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琳,你是找不到回来的路吗?要跟着叶凉走。叶凉,你记得吧,就是那位高傲到不行眼高于顶的藏剑山庄少庄主,也是被林雨风迫害的榆国三皇子林然,我当初还是顶替他的身份到榆国。我不在你身边时,是他一直陪着你,若不是后来的事情,我还以为你就要跟他走了呢。你一定发现了吧,叶凉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他也在用生命保护你,只是他和你一样太过善良中了林雨风的诡计。他已经将眼睛还给你,所以现在蒙着黑纱的应是他了。咳咳,替自己的情敌说好话真是不舒服。叶凉跳进逆天阵中带你回来,所以若是有一位剑法精妙双目已盲的俊秀青年,自称叶凉或林然,要记得听他的话,跟他走,他会带你回来。”
“阿琳,你要乖一点,快些回来。”他拭干泪水,俯身在她的丹唇处轻轻吻下,“要记得,你的王子在等着你,用真爱之吻唤你醒来。”
“明天就是新年,我的公主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因为她是最善良最美丽最纯洁最坚强的女子。我的阿琳啊!”
男子久久抱着她,似要到天荒地老。
这时门“嘎吱”响了两声,一个小小的身影蹒跚走来。他不小心绊了一脚,然后盯着绊他的桌脚晃了晃拳头,似乎在表示不满与气愤。
眉眼和男子八九分相似,连眼眸也是同样的碧蓝色。他想要把双臂抱在胸前,但手臂太短总是不成功,只好两臂搭着勉强做做样子。
他磕磕绊绊地爬上床,小心地挪到床上女子的内侧,小小的身子趴在她耳边,不弄出声响。
他警惕地瞅了男子一眼,然后低下小脑袋,小声道:“娘亲,我是莫忆。爹爹又睡着了,比上次睡得还快,真懒。不过爹爹话越来越多,害得我都没时间跟娘亲说话,娘亲不生气。”
“娘亲,我有件事要告诉你,爹爹刚才撒谎了,这么大的人说谎都不脸红,羞羞。”莫忆伸出肉嘟嘟的手指戳了戳鼻尖,“他说把我拉扯大我开口先会喊‘娘亲’,就是这事。我悄悄告诉你,不过娘亲不准生气。爹爹一天到晚对着我说“莫忆,叫娘亲,娘亲是世上最善良最美丽最好的人。’‘莫忆,这是娘亲,你叫她娘亲听见就会醒来。’‘莫忆,叫娘亲。’你说我不先会叫‘娘亲’才怪,哼哼。”
“还有,爹爹老是说娘亲是世上最善良最美丽的人,”莫忆将手指塞进嘴中吮着,含糊不清地说,“可是我觉得伊儿姨姨就比娘亲好看,当然就好看一点点。”
“爹爹还说他是娘亲的王子,娘亲是睡美人,只要每天跟娘亲说说话,亲一次,娘亲就会醒来,羞羞。我才是娘亲的王子,只有我每天跟娘亲说说话,亲一次,娘亲才会醒来。娘亲,亲几次你才可以醒来?莫忆每天可以亲很多次的。”
“哎呀,”莫忆蹙起小小的眉头,很苦恼的样子,“我也和爹爹一样话好多。不过,我只对娘亲说这许多话,对别人才不要罗嗦。伊儿姨姨教我说见到别人一定要阴沉着脸不说话摆出爱理不理的样子,这样才是酷酷的小帅哥。可是上上次我这么对她,她就打我ρi股,说我不学好,没有一点爹爹和娘亲的阳光灿烂。还是颵爹爹说得对,伊儿姨姨的话都不能听。”
“娘亲,你能再给我生个漂亮的小妹妹吗?这样我就可以保护她。”莫忆曲起一只手臂,装得很健壮,“我才不要伊儿姨姨生的小妹妹。”
“娘亲,你听得到吗?听到就醒来吧,我和爹爹都很想你。”
☆、第一百八十五章 情深不寿——莫翰篇(下)
窗外亮堂堂一片。
莫翰迷迷糊糊地醒来,低声叹道:“又睡着了。”下意识地向里面看去,果然见玉般雕琢的小人蜷在妻子的一侧睡得正熟,衣服零零散散地脱掉放在一旁,软坨坨的一团,似乎想要叠却怎么都叠不好。
