朱琳停下来,愣愣地望着他,喃喃道:“你不会有事。”
叶凉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然后点点头,重复道:“不会有事。”
叶知秋也没有说笑的心情,知趣地离开。
☆、第一百五十章 齐勉失踪的真相(一)
再次见到叶啸生,朱琳没有遇到没有想象中的各种盘问责怪,也没有愤恨恼怒的眼光。叶啸生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面容沉静地看着叶凉,嘴唇动了动,却是一个都没说就离开了。显然,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她可以安心了。叶凉的事情完全怪不到她头上,可是心里却是那么慌乱和哀伤,有时甚至想让整件事情全都归因于自己,然后让叶啸生狠狠罚她,也比现在漫无边际的沉默要好得多。
她抚上叶凉俊美的脸颊,轻轻掩住他清亮的双眸。浑身一颤,心中的疼痛密密麻麻更甚。叶凉!她轻咬贝齿,任疼痛从心脏处向全身蔓延。
晚上,她躺在床上,想着叶凉的事情,辗转反侧难成眠。月光如流水般泻下,通过窗棂照进房内的地板上,映出斑驳的影像,随着天空那轮玉盘的移动而渐渐变化。
突然,朱琳浑身紧绷,手下意识地抚上床边的长剑。地板上的影像似被齐齐削去一截,只余黑暗覆盖。她集中精神全力感知,周围却是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她叹了一口气,不由苦笑。这些日子,她太过警觉了,现在可是在藏剑山庄。藏剑山庄的实力她是见识过的。谁敢轻易擅闯此地,不怕像上次自己一样差点把小命丢掉么?
正在她自我劝慰即将结束时,房门处突然想起了很轻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一个鱼跃,翻身下床,持剑冲至门边,突然打开门。这几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见一个黑影如鬼魅般向院外奔去。
“谁?!”她轻叱一声,正要追上去。突然想到从对方的气息来看,武功应该在自己之上。蓦然追出,可能正中对方圈套。她顿住脚步,正要喊人。山庄守卫就在附近。
一个黑影猛然袭来。毫无预警,她几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对方捂住了嘴。对方手指轻动,她的|茓道便被点住。只能大睁着眼睛任对方携起,飞出藏剑山庄。
朱琳不禁在心里暗暗恨道,藏剑山庄神马的都统统给我去死!姐姐都被人劫走了。你们还一无所知。想起上次和唐墨同时夜闯山庄,叶啸生也只是抓到了她,唐墨则是几次三番逃离。可见。山庄实力有待商榷。叶啸生这鸟人只能唬住自己。
黑衣人一口气跃出山庄,向庄外的山林急速而去。朱琳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周围的事物在黑暗中急速后退。从轻功而言,黑衣人的武功不一定会低于叶凉。对方是谁,他们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抓她?朱琳的思维在风声中变得有些凌乱,如断裂开的残简。不成系统。
终于,耳边的风声消失。视线渐渐稳定。黑衣人让她倚在一棵大树旁,自己转过身轻轻咳嗽了几声。
朱琳一不能说话,而不能动弹,只能转着一双眼睛观察周围。黑衣人身形很是瘦弱,裹在黑衣中更显薄削,从咳嗽声中可以听出,他健康不是很好,似是身患重病的人勉强支撑着。
片刻,黑衣人转过身。朱琳看见了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透底,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像是未经世事的懵懂少年,似乎有点熟悉。熟悉?她不禁皱了皱眉,会是谁呢?
不多久,一个较矮小些的黑衣人进入林中,正是在她房门外偷偷摸摸的那个。她顿时明白,由一个人弄出些声响,将她引出,另一个趁她不备将她劫走,配合的还真是天衣无缝。
那后到来的黑衣人见朱琳不动不说话,只是转着一双骨碌碌的眼眸,四处观望,有些急切地问道:“星哥哥,怎么回事?”声音竟带着几分稚嫩。
“点了|茓道,这样最省事。”瘦削的黑衣人耸了耸肩,黑亮的眼眸灿然一片。
“星哥哥,快解开。”矮小些的黑衣人窜到朱琳身边,轻轻开口,似有无限委屈地喊道:“姐。”
朱琳浑身一震,盯着那矮小黑衣人,欢喜、激动、惊讶、困惑等相继出现在面容上。这时星已解开她的|茓道。“勉儿?”她声音轻颤,似有些不敢相信。
“姐,是我。”齐勉将蒙面黑巾摘下,青涩中带着坚强的熟悉脸庞出现在她的眼前。
现在站在面前的正是朱琳这么长时间担心不已,却无法找到他下落的齐勉。“勉儿,有没有受伤,谁把你劫走的?”朱琳紧紧抓着齐勉,激动地问。
“姐,你别担心。我没有受伤,是星哥哥带走了我。”齐勉说着指向旁边站着的那位瘦削黑衣人。
那人轻笑一声,也只得将蒙面黑巾摘下,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是你!”朱琳眼光冷了下来,“我应该想到的。”
“姐,星哥哥不是坏人。”齐勉见朱琳神色不对,赶忙解释道。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有些激动地说:“姐,我见到大哥了,大哥还活着!星哥哥就是大哥派去接我的,大哥比以前还要厉害,我每天都好好练功,要做和大哥一样厉害的人。”
听闻此语,朱琳心中泛起万千疑问,但勉强压制住喷涌而出的问题,尽量镇静地说:“大哥?”
“姐,是我们的大哥,齐恕啊。”齐勉扬起小脸,答道。
齐恕?有点熟悉,朱琳快速在脑中搜索着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莫翰好像对她说过,齐明正有一妻一妾,共有两男——齐恕和齐勉,三女——齐宛容、齐宛清和齐宛然。齐恕好像长得还挺不错,貌似是位帅哥。与‘熠国四公子’关系都还不错,特别是第一楼楼主杜雪霖,和太子关系也很好。
朱琳迅速整合信息,目光渐露疑惑:“大哥抓你做什么?你们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让我以为你被坏人抓走了呢,担心死了。”
“姐,我给你传了书信啊。星哥哥告诉我说大哥还活着,让我跟他过去。我怕你担心,专门传了封信过去的。”齐勉老老实实说道,很是不解。
“你说你把信传到了榆国?”朱琳费力地转动着大脑,似乎在努力消化这消息。
“对啊。”齐勉不明所以。
朱琳现在直想用找块豆腐撞上去。齐勉怎么把信传到了榆国,她那时可是在熠国阳城,当然收不到了。
不过转念她便想到,传到榆国的话莫翰应该会收到,他怎么也没有告诉自己一声。再一想当时她从榆国出发之时,路上不断被围追堵截,和莫翰的书信早就断掉了,而且莫翰后来不是果断抛下她,跟凌萱两人甜蜜去了么?齐勉的信他可能都看不会看。但是自己来了阳城齐勉应该会知道,《风华录》不是将她救陈王的事迹,说得天花乱坠吗?还什么隐居深山的高人弟子等等。
脑中顿时乱成一团麻,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线索太多太杂,一时理不出头绪。朱琳揉了揉太阳|茓,突然眼睛一亮,问道:“不对啊,勉儿当时你房间内是有轻微的打斗痕迹,还有斑斑血迹,所以我才会认定你被你劫走了。而且后来还有人送来你的贴身玉佩,上面隐隐有血腥气。”
“打斗痕迹?没有啊,我是自愿跟着星哥哥走的。玉佩是大哥拿去的,说是姐姐你要暂用一段时间。”齐勉也混乱了,但还是照着事实回答。
“这是怎么回事?”朱琳看向星,目光不善。看来是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
“奉命行事,还请三小姐不要怪罪。”星裂开嘴一笑,眸中星光璀璨。
齐恕么?看来齐宛然的这位大哥很不简单,应该知道她现在已经不是齐宛然了。朱琳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第一百五十一章 齐勉失踪的真相(二)
“姐,你怎么了?”齐勉有些着慌,姐姐的眼神有些不对。他上前拉着朱琳的手说道,“对了,姐你快跟我们走,藏剑山庄不安全。”
“不安全?这怎么说。”又一个问题冒出来,朱琳觉得自己那有限的大脑已经塞了无限个问题,不禁觉得头发晕。
“我是不经意间听到大哥说的,总之姐你快跟我走,我和大哥会保护你的。”齐勉有些不知怎么说好,只是一个劲想要把朱琳拽走。
“小公子,他们追来了。”星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弹了弹腰间的剑鞘,斜斜地靠在一棵树上。
“姐,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快跟我走。”齐勉有些着急,不由分说就要拖走朱琳。
“勉儿,我们为什么要逃走呢?我们好像没做过对不起山庄的事吧?”朱琳实在是觉得头大。
山庄方向燃起火把,将那一方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亮光四散开去,有一小部分正是朝他们这个方向赶来。
“姐,快走。”齐勉急得抓耳挠腮,无奈朱琳依然满眼困惑地一动不动。
“小公子,还是把小姐留在这里的好。公子自有安排。”星懒懒地开口,不经意看向地不远处黑黢黢的茂密树林。
“姐,我会保护你,跟我走!”齐勉对星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朱琳,希望她赶快拿定主意跟他回去。
“勉儿,”朱琳收起眼底的疑惑,郑重地看着齐勉,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姐姐现在真的不能跟你回去。无论怎么说,他都是因为我而变成那样,如果藏剑山庄有危险,那我更不能独留他一个人。等到这件事情结束,我一定跟你回去。勉儿也不希望姐姐是个危险时刻抛弃朋友不负责任的人吧。”
“可是……”
齐勉还欲说话,但抬眼看见从黑黢黢茂密树林中缓步走出的人影。顿时没了声响。
朱琳只觉背后一阵阴森寒意。似有冷风吹过。她也注意到齐勉的神色不对,更觉背上凉丝丝一片。
“大哥。”齐勉沉默片刻,轻轻喊道。
大哥?朱琳蓦然转过身,视线渐渐显出一个人影。他。一袭黑色长袍,面容遮在黑色连衣兜帽中,身材颀长。浑身散发着森然寒气。这寒气与唐墨的阴冷气息虽然都让人觉得可怕,不易接近,但是唐墨给人的感觉是阴冷淡漠。而齐恕则是阴暗冷森,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不似人间有,仿佛从地狱中而来。
齐恕悄无声息地走来,如同鬼魅,声音冰冷,恍惚不似人言:“勉儿。你不听话。”
“大哥。”齐勉垂下头,有些惧意。低低喊道。
“带小公子回去。”齐恕扫了星一眼,几分不悦。
“大哥,我们带姐姐一起回去。”齐勉紧紧攥着朱琳的手,恳求地看着齐恕。他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不让他接近姐姐,为什么不接姐姐一块回去。现在齐家只剩他们三人,他没有别的亲人了。他虽然感觉到大哥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在他心目中大哥永远是他心中敬仰的大哥,姐姐永远是他要保护的姐姐。
齐恕冷哼一声,快速移动到齐勉身边。齐勉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软软地倒在星的怀中。星将齐勉抱起,挑了挑眉,看来这次他和小公子又把公子惹恼了,回去少不了面壁思过,说不定还会饿几天肚子。
他唇角划出弧度,眼睛睁大笑意点点,苍白的脸颊染上几丝红晕,整个人都显得生动不少。不过,被惹恼的公子似乎更有趣呢。
“是你!”朱琳眯起眼睛,眼底一片冰凉。她认出了他,这人曾经在落华山围攻她和韩业,还差点一箭射死她,后来又在河山淡开业那天出现,很有搅场嫌疑,但最终却是没有动作。没想到他竟然是齐宛然的大哥齐恕。
齐恕点点头,冷然道:“不知是该叫你三妹,还是朱姑娘,蓝老板?”
朱琳看了一眼齐勉,淡淡答道:“随你喜欢。”
齐恕稍颔首,道,“之前勉儿多亏蓝老板照顾,齐某在此谢过。”
朱琳心下确定齐恕已经知道她不是齐宛然,想起一直把她当作唯一亲人的齐勉,不禁愀然,“不用谢,无论我是谁,齐勉都是我弟弟。”
齐恕有些不屑,道:“勉儿还真是认对了姐姐。”
朱琳不以为意,转身捏了捏齐勉的脸,笑道:“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勉儿交给你了,他是一位好弟弟,只是我做了不好姐姐。”
齐恕冷哼一声,黑袍一闪,和齐勉、星一起消失在密密树林中。
朱琳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对于齐勉,她现在真的可以放心了。齐恕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好好保护他。而她也将踏上未知的行程,去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
藏剑山庄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她第一眼见到的不是叶凉,而是叶啸生,有些意外。叶啸生本来还想继续追查,但朱琳谎说自己是不小心梦游到此地,没有追查的必要。说真对不住众人,打扰大家了,还对着笑得众人很没心没肺。
这真是一个拙劣的谎言,但叶啸生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朱琳,率领藏剑众人回去。
朱琳打开房间,便看到叶凉坐在房间内桌子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门。见朱琳进来,站起身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朱琳愣了一下,也轻轻抱住他,两人仿佛都在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汲取面对明天的勇气与力量。
第二天众人讨论后,决定还是让叶凉先恢复神智。由谷梁玄找出对叶凉有重大影响的人物事,进行强烈刺激,以期能快点恢复他的神智。
但在准备施行之时,谷梁玄却突然改变主意,说他可以用另一种更有效成功率更高的方法。即将他帮助叶凉,将记忆中最刻骨铭心的事情,在他脑中重新回忆一遍。但是恢复过程会比较痛苦。
因为记忆中最让人刻骨铭心的往往都是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忘不掉只好把它深埋心底,小心翼翼地隐藏。
沉默片刻之后,叶啸生点头表示同意。叶凉会很坚强。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回忆的过程也算作对他的磨练吧。有些事情确实也需要他记起。他长大了,可以自己去选择如何走下去。而他的使命也将终结,那个人大概不会放过他吧。
所有的人都被隔绝在房间外,里面只有叶凉和谷梁玄两人。藏剑弟子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全力守护。叶啸生挥了挥手,正要带着众人退下之时,房门突然“嘎吱”一声打开了。在一片寂静中很是明显,朱琳吓了一跳。
“朱姑娘请进来。”谷梁玄沉声说道。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朱琳身上,不明所以。
谷梁玄轻咳一声。解释道:“这些日子一直是朱姑娘在照顾你们少庄主,有她在你们少庄主容易放松,有利于我施法。”
叶啸生没有说话,直接转身离开了院子。其余人见此,也紧跟着离去。朱琳愣了愣,只好进了房间。
“为什么是我?”朱琳阖上门,皱了皱眉说。
“你最合适。”谷梁玄将四根绳子扔给朱琳。淡淡说道,“手脚绑在床上。”
“你要干什么?”朱琳接过。不悦地问,也没见过谁施法需要这么虐待病人的。
“万一他的记忆太过痛苦,把他绑起来,可以防止他走出我的施法范围。”谷梁玄毫不介意,缓缓说道。
“记忆太过痛苦?”朱琳眉毛挑了挑,边绑边说,“他能有什么痛苦的记忆,好好地当着少庄主,从小锦衣玉食,父疼母爱……”
她忽然打住了,眉头拧起来,“话说他的娘亲呢,我好像没见过?”
谷梁玄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朱琳将叶凉的双手双脚都在床上绑好,静静地立于一边,等待着这位神棍的进一步指示。
“整个回忆过程不能被打断,如果出现什么状况,你务必要控制好他,不能出了这个范围。”谷梁玄说着,围着床外画了一个圆,“不然,记忆可能会被反噬,终其一生神智都无法恢复。”
朱琳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这施法还会有副作用,一生神智都无法恢复,岂不是叶凉这辈子都白痴掉了。那她拼死也不能让他出了那个范围。
“还有,你最好不要接触他,不然会被他的记忆影响。万一不成功,也许两人的记忆都会被反噬掉。”谷梁玄郑重地提醒道。
“那我怎么控制好他?”朱琳有些紧张。
谷梁玄却是不答,只是做着施法准备。
朱琳有些郁闷,转眼看见叶凉水般沉静的面容,向后退了一步,眼光渐渐坚定,这次换她来保护他。
谷梁玄一如上次,屏气凝息发力,面具应声而碎,束着的白发四散开来,全身祼露着的皮肤,从原本的皱巴巴渐渐变得光滑,犹如白玉一般。一位绝世圣洁美男子出现在房间内。
他酒红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叶凉一眨不眨,眸中的暗红浓得似乎都要如酒般缓缓滴出。只听轻叱一声,他双手犹如渴求似的伸向半空中,口中喃喃自语,念着她完全听不懂的繁杂咒语。
他的银发无风自荡,周身渐渐浮起一层|乳白色的温和光芒,渐渐地这光芒越来越盛,覆盖范围越来越广。最后这光芒将谷梁玄刚刚画出的那个范围充满,整个房间犹如白昼一般。谷梁玄念咒语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两片粉红薄唇终于抿在了一起。
整个房间寂静无声,朱琳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一下又一下,又一下,那么明显,她都替心脏感觉累得慌。
叶凉密密的睫毛抖动了一下,朱琳感觉这房间似乎飘荡起来,脚下也变得轻飘飘似乎踩在云朵上一般。突然耳边风声大作,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撕碎,她极力站定才勉强维持身形,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叶凉,好像在担心一转眼,他便会消失。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叶凉的过去(一)
“贱人的孽种!”一位美得妖孽邪肆的男子,身穿紫红色锦衣,目光中满是不屑。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五六岁的小女孩,清秀的面容,扎两个丫髻,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看上去连一个上等宫女都不如。不过,这小女孩最引人瞩目的地方,却是双目处覆着长长的白绫。让人不禁心生怜惜之意。
“死了都不让人安生,还留下这么个孽种在世上。”男子满眼嫌恶地抖了抖奢华的锦衣角,那里清晰印着一个小小的脏手印。
男子看着面前嘴角稍稍翘起,脸带倔强的小女孩,俯身下来邪邪一笑:“跪下来,给本宫磕三个响头认个错,本宫就饶过你。”
女孩默不作声,直直地站着,仿佛一棵挺直的小白杨,小巧的鼻翼微微扇动,才显露出她此刻内心的紧张不安。
“一样的下贱。染指了他人的东西,却毫不知改悔。”男子见女孩毫无反应,不禁大怒,挥手命令两边的侍卫,“用鞭子抽,狠狠地抽,直到她跪下向本宫认错为止。”
小女孩不禁瑟缩了一下,随后站定,紧紧握着小小的拳头,粉红的唇紧抿。鞭子落在皮肉上,传来阵阵闷响声,每响一下小女孩的身子便一阵抽搐。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小小的嘴唇咬破,鲜血滴溅在青石地板上。
“孽种,还不跪?叫你不知悔改!”男子似有些疯狂,绝美的容颜扭曲得吓人,一脚踢开一名侍卫,夺过长鞭,用尽全身力气抽打在女孩小小的脊背、胳膊、脖颈、细腿……
小女孩全身都是血痕。血腥之气在周围的空气中越来越盛。青石板上溅满了鲜血,汩汩地向两旁较低洼处流去。
“贱人!贱人!让你就知道抢别人的东西。”
“生下这样的孽种,不得好死,真是老天开眼!”
“叫你不知悔改!”
“叫你不跪!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孽种!”
“贱人!孽种!”
……
男子口中恶狠狠地喊叫着,鞭子如暴风骤雨般落在小女孩瘦小的身体上,不知停歇。两名侍卫漠然地站在一边。似乎对这样的情况早已司空见惯。
一位极度不受宠的男后。凭借自己家族的势力,费尽心思让皇上为他诞下一女,却没想到此女不但不是拥有继承皇位权利的碧蓝色眼眸,甚至连黑眸都不是。竟然是受到诅咒的暗红色眼眸,是血眸。
榆国历代祖宗遗训:血眸,是为上天所诅咒的标记。血眸出世。天下纷乱;烽烟四起,流血百万。
发现此女为血眸时,男后承受不住打击。倒地昏迷。皇上拖着虚弱的身体下令,将此女赐死。幸亏男后及时醒来,不顾众人的劝阻,救下了她的女儿。
“为什么要赐死我的女儿?”男后衣衫凌乱,满身狼狈,狠绝的目光扫过众人。
“她是血眸之人,为上天所诅咒。必须要死。”榆皇被两位贴身宫女扶着,刚生产后的身体正虚弱。需要调养。她美艳威严的面容上,有些疲惫。无论怎么说这样孩子也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现在要赐死她也很心疼。但是,祖宗遗训不可忘,血眸之人决不可留。
“血眸之人?”男后目光紧紧锁着怀抱中不哭不闹的女儿,神情突然变得无比狰狞,仰天大笑不止,几近癫狂。
榆皇心有不忍,别过头去,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公主从男后手中抢出,赐死。正在侍卫接近男后时,男后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化掌为爪,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男后猛然将手指Сhā入怀抱中的婴儿,硬生生地将婴儿两颗暗红的眼珠挖出来,掌中使力,那眼珠便被碾碎,化作一滩血水顺着指缝流下。
婴儿“哇”地一声哭出来,疼得缩成一团,哭得撕心裂肺,让见者为之落泪,闻者为之不忍。
“血眸之人?血眸呢,血眸在哪里?在哪里?!”男后披头散发,满手鲜血,抱着婴儿,颤抖着手指依次指向众人。
榆皇脸色苍白,不敢看此时的男后和他怀中的婴儿。因为出了这样的意外,祖宗遗训中又没有指示,榆皇也不知道此时的婴儿到底是算血眸之人,还是不算。想来想去都是无法,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情压下。
当天晚上,男后留下血书,恳求榆皇留他孩儿一条性命,血书中说她已经没有眼眸,他愿一命换一命。是夜,男后自刭而亡。
榆皇心下愧疚,这婴孩的性命才保下。同时为了不让这件事情泄露,榆皇下令将知晓这件事情的太医、侍卫、宫女等尽数诛杀。对外只宣称公主一出生便双目失明,男后深受打击,精神有失平常,不小心在安宁宫落水而亡。所有安宁宫之人,因此全被赐死。
小女孩紧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浑身鲜血,身上的衣衫全被抽烂,衣不蔽体。但仍是倔强地站着,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父妃,父妃!”一位锦衣华服三四岁的小男孩,圆睁着一双水盈盈的黑亮眼睛,摇摇摆摆地跑来,抓住男子的衣摆,怯怯地哭道,“不要打她,父妃好吓人,不要打她。父妃……”
男子被摇了几摇,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抱起小男孩,笑着哄道:“好好,父妃听然儿的,然儿不哭,然儿乖。”然后,狠戾地看了一眼愣愣地站在那里,如同从血雨中淋过一般的小女孩,恨恨地说了声,“命还真贱,我们走!”
