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傅乔享受着这温泉的惬意时,杨海山正在县纪检委接受谈话。县纪检委副书记兼监察局长温玉清,算是杨海山的老熟人,是师范学院民师班比他高一年级的同学,毕业后分配到了县城中学,又到教育局做人事股长,副局长,县级机关工委书记,城关镇党委书记,去年又回县委大院担任现职。温书记不苟言笑,时常都是一副马列脸,永远也猜不出是喜还是怒。但为人很正,是骨子里的哪种正统,和任何人也没有深层交往,包括他这位学弟。当杨海山走进会议室,温局长和一位干事早早等在那里。见他进来,温局长给他斜了一下嘴角,算是招呼,又扔给他一支烟,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后,脸又恢复到无表情的状态。干事给杨海山倒了杯茶,就开始了问话。
温局长说:
“杨镇长,在谈话之前,我向你通报一个不好的消息,在医院的受伤者,就在刚才,也就是十分钟前,又死了两个人。也就是说,这次矿难已造成六人死亡。”杨海山刚把杯子端到嘴上,一听到又死了两个人,手一颤,水溅了一身。温局长本想多说几句,看他眼神呆滞,手臂上戴着黑纱,也就没在说下去。沉默了少许,温局长又说:
“老杨,你也别太紧张,你的情况我们都清楚,这次谈话只是例行组织程序,属了解调查阶段。至于责任和处理结果,要等事情调查清楚后才能有定论,你就放松点吧。”温玉清局长尽量把话说得婉转一点,但他的表情却无论如何让杨海山轻松不起来。现在的杨海山,还没有从丧弟的悲痛中拔出来,又闻两条鲜活的生命由此泯灭,无形又增加了他的自责。虽说他刚上任,对辖区的煤矿状况还不清楚,但这绝不能成为他推卸责任的理由。矿工的命也是人命啊!杨海山心里想。
“杨镇长,那咱们开始吧。”温局长平和地说。杨海山把水杯放到桌上,正襟危坐,像学生面对考官,一脸的严肃。
谈话开始了。
“你是何时履任黎粟坪镇代理镇长职务的?”温局长发问,一个干事在做记录。
“四月一日。”杨海山简洁地回答。
“党委分工谁主管工业?”
“是黄安副镇长。”
“你知道县上的文件吗?”
“知道。县上发此文件时我还在卢湾乡当乡长,卢湾乡没有煤矿企业,只是把文件精神学习了一下。”
“文件精神是什么?”
“关闭全县不规范的小煤矿,加强安全整顿,省市县三级验收后才能开采。停业整顿期间一律不许私自开采。”
“你到任后开过安全会议吗?”
“没有开过专题会议,只是在安排政府工作时强调了此项工作,委托黄安副镇长具体负责。”
“你辖区私自开启小煤矿你知道吗?”
“不知道。”
“有人给你打过想开启煤矿的招呼吗?”
“没有。”
“你认识这个矿老板吗?”
“不认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姓啥名谁?”
“你对这次矿难有何看法?”
“监管不力。作为辖区行政一把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好。谈话就到这。但有一点要求,你不可私自离开县境,要外出必须给我们打招呼。”
杨海山像亲临大考一样离开会议室,头上渗出了汗,心里憋了团火,难以自抑。刚走到楼下,就遇到副镇长黄安。几天不见,黄安憔悴了许多,也邋遢了许多。
“堂过完了?”黄安恹恹地问。杨海山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