他眼圈微红,在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印上一吻。儿子这么小却如此懂事,自己这爹当得真是不称职。
房门推开,漫山遍野的银白映入眼帘。天还未亮,灰蒙蒙的,原来窗子上的亮堂是雪的反光。莫翰怔怔出神。
“爹爹,要放鞭炮了吗?”莫忆不知何时醒来,揉着惺忪睡眼。
“莫忆睡好了吗?睡好了就可以过年放鞭炮。”莫翰走过去,爱怜地揉着儿子的小脑袋。
“莫忆睡好了,爹爹我们来过年吧。”莫忆显得很兴奋,睡意一扫而空。
“好,我们先把新衣服穿好。”莫翰拎着儿子的两只小脚丫,直接倒提过来。
莫忆边扭动身体边“咯咯”笑个不停。待到经过朱琳面前时,莫忆突然低头猛地亲了一下,拍手笑道:“我先亲到娘亲啦。”
“臭小子。”莫翰笑着拍在儿子ρi股上,“这么小就知道跟你爹抢。”
“爹爹,今天过年,我们要给娘亲说新年快乐,穿新衣,下饺子,放鞭炮,”莫忆一边配合着莫翰穿衣服,一边掰着手指算,“送礼物,等好多叔叔姨姨……”
“儿子真聪明。”莫翰重重地亲在莫忆脸蛋上,“那我们开始吧。”
“娘亲新年快乐,莫忆最爱娘亲。Mua——”莫忆有模有样地冲朱琳拱拱手。然后趴在床边,送上一个大大的亲吻,回头向莫翰道,“爹爹,该你了。”
看着这一幕,莫翰眼睛湿润了,他缓缓俯身,在她的耳畔低语:“老婆。你看我们儿子多聪明懂事,当初真是辛苦你了。老婆,我会等你醒来,然后一起看着我们儿子长大娶妻生子。到时我们白发苍苍坐在摇椅上,给孙儿们讲我们的故事,说你们这些兔崽子知道吗?你奶奶和你爷爷当初可是穿越过来的,你奶奶可笨了,费心把力地穿过来谁知最后还是嫁了个穿越者。什么王爷太子盟主都没把到,血本无归。什么?穿越是什么玩意?唉,真是没见识,穿越都不懂。穿越就是跑到没人认识的地方胡扯,把妹把帅哥找个好工作,就像大家跑去非诚勿扰职来职往一样。只是成功率与满意度非常高而已。当然,你爷爷我不需要穿,可是天意难测一不小心……”
莫忆翻个白眼,看着爹爹在娘亲耳边又唠叨个不停。如果他知道他爹现在正设想着与他儿子女儿聊天,就绝不是一个白眼可以解决问题的。
“过年喽,放鞭炮喽!”莫忆穿着厚实而漂亮的新衣服,努力挑着鞭炮像模像样地甩动。
“莫忆,捂住耳朵,爹爹要点了。”莫翰晃了晃手中冒着火光的木棒。笑道。
“放鞭炮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莫忆把木棍递给莫翰,捂住耳朵,躲在爹爹身后喊道。
连绵不断的鞭炮响声混合着孩子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中,久久不绝。山谷中的积雪、树木、鸟兽等都似被这辞旧迎新的时刻感染。焕然一新。
“爹爹,杨叔叔。”莫忆放下碗筷,兴奋地指着门边。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杨涟正抱着剑斜斜倚在门框,身上落了些许雪花,长靴子上只沾了一点,可知这样大的雪他进山也毫无困难。他盯着莫翰看了片刻,叹了一口气。竟然还没有孩子先发现自己,莫翰的身体状况,堪忧啊。
“杨叔叔。”莫忆跑过去,仰着小脸,碧蓝眼眸犹如晴空。
“呃,这是……”杨涟遇到如此热情的待遇,生平第一次疑惑了。
“礼物啊,过年要送礼物的。”莫忆双眸熠熠闪光,回头看向莫翰,“是吧,爹爹?”
不等莫翰回答,他转身跑向房内。再次出来时,手中拿着一只发黄的草蚱蜢,高兴地递过去:“喏,杨叔叔,新年快乐!”
杨涟接过草蚱蜢,还未等他做出反应。莫忆再次脆生生道:“杨叔叔,你的剑好漂亮,可以送给莫忆吗?”
杨涟盯着莫忆看了半晌,转向莫翰:“这真的不是你教好的么?”