小男孩趴在男子怀中,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越过男子肩膀看向仍站在原地的小女孩。他突然浑身一震,伏在父妃肩膀上不敢抬眼,因为小女孩的目光似穿透白绫,直直地落在他和父妃身上。那目光中糅杂着仇恨、狠绝、嗜血、阴冷,似乎能将人拖到地狱里去。
她直直地站在那。在他和父妃转弯的那一刻,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砰然倒下。他的耳朵似被这莫须有的声音震到,里面嗡嗡作响,小小心脏跳得飞快。
转眼间,似乎过了很长时间。
宫殿里充斥着压抑沉闷的气息。仿佛有乌云笼罩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路上是行色匆匆的宫女侍卫,偶尔有熟悉的人遇见,也不敢说话,只是用惊惶的眼神快速地交流一下。而后急忙走开。
“啊——”一声凄厉的喊叫声传入云端,连天上安然漂浮的白云似乎都被震动,飘了飘身子。然后继续躺卧。
“砰”,一具血淋淋的宫女尸体被抛出门外,脖颈处已被咬得血肉模糊。正汩汩地向外流着鲜血,双目凸出,面上是极度惊恐的神色,还保持着惊叫的口型。
周围的宫女压抑着心中肆意的惊慌,看着侍卫面无表情地将尸体搬到一边处理掉,用惴惴地眼神看向身边的同伴,这是今天的第几个了?
榆皇最宠爱的翼妃约一个月前。脾气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拿身边的宫女侍卫出气。整个翼然宫宫人苦不堪言,但也只能默默忍受。但自从十天前开始,翼妃性情不仅是暴躁,简直变得可怕。他看不顺眼就会直接抓住宫人啃咬,如果反抗会被一掌打死,如果不反抗就会被咬断喉咙,或者血流尽而死。
最开始每天会有宫人被咬伤,后来每天便会有一两个宫人被咬死,再后来几乎每天都会有大约五个宫人被咬死,甚至连前来医病的太医也死了好几个。整个翼然宫简直变成了地狱,人人谈其色变。
死了的宫人,榆皇会着人从其他处调来换上,曾有太医建议榆皇将翼妃锁起来,以免再咬伤人。但榆皇终究还是不忍心,只让一个个宫女前去送死。翼然宫的宫女每天几乎是算着时间过日子,谁也说不好下一刻死的会是谁。
榆皇下令四处求医问药,以期可以将翼妃的病医好,但总无效果。有一次,榆皇前去看望翼妃,一不小心也被咬伤。榆皇无法只得让人用铁链锁了他。
刚才的那位小男孩再次出现,只是个头比之前高了一些,仍是锦衣华服,但丰润俊美的脸庞明显瘦了许多,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带着惊惶,躲在角落里看着被铁锁链绑住手脚,头发凌乱散落,嘴角带着丝丝血迹的邪魅男子。
他缓缓站起身,清透的目光一点点变得坚定,望着男子一步步向前走去。他清眸溢上泪水,晶莹的泪花轻颤,低声喊道:“父妃。”
男子没有任何反应,头仍是低低的垂着,似乎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父妃,”男孩又往前进了一些,压抑着哭声,喊着,“父妃,你怎么了?父妃,看看然儿,母皇为什么不让然儿见你。然儿,一直很乖的。”
“父妃,你怎么了?父妃,父妃……”男孩向前踮起脚,想要抓住男子血迹斑斑的手。但还未触到,男子突然抬起头来,散落的发丝飞扬,苍白如纸的面容,血红一片的双眼露出嗜血的目光。男子张开被缚住的双臂挣扎着想要抓到男孩,将铁锁链挣得叮当作响。
“父妃!”男孩明显被吓到,不觉退后一步,惊恐地喊道。
“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哈哈哈……”男子狰狞地笑道,呲着沾着血的牙齿,一双眼睛里全是野兽的凶光。
“父妃,我是然儿,你的然儿啊。父妃!”男孩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怎么会这样?那个温柔疼爱他的父妃怎么会变成这样?
“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男子仍在极力挣扎,想向男孩扑去。
“父妃,”男孩擦了擦眼泪,干净的眸中几乎没有一丝杂质,迈动着小小的脚步,再次向男子走去,抽噎地说道,“如果父妃,吃了然儿,可以变成,温柔的父妃,那父妃,就吃了,吃了然儿吧。”
男孩努力地踮起脚,握住男子血红的手指,肉嘟嘟的莹白小手,显得那样刺眼。眼中光芒流动,眼角还残留着点点晶莹的泪水,一张粉嫩小脸上满是泪痕。
男子猛地抓住男孩的手,狠狠一拽,男孩不由自主地往前跌去,瞬间撞在男子被铁链固定的身上。他不禁痛得轻哼出声。
男子低下头就要朝着男孩的脖颈处咬去,“叮铃”,却是牙齿碰到了一个金锁链。他愣了片刻,直直地盯着那金锁链,眸中的血红徐徐退却,半晌,痛苦地低低叫道:“然儿。”
“父妃。”男孩伸开短小的白嫩双臂紧紧抱住男子的腰,大哭道,“父妃吃了然儿吧,吃了然儿,就变成原来的父妃了。然儿不要这样的父妃。”
“然儿。”男子绝美的面容上满是痛苦之色,爱怜地抚摸着男孩,“我的乖然儿,都是父妃不好。”
第二日,榆皇最宠爱的翼妃在翼然宫内,咬舌自尽,血流遍地。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叶凉的过去(二)
“既然叶统领喜欢,我岂有不成全之理。”林雨风一身白衣,长长的梨白绫覆目,气势凛然,让人不敢直视。
而跪在她面前的正是藏剑山庄庄主叶啸生,只不过比现在的叶啸生要年轻许多,也稍显青涩。他不卑不亢地跪在那里,眼底尽是决绝。他背叛了她,竭尽全力保住了林然皇子的性命。他很清楚背叛她的下场,但是为了他,他觉得值得,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朱琳手心里全是湿湿的汗水,她现在恐怕是被吸进叶凉的记忆中。记得之前谷梁玄说过最好不要接触叶凉,不然会被他的记忆影响。万一不成功,也许两人的记忆都会被反噬掉。
她无声轻笑,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当初叶凉护着她掉下悬崖,摔成如此,现在她为了帮他也要冒次险。万一反噬掉,就反噬掉吧,也许白痴地活着,什么都不想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现在正藏身在一个谁都不会注意的阴暗角落里,正好能从侧面看清楚房间内的情况。只是不知道叶凉现在在哪里。而林雨风怎么会和叶啸生呆在一起?
突然她摇了摇头,如果叶凉是真正的榆国皇子,那么叶啸生肯定和榆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刚才林雨风称他为“叶统领”,说不定叶啸生正是林雨风的手下,潜伏在熠国做细作也说不准。
“封禁他的记忆,不错的方法。”林雨风泠泠珠玉般的声音再次传来,嘴角上扬似笑非笑,“那本宫今日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侍卫押着一个十二三岁眉清目秀的少年走进房间。带到叶啸生面前。
“殿下这是……”
叶啸生紧张地开口,话还未说完,只见侍卫手起刀落,少年的头颅骨碌碌滚下,温热的鲜血,溅了叶啸生满身满脸。少年的无头身躯“噗通”倒在了叶啸生跪着的双膝边。
叶啸生眼睛圆睁。嘴微张。神情极度震惊。
“凉儿!”须臾,回过神来,叶啸生脸色煞白,抱起那身躯和头颅。双手抖得厉害,一滴清泪从眼角滑下,落在满地的血泊中。倏然无影踪。
“从现在起,没有林然,只有叶凉。叶统领。可还满意?”林雨风幽幽说道,余光掠过无头尸身和叶啸生,几丝不屑。
叶啸生将叶凉的尸身和头颅小心在地上放好,转过身对着林雨风叩首道:“属下谢殿下成全!”
朱琳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差点惊叫出声,这林雨风“地狱修罗”绝对是名副其实,如此狠毒残忍。没想到叶啸生竟是用自己儿子换下的“叶凉”。不,现在应该说是林然。
待到朱琳回过神来。林雨风已出了房间,只余叶啸生一人跪在血泊之中,望着儿子的尸身,目光呆滞犹如木偶,半晌抖抖索索地拥着那尸身,泣不成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她正想着如何从这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现在她在叶凉的记忆之中,叶啸生、林雨风等人究竟是能不能看到她呢,她现在的形态应该是鬼魂状吧。但她也不敢轻易冒险出来,因为记忆中的这些人肯定也不是实体。
正在她纠结着,准备等叶啸生出去后,她再悄悄溜出来。谁知,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传来,身躯无法控制倏地一下,便被吸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朱琳有点明白过来,她现在应该是被迫跟着叶凉,也就是林然的记忆行走。
周围一片黑暗,发霉腥臭让人作呕的味道,钻入鼻孔,朱琳胃中翻腾起来。强行忍下不适,小心翼翼地察看环境,触手之处皆是阴冷潮湿,她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地方?心中疑惑,却不敢出声,担心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所处环境的轮廓一点点显现。身后是坚硬冰冷的墙壁,她仿佛处在一个密闭的黑暗空间内。她背抵在墙壁上,呼吸有点沉重。脚试探着往前动了动,“啪嗒”,脚下不适,她踩上了异物。
万分小心地蹲下察看,待到看清楚脚下之物时,不禁大惊失色。她现在踩在脚下的正是一个血淋淋的残肢,这残肢似乎腐了,被朱琳一踩,变成了一片烂肉。
她捂住嘴,别过脸去,压抑着一波又一波的呕吐感,好一会才逐渐适应。
抬眼往前看去,只见地上到处是一片片的黑红,而黑红中也大多会躺在奇形怪状的物体,这些物体很像,人?!
朱琳脑中嗡地一下,她现在难道是在一个死人窟内?叶凉的记忆会有这种地方,那就说明?不不,她狠狠甩了甩头,后来她不是还遇到他了,他才不会死在这里呢。
正在她试探着想要往前走时,突然外面传来隐隐的脚步声。她心中一滞,赶紧撤回身形,蹲伏下来,后背贴在墙上,屏气凝息。
外面一阵轻响,接着是“轰隆隆”沉闷响声,似是有石门或者机关之类开启。然后微弱的光线射入这空间中,黑暗消去一些,视线变得朦胧一片。
脚步声渐渐走近,“哒哒哒”似乎是落在朱琳的心上,她不禁心跳如雷。专心辨识这声音,应该是从她现在贴着的墙壁外传来。
光线明亮了一些,她四下看去,发现贴着的这堵墙壁的前方有一扇结实严密的铁门,铁门上方才有一个宽约一寸的小缝隙,而光线正是从那里射进来的。
脚步声停在门外,然后听得“哐当”一下,铁门便被打开。模糊中有四个身影晃了进来。两名侍卫手中举着火把,照亮这阴暗的环境,中间为首的一个正是一身白衣的林雨风,后面紧随着的是神色严肃的叶啸生。
林雨风覆着白绫的双目凌厉地扫过四周的尸体,视线停在朱琳所在的方向,朱琳不禁一寒,感觉不妙。果然。林雨风缓步向她走来,两名侍卫举着火把,跟在两边。近了,更近了,朱琳似乎能看清林雨风嘴角勾起的几不可察的笑容。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也就没什么好躲的了。她倒想看看这时的林雨风和叶啸生能将她怎样?冷哼一声。正要起身。却见林雨风忽然停住,视线落在朱琳面前一米处,那里一片黑红中躺着一个极度瘦弱的身形。
林雨风俯下身,看了一眼那瘦弱身形。冷笑道:“命还不是一般的大。”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叶啸生,叶啸生神情一滞,低首垂眸侍立一边。
“属下放进五十名亡命之徒。连带小皇子,一共五十一位。这七天来,每天只有一份食物送进。中间没有任何人进去。”其中的一位侍卫朗声汇报道。
林雨风轻轻点点头,蹲下身,似乎撩了撩那身形面容上凌乱的发丝,冷声道:“请国师。”
朱琳心里紧张到了极点,这些人倒底是能看见她,还是不能呢?虽然光线还是很微弱,这样近的距离。林雨风他不确定,但至少叶啸生能发现。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有任何的反应。
要说他们看不到吧,自己身处在光亮的阴影之中,这空间内到处都是断肢残体,自己这样蜷缩成一团的身形,很是不起眼,貌似也说得过去。
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判断,只好做最坏打算,继续隐匿。
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朱琳心中想,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国师要进来了。榆国的国师?她突然想起来莫翰曾经提起过,这国师貌似在灵窟的时候救过他们一次,好像还预言了齐宛然两次劫难,再后来在榆国的时候,莫翰有多数时间是和那个什么国师搅在一起,说是有事情商议。
莫翰!想及此,她心中不禁一黯,每次只要回忆,便会想起他。曾经他们生死与共,形影不离。而今后她的回忆中将不再有他,时间也将冲淡他们之间的一切。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专心琢磨眼前的事情,不再去想莫翰,既然已经过去,那就狠狠给自己一刀,长痛不如短痛。此国师和彼国师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呢?她在心里计算了下,现在所处约是五年前左右。她对榆国的国师不了解,不知道这国师是怎么出现的,也不清楚五年的时间够不够换一届国师的。
但朱琳并没有纠结多久,因为国师进来了,她可以看见不用再猜来猜去。其实,就算现在的国师和莫翰口中的国师不是一个人,朱琳也不一定认得出,因为她也没见过莫翰口中的国师到底是何方神圣。只见过一个国师,那也就没有什么可对比的了。
当朱琳看着显现在这昏黄火光中的国师时,她愣住了,大脑中瞬间呈真空状态。因为这国师不是别人,正是目前还在为叶凉施法的谷梁玄。他和现在一模一样的扮相,真是想不让人认出都困难。
谷梁玄,谷梁玄,朱琳眉头几乎拧成麻花状,心中默念。突然她眼前一亮,榆国的国师好像是叫做通玄。谷梁玄,通玄,如此清楚的联系,这次不用怀疑了,此国师和彼国师绝对是一个人。
想及此,朱琳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在慢慢变冷。谷梁玄和通玄是同一个人,那么谷梁玄先是预言了齐宛然的劫难,而莫翰口中多次提起的那件事情,也和他关系密切,好像一直是两人在商议,现在他又出现在叶凉的身边。
她还不至于笨到认为这谷梁玄,有着全心全意为全世界人民服务的国际主义精神,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哪里有危难,他就冲向哪里为大家排忧解难。这一切都在模模糊糊地预示着什么,到底是什么呢?她却是毫无头绪。眼眸内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全身冰冷,牢房中的气氛如此沉重,让她无法喘息。
她似乎置身于一个大网中,逃无可逃,也许这网里还有叶凉和莫翰。那谁会是收网的人呢?谷梁玄?林雨风?抑或是他们两人?她所知晓的事实,似乎都将矛头指向谷梁玄和林雨风,但是心下隐隐又感觉那里不对,事情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们要做什么?他们在谋划什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朱琳只觉得脑袋涨得酸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复杂不可信。
阴谋吗?他们在算计她吗?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有何可利用之处。她几乎所有的都失去了,她失去了莫翰,离开了阳伊儿,曾经认为可信的朋友,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她。现在她孤零零一人,他们还有什么可以拿走的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榆国皇子林然
“开始吧。”林雨风的声音冷如寒冰,打断了朱琳混杂的思绪。
谷梁玄,也是通玄国师,手持一柄银色权杖,走至那枯瘦如柴的身体旁边。那人脸朝下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与周围的死尸无异。衣衫破烂,浑身都是血迹和伤痕,有的伤口还在潺潺流着鲜血。
他就是林然,他就是叶凉的曾经吗?朱琳的心不禁紧缩成一团,甚至有点不敢去看。她一直以为叶凉作为藏剑山庄少庄主必定是自小锦衣玉食,父疼母爱,周围的人都将他捧在手心里,一切都围着他转。完全没有想到,叶凉,这个有着纯净透澈清眸的大男孩,竟然有如此不堪回首的过去。这些年,他是怎么咬紧牙关坚持下来的呢?
谷梁玄微微颔首示意,一名侍卫走过来,将倒伏在地上的叶凉一把提起,拖到对面的墙壁旁边,如同拉一条死狗。叶凉的身下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谷梁玄从袖中拿出一柄精巧的匕首,在叶凉的手腕和脚腕处各划出一刀,用一个小碗接住流出的血液,然后将鲜血滴在银色权杖的顶端。
那银色权杖吸收了血液,微微泛起红光。谷梁玄开始施法,与朱琳之前见过的不同,谷梁玄并没有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而是直接以现在的老者模样施法。银色权杖的顶端发出刺眼的暗红色光芒,这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将叶凉整个笼罩其间。
“啊——”凄厉的惨叫声随之发出,叶凉痛得蜷缩成一团,枯瘦如柴的身体似乎正在承受着非人的痛楚。
叶啸生微微张口,想要向前,林雨风冷哼一声。他的身形便生生顿住。低了头,沉默地侍立一旁,不再去看叶凉。
谷梁玄轻叱一声:“起!”同时掌中用力,红光大盛。
叶凉疼痛更甚,却不再痛叫,只是紧紧咬着唇。身躯因疼痛而剧烈抖动着。朱琳感受得到他醒了。他现在知道面前这些都是什么人,他绝不可以在他们面前示弱,他现在唯一能留住的只有那一丁点可怜的尊严。
她看着他瘦弱的身躯蜷缩成一个肉团,战栗不已。似一条将死的虫子。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打湿了衣襟。浑身似乎都密密麻麻在疼,可是这疼又岂比得上他现在所承受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痛楚。叶凉!
“出!”谷梁玄喝道。血红色的光芒暴涨,整个牢房中似乎被血光充斥,浓浓的血腥味让人避无可避。
叶凉发出低低的压抑的痛吟声。身躯抖动着,仿佛正忍受着扒皮剔骨之痛,不由地开始翻滚,狠狠地一下一下地向墙上撞去,“咚咚咚”,每一下都撞在她的心上。
“住手!”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吼道。她清楚这些都是叶凉的记忆,是已成的事实。可是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想去改变,想要逆天而为。
但那些人仿佛闻所未闻。继续淡漠地进行着对叶凉的折磨。
“住手!都给我住手!”朱琳怒吼,冲上去想要夺下谷梁玄手中的权杖,停止施法。但是她转瞬间愣住了,她看见自己的手直直地穿过那权杖,如同空气一般。他们果然是看不见自己的!