莫翰笑着摇摇头。
杨涟再次看了莫忆一眼:“这真的是你儿子么?”据他了解,无论朱琳还是莫翰貌似都没有这潜质吧。
莫翰扶额,突然脑中灵光闪过,这脾性……他惟有苦笑。
“本想蹭吃蹭喝,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杨涟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我的祖传宝剑啊。”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平衡了。
因为木儿、金琼、吴隐等人也到了。当然,无一例外被榨得心肝都在颤抖。每人捏着一只发黄的草蚱蜢,脸上能苦出汁来。
“主子,属下现在才发现你是多么的善解人意体贴员工慷慨大方。属下悔啊!”悔不该想着来这里蹭吃蹭喝。
“驾!”莫忆骑着竹马,满院子晃荡着,一边拖着杨涟从不离身的宝剑,胸前鼓鼓地塞着从金琼等人身上榨取的红包。你说收了就收了吧,还非得如此显摆,真是看得众人心都在滴血。
于是,当看到远远的两个身影走来时,众人立马雀跃了有木有!安慰悲催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比他更悲催,当然和他一样悲催也勉强凑合。
只是当众人看清来人时,齐齐转为替这位骑着竹马迎接的小公子捏一把汗。
玄衣紫带,乌发金冠,阴冷肃穆,沉默如夜。稍靠后的一位是青衣,和前一位装束相差不大。但气质却是两样,不羁清朗,淡淡笑容。
莫忆歪着小脑袋瞅着来人,先是目光迷惑,随后伸出肉嘟嘟的手指啃了啃,接着偷偷回头觑了莫翰一眼,然后做了一个众人晕倒的动作。
他灿然一笑,伸开胖乎乎的小胳膊:“帅哥哥。抱抱。”
唐墨一怔,停住脚步,深沉的目光掠过莫翰,情绪不明。
莫忆似等急了,扭动着小身子凑上去,撒娇道:“抱抱。”
唐墨稍稍侧首,似有一刹那的微窘,竟有小孩子这么亲近他。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弯下身轻轻抱起莫忆。
“哥哥,我是莫忆。新年快乐!”莫忆凑上去在某墨脸上响亮地“啵”了一口。
于是,众人有幸看到一向冷肃的唐少主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气氛立刻几分尬尴。
莫忆却浑然不觉,挣着小胳膊向前,兴奋道:“哥哥。那是我爹爹。我爹爹和你一样帅。”
杨涟众人都要哭了,原来这小家伙以美色论亲疏,不觉哀怨地看向莫翰。
唐墨抱着莫忆走近,轻咳一声,似也有责备意。
莫翰赧然:“真不是我教的。”
唐因几步跟上,扶额叹道:“没想到你儿子竟然喜欢这种型,口味不是一般独特。枉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竟被这般忽视。”
莫忆闻言转头,甜甜一笑:“新年快乐!”随后递出一只草蚱蜢。“叔叔。”
唐因的笑容僵在脸上:“叔——叔?!”
随即暴走:“果然是她儿子。跟那死丫头一样德行。”
唐墨将腰间青绿玉佩解下,系在莫忆身上,神情难得温润:“这个送给莫忆,喜不喜欢?”
莫翰推辞:“那怎么好意思。”
众人大呼:“出手真是阔绰。”这玉佩在座诸位皆知。是唐门的几件宝物之一,名为“玲珑玉”,可测百毒。后来唐墨将此玉进行淬炼,加入多种防御之毒,如跗骨之毒,从而有了强大的防身功效。在某种程度上,是唐墨身份的象征,见此玉者犹见唐墨。
“喜欢。”莫忆大声回答,快速地在某墨脸上又“啵”了一口。随后,他指着里面的房间道:“娘亲在里面,哥哥去亲娘亲,娘亲就会醒了。”
毫无意外,整个房间响起连续不断的咳嗽声,咳得大家面红耳赤。
“爹爹,你不高兴了?”莫忆觑向莫翰,嘟着嘴道。
于是,众人咳得更凶了。好吧,一定不是他爹教的。
待到莫忆被唐因手中的小玩意吸引时,众人也随之离开,屋内只余下唐墨与莫翰两人。
“来见见她吧。”莫翰推开里间的房门,那里躺着他最爱的女子。
唐墨一言不发地跟进去,在床沿坐定两指搭上她的脉搏,屏气凝神。
“怎么样?”莫翰见唐墨诊毕,带些焦急的期待问道。
唐墨再次深深望了女子一眼,轻轻摇头。
“还是醒不来吗?”莫翰叹息道,掩饰不住的失望。
“她很好。”唐墨看向莫翰,突然两指一伸,一根金丝缠绕住莫翰的手腕。
莫翰苦笑,只能任他细细诊断。
“你很不好。”唐墨收回金丝皱了皱眉,有些生硬地说。
“我知道。”莫翰走至窗边,侧首瞧着白茫茫的天地。自从与通玄施法逆天后,他虽然没有立即精血枯竭而亡,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的衰竭越来越厉害,精神也越来越差,经常会觉得困倦,一天之中清醒不了几个时辰。说不定哪一天他阖上眼便再也不会醒来。
唐墨不觉心下怅然,叹道:“我开副药,估计能延长些时日,你好自为之。”
莫翰不答,半晌问道:“还有多久?”
“依眼下情况,大约半年时间。”
“唐墨,莫忆很喜欢你,你也不讨厌他吧。若我有事,还希望你能替我照顾阿琳和莫忆。”
唐墨默了片刻:“为何是我?”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托付给叶凉,只是现在叶凉情况不明,怎能再照顾阿琳?”莫翰轻笑一声,心绪复杂,“说实话,虽同为男子,我看得清韩业与叶凉,却琢磨不清你的心思。韩业接近她最初是为了解血誓,后来倒是日久生情,只是他选择了更高的权势,放弃了对她的感情。叶凉是真心实意待她,但却身不由己。按说阿雪选择了她,你也没有反对,你应该是喜欢她的吧。但你却没有任何表示,她无论走还是留似乎对你没有任何影响。有时你会很关心她,暗地着人保护她,有时你只是冷眼旁观,似在看一个与己毫无关联的人。”
莫翰负手而立,眸色沉沉:“现虽风平浪静,但你我都知纷战在即,只在等一个最好的契机。若战事起,伊儿多是自顾不暇,她又那么在乎阿琳,定会有人在阿琳身上做文章,在伊儿身边反而不妥。思虑再三,唯有你还算合适。”
唐墨抬眸,对上莫翰的眼光,微颔首:“好。”
莫翰走近朱琳,握了握她的手,深情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我不知道这么替她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她醒来后会不会幸福快乐?唐墨,我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的心,不要再逃避,你若喜欢她便倾心对她,你若不喜欢便放她离开让她自行抉择。阿琳是很单纯很简单的女子,很笨很傻,留她一人我真放心不下。”
“唐墨,拜托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所谓真相——林雨风篇(上)
匚木1443年正月,银赫大陆西南边陲熠国一个小藩属国国王病逝,二皇子得势,追杀兄长至榆国边界,无意中杀掉两个榆国士兵。榆国朝臣一致认为这是对榆国政权的蔑视,预备出兵踏平此国。
新国王见形势危急,求救于熠国。熠国认为榆国两士兵的死亡纯属误会,小国国王已做了相应的补救措施,榆国却是不依不饶。若这次放纵榆国,会助长榆国的嚣张气焰,令熠国其他藩属国寒心。
次月,熠榆正式宣战。
匚木1443年二月七日,榆国军队由林雨风率领入侵熠国西南,占领和州,设立和州大营,军容极为鼎盛。
九日,熠国军队由大将军元复率领,抵达和州城郊,与林雨风遥遥对立。
两军进行几次小规模的交战,各有死伤。
十七日,林雨风发动全面攻击,元复不敌,败退。
榆军一路烧杀掠夺,民众但有些微抵抗,整个村庄或城池便遭集体屠戮,然后放火焚为一空。手段之残忍,令人侧目。
元复的败退使得阳氏贵妃一派略处下风,阳伊儿在各方压力下,不得已同意召回元复停职查办,由车骑将军白邵前往接管。
元复被押解回京,刚出城门之际,林雨风突然袭击,熠军大乱。一代大将死于乱军混战之中,令人扼腕。阳氏贵妃一派实力大减。
二十五日,林雨风绕道东南秘密进军充州,但遭到充州官长陈甫组织的抵抗。榆军人数众多气焰正盛,呼啸着直冲充州城,充州军民不敌。二十六日。城破,林雨风下令屠城,十万人被杀。
二十六日,李宇攻克白邵驻军的云州,俘虏军师一千人,全部斩首。但他没有对平民出手,而是打开城门放该成的民众逃生后焚城。
不幸的是,逃生民众遇到了前来的林雨风军。于是被悉数屠杀,尸骨累累道路为之阻。
二十八日,熠国阳氏贵妃亲自率军进驻明州。
三月五日,两军相交。这一战即是史上著名的“明州会战”。熠军十三万,榆军十五万,令后人疑惑的是,这一战熠军没有使用火炮,或者说藏剑山庄之战后火炮再也没有出现过。它就像一颗流星,划过天地之间再寻不见。而榆军自从藏剑山庄之战后,统领秦楼月战死,狼军团受重创,再也未能发起有效的兽战。总而言之,这是一场相当公平的战争。
夜袭、佯兵、设伏、谍报、突击、离间、截粮、刺杀等阴谋阳谋层出不穷。这一战。即使百年之后也是阳曲书院兵家讲堂之上的经典教程。≮墨斋 ≯
这种较量持续至十八日,两军开始凭人力硬攻,稳打稳扎,争取压缩对方阵地。双方进行拉锯战,丝毫不相让。
二十四日,熠国陈王韩业的介入结束了这场惨烈异常的战争,在双方各损约七万人马的情况下,林雨风受伤兵退回榆国。据当事人回忆,明州会战后。护城河中的血色一月未绝。
也有人认为。并不是韩业的介入导致这场战争的结束,而是榆国也出现内乱。当时的榆皇林紫烟病重随时有可能驾鹤西归,一向耽溺于脂粉情爱不问政事的大公主林慕云仿佛一夜之间幡然醒悟,拉拢各方大臣支持她登位。林雨风迅速退兵。先平内乱。
这种说法支持的人也颇多,因为林雨风回国后不久,榆皇林紫烟驾崩。而林慕云开始时拉拢的势力,在林雨风回国后纷纷崩溃。原因无非两方面,一方面是这位二公主的积威,另一方面是她手中雄厚的兵权。
然而神奇的是,这位占据了绝对优势心思缜密心狠手辣的二公主殿下,却在榆皇逝去的同日突然痴傻,心腹明威将军李宇被人发现自刎于房内。大公主林慕云理所当然地登上帝位,其中缘由值得人琢磨思考,深感命运之不可测。
林慕云即位后,立刻休书与熠国停战。熠国十三皇子韩源作为使者前往榆国谈判,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皇子到榆国后两天便谈定停战条件,条件竟然是联姻,双方联姻的对象分别是熠国十三皇子韩源与榆国痴傻的二公主林雨风。
于是众人深感命运之不敢测,众人口味之不可调和。其后,风华斋的风影诸人呕心沥血愣是没弄明白韩源是如何一眼看中林雨风的。为了弥补这一方面的缺陷,他们竭尽所能的还原当时的场景。