这样她是绝对不会有危险,可是这样她一丁点帮到他的希望都没有了。“住手,你们这些混蛋!”她哭得声嘶力竭,她喊得痛不欲生。但这一切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枉然。她什么都改变不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叶凉!”她想要扶起他,抱住他,但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躯,如风一般飘渺轻柔,如风一般什么都抓不住。
“叶凉!”这一刻,她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空!”谷梁玄大喝一声,一道白色的光芒从叶凉体内破体而出,飞入权杖之中。然后周围的暗红色光芒越来越淡,叶凉也渐渐地不再动弹。
“结束了。”谷梁玄收起权杖,漫不经心地说,仿佛刚才做的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件吃饭喝水的小事。
林雨风沉默了片刻,转身走出去,两名侍卫跟在后面。叶啸生抬眼看向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林然,双手紧紧握了握,也走了出去。他现在还不能接他出来养伤,公主殿下还没走,他对林然皇子表现的越关心,林然皇子的处境就越危险。最后一个出去的是谷梁玄,他看向叶凉,微微点头,这一刻朱琳感到谷梁玄似乎看见了她。
朱琳跌坐在一旁,脸上满是泪痕,她看着躺在地上遍身是伤的他,却什么都帮不了。她的眼泪流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他血肉模糊的手腕处,一滴一滴……
“朱朱。”细若蚊蝇的声音,传入耳内,听起来却是温柔无比。
“叶凉?”朱琳一愣,颤抖着声音确认道。这个世上,只有他才会这么叫她。
“是,我。”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叶凉,你在哪里?”朱琳惊喜异常大声说,竖起耳朵,以期确认声源。
“你,身边。”苍白无力,似乎用尽了身体内最后一丝力气。
朱琳低下头,圆睁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声音好像是从身旁的枯瘦如柴满是伤痕的林然处传来。她俯下身,与林然的视线相对,目光中带着疑惑和惊喜。
“叶凉,是你吗?”她轻声问道,手缓缓抚上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
“是。”视野中的嘴唇微微翕动。
“叶凉!”她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泪水不由地又流出来。
“对,不起。”叶凉清眸中闪过一丝伤痛,手动了动,想要拭去她的泪水,但才刚刚伸到一半,手便无力地垂下去。
“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朱琳抓住他垂下去的手,似是猜到他所想,抹了一把泪水哽咽地笑道,“叶凉,这些都过去了。我扶你起来,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说着,朱琳尽量避开他的伤口,将他小心翼翼地搀住。
搀到一半,她愣住了,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叶凉。她好像触摸到他了。“我好像能摸到你了。”
“你能摸到谁了?”怀中的人笑的很是诡异。
“你,是谁?”朱琳大惊,想要把他扔到一边跳开,但转念想到万一是自己看错了,叶凉身受重伤可禁不起这么一抛。她身形后撤,看清楚怀中的竟然是一位身着深紫色华服美得妖孽邪肆的男子。
“然儿今天不乖呢。”男子翘起兰花指,爱怜地抚上朱琳的脸颊,“然儿,我的然儿。”
“然儿?”朱琳思维瞬间停滞。
“然儿,不记得父妃了吗?这样父妃可是会伤心的。”男子有些幽怨地说,捏了捏她的脸。
父妃?难道这男子把她看做叶凉了。谷梁玄之前说过,她接触叶凉会被他的记忆所影响,难道说就是如此?
“然儿,你还记得你说的话吗?”男子轻笑道,双手勾住朱琳的脖颈拉至身前,“你说过如果父妃吃了然儿,可以变成温柔的父妃,那父妃就可以吃了然儿。然儿可还记得?”
朱琳大惊,林然的爹不会是精神失常吧,竟然想吃掉自己的儿子。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要吃的是自己,忙答道:“这位帅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然儿。即使是你的然儿,你也不能吃了他。”
“呵呵。你果然不是我的然儿,那么,”男子笑得无比妖艳,吐气如兰,“我就可以放心的吃了你。”语毕,还未等朱琳反应过来,男子一口咬上了她的脖颈,钻心的疼痛袭来,眼前一黑。
☆、第一百五十五章 谁的记忆
“阿琳,是你来了吗?”温柔似乎都能滴出水的喑哑嗓音,在背后轻轻响起。
朱琳心中一颤,缓缓转过身去。他的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碧蓝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有些苍白的脸颊,仍是那样的沉稳俊朗,让人感到温暖,不由沉溺。只是他明显比以前消瘦不少。疼痛在心中渐渐散开,却是有些恼怒,凌萱是怎么照顾他的?!
莫翰静静地微笑着看向她,目光中是无限的宠溺与温柔,“阿琳,我曾听人说要是很想念一个人,自己就会进入这个人的梦境。”他缓步走来,带着整个世界的温暖与灿烂,带着能让她一生安心的气息,他爱怜地抚上她的容颜,一寸寸抚摸,小心地呵护,她是他这一辈子的珍宝。
“我每天晚上都会想,今晚我会不会梦到你。阿琳,我终于等到你了,好开心。”莫翰轻拥她入怀,十二万分的轻柔,嘴裂开像个孩子般的笑着。
朱琳心中酸涩,嘴角挑起一抹苦笑,若是果真深情如斯,那日又怎会如此绝情?她任由他抱着一动不动,淡淡地说:“齐王爷,还请自重。”
莫翰闻此言,浑身一僵,面上闪过一丝痛楚,将头埋入她的脖颈,呼吸着只属于她的味道,这些日子来他日夜思念的味道。他低声开口,喑哑暗淡:“你可是还在怪我?即使在梦中,也还是怪我。”
朱琳静静地站着,将心中酸涩尽数压下,眉毛挑了挑,男人还真是难懂。当初弃她如敝履,百般指责,现在倒摆出一副无比委屈的样子,仿佛她负了他似的。
莫翰半晌等不到她的回答,碧蓝色眸中痛楚更甚,长叹一声说道:“你是该怪我的。是我负了你。是我负了我们的感情,背叛了誓言。可是,阿琳……”
他顿住了,将她拥得更紧。似乎稍一松手他就会消失般,“阿琳,你知道吗?我从来就没有怕过。可是这次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朱琳默不言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场景。这是谁的记忆?
“阿琳,不要恨我,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我们的曾经,答应我好不好?”莫翰的嗓音愈发低哑,嘴角噙了一抹苦涩,“让我存有一点私心。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所做的到底有何意义。”
莫翰突然抬起头来,碧蓝色眼眸紧紧锁着她的一双黑眸。目光交织,浓烈如酒。
朱琳偏过头去,避开他火热的视线。心在紧缩,一波一波地疼痛。谁的记忆?是她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他吗?是她下意识地在为他找理由开脱吗?有人说真正爱上一个人,就是甘心情愿为他去做很多傻事,她现在算不算在做傻事?这算是爱吗?自己或许终究是爱他的。
突然莫翰神情变得张狂不羁,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他伸出手,钳住她的下颌,转过她的脸颊迫使她与他对视,碧蓝色眸中熠熠闪光,全是霸道之意:“你的幸福只能我给,你爱的人只能是我,你今生是我的妻,来世也会是我的妻。我不要再管那些什么预言,如果可以,就让我执子之手至天荒地老;如果不可以,便让我执子之手堕永劫不复。阿琳,你是我的!”
语毕,直接低头覆上她鲜艳的红唇,狂烈的吮吸,疯狂的撕咬,似宣泄,似不甘……
翰!她不由伸出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任那如铁般的手臂紧紧抱着她,疯狂的亲吻,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疼痛和麻痒交织在一起,乱了心扉。在榆国的磨练,不仅没有消掉他的锐气,倒是将他的狂傲霸道之气显露无疑。这样的莫翰虽然有些陌生,但还是那个让自己期望着一生幸福的人啊。
“翰!”她低低喊道。这是谁的记忆?若是能再见,若是能再见……
突然感觉到唇上之人的气息紊乱,带着无措慌张。她心下一惊,不是莫翰的味道!抬眼看去,只见一双干净透澈的清眸,带着些微慌乱,俊美的脸庞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红晕。
她面上也不由一红,赶忙松开手从怀抱中跳出去。她揉了揉太阳|茓,有些尴尬地四处望去。只见夜色苍茫,树林茂密,道路崎岖,人迹罕至,不远处间或传来野兽的低吼声,旁边拴着那匹枣红马。
她不由眉头紧蹙,这次她是完全辨认出来了。这地方正是之前她想要从坎坛回阳城,结果却走错了方向,当晚露宿之处,是她和叶凉的共同记忆。
她现在被困在记忆之中,到底应该怎么出来她完全不知。想及此,不禁对谷梁玄恨得牙根直痒痒,她怎么就不能提前跟她多说一点,她这样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朱琳。”叶凉已恢复原来的冷傲,咳了一声喊道,打断了她的思绪。
“叶凉?”她试探着叫道,眼前之人虽是叶凉的模样不假,但是总给人感觉怪怪的。
“阿琳,连我你都认不出了吗?”只见叶凉的影像渐渐氤氲,模糊,片刻之间却是莫翰站在那里。
“你到底是谁?”朱琳眉头紧蹙,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琳儿,留在我身边,好吗?”清冷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朱琳不禁后退了一步,似乎看见泛着冷光的银色面具,韩业正眉眼懒散地坐在一边,清冷中平添几分性感妖娆。
不对,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场景怎么凌乱至此。
她盯着韩业,不觉又退了一步,身体抵在一棵大树干上,大声喊道:“叶凉,叶凉,你在哪里?”
“竟然没死!”只见林雨风坐在一把梨花木椅上,冷冽狠戾,犹如寒冰的目光却一点点亮了起来,“活着也好,反正还有利用的价值。”
突然。眼前一黑,所处场景再次变换。她警觉地扫视四周,发现正处在一个优雅宁静的小院中。天边悬着一轮被乌云遮了一半的小小月牙,月光淡淡地洒在这院子的树木和花草上,起了一层层薄薄的晕光。
朱琳隐在阴影中,极其小心地察看周围。这地方她没有任何印象。难道是叶凉的记忆?她不敢乱动。想起在那间封闭的牢房之内,那些记忆中的人是看不见她的。但是后来出现的叶凉、莫翰、韩业等人却又是能看得见。她心下疑惑,这些人究竟是能见到她还是不能呢?
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藏匿好,朱琳皱着眉头仔细回想。发现好像在叶凉的记忆中那些人是看不到她的,而在类似自己的记忆中,周围的人倒像是能看得到。
从眼下的情况看。这地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应该是叶凉的记忆中吧。想及此,忐忑之心消去了不少。如果周围的人都看不到她,那她随处晃荡也无所谓,只是若不小心窥探了叶凉的隐私,微微觉得有点对不住。
但转念一想,两人的记忆交缠在一起,那叶凉岂不是也能看到自己的记忆,刚才她与莫翰之事。岂不是也看的清清楚楚?朱琳脸上顿时烧起来,心中不忿。对叶凉的内疚之心,顿时烟消云散。你窥探了我的,我也窥探你的,两不相欠。
心下想着,她的愧疚和恐慌之心全一扫而空,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那隐匿地。反正大家都看不见我,我何苦躲躲藏藏,万般不舒服。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气喘吁吁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然后是凌乱的脚步声。
有人来?朱琳一愣,下意识地闪在一边,虽然推算这里的人看不见她,但她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还是小心为妙。
“爹爹呢?我要见爹爹。”迫切的问语,急促的喘息,一名身穿鹅黄|色长裙的纤细女子匆匆跑进院中,好像后面有条狗紧追不舍似的。
“小姐你别急,不就是见老爷嘛。”紧随其后进来的是一位丫鬟装束的女孩,脸色苍白,满额头汗水,直在后面挥手。
纤细女子不回答,脚不停点继续提着裙子往前小跑,待到接近朱琳身边时,像是感觉到什么,脚下一顿,朝朱琳的方向看来。
朱琳心中一惊,难道是自己失算了,这些人能看见自己?但她为了保险起见,已经闪在一边,从脚步声中可以听出这女子和丫鬟都是不会武功之人,应该察觉不到自己存在。她虽然疑惑,但却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去。
视线相交,女子面上闪过一丝困惑,朱琳却是心中大惊。因为这女子竟然,和她一模一样的长相。
但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只觉那股强大的吸引力再次袭来,她的身体不由向前飞去,堪堪要撞到女子身上之时,只觉身体一软,然后便没有任何异常。
正当她诧异之时,身体却是被带着向前小跑而去,她皱着眉打量,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如刚才那位纤细女子,一路小跑穿过院子,疑惑地转过头还能看见后面气喘吁吁的丫鬟。
“希望还来得及,爹爹千万不能有事。”苍白焦急的声音,似乎在脑海中响起。
朱琳惊讶万分,是她在思考吗?
“小姐,错了,老爷的房间,往左拐。”丫鬟断断续续地提醒。
“嗯。”
一个“嗯”字,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如同在朱琳耳边炸响一般,因为她发现自己原本正在向右跑的身体顺转左转,而且这声音这呼吸还有响儒擂鼓的心跳声,就如同出自她自身般。
天呐!她不会是上了人家的身吧。这不是一些缺德的游魂经常干的么?那将怎样呢,她是不是会被人发现,接着被道士之类的给捉去,然后封印。甩甩头,她都在想些什么呢。
专注于眼前的情况,显然这与鬼魂附身是有区别的,因为她发现这身体的主人完全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该做什么的做什么,该想什么的想什么,倒是她只能悲催地跟着女子走,除了可以随意地转个头外,毫无自由。与其说是她附了女子的身,倒不如说是女子附了她的身。
只是,想起刚才相视时所见到的女子相貌,心中疑惑万千。两人几乎一模一样,难道这是在她的记忆中,可是她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些景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想不清楚,那暂且顺其自然,然后见机行事。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相假象
“小姐,前面那间,就是老爷的,房间。”丫鬟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女子提起全身气力,冲到那件房门前,将死劲地拍下去:“爹爹,爹爹在吗?爹爹!”
“怎么了,宛然?”一位沉静优雅妆容精致的妇人打开房门,见女子如此慌张,忙执了她的手搀住,好让她喘息。
“大娘,爹爹呢?”女子满脸急切,一头汗水,朱琳都觉得几分心疼。
“皇上宣召,你爹进宫去了。”妇人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实回答,接着看向女子,蹙着柳眉关切地说道,“宛然,你怎么从‘云霞祠’出来了,这么晚多不安全!”
宛然?云霞祠?朱琳眼前一亮,难道是这女子是齐宛然,自己身体的前主人?怪不得刚才觉得两人一模一样,其实就是同样一个身体嘛。那现在所呈现的便是齐宛然的记忆了。
“进宫去了?”女子脸色瞬间煞白,目光呆滞,葱白玉指紧紧抓在门框上,似乎要抓出个窟窿来。
“对啊,听公公的意思,好像是商议你和陈王的婚事。再过一个月,你就要行及笈之礼,长成大姑娘了。”妇人爱怜地将齐宛然有些凌乱的发丝理了理,笑道。
齐宛然这时仿佛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那妇人的手,哀痛地说道:“大娘,快告诉大哥,让他想办法。有人要陷害爹爹,皇上恐怕起了疑心,爹爹这次进宫许就回不来了。”
“什么?!”妇人大惊,但还不至于慌了阵脚,问道,“这不可能。宛然怎么知道的?”
“大娘,我亲耳听到的。快告诉大哥,不然就来不及了。”齐宛然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好,宛然别急,大娘马上差人去请你哥哥。”妇人扶着齐宛然进房坐下,安慰道。遇事不慌不忙。倒有几分丞相夫人的风范。
妇人对着齐宛然点点头。走至门前,喊了一声“齐乐!”
不一会,门外有声音响起,“夫人有何吩咐?”
“速去请大公子。”
“是。”
这时。小丫鬟也脚步不稳地走至齐宛然身边站好。
“宛然,这到底怎么回事?”妇人掩饰着面上的紧张,在一旁坐下。然后对着丫鬟使了使眼色。小丫鬟会意,关上房门出去了。
“我正准备睡觉,但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出来随意走走。转到一个不常有人的院落,竟然听到祠中有说话的声音,中间隐隐约约提到爹爹的名字。于是,我偷偷走过去,竟听到了他们说万事俱备,只等皇上召爹爹进宫,便将爹爹拿下问罪。我心觉不好。但怕他们发现便立即小心从院中退了出来,赶来告诉爹爹。”齐宛然尽量镇静地叙述。然后转向妇人,问道,“大娘,你说爹爹会不会有事?”
“宛然,别慌。”妇人轻轻握了握齐宛然的手,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等你哥哥来了我们再从长计议,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阵急促却不凌乱的脚步声来到门外。妇人急忙站起身,打开门却只见只有齐乐一人。不由疑惑问道:“大公子呢?”
齐乐顿了一下,似乎面上有些尴尬:“大公子喝醉了,听齐鸣说今天他们好像在街上遇到了苏姑娘。清安公主很伤心,在房间里哭得厉害。”
“苏幻雪?”妇人神色变了变,“她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人也不知,许是和苏姑娘长得相似之人。”
“好,我马上过去瞧瞧,你去叫二夫人也过来。”妇人柳眉紧蹙,吩咐道。
“大娘,我和你一起去。”齐宛然站起来,说道。
妇人看着齐宛然点点头,似自言自语地叹道:“难道是天要亡我齐家?”
齐宛然目光微动,咬了咬丹唇,跟着妇人一块出去。
当他们来到齐恕所居之处时,便听见里面哽咽的哭声,夹杂着酒醉后的胡言乱语。进入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狼藉。
“怎么回事?”妇人沉声问道,责备地看向此时正在伏在桌子上喃喃自语的年轻男子。
“大娘,为什么要骗我?”男子抬起头来,醉醺醺的目光里满是痛楚,“为什么要骗我说幻雪死了?”
“恕儿,不得无礼。”一位明艳端庄的妇人走进来,她看起来要比之前的妇人更年轻漂亮。朱琳淡淡一扫便猜出她年轻之时必是一位不得多得的美人。此刻,她正温婉中带着几分严厉呵斥齐恕。
“娘,为什么?”齐恕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满身酒气。
“齐恕,我哪一点比不上她?你说!”清安公主睁开正在劝说的众人,眼睛红红地冲过来,满脸泪痕,厉声问道。
“你哪一点都比不上她,这样的答案,可满意?”齐恕勾唇一笑,几多嘲讽。
“放肆!”明艳妇人走近前来,“啪”地一巴掌扇过去,清脆响亮。
“娘,你打我?”齐恕眼中光芒瞬间黯淡,喃喃道,“你第一次打我。”
明艳妇人也怔住,望着自己泛着红的手掌发呆,半晌,低声喊道:“恕儿。”
齐恕恍如未闻,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去,手里拎着个酒壶,不停地往口中灌着酒。“幻雪!”他轻声唤道,迷醉的目光蕴含着无限的温柔。
齐乐和齐鸣在妇人的示意下,欲向前拦截,却被齐恕分别一脚一掌打开。颀长的身材在月光下,拉了长长的影子,定定望去,这背影满是萧索、凄凉与痛苦。
大家一时都默不言语,只余清安公主低低的啜泣声。两位妇人向前稍稍安慰,齐宛然等人退出房间。朱琳心中一动,不由转头向后看去,院墙边一抹黑影若隐若现。那黑影正直直向这边看来,与朱琳的视线相交汇。她心中暗惊,这眼神很熟悉。想要去查看,无奈齐宛然不动她也动不了,只有干着急。
突然从黑影处,一道青光一闪而过,向她这边袭来。她下意识想要警示众人。无奈张了张口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身体也是纹丝不动。真是让人抓狂。
这青光直向齐宛然袭来,如流星逐月,迅疾无比。正当这青光要触到齐宛然脖颈之时,只听得如轻烟般若有若无的乐声飘渺而起。青光倏然停住,略有些不满地摇了一下尾巴,身形一闪重新隐回黑暗之中。
但那停顿的一刹那。朱琳看清了那青光不是别的,正是一条飞速驶来的青绿色小蛇。那小蛇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正是阿雪。她不禁一怔。赶紧再去院墙边望去,那黑影却无一丝踪迹可寻。
刚才那人是,唐墨?朱琳心中疑惑大盛,如果那小蛇却是阿雪,黑影百分之九十五会是唐墨,即使不是唐墨,也一定会是唐门的人。唐门的人?唐墨?会跟齐家有什么关系呢?
两位夫人安慰好清安公主。出了房间,齐宛然正要和她们一起回去。谁知还没走到院门。便见齐乐直冲过来,一脸惊惶地说:“两位夫人,不好了。陈王奉皇上旨意说老爷通敌卖国,鱼肉百姓,现带兵把守各门,带同司员和番役,分头按房,查抄登帐。”
两位夫人大惊,忙问道:“老爷怎么样了?”
齐乐悲声道:“在皇宫内已被拿下。”
妇人看向齐恕离去的方向,摇头叹道:“报应啊。”
明艳妇人抓住她的手,喊道:“姐姐。”
妇人神色一凛,对齐乐说道:“传告齐府众人,各居原位。配合陈王行事,不准妄动。”
齐乐闻言,自下去传告。
妇人长叹一声,“就算齐家要败,也要败得像个样子。”
说着,两位夫人相携出了院门。
炙手可热的齐丞相府邸,转瞬之间,已是天壤之别。
齐宛然脸色苍白,紧抿了唇,默不作声。那个跟着她的小丫鬟,走过将她搀回,她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呆呆地人她带着自己走。迟了,还是迟了。
她们两人很显然不能再回云霞祠,只得去了以前的闺房。待到房门前,齐宛然甩开小丫鬟的手,一步一步向里走去,每一步都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是他,果然是他。
她轻轻闭了眼,心底冰凉一片。
不断有响动从外面传来,但却没有太多嘈杂。他们的爹爹在外人眼中也许不堪,但对他的孩子们而言,却是一位威严与慈爱兼具的好父亲。
“咚咚咚”,终于她房间的门也被拍响。
“双儿,去开门。”齐宛然有些疲惫坐下,盯着面前精致的细白瓷杯出神。
门被打开,双儿退到门外。士兵们却没有涌进来,只是在门外分成两列整齐站好,中间空出一条道路。一位身着华丽锦袍,狭长的桃花眼,慵懒妖艳的男子缓步行来,将门轻轻关上,对着齐宛然拱了拱手,“齐小姐。”
齐宛然嫣然一笑,全无疲态,但只是点点头,答道:“令狐公子。”
令狐燕邪魅一笑,在另一边坐下,眯了眯桃花眼,“没想到齐小姐竟然识得在下,燕深感荣幸。”
齐宛然淡淡说道:“京城第一富商家的令狐公子,艳名远播,纨绔全无正形,宛然岂会不识?”