韩源几人走入大殿,痴傻后对何事都无动于衷的林雨风突然站起身,直直地盯着他瞧了片刻,冲他甜美一笑,露出调皮的神情:“韩源。”
韩源神情一窒,张口欲言。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这个细节成了以后历史八卦系学者研究的关键。有人说这一刻的林雨风与韩源心底喜欢的女子重合,让他那么一瞬产生了幻觉,所以他才会开口欲叫出那位女子的名字,但幻觉只是短短一瞬,韩源立即清醒,所以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证据是,非得要证据的话,那就是韩源后娶林雨风为妃。这个说法很苦情,推论合理,证据很不足。
同样有人认为,此时的林雨风褪却所有的心机与权谋,呈现在韩源面前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笑容甜美俏皮的漂亮女孩子,韩源一见倾心为之神思恍惚,张口欲向前搭讪,但瞥见众人,神智瞬间清醒,意识到此行很是不妥,所以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证据是后来韩源果然要求娶林雨风为妃。只是后来皇城保卫战中林雨风的表现,似乎有点不对劲啊。这个说法很浪漫,推论较合理,证据有正有反。
也有人与皇城保卫战紧密结合,认为林雨风根本就没有痴傻,这是林慕云与林雨风导演的一出戏。榆国自知不敌熠国,决心置之死地而后生,先用美色或是其他法术迷惑住韩源。让林雨风亲自至熠国为细作,待到时机成熟再一举取代韩家天下。证据说皇城保卫战。只是林雨风最终并没有取代韩家天下,导致此推论很难成立。这个说法,呃,很具有跌宕曲折的丰富想象力,推论较合理,证据有正有反。
后来,学者们竭力在韩源当时的口型上做文章。力图探寻出韩源几欲吐口而出的第一个字,从而论证己方说法正确。
只是查了无数资料后,大家惊讶地发现,这位皇子当时脱口而出的第一个字貌似是“zhu”,这让众人伤透脑筋。
持第一种说法的认为,“zhu”应该是他心底那位女子的姓氏,只是查来查去愣是没查到韩源与哪位姓zhu的女子有过接触。
持第二种说法的认为,“zhu”应是韩源对林雨风爱慕话语的首字。他想说的也许是“珠联璧合”“珠光宝气”“珠圆玉润”“住得可好?”“主随客便”等等。
持第三种看法的,这次没有看法,首字神马的与他们研究方向关系不大。
匚木1443年,三月。
榆国皇宫,夜。
月光隐匿,北风吹拂。昏黄的灯光中一位浅蓝色宫装。身材窈窕,面容娇媚的女子娉婷而来,虽是极尽优雅与妩媚,但稍显杂乱的步履显示出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母皇秘密急召,不知有何紧急要事。
宫女推开房门退至一旁,林慕云恭敬而有礼:“母皇万岁,不知何事召儿臣前来。”
“云儿,不用这许多虚礼。”躺在床上的正是榆国女皇林紫烟,她虚弱地摆摆手。立刻有侍女上前垫上靠枕。扶她半倚在床头。
“下去吧。”林紫烟神色间尽是疲倦。
侍女垂首退去。
“云儿。你来了。”林紫烟昔日威严的双眸,现已毫无光彩。
“儿臣在。虽国事烦劳,母皇还要多注意身子为是。”林慕云向前答道。
“云儿,过来。”林紫烟招手示意林慕云至床畔。“朕的身子朕心里清楚,拖不了多少时日。”
林慕云惊讶抬头,对上林紫烟无神的眼睛,不觉心下悲伤:“母皇青春永驻,请勿轻信庸医之言。”
“你这孩子,”林紫烟长叹一声,“可是还在怪朕。至今仍不肯与朕亲近。”
“儿臣不敢。”林慕云躬身垂首掩去所有情绪。
“罢了罢了。”林紫烟挥挥手,疲惫尽显,“朕怎么就生出你们三个冤家。你心中对你父妃之事不能释怀,朕知晓不能怪你。而风儿打小与别的孩子不一样,朕疏远她,她心里怕是一直恨着朕。”
“二妹绝无此意。”林慕云朗声道。不知母皇今日为何如此,今晚态度的坦率前所未有。
“朕心里清楚。”林紫烟苦笑道,“翰儿聪明可爱,却是命途多舛,十年流浪才得回朕身边,朕才刚好好疼他。他娶了凌萱做了瀛国之主,本以为他前途无限却不料莫名死在瀛国,早知如此不如不放他去瀛国。”林紫烟长叹垂泪。
“各人有各人的命道,强求不得,还望母皇保重身体。”林慕云心中酸楚。
“朕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不定哪天就寻先皇去了。只是忧心祖宗五百年的基业不能毁于朕之手,不然朕愧对列祖列宗。云儿,你是个逍遥随心的人,不能担国家之重任。风儿这孩子南征北战,显榆国赫赫威名。咳咳咳,”林紫烟用手帕捂着口,等拿开时上面已是一片血红。她摆手制止林慕云的劝告,继续道,“然而她若为君,只怕心肠太毒手段太狠了些。而近来她在熠国所为更是让朕忧心,如此狠辣断不是为君之道。若将皇位传给她,大陆定是要掀起腥风血雨。”
“而东北有熠国陈王韩业与阳氏贵妃,东边有圻国太子卫颵,唯这三人足以与风儿对抗。如果风儿肯守着榆国,借韩业与阳伊儿的对峙,以及卫颵对熠国的戒备,各国相制衡,可保榆国百年无恙。咳咳,但若风儿一意孤行,挑起战乱,无论最后谁输谁赢,风儿与榆国是定不会存留,这才是朕最忧心的。咳咳咳。”
“唉,都怪朕当时心慈手软,才造成现在的局面。待他日云儿你登皇位,万不可再重蹈覆辙,咳咳,定要记住‘血眸,是为上天所诅咒的标记。血眸出世,天下纷乱;烽烟四起,流血百万。’”林紫烟嘴角溢出血丝,握住林慕云的手郑重嘱托。
“儿臣不懂母皇的意思。”林慕云心下大惊。
“云儿,朕寻先皇去后你来继承大统,遗诏朕已拟好,不必再推辞。”
“但母皇不是说儿臣不堪国之重任吗?”林慕云屈身跪地,“还请母皇三思。”
“可是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榆国基业毁于一旦。”林紫烟满目凄怆,“云儿,朕知风儿手中军权在握,朝臣对她颇为忌惮,即使有遗诏,风儿若想登位你也无法阻止。咳咳,不过朕已安排好,朕走之前定会帮你处理好风儿的事,你只要按朕的命令行事即可。而之后的事还要你多上心,榆国朕就交给你了。咳咳咳……”
“母皇,母皇!太医,快宣太医!”林慕云大惊失色。
☆、第一百八十七章 所谓真相——林雨风篇(下)
四月。
榆国皇宫。
“二公主殿下到。”尖细嗓音的宫监宣道。
素衣胜雪,凌厉冷肃,她如一阵寒风旋入房内,快步走向帘幕重重处,单膝下跪:“听闻母皇身体不适,儿臣前来请安。”
帘幕后的身影一动不动,诡异的寂静。
“母皇?”心头陡生险兆,林雨风秀眉轻蹙,瞳孔收缩,目光似剑锐利扫过。她拔剑在手大踏步向前,一把扯下帘幕,里面的身躯砰然倒下,随之而来还有密密麻麻的箭雨。
林雨风拔地而起,躲避第一轮箭雨时身形快速后撤,待到第二轮箭雨她已准确地寻到箭矢的死角,无声狞笑。
“林雨风谋杀皇上,意图谋逆,奉我皇之令,诛!”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喝声,两排重甲侍卫涌进房间,将林雨风团团围住。
“好笑!”虽如此说,她眸中却全无笑意,“林慕云何时也有这般胆量算计。为了我老婆子真是煞费苦心。”
“雨风,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母皇也是迫不得已,一切都是皇妹你咎由自取。”林慕云凌然而立,手持两杯清酒,极力保持镇静,“念这么多年你为榆国南征北战,这酒……”
“闭嘴!我咎由自取?哈哈哈!”林雨风仰天大笑,森然转眸盯着林慕云道,“我有何错,要她林紫烟一次次杀我?!我的眼睛怎么没的?我父后当初是怎么死的,我有今天都是拜她所赐!她一个迫不得已就要我死,她林紫烟有何资格?!她以为我现在还是任人宰割的婴孩,可笑!这酒还是留给你们自己喝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林慕云稍稍偏开那双已显赤红的眼眸,有些着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雨风笑得凌厉如刀,“父后因我而死,你们却诬陷他害我至此,让我恨他这么多年。为了隐瞒此事,她竟狠心将风家满门抄斩。而你的父妃,不就是因知情而被赐鸩酒的么?为了权势,为了所谓的祖宗基业。她林紫烟不顾血脉之情,不顾夫妻之恩,不顾君臣之义,现又让你我手足相残,她有何资格指责我。”
“她不是在乎五百年的祖宗基业吗?那我就将这基业挥霍一空,让榆国自此成为历史。你说将来她若地下有知,会作何感想?定会后悔当初没有一刀杀了我这个孽种。”林雨风面容极度扭曲,狞笑道。“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林紫烟也不例外。是她让我一无所有,是她让我学会了世间的黑暗与仇恨,是她将我推向万劫不复。我只是悉数返还,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你这个疯子。”林慕云将手一挥,包围圈缓缓收缩。在众人看不到的阴影处。林慕云掩目而泣,雨风,雨风,对不起……
红的血,白的衣,青的剑光,黑的铁甲,银的长枪,层层叠叠。光影幢幢。
金属相击声。刀剑入肉声,头颅落地声,血液喷涌声……如此嘈杂,却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声音。连惨叫声都不曾发出,只衬得周围越发的死气沉沉,不似人间。
林慕云大睁着眼睛,看着天际那轮惨白的月亮,愣愣出神。她不明白,目睹了人间如此多的丑恶与罪孽,它为何还能安静地照耀大地,光沐世间。
当一身鲜血满是大大小小伤口的最后一人来到她面前时,林慕云竟然笑了,笑得如小孩子般很开心。
“小风,今晚的月亮真好。”林慕云没有看横在脖颈间的剑,她恍然无觉,甚至连皱眉都不曾。她只是笑,笑得眼泪哗哗地流,还是笑个不停。
“是啊,因为今晚会有人死。”林雨风嘴角裂开,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姐,准备好了吗?”林雨风将剑收回,递去盈盈酒杯,“喝了这一杯,你我再无瓜葛。”口气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林慕云回头细细打量,一寸寸,她的乌发,她的眉眼,她的脸庞,她的秀颈,她的素衣,她的利剑,她瘦弱而单薄的身躯,虽然这一切都被或温热或冷凝的鲜血沾满。“小风,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有你做姐妹我很开心。”林慕云接过酒杯,声音轻快欢喜,让人想起欢乐的小号声。
“为我们此生的姐妹情谊,敬你。”林雨风沉稳举杯。
“为我们此生的姐妹情谊,敬你。”林慕云优雅举杯。
林慕云笑着,一直笑着,笑得几乎站立不稳:“小风,来世我们还做姐妹,可好?我会等你的。”
林雨风微启朱唇:“不好,我不会等你。”鲜血蜿蜒似泪痕,先是若隐若现的丝丝,然后再也压制不住,呕出一口。
“哐当”,精致的白玉酒杯坠地,裂成无数片,大理石地面块块龟裂。
“怎么,会这样?!”林慕云惊恐盯着手中的酒杯,无毒!竟然无毒!