令狐燕嘴角抽了抽,笑道:“齐小姐谬赞。”
朱琳闻言,整张脸抽了抽,令狐燕脸皮还真是厚,不过这齐宛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还以为她是一位病弱娇柔小姐呢。
齐宛然看着令狐燕,眼底的笑意一点点冷下去,“拿出来吧。”
令狐燕面上一滞,瞬间恢复正常,笑得很是妖孽,“燕不太懂齐小姐的意思。”
齐宛然冷哼一声,说道:“风入松者,色淡黄,生古松下,根色如荠,味似人参。配以天门冬、麦门冬,可呈白色无味,名之风入冬松。服之者,先是头昏眼花,甚至会出现短暂晕厥。两日之后,毒性正式发作,高烧咳嗽,与平常病症无异,但若没有解药,短则一夜。长则两日。服食者必定毒发身亡。令狐公子,小女子说的对吗?”
令狐燕的笑容不觉凝固,语气不觉冷了许多:“你还知道些什么?”
齐宛然摩挲了下手中的白玉瓷杯,幽幽说道:“我还知道。我是那个人,又不是那个人。只有那人才有爱上他的资格,只有那人才可解血誓。”
血誓?朱琳一怔。刚才在混杂的记忆似乎也有提起血誓。
令狐燕眸中闪过一丝狠戾,“谁告诉你的?”
齐宛然苦笑一声,悉数咽下心中酸涩:“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令狐燕轻轻勾唇,道:“齐小姐的提点,燕必定铭记心中。既然齐小姐都知晓,燕也省得多费口舌。”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纸包,缓缓打开正是白色无味的风入冬松。
朱琳不禁眉头紧蹙,这风入冬松她也知晓。十大毒药中排名第七,毒性虽是狠辣。极难查出,但却能让服食者颇有尊严的死去。所以在毒药榜上,排名也略微靠后。
想当日,她用齐宛然的身体醒来之时,正是发烧咳嗽的感冒症状,当时还真的一位齐宛然是因为小小感冒挂掉的,所以下意识地认为她是位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没想到她是被毒死的。而下毒者竟然是令狐燕,令狐燕早就认识齐宛然,那当日在陈王府中见到自己为何又是毫不相识的样子?
“慢着!”齐宛然将那杯冒着淡淡热气和清香的茶水按住,突然开口。
“齐小姐,还有何言?”令狐燕手下一顿,悠悠问道。
“我要见他。”齐宛然目光格外明亮,笃定异常。
令狐燕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好一会才说道:“好。”
深紫锦袍,墨发光滑柔顺,用紫带随意地束在脑后,有几缕垂在脸颊边,银色面具衬着清冷幽深的眸子,举手投足间儒雅的王者风范尽显。
他走进来,负手而立,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几分。
齐宛然静静地看着他,从袖中拿出一枚小巧的白玉佩,月牙形,周身隐隐有光芒浮动。她翻过来定定地看着背面边沿上隐隐刻着的“業”字,站起身将它递至韩业面前,道:“还给你。”
某琳大惊,这个玉佩不是代嫁当日方固扔给她的吗?当时隐隐有种熟悉感,很是奇怪。再联想到自己对着韩业不经意间涌现出的复杂情感,难不成是齐宛然残存意识的影响?
韩业清冷幽深的眸中看不到一丝波动,银色面具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他轻轻接过。
齐宛然转身,拿起桌上的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为什么?”韩业终于抬眼看向齐宛然,眸光中起了一丝波动。
“为什么呢?”齐宛然嘴角挑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身子缓缓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哐当”,白玉瓷杯滑落,碎了一地,再也无法弥补。眼角划过一滴清泪,他们之间结束了。
束缚在齐宛然身体内的朱琳也感受到她此刻心伤至极致的绝望,痛入骨髓,眼前阵阵发黑……
大片大片的记忆一波一波涌来,犹如潮水将人湮没,那些快乐的,忧伤的,甜蜜的,艰难的往事,直往脑海中冲击,连成白茫茫的风浪,让人窒息。
是齐宛然!原来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宠溺,所有的好都是假象。韩业从始至终不过在利用她,就像对待齐宛然,一枚解开血誓的棋子。而唐墨,对她的包容也不过是因为齐宛然,那个坚强聪慧的女子,她朱琳只是承了这具身体的情。
她竭尽全力跑着,泪洒了一地,这黑暗似乎永远冲不破,尽力跑过一重还有一重,阻隔在她面前,一如残酷的命运,玩弄人与鼓掌之中。她该走向何方,她的路在哪里?那些人她永远都不要在看到,永远都不要。只是永远是多远呢?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前是浓重的黑暗,脚下是坎坷不平的道路。她被什么东西绊倒,重重地摔了一跤,不禁痛哼出声。可是她不要停下来,停下来就会记起那些可笑的过往,丑态毕现。她忍着痛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行。
黑夜笼罩大地,黑夜永不停息……
“不要——”耳畔是撕心裂肺的呼喊。
她脚下一空,跌入无尽的深渊,坠入永远的黑暗……
【这章与前面的大多重复,足足又搞不清如何赠送章节,所以只好先发一小部分,再修改。貌似不会有问题~~~末日赶来更新的孩纸伤不起,希望大家来支持~~】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生存还是死亡
朱琳“啊”得一声,她猛然从床上坐起。“咚”得一下,额头撞了坚硬的东西。“疼,疼,疼……”她抽着冷气,疼得呲牙咧嘴,不禁抬眼向罪魁祸首看去。
“你做什么?”朱琳瞬间十二分警戒,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身胸前。
“醒了。”叶凉不慌不忙地从她身上爬下来,站在一边透窗遥望天际。
朱琳揉了揉脑袋,疼得厉害,瞪着眼睛将周围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看见了叶凉,看见了已经呈仙风道骨状老者的谷梁玄,想起了他们正在帮助叶凉恢复神智和记忆,而自己中间不小心被吸进去。她的心骤然紧缩成一团,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
“他,好了?”朱琳看向着谷梁玄,皱眉问道。
谷梁玄点点头,手抚上那杆青幡。
“你,到底是谁?”朱琳想起叶凉记忆中的画面,眼底冰冷一片。
谷梁玄轻轻一笑,高深莫测,“如你所知。”
“滚!”朱琳想都没想一脚劈在谷梁玄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哗啦啦”红木椅子断成几段就这样断掉了。
叶凉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如常。
朱琳脑中一团乱麻,涨得都要炸掉了。叶凉的记忆,齐宛然的记忆,还有其他不知名的乱七八糟的画面,让她不知所措。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而谁又是可以相信的呢?
她狠狠地拍了拍脑袋,现在觉得就是再长出一个都不够用,不再看两人,愤愤地打开门出去。
“看来都记起来了呢,我的任务结束了。”谷梁玄悠悠站起。“都”字咬得很重,因过度施法脸色有些苍白。
“你们想要什么?”叶凉望着曙光渐起的天际,冷冷地问。
“你们?”谷梁玄轻笑一声,“每个人想要的都不一样。”
叶凉定定看着谷梁玄,神色复杂,目光痛楚。半晌沉声道:“不要伤害她。以前的事情我不追究。”
谷梁玄手持青幡,走至门前,淡然笑道:“三皇子和以前一样天真可爱呢。”
叶凉紧抿红唇,双手紧握。青筋暴突。姐,你不要逼我!。
朱琳坐在房间,双手托腮望着窗外渐渐从黑暗中解脱出来的天地。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很少不眨一下。
院外,叶凉背负巨剑。面上无一丝表情,也同样望着远方。
“庄主,这……”成叔站在院门边,有些担忧地欲言又止。
叶啸生摆摆手,疲惫之意明显,说道:“随他们。”
这是第几天了?自从谷梁玄施法使叶凉神智恢复后,他们两人就一直是这个状态。静静地望着远方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雕像。
“爹。他们不吃不喝,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叶知秋看了看叶凉,又瞅了瞅朱琳。不是施法让大哥恢复神智吗?怎么现在搞得两个人都失魂落魄,那神棍到底靠不靠得住?
“有些事情,需要好好想想。”叶啸生爱怜地揉了揉叶知秋的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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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等什么?我在想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我是谁都有些模糊了。天际亮了又黑,黑了又亮,从心底涌出浓浓的失败感,我感到压抑、痛苦和迷茫。
下意识地抽出一把匕首,把它紧紧握在手中,鲜血顺着手掌流下来,痛意满满,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片刻的充实,感觉还活着。。
记忆真的靠得住吗?事实是什么?真相又会是什么?所有的人都在争取成功,所有的人都在想着掌控,而我是一个失败者,完完全全的失败者,无论是谁在操控,我都不过是一枚被算计的棋子,我的悲欢喜乐只有自己知道,与周围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
可是,我现在只是坐在这里,静静地想,或者什么都不想。“当别人打你左脸的时候,你把右脸也给他。”这是《圣经》里面的话吧,现在有人打了我的左脸,我是不是应该把右脸也给他呢?
我望着这个世界,回忆着家乡,而我的家乡现在在哪里,似乎也开始模糊。善与恶,成功与失败,两者之间的界限是什么,区别又是什么?一切不过是人为划定,把大多数人的意见拿来作为基准,小部分人便永远,永远不得翻身,不得超脱。
活着,需要力量,有尊严的活着更需要力量,而作为小部分人有尊严的活着,需要强大无比的力量。我荣幸地成为了小部分人,我不幸地放弃了力量,也许从一开始,我注定会是个悲剧,被人踩在脚下,狠狠地将我的脸颊踩在泥土里,我的信仰,我的荣耀,我的自尊,我的骄傲,撕成碎片,然后被风嘲弄吹到遥远的地方,融入泥土中,再也,再也无法回来。
生存还是死亡,还真的是个问题。
我软软地伏在桌上,侧脸感受着木材的温度,丝丝凉意侵染,呼吸着它的味道,呼吸着空气的味道,他们和我一样,悲欢喜乐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懂得。
那些高高站在万物之上的强者,以天地为棋盘,置万物生灵为棋子,他该是何等的强大和狂傲,可是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侧脸伏在这,紧贴着红木桌子,任人予取予夺。
冰冷狠毒的泪滑出眼眶,融进心里,无可救药……
天渐渐的黑了,时间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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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人影闪进山庄院子,叶凉没有动也没有看,只是毫无起伏地吐出两个字:“是谁?”
人影停住,稍显稚嫩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我要带姐姐走。”
“勉儿,进来吧。”有些沙哑干涩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
两条人影闪进房间,叶凉看着天际一动不动。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要做的,那便是好好保护她。那些人一定还有着更深的阴谋,进一步的计划。
“姐——……”齐勉看见朱琳憔悴如斯的样子,仅喊了一声便说不出话来,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没什么,我是在全心全意思考人生哲理。”朱琳捏了捏齐勉的小脸,勉强疲惫地笑道。
“还有心情打趣,那肯定是没事了。”星斜斜地倚着门框。
,一下一下地敲在腰间随意挂着的剑柄上,发出叮叮的响声。
“姐,你跟我们走吧,我会保护你的,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齐勉昂首挺胸,高声说道,似乎这样便可以增加他话语的可信度。
“不用……”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也同时止住。
三人齐齐看去,不知何时叶凉站在门外。
“为什么?”齐勉气愤地晃着小拳头,竭力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狠地看着叶凉说。
“因为我的手还没好,这可是她的责任。”叶凉的语气毋庸置疑。
“那帮你医好,我姐是不是就可以走了?”齐勉小大人一般,气势十足。
“是。”叶凉双眼望天,面无表情。
齐勉正要答话,星状似无意地说了声,“末世血莲。”
齐勉便像泄了气的皮球,扫了叶凉一眼,不再纠缠,转向朱琳问道:“姐,这里不安全,跟我们走。”要是姐姐说要走,那可恶的人叶凉的意见就可以忽略。
朱琳扶在桌子上,吃力地一笑,“勉儿乖乖跟着大哥学武,姐过些日子再回去。”
听闻此话,齐勉不禁有些沮丧,有些焦急,眼巴巴地看着朱琳。
“我不会有事的,你要回去好好学武,成为最厉害的,才能好好保护我。”朱琳循循善诱。齐勉跟着齐恕才是最好的,会被照顾的很好。
“正确。现在你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去保护他人?”星适时地Сhā嘴,大眼睛里光芒流动。
齐勉彻底被打压,只得说道:“姐,你等着,我一定会学好武功,拿到末世血莲过来接你的。”
朱琳笑了笑,苍白的面容浮上些许血色,“好,姐会等着你的。”目光稍稍转向星,眨了眨眼睛,星会意点点头。
齐勉朝着叶凉不满地冷哼一声,出了房门。朱琳将一封信交给星,道:“替我给齐恕,拜托了。”
星咧了咧嘴,道:“没问题。”说完,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今非昨非
在藏剑山庄住下,但大部分时间的活动范围都是在那个院子内里,人很少见,话也很少说。花了很长时间觉今是而昨非,但现在却又觉得连“今”也不是了,全都变成了“非”。这是个不小的打击,让人觉得郁闷得很彻底。
也许她该做一些事情了。
想了想,也给阳伊儿去了封信。信里面的问题,齐恕和阳伊儿都没能一次性解决,于是只好分批次回信过来,于是等回信也变成生活中的一部分。
她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若有所思地琢磨着,反正闲在闲来无事,把那些人的事迹当成推理小说看也未尝不可。她不慌不忙地分类写着名字,唐墨、韩业、莫翰、林雨风、谷梁玄、叶凉、叶啸生、齐恕、韩珣……甚至连卫颵也包括在其中,他这圻国太子的身份隐藏得也忒深了点,也是蛮有研究趣味。
叶凉和叶啸生的信息她偷偷地藏在最底处,因为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就算了,最后还要来调查就有些不厚道,决不能被他们发觉,仿佛只要不被发觉便也没有不厚道之处。对于齐恕,他要是知道朱琳一边拜托他四处搜寻信息,一边让阳伊儿查着他的老底,估计能直接气吐血。不厚道,真是不厚道。
朱琳一边细细看着,一边做着笔记写下心得,还真是颇有学者的风范。
唐墨:唐门少主,玄衣金冠,性情怪异,寡言语,尤擅用毒。江湖人称‘毒皇’。其父,唐门门主唐青云;其母,南宫落;其姑,唐青瑶,嫁于江南苏家苏洛为妻,有一女苏幻雪。此女于三年前失踪。唐青瑶哀痛不已。
苏幻雪?朱琳点了点额角,在那一句下面画了道线。看来唐门和齐家还真是有点关系。
齐恕:前熠国丞相齐明正长子,温文尔雅、玉树临风如空谷幽兰,与第一楼楼主杜雪霖关系甚密。与废太子韩珣时常往来。
……
其母,秦静琬,与江南苏家苏洛为表亲……
朱琳勾唇一笑。原来如此。只是废太子韩珣?!她心下吃了一惊,韩珣的太子之位被废掉了?那么伊儿会不会有危险,她的眉头轻轻蹙起。提笔在此处画了一个小圆。
下面依次是韩业、莫翰、谷梁玄等人,虽然信息没有风纵的详细,尤其是杂七杂八的八卦方面很是缺乏,不过能搜集到这些信息已经很不错了。风纵吗?想及此,手下一颤,一滴墨水晕染纸上。她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揉了揉太阳|茓。继续查看。
只是叶凉和叶啸生的信息只是局限于藏剑山庄,没有多少收获。而对于谷梁玄。上面竟然写着:查无此人。朱琳只觉无比崩溃,只得改该做榆国通玄国师,这才有倒有零星信息传来。
日子过得很是平静,朱琳在繁复琢磨这些人时,也不忘给叶凉寻找末世血莲。唉,末世血莲,光听着名字都觉得很难找。每当她看见叶凉有些僵硬地垂在一边的手,心里就止不住懊悔。榆国皇子林然时如此悲催,叶凉吧,现在又被自己连累成这个样子,林然,唉,还真是多灾多难。,好容易活到现在练了一身好武艺,谁知就这样被自己给拖住了后腿。
突然眼前一阵眩晕,她朱琳轻轻闭上眼,后仰着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搭上另一只手的脉,没有任何异常。她摇了摇头,估计是自己这些日子没有好好吃饭,好好锻炼身体,身体虚弱了。也是,天天宅在房间内,顶多就是在院子里溜达溜达,这样的运动量身强体健才怪了呢。
她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不少。随心踱着,穿过一道拱门,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一片较为空旷的院子内,看着有几分眼熟,正在想着这是什么地方时,突然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她连连后退几步,才堪堪躲过。
“你怎么来了?”叶凉将剑收回,淡淡地问。
“随便走走,不小心进来的。”朱琳老实地回答,视线落在他正握着剑的左手,然后再落到微微僵硬的右手上,心下不禁沉了几分。
“对我感兴趣?”叶凉突然走近前来,含义不清地说。
“啊?”朱琳一抽,猛地抬起头来,差点撞上叶凉的下巴,又退了一步。
“不然为何要查我?”叶凉看向她,眸中澄澈一片,与此刻他的形象有点不符。
“哦。”朱琳一松,原来是这件事。不过下一瞬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他,原来这不厚道的事情他知道啊。真是失败,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呢。
“想知道直接问我就行,不用这么费心。”叶凉微微一笑,清眸中光芒璀璨,差点晃花她的眼。“不然,我还以为朱朱对我有意思呢。”叶凉放低声音,指尖似有若无地刮过她的脸颊。
朱琳脸一下红了,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结果直接撞到了墙上,“咚”地一声,疼得她呲牙咧嘴,瞪了他一眼。右手就这样废掉了,竟然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不得不说叶凉还真看得开,还以为他会消沉颓废,甚至直接了却残生呢,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她的判断力真的有些靠不住。
不过,转念一想,他说的也对,这确实是最省事的途径,而且两人处境差不多相同,都是被算计的,他没有骗自己的必要,照他高傲的性子,也不屑于骗自己。
朱琳目光稍稍柔和,说道:“可是你说的。”
叶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好。”某朱琳笑的一脸灿烂,这样她还可以顺便八卦一下,去除近来压抑的气氛。
两人在一边草地上坐下,朱琳开问。
“第一,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向上看,虽然说天空蔚蓝辽阔确实很值得一看。”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想知道已经很久了。
叶凉瞥了她一眼,有些不屑:,“这个还用查还用问?”
朱琳不明所以:,“哎?不要告诉我说这是个人习惯?”
叶凉看着她,缓缓抚上自己的眼眸,说道:“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而这里若是与别人对视,容易露出破绽。”
朱琳有些挫败,“哦”了一声,这个确实不用问,她仔细想想就可以猜出。拍了拍脑袋,自己也觉得IQ有点微低。
“第二,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就这样,很好。”叶凉干脆地答。如果能就这样,真的挺好,林雨风毕竟是他的姐姐,何况他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而现在她也在身边,转眼就可以看到她,嗅到她的气息,真的很好。
朱琳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神色不仅没有愤恨,竟然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欣慰之意。她瞬间觉得这人没救了,和她一样不思进取。
“第三,”朱琳清了清嗓子,很神秘地凑上前去,然后一摆手说道,“没有了。”
“哦?”叶凉挑了挑眉毛。
“没有了。”朱琳面色如常,确认一遍。
“你神秘兮兮查了这些久,就这两个问题?”叶凉上下打量她,目光复杂,“真是个人才。”
“嗯。”朱琳毫无愧色,郑重地点点头,随即话音一转,“末世血莲有没有消息?”
“这是我该问的吧。”叶凉皱了皱眉。
“我一个人呆在藏剑山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哪里知道。”朱琳毫无愧色地横他一眼。
“不是你说要替我医治的吗?”叶凉极力压抑着破土而出的愤怒。
“那你要找到血莲,我才能医治啊。”朱琳一副理所当然。
“找到血莲,还用你医治?!”叶凉简直要暴走,这些日子她天天在里面分析各种信件,还以为是在替自己找血莲呢。
“既然你自己说不用我医治,我怎好强人所难。”朱琳双臂抱在胸前,很是嚣张。
叶凉气得只有瞪眼的份,半晌恨恨道:“你不要太过分。”
朱琳果断瞪回去,这些天她憋闷得慌,正愁没有没处发泄呢,立即站起来,大声说道:“过分的是你好不好,我刚进来你就直接拿剑冲过来,我要闪得慢点岂不会直接被你给剁了。”虽然这两者之间貌似因果关系不大,不过只是找个借口吵架而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好好练剑你没事跑来做什么!”叶凉也站起来,不甘示弱。
“脚在我自己腿上,我爱走哪走哪,你当这里是你家啊。”朱琳毫不留情地反击。
叶凉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这里就是我家。”随后,直接拿着剑转身走了,他是看出来她闲得无聊在故意找人吵架,他才不会上她的当。
☆、第一百五十九章 某凉的礼物
时间安静地流逝,她坐在那里什么都可以想,有什么都可以不想,觉得很舒服很安心。看来自己还真是不思进取的典型。可是,真的不想理那些人,争来争去烦不烦。
她轻叹一口气,随手拿出一封粉色的信,上面弥漫着淡淡花香。她抽出里面的信纸,随意地扫了两眼,不觉轻轻笑出声来。这伊儿还真是能折腾,传给自己的信还要用独一无二的信纸和信封,搞得像情书一样。不过,这样的伊儿才是真正的伊儿。
“琳姐姐,琳姐姐,在吗?”一阵清脆如铃声般好听的声音传来。
朱琳揉了揉太阳|茓,不用看也知道是叶知秋过来了,站起身来,说道:“在呢,知儿什么事?”
“明天就是重阳节了,充州城会举办掬花盛会,琳姐姐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叶知秋跳进门来,很是兴奋地说,“整天呆在房间里,我都替你闷得慌。”
朱琳不忍拂了她的兴致,笑着点点头,答道:“好啊。”
叶知秋闻言高兴起来,拍着手笑道:“那好,就算上姐姐一份了,琳姐姐一定还没有看过充州的重阳盛会吧,我保证明天一定让姐姐满意。”
朱琳只是看着她笑,这女孩子真有活力。她不禁想起和阳伊儿、莫翰三人在一起的日子,那是他们也是如此的有活力有兴致,做什么事都像打了鸡血般兴奋。只是,才不过一年多,就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如此大的变化。往事,不愿回首……
叶知秋得到了朱琳的应允。很是高兴笑着出了院子。
“知儿,你又来打扰小琳。”叶梦影在院子外面路过,看见叶知秋从里面跳出来,轻摇着头说道。
“明天是重阳盛会,琳姐姐已经答应和我们一起出去了,姐姐你也一起吧。”叶知秋眨着两只水灵灵的眼睛说道。
叶梦影不经意地往院子里看了看。柔声道:“好。”
叶知秋上前挽住叶梦影的手臂。边走边笑着说道:“那就说定了,待会我去请大哥,大家一块热热闹闹的。”
叶梦影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大哥一向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叶知秋挤挤眼。神情暧昧,“这次不一样,琳姐姐可是和我们一起。我敢肯定。大哥这次一定会答应。”
叶梦影脚下一顿,笑容有点不自然。
叶知秋浑然未觉,放开她的手臂。道:“姐姐你先回去,我去请大哥,还有好几位小姐妹。”
叶梦影点点头,叶知秋一蹦一跳地跑开了。叶梦影站住,回头看向已经走出好远的院子,神色几分怅然。那个人,永远不是她应该去想的。
“影儿。”叶啸生背着手度来。面容上有些疲惫。
“爹爹。”叶梦影转过身,看着叶啸生犹豫着正要开口。
叶啸生轻轻摆手制止。叹道:“影儿,这件事情你不要再Сhā手。事情结束后,你大哥一定不会再呆在山庄,以后山庄的事情就要靠你了。”
叶梦影贝齿紧咬下唇,半晌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叶啸生稍抬头,看向不知名的远方,神色间些许迷茫,“没有。”他真的是老了啊。
叶梦影只觉眼中一酸,忙低下头说道:“我知道了,爹爹。”便转过身,径直走开。
叶啸生望着远方,似有所见似无所见,凉儿,爹爹马上就要下去陪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原谅爹爹呢。一切都结束吧,我也累了。
叶知秋兴奋异常,招着手喊道:“琳姐姐,这边这边,快来看啊。”
朱琳点点头,和叶梦影两人加快脚步走过去,叶凉跟在她们身后,面无表情。
叶知秋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大理石铺就的地面,白玉台阶一圈圈呈螺旋状上升,一盆盆盛开的掬花在台阶上赫然而立,纯白、粉白、粉色、粉红、淡黄、大红、黑紫等,五颜六色;单瓣、复瓣、扁球、球形、外翻、龙爪、毛刺、松针等,奇妙多姿,将整个广场点缀呈怒放掬花的海洋。
叶知秋献宝似的,笑道:“好看吧,我就知道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今年的掬花广场更盛往年呢。”
朱琳也颇觉震撼,除了广场中间,在外围也有一层层各种各样的掬花排列争奇斗艳,绚丽多姿。千千万万朵盛开的掬花散发着迷人的清香,整个空气都弥漫着浓浓的花香,仿佛置身于花的天堂。
叶梦影拉着她正要往前方更近处观看,朱琳不经意间看向不远处一个摆摊商贩处,愣了愣,片刻回过神来,垂眸敛去所有心思,任由叶梦影拉着在一丛丛掬花前停住,细细观赏品味。
叶知秋和几位小姐妹到处跑着跳着,兴奋地到处指指点点,在周围的一个个摊位前停住,笑着闹着挑选择自己喜欢的小东西。
“知秋姐,你看!”突然一个小姐妹停住,拉住叶知秋满脸神秘地指过去。
“嘘!”叶知秋竖起食指向大家使了使眼色。
周围的小姐妹会意,都装作没看见,停在面前的摊子上装模作样地挑挑选选,余光却全瞥向不远处的一幕。
朱琳和叶梦影在一盆掬花前停住,此花粉白色,略有浅淡黄绿色。针细管瓣和管匙瓣。外围管瓣极长,下垂或长飘,先端有极小匙钩、大匙钩及钩状,巨大轮花,花径46-50厘米, 极是漂亮优雅。
“小琳,你看是‘十丈珠帘’呢。”叶梦影指着那花,惊喜地说。
朱琳微微一笑,正要开口,转眼看见叶凉站在身边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站直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叶凉神色有些不自然,紧紧抿了抿红唇,将手中的东西往朱琳手中一塞,“送你。”然后径直转身走向一边。
朱琳低头看去,只见是一支青玉簪,式样和之前当掉的那支几乎相同,正是她刚才一瞥之间见到的那支。霎时间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愣愣直直地只是盯着那簪子看。
“琳姐姐,大哥送的什么,快让我们看看。”叶知秋和那群小姐妹吵嚷嚷笑着跑过来。看见朱琳盯着簪子发呆,挤着眼努着小嘴笑道,“大哥的眼光还可以嘛,琳姐姐和这簪子真的很配呢。琳姐姐,我这是第一次见大哥送女子礼物呢。”
朱琳抬起头,不自觉向叶凉看去,只见他略有些僵硬地站在不远处,面上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
“大哥,你应该亲手给琳姐姐带上嘛。”叶知秋在一旁起哄,“大哥,要亲手带上才有诚意。”
她的小姐妹们也跟着笑道:“叶大哥,亲手戴上!给琳姐姐戴上,快!”
朱琳这时才有点回过神来,心中密密麻麻地痛起来,眼中一酸握着簪子转身便要走开。
“朱朱。”叶凉三步并作两步,突然伸手紧紧拉住她。
朱琳愣住,呆呆地回头看他。
叶凉从她手中拿出青玉簪,很是认真地将簪子Сhā入她的发髻。
“好,大哥好样的!”叶知秋和小姐妹笑得很是灿烂,拍着手嚷道。
朱琳只是愣愣地眼睛睁得大大看着叶凉,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心上密密麻麻的疼痛更甚。
“朱朱。”叶凉将她拉近身边,低声喊道。
突然朱琳感到脚下一空,还未等她和周围人反应过来,叶凉已将她拦腰抱起,然后大步穿过不息的人流,向远处走去。
“大、大哥……”叶知秋惊讶地张大了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感慨道,“大哥好威猛,这进展也太快了吧。”随后记起什么,拍了拍脑袋,说道,“我后面的精心策划岂不是全白费了。”
叶梦影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明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伤痛,嘴角轻挑,扯出一抹苦笑,也许这样更好,不是吗?
☆、第一百六十章 腹黑叶凉
暮色沉沉,渐渐笼罩整个天地,将所有的喧哗和安静都包容其间。叶凉抱着她大步走着,到后来干脆直接用轻功飞跃,直到远处的嘈杂声渐行渐远,才将她轻轻放下。
“朱朱。”叶凉局促地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朱琳稍稍别过头,伸手抚上发髻上的青玉簪,想要把它抽出来“可是,我不能……”
“不要。”叶凉急忙说道,他将她的手握住慢慢拿下来,在手心中攥得紧紧。
朱琳脸色一红,抽了抽,手却是纹丝不动,不觉面上几分尴尬。
叶凉将她拉近些,直直地看进她的双眸中,轻声说道:“别拿下来,好吗?”
朱琳大睁着眼睛,不知道作何回答。
叶凉不自禁爱怜地抚上她的脸颊,看着她呆愣的模样,清眸闪烁,叹道:“忘了他,忘了他们好不好?我会陪着你,会一直陪着你。那些权势名利我们全都不要,阴谋争斗我们再也不要参与。朱朱,我喜欢你,和我一起得到幸福吧。”
朱琳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消化他的言语。她看着他,突然轻轻摇摇头,后退了一步,低声说道:“对不起,我忘不了他。”
叶凉将她的手攥的更紧,都要弄疼她了,眸中光芒丝毫没有暗淡,缓缓开口无比坚定地说:“没关系,我可以等,试着接受我,试一下好不好?”
朱琳依旧是呆呆地看着她,心中那种针刺般的疼痛布满整个心脏,然后迅速地向全身传去。她咬了咬唇,脸色有些苍白,望着他清澈通透微微泛着碧蓝色光芒的眼眸。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点点头。
叶凉干净的眸中瞬间星光璀璨,似乎将整个天地都照亮,映衬得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得失色三分。他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揽住她的腰,轻轻低下头去。小心地覆上那柔软的红唇。爱怜地辗转舔舐,很是青涩,几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轻轻闭上眼,眼角划过一滴清泪。落在地面上,缓缓氤氲开。唇上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味道,不是炙热。而是微微泛着凉意,不是熟练的吮吸轻咬,而是青涩的轻压舔舐。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那个人的影像在眼前渐渐模糊,翰,我们,我们回不去了……
他拥着她,轻柔地呵护着,清冷的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好长。就这样站着,拥着。相互温暖着彼此,似乎要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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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叶凉前脚刚迈进厅子。叶知秋“嗖”地跳起来,大声喊道,把饭桌上的人吓了一跳。叶知秋赶紧冲着大家叶啸生笑笑,算是为自己的失礼抱歉,不过马上又调皮的眨眨眼睛。
“大哥,琳姐姐怎么……”叶知秋的话还未说完,便张大了嘴,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话也卡在喉咙中。
“小心。”叶凉转过头,温柔一笑。
厅子里的人瞬间石化,原来他们高傲淡漠的少庄主也可以会笑,也可以笑得如此温柔关切,真是比晴天霹雳还要惊人。
朱琳稍稍整理心情,极力保持淡定走进门来,叶凉温柔一笑也将她晃得眼花。
叶凉轻轻拉着她的手,在一旁餐桌旁坐下。朱琳看了看叶凉,又看了看被他拉着的手,眨眨眼睛示意可以放下了。叶凉不作声也不松手,看着她又是宠溺一笑。朱琳觉得眼前光芒璀璨,差点回不过神,二话不说马上低头。以前从来没发现叶凉可以笑得这样好看,这样让人沉迷。看来她的眼神太有问题了。
叶知秋坐在叶凉对面,重重地点点头,然后竖了竖大拇指。她现在对大哥的佩服之情犹如滚滚江水滔滔不绝。亏她还给他预备了N条追女孩子的计划,现在看来实在是太低估大哥的勇气和实力了。
叶啸生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好一会咳嗽一声说道:“吃饭吧。”
叶知秋挪着板凳,做到朱琳旁边,笑嘻嘻地说道:“果然是只有大哥才能请得动琳姐姐。”
朱琳面上一红,不答话。叶凉转过头,静静地扫了叶知秋一眼,叶知秋浑身一冷,一个激灵做得笔直。大哥怎么还是以前的大哥,难道刚才出现了错觉?
叶知秋偷偷望了叶凉一眼,忙夹菜放在朱琳碗中,笑道:“嫂子多吃点。”
朱琳一滞,脸更红了,这话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但她只是纠结了一刹那,因为叶凉随即接过话,说道,“确实应该多吃点,太瘦了。”面上一片坦然,毫无任何不适,这“嫂子”承得理所当然。
朱琳马上从纠结变成气结,那个腹黑的叶凉又回来了,处处占她便宜,偏过头狠狠瞪他一眼。只是她的表情才刚摆出来,叶凉冲着她柔柔一笑,眸中温情都要化成水滴出来。她的态度立刻软了下去,乖乖低头吃饭。悲催啊,被吃的死死的。
叶啸生看着他们在下面挤眉弄眼,郁闷非常,难道儿子娶媳妇完全可以忽略这个当爹的意见么?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把他们拉扯大容易么?
再看叶知秋看着叶凉的眼神都要变成星星状,看来自己不是太低估大哥的实力了,而是太太太低估他的实力了,以后谁要再说大哥不懂得女孩子的心,她非得打得他满地找牙,竟然敢如此混淆视听,导致自己大大失算,白费了这许多功夫。
朱琳对于周围一切莫名眼光置之不理,专心吃饭,一切感觉都集中在食物上,她才不要管这许多麻烦事,一切扔给叶凉去处理。
叶凉照顾有加,帮忙夹着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填鸭式”喂食。
当醋溜木须也被放在碗里时,朱琳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叶凉,他好像对自己的口味不是一般的熟悉。叶凉似乎知晓她心中的疑问,只是颔首微笑,满眼爱怜地瞧着她。朱琳被看得不自在,忙夹起附近的一道虾仁放在他碗中,然后低头不敢再看一眼。
叶知秋见状,想笑但转眼看见大哥眼角瞥过来的寒光,马上死死憋住。这就是赤祼祼的区别对待啊。
叶梦影抬头正瞧见这一幕,蹙了蹙眉,思虑重重地看向叶啸生,而叶啸生面上划过一丝无奈,随后安慰似的冲她点点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终究要有面对的那一天。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叶,知,秋!
在藏剑山庄的日子依旧是平静如水,只是里面掺了些甜蜜的成分,味道便和以前截然不同。这样也许是个不错的开始,这样也许真的可以忘掉过去,无论快乐还是痛苦,一切记忆终抵不过时间的流逝,她如是想。
坐在草地上,托腮看叶凉将青剑舞得翩飞,出神入化。他天生是个练武奇才,即使是用左手,经过这一段时日的刻苦训练,已经隐约可见以往的神姿。只是朱琳看到他微微僵硬的右手,仍然忍不住心疼,如果不是她任性,他又何须如此辛苦。
叶凉习完部分剑法,有婢女捧着盛放毛巾的托盘走近前来。他却如未见,一路走到朱琳眼前站定,将她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闪开。”朱琳没好气地摆摆手,他练剑就好了,还非得每次把自己拖出来,但最令人恼火的是接下来的事情。
“朱朱。”叶凉低低喊道,竟有些委屈撒娇的味道。
恶寒!朱琳“噌”地一下站起,抖了抖肩膀,不悦地瞪向他。
叶凉的视线从她转向婢女手上的毛巾,然后再转回来,睁着清澈透亮的眼睛,满脸期待。
朱琳权当看不见,两只眼睛四处乱转,就是不往他想要的方向看。这次一定不能心软,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得逞。她朱琳在心中给自己打着气。
叶凉见她不上钩,嘴角微勾,这样就想打发掉他,那他的小白兔想得太简单了。正在她不经意间视线对上的那刻,叶凉温润一笑,如空谷幽兰。柔柔开口:“朱朱。”
朱琳瞬间被晃花眼,愣愣地看着他,然后犹如被蛊惑一般顺着他的眼光看向托盘上的毛巾,拿起,轻点脚尖正要帮他拭去额上的汗水之时,眸中突然清明。觉察到自己又成功被美色诱惑。不觉郁闷,便要甩手走开。
叶凉才不会白白错失这好机会,径直握上她执毛巾的手,朱琳无法挣开。眼睁睁地看着他拿着自己的手,一下一下地拭去汗水,真是又羞又恼。脸红得像熟透的大虾。
“朱朱。”叶凉握着她的手将毛巾放在托盘上,顺势一带,将她圈在怀中。朱琳更加无措。竭力挣扎要离开。叶凉却吃吃一笑,紧紧抱住她,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让我抱一会,可好?”
朱琳一怔,心中不觉密密麻麻地痛起来,轻轻点点头。
“朱朱。”叶凉拥得更紧一分,开心地笑道。“这样,真好!”
陪叶凉练完剑回到房间,朱琳轻轻关上门,在圈椅上坐下,右手搭上左手腕的脉搏处,闭目凝神认真感知,然后两只手对调,左手号右手的脉。良久,她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还是一无所获,从脉搏上看,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可是近来越来越频繁的心痛是怎么回事?特别是和叶凉在一起时。她揉了揉太阳|茓,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扑棱棱”,有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在窗棂外,转动着通红灵动的小眼睛侧着头打量房间内的人,时不时用尖利的喙在窗棂上轻啄两下,很是可爱。
朱琳打开窗户,微笑着欢迎小白鸽子的到来。小鸽子倒也不客气,朱琳刚打开窗它便扑棱棱地飞进来,落在书桌上不再看朱琳,而是左瞧瞧右瞧瞧,仔细打量着房间内的事物,活脱脱一个看到新奇东西的小孩子。
她也不心急,跟在鸽子后面努着嘴观察它准备做什么。鸽子看了一圈,“咕咕”叫了两声,似乎有些不满意。朱琳心下好笑,难不成这鸽子是来她房间视察?小鸽子转着小眼睛,再次看向朱琳,一副正经沉思的模样。
突然一声急促高昂的琴声,这鸽子红红的眼睛里瞬间爆出狠戾的光芒。朱琳心中一惊,身子迅速后撤,不其然撞上身后的桌沿,“噗通”一声。这鸽子却像是早有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过去猛地啄进她的手臂,然后头一昂快速从窗户处飞上天空消失不见。
“朱朱。”叶凉听到这边的响动,迅疾推门进来。看见朱琳盯着手臂处发呆,那里正一点一点地渗出鲜血,慢慢汇聚变成血珠,滴在地面上。叶凉忙冲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朱琳抬头看向他,有点难为情地扁扁嘴:“被一只鸽子啄伤了。”
叶凉拿出一瓶膏药,走到她身边,小心地清理了伤口,然后涂上伤药。“真笨。”最后吐出两字总结。
朱琳翻了翻眼,却没有说话。自己还真是笨,竟然被鸽子啄伤,说出去真是丢人呢。鸽子平时不都挺温顺的嘛,没想到今天这只看起来很可爱,谁知却是只脾气狂暴的鸽子,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惹到它了。
突然她眸色一紧眼前一亮,琴声!这只鸽子攻击前,那声琴音。她的神色渐渐凝重,只是难不成会有人利用鸽子来袭击她?这也太不靠谱了吧,还是有其他意思呢。
叶凉捕捉到她神情的变化,说道:“有问题?”
朱琳没想出所以然,于是摇摇头,叹道:“这年头连只鸽子都能欺负人了。”
叶凉冷哼一声,鄙夷的意思很是明显。是你自己笨好不好,现在到来怪鸽子强悍。
朱琳准确体会出叶凉未说出的话,冷下脸,“你也欺负我。”
叶凉挑了挑眉,神情暧昧地轻笑道:“我怎么欺负你了,朱朱说说看。”
“哼。”朱琳转过脸,索性不理他,想骗她上当,门都没有。
叶凉嘴角轻扯,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准备安抚某女此刻不忿的内心。然而手掌与肌肤相触的刹那,犹如炙热的火焰点燃,灼烧得手掌和肌肤一阵轻微的战栗。
叶凉心下一动,缓缓俯身轻柔地在她嘴角印上一吻,然后辗转压在那柔软的红唇上,手掌下滑将她拥在怀中,一点点品尝着她的味道,试探着深入,小心地呵护,等着两人渐渐放松,彼此接受彼此温暖。房间的温度在快速地上升,呼吸开始变混乱,得到她轻微的回应,他拥得更紧,内心深处突然生出一种渴望,想要彼此贴的近一些,更近一些,索取得多一些,再多一些……
“琳姐……”叶知秋的话卡在喉咙中,脸上腾地烧起来,一只脚定格在门槛上方。一秒钟后,她火速反应过来,捂上眼睛,“我什么都没看到。”说完,拔腿就跑片刻不敢耽搁。她可不想被大哥的怒火当场烧死。
转念一想,其实也不能怪自己,她的脚步声大哥难道听不到吗?一定是太投入,太投入了。想及此,叶知秋背上不禁生出一层冷汗,这几天绝对不能出现在大哥的视线范围内。
朱琳急忙推开他,羞红了脸站在一边。叶凉看向窗外迅疾消失的残影,眼底一片白霜,叶,知,秋!