“姐,你多保重,我累了。”她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倒下。她怎么会没有发现,全身重甲的军士为何会在要害部位出现漏洞,而且还是她的剑法最易攻击的部位。做得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林慕云真是笨死。
“小风,小风!”她卡着她的喉咙,眼泪汹涌而出,哭喊道,“吐出来,吐出来啊。”
林雨风无力地仰倚在林慕云身上,嘴角溢出一抹殷红的笑意,“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哭的样子真难看。”
“小风,你不准死,我不许你死。你若敢死,我就,我就……”林慕云无措地嘶喊。
“你就,如何?”林雨风露出一丝苦笑,殷红更甚,“你看,已没有能威胁我的任何,我,一无所有。”
“小风,你还有我,我不许你死!”林慕云撕心裂肺大哭,几近疯狂,“来人呐,叫太医!太医!救我妹妹,救我妹妹!”
一滴清泪从眼角悄悄滑落,映着艳丽的鲜红,叹为观止的晶莹美丽。终于结束了吗?
有一个世家大族的男子,爱上了一位女皇,沉溺不可自拔。他利用其父手中的财富权势迫使女皇封他为男后。但这只使得女皇更厌恶他。
他便是我的父后,未东控植师的后裔风家的大公子风清扬。而我不过是女皇一夜醉酒后的产物。
我的父后,因为我拥有一双受诅咒的血眸,在我诞下之日生生挖掉它,来向女皇邀宠。却没能如愿,以致发狂,溺水而死,这便是我二十年来所知的关于他的所有。
为此,我受尽了虐待棱辱,甚至连最低等的宫人都不如。我身体里流淌着这样一个人的血液,真是肮脏耻辱。
可是,我又不禁想知道,这样一个人的血脉会成长为怎样的下贱与低劣。而如果以如此污秽的血液登上那时间的最高处,俯视众人如蝼蚁,又会是怎样绝妙的讽刺,怎样令人捧腹的可笑。
这天下,这无上权力,于我不过是一堆破衣碎裳,我只是想向你证明,曾经你弄错了一件事,曾经你放弃了我。
我不需要任何牵挂,这滑稽可笑的爱情,这一文不值的亲情,这欺世蒙人的友情,我不需要,统统不需要。我拥有自己即可,只要我在,我便是全天下。
从未料想,会是那样。从未料想,所有的真相全不是如此。那些拼了命的努力瞬间毫无意义,那些想要证明的一切不过是证明了自己的可笑。
若你地下有知,看到这样的我,是不是会后悔当初用生命保护我。当初,你为什么不杀掉我?这样满手鲜血满身罪孽的我,本就不该存活于世。
我弄脏了你的血脉,对不起。
终究还是她对了,从始至终仅仅是我自己在作茧自缚,是我在不停地向这个可鄙的世界臣服,仰视它的嘴脸。
我真是愚不可及!
“雨风。”充满爱怜与温情的召唤。
师父,是你来接我了吗?师父,你原谅我了吗?