朱琳瞥见叶凉难得形于色的怒气,不禁莞尔,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齐恕今天送来书信说末世血莲有些眉目,现在已查明的确还有血莲存留于世。不知道你那边查得如何?”
叶凉低哼一声,闷闷地答道:“还没有结果。”
朱琳轻笑,叶凉此时的样子像极了吃不到糖的小孩子,正要再次开口,突然心上密密麻麻地疼痛感刹那间传遍全身,眼前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身子软软地倒下去。失去意识前的那刻,似乎听到叶凉惊慌的叫喊声。
宁静覆盖,一切归于死寂。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朱朱!”叶凉大惊失色,急忙揽住她下滑的身体。转眼间看见她手臂上被鸽子啄出的小小伤口处,快速氤氲开大片的血红,殷红的鲜血滴滴落下,映满他的视线。
“不——”他心下是从未有过的惊惶,怎么会这样?腾出一只手急忙拿出药膏,几乎将全瓶都敷在伤口处,却仍未见丝毫好转。鲜血如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涌出,不一会便将衣袖侵染。
该死!叶凉暗骂一声,快速地在朱琳胳臂处点了两下,这才稍稍止住血。他将她一把抱起运起轻功,冲出院子。
小白鸽子一路前行,直冲进一家农舍,“哗啦啦”,它的爪子和利喙将纸糊的窗户抓出一个洞来。一向清澈明亮的小眼睛中此刻正满是慌张与混乱,它无力地挥舞了两下翅膀,“噗通”一声栽在房间的桌子上,但马上摆正身体,抬起小脑袋怯怯地看向面前的主人,希望她不要为它刚才的愚蠢行为感到不悦。
林雨风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清风吹拂,院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天空高朗,白云淡淡,一眼望去神清气爽。她将小鸽子放在手掌中,轻轻抚了抚它的毛羽,稍稍安慰它慌乱的心情。
小鸽子眼中的惊慌更甚,最后慢慢变成了极度的恐惧。主人从来没有这样温柔地对待过它,这样的亲密动作让它很忐忑,很害怕,一定是刚才自己的做错了什么,才惹得主人如此反常,如此不开心。它的小身子微微颤抖,却是一动不敢动,整个身子不自然地畏缩着。
它突然很想念小主人,想念那些和小主人在一起很开心很自在的日子。小主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小鸽子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思念和哀伤,小主人说过不会丢下自己的,她要它等她,它一定会等到她,可是小主人知道它在哪里等她吗?
它现在已经是最优秀的信鸽了,不再是以前一无是处的模样。小主人若是见到如此聪明的它,一定会很高兴吧。她一向最疼它,最喜欢它。可是小主人,你究竟在哪呢?我今天袭击了一个很温和很善良的女孩子,你若是知道一定会生我的气吧,但这是主人的命令,我不敢违抗。
林雨风缓缓托起小鸽子的利喙,嘴角的笑意更深,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嘲讽。真是愚蠢的人,不过这样倒是省了自己不少力气,计划进行如此顺利,倒减了不少挑战性。她似是觉察到小鸽子低落的情绪,将它放在桌子上。
小鸽子获得了自由,不待林雨风命令,立刻展起翅膀扑棱棱飞了出去。跟这位主人在一起,它总是有莫名的惧意。
林雨风走出房门,站在院中与广袤的晴空相对。看来她应该去见见那位好弟弟了。隔着白绫,轻轻抚上眼眸,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冷,冷如冰霜。愚蠢的人类,可笑的感情!
她对那人的反应突然有些期待,得到之后再彻底失去,被抛弃,被背叛,被伤害得体无完肤,失望渐至于绝望,痛苦与仇恨如同跗骨之蛆,在体内蔓延,她是会重生,还是会毁灭呢?可是,重生不也是一种毁灭吗?可见……
只有覆灭才是永恒的,只有黑暗才是绝对的。
………………………………………………藏剑山庄…………………………………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毫无关系。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板上,显出斑驳的形状,窗外有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却衬得这一隅空间更为宁静。
淡淡的眉,轻闭的眼眸,小巧的鼻子,清丽的面容,柔软的红唇,与这一室宁静共同沉寂,似乎要融进这宁静中,再也不会醒来。他一点点抚过每一寸容颜,仿佛要将她刻进心底,今生今世都不会湮灭。
“大哥,你去歇会吧,我来照顾小琳。”叶梦影走进房间,咬着唇轻声说道。
“你知道,你和爹爹从一开始就知道。”叶凉转过头,盯着叶梦影,眼底冰冷如雪。
叶梦影紧抿了唇,默不作声。
“我要见她。”叶凉一字一顿地说,双拳紧握,清亮的眸子渐渐绽放出如蔚蓝天空一般的光芒,如此璀璨,让人不敢直视。
“大哥,你……”叶梦影余光不经意间瞥向门边,口中的话停住了。
叶啸生缓步走来,面容上是明显的疲惫之态,仿佛苍老了许多。“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无能,不能好好保护你们。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你。”
叶凉定定地看着叶啸生,缓缓开口,几乎将每一个字都要咬碎:“那你就选择牺牲她?”
叶啸生稍稍别过眼,低声说:“殿下答应过不会伤她性命。”
“不伤性命?”叶凉冷笑,“她分明是想她生不如死。”
“大哥,她不会有事,一定会有办法的。”叶梦影秀眸中莹莹一片,一定会有办法的,她喃喃自语,似在安慰叶凉,更像是安慰自己。可是,真的有办法吗?
叶凉不再看两人,俯下身耳语道:“等我回来,我会给你拿到解药,无论付出任何代价。”说完,温柔地在她嘴角落下一吻,不等两人反应过来,跃出房间。
叶啸生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都没喊出来。他早知道会如此,他们如何斗得过那个魔鬼,她留他们到现在恐怕等的就是这一天。
☆、
夜色如墨,冷风如刀,静寂如阴森鬼域笼罩其间,稍稍靠近便似无法承受它的威压,心脏在一瞬间紧缩。
房间内只有一豆火光,周围的事物在这昏黄明灭不定的火光中若隐若现,只有那一袭白衣,在昏暗中如此明显,如此刺眼,突兀如剑,横Сhā在喉咙之间,让人无法喘息,不得超脱。冷风吹来,窗户纸发出呜咽声,犹如垂死挣扎,犹如半夜鬼哭。
这白静静地坐着,火光中冰冷绝杀的面容上多了一丝温和,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她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杯,缓缓放下,在杯子完全落在桌子上的那一瞬,房间内突然多了一股凌厉无比的杀气,冷入骨髓,让人不自觉战栗。但这战栗的人中绝不会不包括她。
“叮叮叮”,金属相击声在房间内响起,剑与剑擦出阵阵青亮的火花,昏黄的烛光更加摇曳,似乎下一秒便要化作一缕青烟逝去,生死相搏互不相让。
“然儿越来越不可爱了。”林雨风优雅地抿了一口清茶,淡淡的口吻。
“叮叮”,又两下响亮的撞击,然后是沉重的喘气声。
叶凉抽剑回身,冷冷地看着两人,握剑的左手微微颤抖。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伤不到她一分一毫。
李宇见叶凉身上的杀气渐渐消退,也退至林雨风一侧,将剑放回鞘中。面上虽没表现什么,心中却是好一阵惊讶,没想到他右手废掉后,这么短的时间内左手用剑竟能如此纯熟。如果刚才自己有一点轻敌之心,也许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解药拿来。”叶凉盯着林雨风,冷然道。
“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解药自然会给你。”林雨风也毫不罗嗦,直切主题。
“说。”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温度。
林雨风没有回答,隔着白绫凝视远方,神情渐渐变得悠远。她轻轻抚上眼眸处,白绫下是他们看不懂的表情。
“好,我答应。”叶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不就是一双眼睛吗。他可以给。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出事。
“不,”林雨风轻轻摇头,悠然说道,“是她的。”
叶凉目光如剑般凌厉。“为什么?”
“只能是她。”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没有选择。”
叶凉周身寒气森冷,清眸中碧蓝色光芒流转。杀气无法抑制地渗出。他从来没想过要杀她,即使后来恢复记忆知道是她害死的父妃,甚至还处心积虑地要除掉自己。因为皇室本来就是尔虞我诈你死我亡的地方。况且父妃当初也的确试图将她置于死地。可是,她怎么能几次三番来算计朱朱呢,这一刻他真想杀了她。
“这件事情需要你亲自去做,然儿还是省点力气吧。”林雨风嘲讽地冷笑道。
“为什么是情蛊?”叶凉没有看她,缓缓问道。
“以情为引,以血为导,甘心情愿奉上所有。这是施法的前提。”林雨风难得有耐心地解释。“本来以为还要费些时日,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对你动心。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呢。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真是愚蠢的女人。”
叶凉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他静静地看向藏剑山庄的方向,目光一点点温柔下来,很认真地说:“朱朱是最善良最温柔最让人怜惜的女子,也是我此生最爱的女子。她的聪慧坚强不是你们这些无情无心自私自利之人能懂的。”
林雨风的笑容渐渐冷下来,不屑地说:“真是浪漫!可惜注定没有好结果。”
叶凉凝视着漆黑的夜,目光一点一点坚定:“我有一个条件。”
林雨风颇有兴趣地对着他,跟她谈条件么?呵。
他抬起有些不自然的右手,轻触双眸,温润的声音是如水般的温柔,“把我的,给她。”
“好。”还未等林雨风回答,一道响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林雨风几不可察地面上一沉,随后恢复正常。来人精神矍铄,面容清癯,正是榆国国师通玄。
“同一个人只能接受两次施法,少庄主可想好了。”通玄状似无意地提醒道。那次为了帮助叶凉恢复神智,他已经对他施过一次法,如果把这次机会消耗掉的话,以后叶凉再发生什么意外,即使有他在也束手无策。
叶凉神色不变,点了点头,道:“好。”
通玄微笑着捋了捋胡须,说道:“五日后,藏剑山庄见。至于她身上的情蛊,施法成功后也会随之而解。”
“她也是大夫,怎么会对情蛊完全没有察觉?”叶凉脸色微变,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阳曲书院她只待了半年多时间,其间孙夫子没有教授过有关蛊毒的知识。而在榆国,她的医术是由郑太医所授,郑太医知道自己什么应该教什么不应该教。”
“阳曲书院?”叶凉瞳孔紧缩,“你还知道什么?”
“我对她在这个世界的事情,了如指掌。”林雨风几分悠闲,尽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自信。
叶凉没有注意到她话中的异常,但是他现在明白了一点,即林雨风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和朱琳。算计他原因很清楚,而算计朱琳看来为得就是那个目的。
叶凉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外,在门槛边站住,沉声说道:“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无论怎样,都需要谢你一次!”
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谢谢你让我遇见她,谢谢你让我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早该察觉到的,他与她的相遇,每一次都不是偶然,无论是在阳曲书院,出阳城那次,还是后来的坎坛相见。他们的相遇,他们的缘分都是被人一手策划出来的,但这不重要,因为他对她的喜欢,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他人所能决定的,他对她是真心的,他相信她亦如是。
“国师大人,别来无恙啊。”林雨风站起身来,语气中的冷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很好,谢公主殿下关心。”通玄拱拱手,算是回礼。
林雨风冷哼一声,走出门去,李宇紧随其后。
通玄看着林雨风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眸中神色不定,对于这个人,他究竟是做对还是做错了呢?刚才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她太过自信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黄雀后面又焉知没有觊觎之人。
她洞察人性,对人心了如指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未达目的决不罢休。亲手斩断所有情感的束缚,看似无懈可击,但她的优势,也许正在变成致命的弱点。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她如是,他如是,他们亦如是。
命运之轮缓缓转动,事情最终还是往特定的轨道上运行了,而那些胆敢阻挡命运的人,终将被命运碾碎。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那个时机的到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她连棋子都不如
一轮火红的太阳,从天际缓缓升起,光明笼罩整个大地,万物从沉睡中渐渐苏醒,这个世界的轮廓愈来愈清晰,最后终于连一草一木的纹理都展现在世人面前。
可惜的是,太阳给予的光芒,所能照亮的只有表面,永远无法将内心呈现,即使是草木的内里。
长长的睫毛轻轻闪动,犹如蝶翼,脸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红晕,丹唇紧抿,竟是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水,水。”她下意识地喊着,声音很轻,轻得让人几乎听不到。可是叶凉却在她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便瞬间清醒过来,急忙去倒水,但却不小心撞到一边的桌子,“哐当”这个房间内的寂静被彻底打破。叶凉大窘,果然是关心则乱啊。
朱琳也在这响声中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转过头叶凉的面容在眼前逐渐清晰,她低低地喊道:“叶凉?”
叶凉一怔,倒水的手不禁一抖,直接洒在了衣袖上。他窘迫地不行,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出糗过。愣愣地站在那里,回头也不是,不回头也不是。幸亏这时,叶梦影推门进来,叶凉将水壶和茶杯一股脑塞给她,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急忙走掉。
叶梦影看这情况瞬间明白了大概,倒了水小心地扶着朱琳喝了一些。
“梦影,我怎么了?”朱琳靠在床头上,虚弱地问。她现在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犹如被抽空了一般。
“那鸽子嘴上有毒,你昏迷了,不过现在毒已经解了,好好调养两日就可以。”叶梦影笑着解释道。这个是叶凉给大家提前普及好的版本。
朱琳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不觉苦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竟然被一只鸽子阴了,说出去真是损名声。
“琳姐姐,你醒了。”清脆如黄莺般好听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不用看就知道是叶知秋跑过来了,“那鸽子已经被我抓到给炖了,看它还敢再欺负琳姐姐!”叶知秋叉着杨柳细腰。颇有些得意地说。
炖了?朱琳看着这位活泼调皮的二小姐。心里开始为这只鸽子觉得不值。不过,她的运气也太背了吧,鸽子嘴上竟然是有毒的,她还为此昏迷了。也许这事放在以前她是不会完全相信的。但是鉴于她经历过无数次点背的事情,也就相信了,也就释然了。
“小琳一定饿了吧。知儿。去端些粥来。”叶梦影笑着说道。
叶知秋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跳着出去了。
朱琳的眼光下意识地向周围望去。刚才她明明看见叶凉的身影,怎么一转眼他就不见了呢。转瞬意识到自己怎么一醒来就想起他,不觉脸上有些发热。
“爹爹那边有点事,大哥赶去帮忙。”叶梦影似是看透朱琳的心思,解释道。
朱琳的脸“唰”地一下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自己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叶梦影也意识到不妥之处,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朱琳有些发怔,朱琳更觉不好意思。气氛竟然呈现出几分诡异的尴尬。最后还是叶知秋端着粥进来打破了这不自然。《小说下载|WRsHu。CoM》
喝了一些粥,感觉腹中温暖充实不少。听着叶知秋神采飞扬地讲述她昏迷后的经过,朱琳这才意识到她竟然已经昏迷三天。那只鸽子嘴上到底是什么毒,这么厉害。不过她现在管不上这些,因为极度疲惫没多久便又沉沉睡去。
叶知秋和叶梦影也先后小心地退了出去,尽量不打扰到她休息。叶梦影正要把门带上,回头却看见叶凉不知何时已站在站在旁边。
“睡着了?”叶凉轻声问道。
叶梦影点点头。
叶凉轻轻推门进去,径直走到床边蹲下,轻轻触碰她的指尖,深情凝视她宁静的睡颜,用似水般温柔的目光一点点描绘,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叶梦影咬了咬唇,看了一眼叶凉和朱琳,转身走出了院子。她不知道大哥和林雨风究竟谈了什么,只是心下隐隐有几分不安。大哥一定答应了林雨风什么条件,不然林雨风绝不会轻易罢手。
自从这件事情之后,她明显感觉到大哥对她和爹爹的疏离与防备。爹爹为了他牺牲掉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她看得出来大哥对此很是内疚,竭力想弥补爹爹,他可以选择不闻不问,将所有的疑惑埋在心里,无条件相信他们,但是绝不会放任他们牺牲掉朱琳。大哥,动了心,而那个人是没有心没有感情的,这样的对决注定是一败涂地吗?
可是他不知道那个人有多么的可怕,他们也想逃脱,可是每一次的试图反抗都会被看破,每一次挣扎的希望都会被轻易打破。她似乎能看透他们内心所想,在她面前,一切都是毫无遮掩的呈现。
她甚至没有告诉爹爹她哑了十年的真相。其实,她早就知道现在的大哥并不是以前的大哥,她看到真正的大哥被那人下令一刀斩下头颅,身首异处,鲜血汩汩流了满地,而爹爹,一向在她心目中犹如神祗一般的爹爹,却只能跪下来,向着那个小魔鬼叩首说“谢殿下成全”。
那小魔鬼要走出来了,她想跑想要躲开,但双腿酸软无力,她犹如被钉在那个地方一动不动,等着那恶魔一点点走近,挥手间将一颗毒药喂下,自此她再也不能言语。而那人也成了她此生的噩梦,只要靠近只要想起,她就不禁瑟瑟发抖。
她一次次地对自己说要坚强起来,要驱散这个梦魇,要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她试着跟这个魔鬼打交道,用自己仅有的力量来分担爹爹肩上的压力。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所有的努力多么可笑,多么微不足道。一切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她渺小地连棋子都不如。
如果大哥和小琳知道情蛊是她亲手下的,估计她这辈子都不能奢求他们原谅。将情蛊掺在十香软骨散的解药里,解毒的同时下毒,任谁也是无法防范。若想发挥情蛊的最大功效,最重要的是服毒之人甘心情愿。这一点那人终于借她和大哥之手办到了,因为她的私心,因为她一时所受的蛊惑。
她失败了,彻彻底底地失败了。突然好想大笑,笑自己徒劳的挣扎,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笑她亲手毁灭了自己所最珍惜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那些生命中的过客
朱琳在床上躺了两天,身体里才稍微有些力气。她私下里号脉,脉象看起来稀松平常,但却隐隐透着几分怪异,似乎那里有些不妥。自己的医术真是个渣渣,连自身的毛病都看不好,亏她还先后跟着唐墨、阳曲书院的孙夫子以及榆国太医院之首的郑太医学过,现在看来连皮毛都没学到。
突然想起齐宛然,她好像习得不错的医术,但却就那样陨落了。自己之前也没见对医学多么感兴趣,然而自从在齐宛然身上活过来之后,她似乎就对医学很感兴趣。以前还以为是自己的兴趣爱好前世未得到充分开发呢,现在看来应该是齐宛然这个身体对自己有了影响。
她想着此事,不禁眉头一点点蹙起来,将手伸进最贴身的衣物处,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果然,找到了那个月牙形小巧的白玉佩。这个玉佩还是白俞清逃嫁的时候,方固扔给自己的。看起来应该是陈王送给陈王妃的信物,不然齐宛然就不会专门还给他,不然这玉佩就不会出现在准备嫁过来的白俞清身上。
自己当时小心藏好它,是因为摸着手感不错,认为定是件值钱的东西,所以要好好保存将来换钱用。没想到竟会一直把它带到现在,而更重要的是她好像浑然不觉,就像这玉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以致和叶凉真的缺钱的,没有想到这块玉,倒是把莫翰送的青玉簪拿去当了。
想来这玉佩定是齐宛然一直贴身放着,所以这具身体才会如此接纳它。齐宛然,朱琳不觉叹一口气,这个痴心的女子,竟然傻到心甘情愿喝下毒酒。如不是爱惨了韩业又怎会如此?想起当初,自己对韩业接近的不排斥,应该有一部分是齐宛然这身体的原因。
突然想起只是齐宛然和令狐燕口中的血誓,原来当初莫名其妙的代嫁,原本以为是缘分,现在想想多么的可笑。他对她的关心。对她的宠溺。对她的好,原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快点爱上他解开血誓。
朱琳缓缓抚上唇角,那一吻……他费尽心机谋划,不料自己也不是解誓之人。真是嘲讽。所以后来才会毫不犹豫地让她离开阳城,说什么为了保护她,不过是谎言。可笑她还拼了命为他取解药。一切都在渐渐明了。那时藏剑山庄遇到唐墨。想来也是唐墨去取六叶律,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自己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
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他会成为一个好帝王。有着帝王的谋略筹算,有着帝王的心肠手段。
韩业,韩业……再次想起他,竟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他们今生恐怕都不会再有交集,他有他的霸业,她有她的生活,他们终究会变成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那些生死与共的经历。懵懂的情思,患难的情谊。终将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再寻不见。
只是,如果,如果当初没有离开榆国,没有离开莫翰,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莫翰,翰,自己还在对他抱有一丝幻想吗?真是贱至无可救药。她摇摇头,他们之间也结束了。
幸好,她还有叶凉,叶凉……
让她再相信一次,相信他会是她的王子,相信他是她的幸福,是她风雨后的彩虹。
两人一起不思进取吧,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温馨,不是也很好很让人留恋吗?
以前的种种都忘记吧!忘记吧!
是什么呢?齐宛然所说的是她又不是她什么意思呢?难不成跟自己有关?
想及此,朱琳不禁挑起一抹苦笑,如果真的和自己有关,在巴阆山谷之时他又怎会迟迟不来。伊儿说得对,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他会成为一个好帝王,有着帝王的谋略筹算,有着帝王的心肠手段。
韩业,韩业……再次想起他,竟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他们今生恐怕都不会再有交集,他有他的霸业,她有她的生活,他们终究会变成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那些生死与共的经历,懵懂的情思,患难的情谊,终将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再寻不见。
朱琳随手翻起齐恕和伊儿的信件,前些日子总是被叶凉拖着陪他练剑,这些日子卧病在床,这两处的信件她已经好久没有翻动。自己如此消极的态度真是有点对不住齐恕和伊儿。
翻开一封粉红色的信,闻着上面淡淡花香,心情不觉几分雀跃。她抽出里面的信纸,随意地扫了两眼,脸上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
只见上面阳伊儿写道:亲爱的阿琳妹妹,我是你最最亲爱的姐姐伊儿。
首先我要抱怨一下,姐姐我给你写了这么多封信,你丫也不知道回一封,写几个字传过来会死啊。不要找借口说你忙,姐姐我整天忙里忙外宫斗宅斗还能抽空给你写信,你还能忙过我?什么都不要说,你丫就是一没良心的妞。
不知道你在藏剑山庄过得如何,我猜应该还可以,不然你一定会满纸血泪地向我控诉。叶凉有没有欺负你,藏剑山庄有没有人欺负你?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就果断给姐姐汇报,姐姐我一向是认人不认理,你是我唯一的最善良最弱智最好欺负的亲亲小妹,,你一定不会错,如果你有错请参考前半句。所以,姐姐我绝对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永远不辨是非地站在你身边,如果有人敢欺负你,我就直接拿炮轰得他连渣都不剩。
对了,姐姐我建立了一支军队,名为“林字军”,又称“王者之师”。哈哈,你一定看出来了吧,这支军队就是专门为我的亲亲白痴小妹出气用的。本来这种军队名称应该用姓氏称呼,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这个姓氏啊,此处省略一百字,所以姐姐我就换了个称呼。聪明吧,允许你对我顶礼膜拜三分钟。
姐姐我现在也算是大忙人一个,但宫斗神马的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最想念和我好坑好骗的亲亲小妹在一起的日子,那时的我们快乐的像一群小鸟。不过,你千万不许回来。大爷的,就你那智商回来之后铁定拖姐姐我的后腿。你就在藏剑山庄好吃好喝的呆着吧,要是叶凉还不错姐姐我允许你收他入房,然后反复欺负之。嘿嘿嘿,你懂滴!
好了,姐姐我有事要忙了,先写到这,有空我再继续。再过几天是姐姐我的生日,我决定送你礼物表示一下对我十多年前出生的喜悦,大爷的,我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都是那些老不死的催来催去,姐姐我连字句都组织不好。总之,信里面还有一叠银票,是送你的,我不记得有多少了,你查收就好,不够用吱声,我再给你寄。姐姐我现在别的没有,就是钱多的没处放。
不能再罗嗦了,亲一个扑倒之,拜拜!╭(╯3)╮对了,记得想我。
你最最最最最亲亲嗳嗳的姐姐伊儿。
一封信看下来,朱琳满头黑线,哭笑不得,这脱线的伊儿,真是说她什么好呢。
拿过信封,果然沉甸甸的。将它底朝天拎着,一股脑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还真有一大叠厚厚的银票。大致数了数,怕有十万两左右。
伊儿还真是大手笔,不过她现在也不缺钱花,对金钱也没多大追求,所以还不至于两眼放光。只是这么多钱放在哪呢,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不过还好伊儿送过来的是银票,要是敢送十万两白银,她一定拿这些银疙瘩砸了她的伊水宫。
不过,最重要的是这位大神还能如此啰里啰嗦地给她写信,那一定混得还可以,自己对她也就暂时放心了。
她随手抽出齐恕的信件,竟然看到上面有关于伊儿的情况介绍。她不觉苦笑,这个可真不在她的调查范围内。齐恕难不成还奉行买就送的原则,但是貌似她这些信息不是买的吧。
想及此,朱琳眼前一亮,刚才还担心钱多了没处放,直接一半给齐恕,算是对他搜集信息的酬劳,麻烦齐宛然这位大哥已经有些时日,再厚着脸皮也不是办法;另一半给齐勉让他拿着比自己拿着还放心。
处理好银钱分配问题,朱琳怀揣着无比强烈的好奇心,打开了关于伊儿情况的信件,看看她这位姐妹在世人眼中是何等模样。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的存在,不过是给我一个成全
扫过一行,她的眉头不禁微微蹙起,越往下看神色越凝重,眉锁得越紧,薄薄的一张纸在手中竟然似有千斤重量,让人无法持住。
整封信几乎是对伊儿这位阳贵妃的歌功颂德,总结为一句话即阳贵妃是上天赐给熠国的天女,前来执行上天的赐福。在她革新性的建议下,熠国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政治、经济、军事、教育甚至民生、律法等方面都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整个熠国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欣欣向荣的景象。
即使是之前对阳伊儿百般怨恨大骂其红颜祸水的朝臣,现在也多对这位贵妃赞誉有加,佩服之至。仅有少部分认为女子干政于理不合,但鉴于熠皇韩梁现在年老多病,前太子韩珣被废,新太子还未立,韩梁对这位贵妃宠爱信任有加,将军政的权利逐步交给她打理,甚至允许她一块上朝,“垂帘听政”。
后宫也是一派清明和睦,各位妃嫔和平相处,友好相待,甚至连皇后娘娘都自认不如,要退位让贤,但阳贵妃却是执意不从,最后只好作罢。阳氏贵妃的名声是一日胜过一日。在民间流传着“熠皇有德之君,上天专门派天女前来赐福”之类的说法。
阳氏贵妃,现在在民众眼中是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在朝臣眼中是灵智慧心,有能有力值得佩服的女丈夫,在皇上眼中是分忧解劳温婉知心的贤内助。
而对于这位阳氏贵妃之前的劣迹斑斑,与现在的贤良淑德相差如此之远,民间流传最广的解释版本是之前的阳氏贵妃乃是被妖魅附了身,所以才会做出掩袖工馋,残害忠良。秽乱春宫等令人不齿之事。当今熠皇乃有德之君,上天不忍妖孽横行,特遣天女下凡赶走妖物,辅助熠皇治理熠国成就大业。
如此一来,关于这位贵妃参政的抗议声音更弱了,人家是上天派来专门辅助熠皇的。不参政怎么能行?再说她的能力和成绩也是有目共睹。很多大臣都自愧不如,这位贵妃还能知人所不能知之事,更加坚定了这个说法的准确性。
朱琳眉头拧成一团,还是那句话她才不会相信伊儿会一片好心全心全意地辅助熠皇治理国家。要是换成韩珣估计还有些可能性,但韩梁的话,伊儿恨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帮他。
思及最后一次与伊儿见面时。伊儿对她说的话,朱琳愈加觉得身体内冷起来。看来一场腥风血雨是免不了,伊儿要利用熠国。作为她的复仇之剑。巴阆山谷之耻,她一定会加倍地还给那些人。
而林雨风和韩业等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对上谁输谁赢还是未知数。还有莫翰,伊儿又会如何来与他相处呢?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心中不觉沉重起来,伊儿,伊儿,我该如何选择。如何自处,如何才能帮到你。
而齐恕将这些事情告诉她。又有什么意思呢,他不会无聊到专门陈述她姐妹的功绩,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又或者在暗示些什么?
朱琳放回手中的信件,揉了揉酸胀的太阳|茓,轻轻阖了眼。她该怎么做呢?
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让人无法喘息。她挣扎着站起身,这房间内不可再呆下去,再不出去透透气,自己就要得抑郁症了。
披好外衣,轻轻往外挪去。叶知秋昨天出了远门,据说是叶啸生派给她的任务,十天半月不会回来。叶梦影,这个时间应该在忙自己的事情。她这边难得清静不少。
一个人静静地走着,什么都不想,下意识地一步步走着。不知不觉间,穿过一个拱门,抬头间发现竟然来到了叶凉的院子。难道这就是自己心中所想?她脸上不禁一热,便要转身出去,要是被叶知秋看到估计又要打趣她。
这时,房间内隐隐有声音传来。朱琳一怔,叶凉不在谁会在他的房间内?仔细听去,似乎还是一位女子的声音。她心下一沉,还未等大脑反应过来,便要悄悄向房门走去。
但抬起的脚向前走了两步,又犹豫地停下。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偷听神马的她一向很是不耻。只是,只是这有关叶凉,何况房间内似乎还是位女子。她如不弄清楚,一定会相当相当的不舒服。真是好纠结啊。
“然儿,辛苦你了。”泠泠如珠玉的声音传入耳中。朱琳不禁心神一震,这声音难道是,林雨风?
“你答应我的不要忘记。”玉碎般清越,正是已经出了远门的叶凉的声音。
“当然。”林雨风悠悠答道,“我得到她,你得到末世血莲,也算公平交易。”
“那就好。”叶凉冷淡道。
“真是没见过比她更蠢的女人。”林雨风轻笑道,心情似乎很是愉快,“先是被韩业骗去解血誓,后来又被莫翰拐到手,在经过两人的背叛后,本宫还以为会长点记性呢,谁知竟还能对你动心。这种女人如果不是水性杨花太过愚蠢,那便是太过愚蠢水性杨花,只要男人动动手指,便可勾引过来。呵!”
朱琳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随后话音一转,“看”向窗棂处,“真是不巧,好像被听到了呢。”林雨风打开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哐当”,门被推开,朱琳脸色苍白,勉强双手扶住门框,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叶凉清眸划过一丝痛楚,向她迈进一步,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紧紧抿起。
朱琳紧紧盯着叶凉,硬生生将眼中的水雾逼散,她开口,极力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然而叶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明亮干净的清眸,点缀着天空般纯净的碧蓝色,犹如雨后的晴空。让人不由被吸引被感动。
曾经她试着相信,这干净的晴空或许便是风雨洗礼后的救赎,或许便是此生真正的归宿。
曾经她试着相信,总有人会是不同的,总有一个人会是真正值得自己全心信任的。
叶凉,这个用生命保护她的男子。这个说要和她一切得到幸福的男子。怎么可以在她对他动情后,在她将要忘掉莫翰之际,如此残忍!
“愚不可及。”林雨风不屑的嗤笑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朱琳双眸爬上血红。有些歇斯底里。
“朱朱,不要这样。”叶凉稍稍偏过视线,声线干涩沙哑。
“叶凉。你怎么可以如此?!你们怎可如此!”指甲深深陷进木屑,隐隐有血红闪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需要这样对我!”酸涩滚烫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从眼眶滑落,模糊了视线,模糊了这个世界。
“朱朱。”叶凉慌张无措,想要向前扶住她,却被她狠狠挥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林雨风淡淡地说,情绪中无一丝波澜。“你若想知,这里有全部答案。”她轻轻抚上覆着白绫的双眸处。“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吗?一定很惊讶吧,我们竟然心灵相通,可以窥视彼此的记忆。那是因为你的存在,不过是为了给我一个成全。”
“呵!”朱琳将泪水一把抹去,看向林雨风轻笑道,“是吗?”
“就比如,此时……”林雨风神色一凛,肃然命令道,“过来!”
话音刚落,朱琳便发现身体竟然仿佛不受控制地要向林雨风移去,她紧咬下唇,瞪着双眸极力与林雨风对抗,额头渐渐冒出薄汗。
林雨风轻蔑一笑,神情舒缓,靠向座椅:“你只是我的替身,帮我达成愿望的替身而已。明白吗?”
朱琳侧首看向窗外的天空,心痛得无法呼吸,“原来,如此。”所谓的真相吗?这个世界,真是残忍……
。
这时
“皇弟,还请好好保护朱姑娘回房间,不许踏出房门半步。”林雨风起身,悠然道。
正当林雨风走过她身边时,朱琳突然出手,林雨风猝不及防被抵在墙上,四目相视,彼此的记忆交错流转。然而这持续了一秒,林雨风便挣脱她的束缚,若不是叶凉挡在前面,朱琳现在怕是已经躺下。
一秒,却已足够看清她想要知道的。原来,原来……
“朱朱。”叶凉担忧低声道。
朱琳将手从叶凉手中一点点地抽回,嘴角浮上一层朦胧笑意:“放心,我会如你所愿,公主殿下。真是可怜!”
林雨风回头,似乎有狠戾的目光透白绫而出,冷冷道:“垂死挣扎。”
“呵,挣扎?”朱琳轻笑,满是凄然,“你想多了。”
回至房间,转身将要掩上门之际,听到外面轻微的脚步声。两位藏剑弟子已站在门前左右,其中一位几分尴尬:“朱姑娘,还请配合。”
朱琳下意识地看去,却早已不见叶凉的身影。心痛的早已麻木。掩上房门,要将她软禁吗?真的没这个必要,她还能逃到哪去?
原来叶凉这些日子的生死相护不离不弃,只是为了把她骗来,心甘情愿奉上双目。林雨风计划了一切,叶凉负责执行。“巨剑阵”中为了她以身犯险,青楼的相救,遭遇狼群时他的及时出现,以及后来落崖时他以身相护,都只是计划好的圈套。
终于连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信心都断掉了。我,何其可悲!
这时一道鬼魅般黑影一闪而过,快的让人以为是一阵风。这道风倏然飘向远处,了无踪影。乌云沉沉压下,将天空遮掩,破碎的弯月抖抖索索地收起它所谓的恩赐,冷风吹来树叶哗啦啦作响,仿若女子凄厉的笑声。
这天,怕是要变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有没有真正爱过我?
两日后,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是夜,玉盘高挂,月光皎洁,凉风习习,沁人心脾。与房间内诡异的气氛完全两样。
“喝了它,再睡一觉,一切都会结束。”林雨风在耳边低语,从未有过的温柔婉转,犹如来自地狱的蛊惑,“这个世界那么令人失望,那些人我们再也不要见,那些可笑的感情我们也不需要。”
“嗯?”朱琳双目无神,空洞一片,似如一只木偶。
“喝了它,一切痛苦都会消失,没有背叛,没有利用,没有抛弃。”林雨风将茶盏放在朱琳面前,轻柔低语。
朱琳盯着那茶盏看了半晌,目光却是一点点的清明。
“真是麻烦。”林雨风见法术失效,语气瞬间转冷。
“公主殿下是在说自己吧。”朱琳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做好,巧然笑道,“想要什么尽管从我身上拿去,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不在乎再失去多一些。”
这样的反应不觉让林雨风颇感诧异,眼前的女子似乎比想象中有趣。她在另一旁坐下,白绫随风轻动,竟是几分飘逸出尘。“你,恨吗?”
“恨?”朱琳眉毛轻挑,像是听到一个很好笑的问题,“我要恨来做什么。恨谁呢?终究是我自己眼里太差,未有识人之能。若真要恨,怕只能恨自己有眼无珠。”
她顿了顿,轻抚上双目,“这双眼睛,既然看不清真假不要也罢。既然你喜欢,那就送你好了。”这个世界,我已不想。不想再多看一眼。
林雨风摩挲着白绫处的梨花,冷笑道:“如此懦弱的你,也只配活在他人的践踏之下。”
“呵,”朱琳轻笑出声,“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公主殿下最好记清楚,这双眼睛是我送给你们的。不是你可以夺来的。”抚在双眸的手稍稍用力。“比如,若我不愿,就这样一使力,大不了玉石俱焚。谁也得不到。”
“林雨风,你以为做了世间至高的强者就是得到一切吗?可笑!你能用强权取来的,他人也可以夺去。世间最脆弱的关系不过如此。崇拜强者?自以为是地跟在所谓的力量身后谄媚。也不过是一条较为强壮的狗而已,让人不屑的渣滓。”
“放肆!”林雨风骤然站起,周身风雪弥漫。这样一个蝼蚁也敢如此侮辱于她。若不是还有些许利用价值,她会立即将她碎尸万段。
“我放肆?对啊,所以呢?”朱琳不屑地轻扯嘴角,“因为我身上有你要的东西,所以你现在不敢动我,不是么?利益,真是驱使人的好东西。能让榆国二公主殿下如此委曲求全。相当不容易呢。呵,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我施舍给你。因为你好可怜,我真的真的很怜悯你。”
“你不过是一个沉浸在过去不可自拔的可怜虫,你恨你父后的抛弃,你恨你师父的欺骗,你不相信感情,因为你不敢相信你怯懦!你恨周围人欺软怕硬的谄媚嘴脸,只能用强悍的力量使他们畏惧,使他们臣服,你难道不觉得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在讨好在迎合你所厌弃的人的喜好?你以为是你掌握了他们,控制了全天下?回头看看,从始至终仅仅是你自己在作茧自缚,是你在不停地向这个可鄙的世界臣服,仰视它的嘴脸!”
“够了!”林雨风一掌拍在桌子上,面容有些扭曲,冷笑道,“我作茧自缚?那你呢?被韩业利用,被莫翰抛弃,被叶凉背叛,被唐墨当作齐宛然的替身,被我玩弄鼓掌之中,一个彻头彻尾的弱者,若说我向这个世界臣服,那你便是被你所认为的肮脏世界的奴仆肆意践踏,如蝼蚁,如虫蟊。你的所谓善良只会让你比我更不堪,更可笑。”
“但无论怎样,我至少从未作践过任何一个人。我的这双手是干净的。我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变强?!大家为什么都要变强?想要做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从被压迫者变成压迫他人之人?想想都觉得恶心,这个世界糟蹋了你,结果你一个激灵醒来却是认同了它,拼死拼活只求与它同流合污。我不会!我有我的原则,我的思想是干净的,我不会让它为了你们的错误而受玷污。”
“弱者,何为弱者?当你自己认为不够强,当自己认为不如他人而不得不接受他人的摆弄时,你便成了弱者。只可惜,我从不会。我与你们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上悬同一片天空,我与你们同为万物生灵,我没权势名利和地位,那是因为它们非我所愿,我便不要。是非强弱的标准,我心中自有计较,无需服从他人号令。所以我从不认为自己哪里不够强,哪里不如他人。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与尊严,不过是你们内心空虚,需要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所谓优越感来掩饰。真是可笑可悲。这条道路是我选择的,我选择忘记退却,我选择怜悯你可怜的内心。”
“你——”林雨风紧握双拳,白绫无风而动,一股浓浓杀气迅速弥漫开来,让人不禁胆寒,半晌才缓缓退却,“你也不过逞这一次强而已。你的话我记住了,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复。”
门在身后“砰”地关上。她一只手遮住眼眸,面容流露痛苦神色:“我真是一个傻瓜。”这个乾坤颠倒的世界,无路可退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这安静再次被打断。朱琳一动不动,该来的总会来,结束吧。
“可以开始了吗?”来人正是谷梁玄,也是榆国国师通玄,在一侧沉声问道。
“好。”朱琳睁开眼睛,静静地看向窗外,似有所见似无所见。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这个世界了吧。
“朱姑娘,”谷梁玄缓缓道,情绪不明,“没有想见的人吗?也许……”下次醒来,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想见的人吗?”朱琳喃喃道,神色间满是落寞与哀伤。还有吗?
“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为你卜得卦?”
她沉默半晌,轻笑道:“血光之灾?不是你们早就策划好的?躲得过鬼神,可是躲得过人心的算计吗?”
“人心比鬼神更可怕。”谷梁玄摊开双手,注视片刻,长叹一口气。
“那药?”
“我会喝的。”朱琳执起茶盏,苦笑道。
“那药凉了,热一下吧。”谷梁玄说着便要从她手中拿去。
“算了,”朱琳轻轻挥手,长长的睫毛在烛光的映射下,于眼睑处形成若隐若现的黑影,微微颤动着,良久才道,“我要见他。”
“好。”谷梁玄竟似松了一口气。
他站在那里,依然是俊秀无匹的容颜,身姿俊朗如松下清风,眼眸掩映在阴影中,看不清此刻神色。一向合体的衣衫,不知为何这次竟让人感觉宽大许多。清风吹来,烛光摇曳,忽明忽暗中是前所未有的落寞。
“你,”朱琳将视线移开,稍稍闭了眼,“有没有真正爱过我?”