☆、第一百八十八章 赤子之心——卫颵篇
匚木1444年三月十一日,圻皇驾崩,太子颵不知所往,朝堂群龙无首。各方势力相争伐。七皇子威带兵进殿,杀臣子十五人,欲以自立。将军秦凯之奉令击退。流言起,将军隐太子颵,有不臣之心。众起攻之,求太子。未得。
十四日,三皇子霖矫诏登位。
十五日,熠以丰王旭为将,伐圻,取坚城、丘垄。
二十日,熠兵分三路,左路丰王旭、右路施治白邵、中路陈王韩业,攻圻。
二十九日,丰王旭攻坞,取六城,斩首十万。施治、白邵攻坪成、垠却,下之。陈王业取野阳、茔安,进逼圻都坎尘。
四月十日,圻皇卫霖请降,不受。引河沟以灌坎尘,城危,圻皇霖自刭。
十一日,圻太子颵自西南率兵相救,退熠陈王业至清塘。坎尘之危解。
五月,陈王兵罢。圻太子颵继位为圻皇。
十月,熠再伐圻,陈王业、将军施治、白邵、令狐燕于圻坎垣会合,圻皇颵御驾亲征,力战死国。熠斩首二十万。
熠大军入圻,坎尘军民固守,不降。熠持圻皇颵头视之,军民大哭。熠军乃入。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金玉瞪着眼睛使劲挣扎,胡蹬乱踢,侍卫怕伤到她不敢近前制止,“我哥哥不会死,他那么神通广大,是谣言,定是敌军的谣言。”
“公主,熠军就要进来,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满脸皱纹的老太监跪倒向前苦苦哀求。
“我不走,我要见我哥,我哥会回来救我的。”金玉抱着廊外的柱子。警惕地看着众人。
“公主,皇上没了。”老太监老泪纵横,用袖子抹了一把,“我也不愿信,但皇上真的没了,头就搁在熠军的阵前。公主,皇上没了,你可不能再出事。”
“乱讲!狗奴才你敢诅咒皇上。本公主不打烂你的嘴。”金玉一把拎起老太监,目光凶狠,重重地扇去,一下又一下,“我哥最厉害了,别看他平时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最疼我,如果我有事。他一定会出来救我,就像上次一样。”金玉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嚎啕道,“我要见我哥,我要我哥。”
“公主别哭,是奴才不好。奴才自己掌嘴。”老太监满口鲜血含糊不清地哭道,扬起老树皮似的手掌,向自己早已红肿的脸颊上不停打去,“奴才惹公主生气,奴才掌嘴,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公主别哭。”
“来福。”金玉蹲下抱着老太监大哭。
“公主快走,皇上已为你安排好,公主不必担心。”侍卫长神情黯然。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公主若想复国,以后再从长计议。”
“我不要复国。”金玉满脸泪痕,嚷道。“这皇位这圻国我们都不要了,韩业想要我们就给他,我只要他把我哥还回来。”
嘈杂与混乱从前面传来,众人脸色一变。
“公主,得罪了。”侍卫长踏步向前。
“我不……”金玉刚刚喊出声,便被侍卫长一掌劈在后颈晕过去。
众侍卫警觉扫视四周,护着金玉离开。
熠军大营。
“恭祝陈王旗开得胜。”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盈盈举杯,明眸含睇,“榆国林雨风已痴,现卫颵身死,再也无人能与你陈王抗衡。扫诸国,熠国统一大陆指日可待。”
“全凭贵妃妙计,业不敢居功。”韩业神色淡淡,举杯一饮而尽。
如果有人见到此景定会大吃一惊,此刻中军帐中对饮的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熠国相争不下几乎水火不容的阳氏宠妃阳伊儿与陈王韩业。
阳伊儿轻抿一口,几许落寞:“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她抬眼望了望帐外的清冷月色,半晌才接着道,“真是可惜了。”可惜他生错了时代,可惜他遇到了他们的联手,可惜他虽登极位却依然怀有赤子之心,可惜他是卫颵。
“若想得到,必先失去。我们不过做出了不同的选择。”韩业重新满上起身,遥遥举杯,洒下,“既然已选,一切便都值得。”卫颵,一路走好。
“是啊,既然已选,一切便都值得。”阳伊儿细细品味着韩业话中的意思,“因为时光不会倒流,后悔也无益处。只是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是不是还会如此坚定地说值得呢?”
四目相视,各有所思。
“命运真是不可思议,没想到今日会是你我在此煮酒论事。”阳伊儿嫣然一笑,掩去所有情绪,“这倒使我想起一句我们家乡的话,就是阿琳、莫翰和我的故乡。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韩业负手而立,不置可否。皎皎月光细细投射帐内,火光晕黄,半月形银色面具上光芒流动,阴影斑驳陆离。
韩业静静伫立,好一会才道:“为何与我联手?”
阳伊儿注视杯中清透的酒液,一字一顿,“因为我想赢,不择手段,不惜代价。”
韩业回首,颀长的身形竟透着莫名寥落。他嘴角轻扯,极淡极淡的笑意:“可惜……”
“我们恐怕都要输了。”阳伊儿视线掠过银色面具,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苦笑着补完他未尽的话语。
………………………………………………卫颵啊,卫颵……………………………………
十二月,熠以陈王业为大将军,击瀛军,大破之。
瀛皇萧凌萱请降,许之。
以其地置瀛州。
瀛灭。
匚木1445年,二月。
白邵、施治悉定西北地,置炀州。
四月,陈兵三十万于榆边境。
榆将军李宇军百易林,与之战。败,死国。
五月,榆国降。
榆皇林慕云散百官与后宫,自缢身死。
榆灭。
熠并天下。
☆、第一百八十九章 皇城守卫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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