沉默,漫无尽头的沉默……
时间犹如薄刃,每走一秒便是一刀,不带任何感情的凌迟。很痛,浑身都痛,可是她一滴眼泪都没有。心仿佛被人掏空,整个人都空虚的可怕,只留一具躯壳,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没有灵魂……
他站在那里,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样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如果可以……
有没有真正爱过她?他怎么会没有爱过她?她会是他此生最爱的也是唯一爱的女子,可是他不能如此回答。谷梁玄已经答应施法将他的双目给她,这件事情决不可让她觉察。一个没有能力保护她而不得不陷她于危险之中,一个即将盲了双目,右臂残废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再留在她身边,如果不是对他动情,她也不至于到此地步。
她醒来之际便是他离开之时,再也不能相见了吧。朱朱,我会让你幸福的,只是那个人不能是我了。你会原谅我吗?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朱琳握着茶盏的指尖一点点冷下去,终究还是她的一厢情愿,真是可笑。从始至终,自己不过一个人被所谓的感情感动着,一个人固执地相信着这个世界。
沉默,无法承受的沉默……
猛地抬手将药一饮而尽,她不想再天真地等待,已经够久。
“爱过,”叶凉突然抬眸几分慌乱,开口才发现声音早已干涩嘶哑,“我真的爱过你。”
眼前阵阵眩晕,药性发作的真快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自奉双目,得汝所愿
“其实,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不就是一双眼睛吗?我可以给,不用这么费心算计的。”她极力集中快速流失的清醒,突然觉得好难过,“叶凉,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有莫翰,元康还要冲上来揍我,两位夫子打成一团,还未遇到伊儿,第一眼见你就觉得真是好帅气,只是不喜欢你的高傲。那时多好啊,每天高高兴兴在一起,虽然看书,看的头大。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一滴冰凉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泪痕衬着瘦削苍白的脸颊,那样刺眼,那样让人心痛。
“朱朱。”叶凉冲上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柔若无骨,像是怎么抓都抓不住,心中慌乱地可怕,“我记得,我都记得。你竟然因为我长得帅骂我,真是没见过如此无礼取闹的人。你还不知道吧,我拎你时便发觉你是女子,还以为自己装扮的多么成功,真是笨死了。朱朱……”
“哼,国师大人真是好心。”林雨风肃立于院中,冷声讥诮。
“人老了。”通玄抚了抚长须长叹道。
“不要误了时间。”
“公主殿下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不是吗?”
黄叶飘落,秋风乍起,远处似乎有马蹄声传来,但注意倾听时,却仅有阵阵嘶哑的蝉鸣,夹杂着风吹落叶的飒飒声。已是夜半,正是安睡的时间,但月亮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睁着圆溜溜明晃晃的大眼睛,把整个天地照得犹如三分白昼。
树影婆娑。随风摇曳,却衬得这一切更加寂静。月光像淘气的孩子,爬上窗棂,努力地想要挤进里面透着昏黄烛光的房间,似乎想探个究竟。不想半晌下来,也只是在窗外磨蹭。毫不气闷。索性攀在那里。再不下来。
“公主殿下,感觉如何?”房间内有人轻声问道。
林雨风缓缓睁开双目,有一瞬微怔,似是不适应光亮。随后嘴角轻挑。一丝嘲讽掠过眼眸,原来这就是众人眼中的世界。
通玄递给林雨风一面镜子,“公主自己看吧。”他面容满是疲惫之色。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还未来得及擦拭。
林雨风看着镜中碧蓝色的眼眸,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这样榆国那些该死的大臣们就再也无法拿血统的问题来阻止她登位。她若想取得全天下,榆国之心不可过早失掉。不然,那些愚蠢到敢阻拦她的臣子还能活到现在?蝼蚁之辈!
林雨风看向床上紧闭双眸,脸颊苍白毫无血色仍在沉睡中的朱琳,道:“国师,我们接下来是不是……”把她杀了。
谶曰:若汝遇之,必能识之。自献双目。得汝所愿。必杀之。
现在她还差最后一步。
“我答应过叶凉。”通玄将视线转向朱琳,沉声道。
“真是麻烦。”林雨风皱了皱眉。换了叶凉的眼睛后,她还说不准能不能看得见,最重要的是仍然逃不过一死。多此一举!“既如此,国师速速进行,免得夜长梦多。”
通玄将额上汗水轻轻擦拭干净,抬头望向门外。月光明亮的刺眼,这样的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那些人该到了。只是,这一切,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不知何时,事情已经偏离了他预计的轨道。
…………………………………………藏剑山庄………………………………
叶凉凝望着床上的她,目光一遍遍描摹着她的身形,她的面容,想象着她的笑她的蹙眉她的羞赧,近乎贪婪,似乎要将她的一切都刻在心底,这样即使再也看不到她,记忆中也会永远记得。
通玄低声叹道:“开始吧。”
叶凉握了握她的手,安然躺下,这是他们最后的缘分了吗?
通玄刚要施法,院中传来一阵嘈杂夹杂着金属相击的声音,下一刻门被“哐当”一声撞开,连天上的月亮似乎都被惊吓到,抖了两抖。
一位身着藕荷色兜帽披风的女子闯进来,带着一身夜的寒气,紧跟在她身边的是一位温润如玉却毫不失坚毅一身铁甲的青年男子,手执利剑护一旁。
叶凉一怔,翻身坐起,警惕万分地护在朱琳身边。
“阿琳——”那女子将兜帽拿下,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惊呼一声,有些踉跄地冲向床上的人儿。
“阳小姐,”叶凉挡在她前面,“朱朱还不能……”
“滚开!”阳伊儿怒吼,一把推开叶凉。
叶凉正欲拦住她,不料元复缠上来,让他无从下手,心下万分焦急,“你不能叫醒她。”
“为什么?”阳伊儿冷然道,“是怕她醒来你们阴谋无法得逞?”
叶凉默然不语。
“我阳伊儿今天在这,你们就休想动她一根头发,不然我绝对要你们血债血偿!”
“阿琳,醒醒!我是伊儿,我来接你回家。”阳伊儿握住她的手,有些哽咽,“快醒来啊,你这只笨琳,到哪里都让人操心。我怎么会有你这样总是拖后腿的妹妹。”
“阿琳,你怎么了?我是伊儿,你要再不醒来我就罚你抄《攻受论》十遍,不,一百遍。”阳伊儿伏在她身前大声地喊道,“到时就算你哭着喊着跪着求我,少一遍也都不行。”
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一丝回应。惨白的脸颊,瘦削的身躯,如果不是还有温热的呼吸,几乎让人以为这里面没有生命存在。
阳伊儿此时回过神来,冷冷地扫视通玄和叶凉,“怎么才可以让她醒来?”
“时间到了自会醒来。”通玄若有所思地看向阳伊儿。
“我要她现在就醒来,不然,”阳伊儿抽出随身长剑,恶狠狠道,“休怪我心狠。我可没有她那么好的心肠!”
通玄视线在长剑、阳伊儿和朱琳之间转过两圈后,顿一下道:“平时叫醒她的办法,呃,可以试一下。”
阳伊儿:“浇冷水?”
通玄窘:“……换个吧。”
阳伊儿收回长剑:“好吧,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第一百七十章 对不起,我来晚了
语毕,只见阳伊儿挽起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抓住朱琳双肩,“阿琳阿琳阿琳阿琳阿琳阿琳”,一阵疯狂的摇晃,整个床铺跟着“咯咯”作响。
通玄、叶凉、元复:“……”
阳伊儿皱眉:“还没醒?”
停顿一秒,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某伊退后几步,直接一个百米冲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在床沿处身上。“咚”的一声,床铺震颤良久,不知名的某物以及某物哗啦哗啦地往下落。阳大小姐真的不觉得脚疼么?
“醒来醒来醒来醒来醒来醒来醒来”,地动山摇的晃动。
元复:“……”伊儿……
叶凉看向通玄:“……”你是故意的么?
通玄:“……”朱琳同志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阿琳,”阳伊儿俯身抱住她,大哭,“你再不醒我就用阳氏必杀术。呜呜呜呜……”
其余三人的神情再次垮了,不止一下。
“伊儿,”床上的人终于低哑出声,声音中挣扎之意很是明显,“你压到我了。”
“哇——”某伊哭的惊天地泣鬼神。自从接到那个消息,这两日来所有的担心害怕都在她醒来的这一刻爆发。
不知情的某琳、某复、某凉、某玄:“……”
“阿琳,谁欺负了你?”某伊终于从泪水中抬起头,想起正事愤恨道,“我一定替你报仇,女的杀掉,男的轮了。先奸后杀,再奸再杀,再杀再奸,直到你满意为止。”
某玄和某凉一阵寒意袭来,神情不是一般的诡异。
“伊儿,”朱琳不觉紧紧抓住阳伊儿的藕臂。如同溺水的人抱住一个木板。不肯放松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带我走,求求你!”
“这次我说了算,先当场报仇再走。”阳伊儿愤怒异常。低下头来看向朱琳时,不禁呆住,“阿琳。你……”
只见两道鲜血顺着她的眼睛处潺潺流下,衬着惨白的面容,触目惊心。
“伊儿。眼睛怎么睁不开?好痛……”眼睑艰难地蠕动两下,更多的鲜血汹涌而出。
“别睁!”阳伊儿一只手快速地抚上朱琳的双眸处,稍稍别过头不敢再看,“阿琳,别睁。”
温热血腥的液体蜿蜒而下,朱琳一怔,心中了然。
“阿琳。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阳伊儿微带咸涩的泪水大颗大颗落在她的脸上,与温热的鲜血混在一起,不知谁会吞没谁。
“我要宰了他们!”阳伊儿双眸通红,紧握拳头毅然站起身,“谁害你至如此?林雨风?通玄?叶凉?还是他们都有份?我今天就替你一个个宰了他们!”
“伊儿……”
“噌”阳伊儿拔剑出鞘,直指叶凉,“说,有没有你?!本来还想将她托付于你,谁知你竟如此对她,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叶凉看着朱琳眼睛处的两道血痕,怔怔发愣,怎么会如此?
“滚开你的狗眼,你没资格再看她!”阳伊儿剑尖抵着叶凉胸口处,冷笑道,“如果在这个地方刺上一剑,你是不是就会知道她有多痛?”
叶凉默不言语。
“是不是?!”阳伊儿腕处用力,血色逐渐在胸口处氤氲开,映着天青色锦衣,犹如一朵妖异的曼陀罗花。
“伊儿!”朱琳不知何时挣扎下床,单手握住刀身,血液顺着白皙的手腕流淌,“够了!”
阳伊儿咬牙切齿,真是恨铁不成钢:“阿琳,你——”手一松,剑落在地上。
朱琳面无表情:“已经过去了,伊儿,我们走吧。”不要再有人受伤。
阳伊儿察看她皮肉翻开,深可见骨的手掌,眼泪不由再次落下:“真是只要笨死的琳。先包扎,你别动。”
阳伊儿皱眉扫视四周,然后扯住叶凉的袖子,“撕拉”,包扎的布条有了。只是,还是不要让笨琳跟这个空有一张脸的人有任何干系。于是,下一秒果断把它扔在地上,还不忘踩上两脚泄愤。
手指抵着额头想了想,眼前一亮,“撕拉”,藕荷色的披风悲催了。可是,这披风一直穿在外面,一定沾了好多灰尘,不干净,果断扔掉。
继续想了想,“撕拉”,|乳白色的衣袖只有半截了。但是,赶路的这两天都是穿的这件衣衫,会不会引起伤口感染?不行。
一叠白纱布递过来,顺着看过去,是默默扶额的元复。
“诸位叙完旧了?”如泠泠冷玉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白衣如霜,寒意十足,白绫在夜风中轻飘,唇角轻勾满是嘲讽。
“卧槽!”阳伊儿脱口而出。
某位面如冠玉眸如墨梅完美几无瑕疵的明朗男子,不觉一个趔趄。杜雪霖轻咳两声,掩饰尴尬,身后天下第一楼众人看天看地看左看右,他们什么都没看见。楼主差点被自己绊倒这种事,他们会说吗,会说吗?
“把朱琳留下,本宫放你们一条生路。”林雨风看向朱琳和阳伊儿不急不缓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靠,真恶心。”阳伊儿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打量林雨风片刻,沉吟道,“浑身上下也就那双眼睛干净,可惜还不是你的。”
“据说牙尖嘴利人的舌头,味道很好。”林雨风不为所动,冷然而立。
“公主殿下还请自重,人家可是有夫之妇,并且喜欢男人嘛,伸到嘴里品尝舌头什么的公主你真太讨厌啦。”阳伊儿神情一转,面露羞赧温柔娇媚,明眸闪动欲说还休。
某琳、某复、某霖、某众人:“……”
“放肆!”林雨风勃然大怒,“即不识抬举,本宫今日就成全你们姐妹情意。”语毕,挥手。训练有素的人马瞬间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是藏剑山庄和林雨风的人马。为首的正是李宇和叶啸生。
某伊:“……”这样就生气了,不会真的是……
阳伊儿蹙了蹙好看的眉,戳戳旁边的杜雪霖:“你们天下第一楼扬名立万的机会到了。”
杜雪霖抽着嘴角:“……”
林雨风开口,清冷不含一丝感情:“这就是与本宫作对的下场。”
阳伊儿挑着眉看了看林雨风:“这种小手段谁不会玩,看好了。”
只见元复从袖中取出一个圆柱状物体,烛火引燃。“咻”,一道白炽光芒冲上高空,随即炸裂开来照亮夜空。紧接而来的是快速有序的马蹄声,“哒哒哒”,杂而不乱。
时间流逝,夜色逐渐减淡,泛着灰白。最前面两匹高头大马上,是勇武有力的元康和稳重干练的楚子敬。他们向阳伊儿等人示意,阳伊儿微微颔首。
阳伊儿倾城一笑:“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林雨风视线略过元康众人,轻蔑道:“凭他们也想拦住榆国的军队,真是不自量力。”
阳伊儿抵着下巴:“拦不拦得住,你很快就会知道。”
双方陷入僵局,阳伊儿不动,林雨风也不动。他们都在等,等一个时机。
☆、第一百七十一章 风起云涌
“隆隆,隆隆”隐隐似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整个大地都被震动,连轻柔的风似乎都变得急促,带着清晨的寒意,为逐渐凝固的危险气息所影响。
“隆隆,隆隆”,如果此刻站在玉皇山俯瞰,便可见浩浩汤汤的两道军队从西、北两个方向绝尘而来,犹如蜿蜒的两条巨龙,带着气吞山河之势,直奔藏剑山庄而来。如果观察足够细致……
元复和杜雪霖询问的目光看向阳伊儿,阳伊儿蹙眉,表示她也不清楚。
而此刻林雨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因为她也未能明确知晓这气势浩大的军队来自何方,是敌是友。
“报!公主殿下,是齐王殿下前来相助。”
话音还未落,
对方:“报!贵妃娘娘,是陈王殿下前来相助。”
双方的表情僵在脸上。这个局面,有点微妙。
于阳伊儿而言,陈王韩业可不是盟友,熠国朝堂之上贵妃党和陈王党明争暗斗,相互掣肘,他此刻前来怕是意图不善。
而林雨风这边,她一开始便知莫翰不是真正的榆国皇子,只是两人彼此都有可利用价值,再加上通玄从中调和,便也相处至今。只是,两个各有目的互相防备,莫翰的来意怕是难测。
此时,藏剑山庄外围。
“陈王殿下,好久不见。”莫翰一身戎装,于马上微微颔首,黑色长发束起,碧蓝色眼眸,高挺鼻梁,沉稳俊朗中不乏自信张扬。左右是杨涟以及风纵四大护法。
“齐王殿下。久违。”韩业银白色战甲,与银色面具交相辉映,眸中平淡无波,器宇轩昂淡定从容,巍峨似泰山。身旁是令狐燕、韩源、施治、白邵等人。
“陈王这是,路过?本王马上着人让开道路。”莫翰仍是一副招牌式微笑。便要示意让道。
“不必。”韩业制止。仍是淡漠的语气,“这里是熠国境内,齐王率军前来不觉有失妥当?”
某翰:“榆国只是一介小国,出门不摆排场怕是心里不够踏实。还请陈王见谅。”
某业:“齐王太谦虚。”
四目相视,“噼里啪啦”一阵视线交锋。双方都非常非常地不爽。
突然,两人猛拉缰绳。骏马长嘶匆忙后退。此时,一团不明物体正在自由落体。正当众人以为“它”要在地上砸出个坑时,两个人影飞速掠过。然后该物体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看清眼前景象之际,某翰扶额,某业神色有异。
“还好还好,终于赶上了。有热闹的地方怎么能没有我?这热闹吧是赶早不赶晚,晚了就什么都看不到。”卫颵喘着气,拭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理了下被树枝弄得有些凌乱的衣裳和发型。旁边正是两个面无表情的近身侍卫。似乎对自家太子这种行为早已司空见惯。
韩业神色淡淡:“太子殿下真是好兴致。”
卫颵表情沉痛:“个人爱好,我也拿自己很没办法。”
莫翰斜瞥三人:“就你们三个?”这样的话就直接打残拖出去埋了。
卫颵瞬间站直身体。想了想:“铁卫应到了吧。”别想打我的主意。
从这点上讲,某翰和某琳真是天生一对,两人都相当相当看某颵不顺眼。这条定理,在阳曲书院时便得到证实。
众人:那你是?
某颵:我怕错过热闹,心急之下先行飞来。
众人:……果然当得起银赫三战神中之“奇”字,真是朵奇葩。
银赫三战神:韩业、林雨风、卫颵。韩业重在稳,步步为营层层谋划,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让对手陷身天罗地网之中;林雨风重在狠,果断狠绝毫不留情,手段残忍令人发指,军队战斗力最强;卫颵重在奇,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有鬼神之变化,从不按常理出牌。
某颵左看看韩业,右瞅瞅莫翰:“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吧,还呆着做什么,那就一起吧。”
某颵摩挲着下巴:“光看热闹也很无趣。”
两位侍卫立即黑着脸会心,将太子所需一切道具以非人的速度奉上。
某颵摇晃着筛子,激|情四射:“来来来,下注赌熠国阳贵妃与榆国二公主对决,谁会是最后的赢家。在场之人皆可参与。熠国阳贵妃与榆国二公主对决,走过路过精彩不容错过……”
众人,全体扶额!
………………………………………………藏剑山庄………………………………………
半个时辰后,藏剑山庄,某院内。
卫颵:“现在你围一层我围一层,相互僵持也不是办法。索性按我刚才所言,两位各自带领人马撤出藏剑山庄,如果想就此了事,毕竟万事以和为贵嘛,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果不想,就选一处好地方打个痛快,新帐旧账一起了结。诸位意下如何?”
阳伊儿若有所思。
林雨风冷“哼”一声
莫翰、韩业继续保持沉默。
又半个时辰后,阳伊儿与韩业的人马相继向北退却,而林雨风与莫翰的军队相继向西退却,至于圻国铁卫,至今还未见到人影。
“阿琳,喝点水。”阳伊儿拔下木塞,把水袋递给朱琳,视线触及她蒙了白纱的双目,面容上是无法掩饰的痛心。
“对不起,伊儿,是我连累了你。”朱琳苦笑道,“我还真是一无是处啊。”
“傻丫头,”阳伊儿揉了揉她柔软的发,“我是你姐姐,我不管你谁管你。再说你也不是一无是处,没有你怎么能衬托出姐姐我的英明神武?”
听到最后一句,某琳……大囧。
阳伊儿豪情万丈:“好好跟我呆在阳城,其他不要想。姐姐我罩你,整个熠国让你横着走。谁再敢欺负你,就打得连他娘都认不出来。”
朱琳:“……”
阳伊儿蹙眉,轻抚朱琳的双目处:“还疼吗?阿琳,一定会有办法,你放心我会让你看到。”
“就这样也挺好,”朱琳轻叹,“真的挺好,再也不用担心相见。”再也不用见到那些人,再也不想看这个世界,我累了。
“真是只笨琳。”阳伊儿有些哽咽,“如果我再晚一步,再晚一步……阿琳,我在这个异界的亲人只有你一个了,不许你丢下我一个人逃掉。如果连你都不在了,我做这一切还有何意义。我那么努力那么努力,不过是想让我在乎的人幸福快乐。阿琳,我多么希望你可以幸福。”很单纯很善良的幸福,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阿琳,我已经没资格再追求什么,只是你一定要幸福,我们总要有人幸福啊,帮我记住当初为什么而出发。
“伊儿,对不起。”朱琳回身抱住阳伊儿,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泪水潸然而下,“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对这个世界不至于绝望,谢谢你让我还可以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谢谢你让我还有走下去的勇气。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朱琳伏在阳伊儿肩上昏昏欲睡时,突然前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行进立即停止。
元复神色沉沉看过来,阳伊儿会意,冲着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士兵勾勾手指。那士兵身材略微矮小瘦弱,一身铠甲勉强撑起,瞥见阳伊儿转来的目光,连忙怯怯低下头。
阳伊儿:“低头也没用。就你了,跑步过来这是命令。”
某小兵一个激灵站直,然后双脚快速并拢,跑步前进。
阳伊儿看着眼前这张黑黑花花的小脸,不禁翻白眼:“清灵,你还能整的再恶心点吗?”
清灵嘟起小嘴:“是你们不让我来,我没办法啊。”
阳伊儿气闷:“这里很危险,不是闹着玩的。”
清灵不满:“我可以保护你们啊。”
阳伊儿终于也默默扶额:“算了。这是琳姐姐,清灵你来照顾她,出了事惟你是问。”
清灵点头如捣蒜:“我一定完成任务,拼了命也会护琳姐姐安全,阳姐姐你就放一万个心。”
阳伊儿:“哪那么多废话!”
朱琳心知定是前方有变故,她现在这个样子跟着伊儿只能帮倒忙,握了握伊儿的手道:“小心!”
☆、第一百七十二章 阳伊儿VS林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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