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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2)

听完这席话,耿啸天瞠目结舌。他不敢相信,被树立了几十年的榜样,竟然会是这样?但他无暇顾及老党员说的话,也不敢去做民意调查。如果是真,他这个党建联系点还能是示范点吗?这不是打他的耳光吗?更何况,他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再也不想揭什么盖子,捅什么篓子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搽粉,给萎缩的肾壮阳壮胆。

当然,在任何时候都有溜须拍马的人。就在耿啸天挖空心思要政绩装门面的时候,县交通局把乡村公路的开工仪式放到了这里,又一次吸引了新闻媒体的目光。不久,一篇题为《新时期县委书记的好榜样——耿啸天纪实》的长篇通讯发表在省、市、县报的头版上。紧接着,他自己撰写的调研报告《科学发展观在农村工作中的运用》一文又刊登在省报上。让全省人民都记住了耿啸天这个名字。但也有人问,桥山县刚刚发生了官场地震,怎么一下子就冒出了个人民公仆式的县委书记?在这个年月,什么事皆有可能发生。一个蹩脚的演员,通过媒体的轰炸,一夜间就成了娱乐明星;一本立意平平的书,只要名家写几句话,再经媒体一宣传,立马成了畅销书,无名作者就可以堂而皇之冠上“著名”二字。报刊的版面、电视台的时段不都有明码标价吗?这些工具都是为鼓噪服务的。

所有这些,都是在阳光下看到的耿啸天。而在夜晚,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许任何人打扰。他要做的,就是在网络上和傅乔、吉长庚联络。

傅乔回到省城后,就像鱼回到了水里,名曰学习,实际是上窜下跳,找门路,找靠山,活动调动事宜。其实靠山是不用找的,抓住R副省长就行。白天,在教室里上课,下课之后,她以各种借口把R副省长缠在身边,又用身体勾着他的欲望,以至于R副省长无暇顾及她的妹妹小乔,导致这位­性­格更大胆泼辣的小伶人跑到省长的办公室兴师问罪。在R副省长的斡旋下,傅乔终于拿到了回省城的通行证,她被拟定为省政府办公厅三处副处长兼接待处处长。无疑,她又官升一级,由副县成为正县级了。人常说,人得意则忘形。将要回到省府机关的傅乔不但是忘了形,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她竟然把自认为关系好的姐妹带到别墅,还开出跑车带姐妹去兜风,被省纪检委认识她的一位处长盯上了,她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这些她全然不知,还在网络上和耿啸天海扯着。耿啸天呢,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若即若离,这也正和他意。这次学习,他看到了一份材料,80%的领导­干­部倒台,都与女人有关。想想自己,辛辛苦苦奋斗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个位置,在即将要升迁的当口,出了两起事故,背了两个处分,再想升迁是不可能的了。好在自己总算在风口浪尖上走了过来 ,但不能再有闪失。不出意外的话,凭他的资历,过一两年混个副地市级的虚职没有多大的问题。但前提是,必须把身边的两颗雷排掉。第一颗就是傅乔。凭他对傅乔的了解,她最爱两样东西,一个是当官,一个是金钱。当官嘛,以她的个­性­,为了当官可以用同样的手法找到更大的靠山,也就可以做更大的官。至于金钱,他俩这么多年收的黑钱,不算别墅和跑车,存款就有一千*百万。如果能平安度过,能享用这份的话,我只要五百万,其余的存款包括别墅跑车都可以给她。她毕竟跟了他多年,他也从她的身上也得到过欢愉,就算是补偿吧。耿啸天心里说。那第二颗雷呢,自然就是煤老板吉长庚了。这位小个子,弱身板,信奉用钱开道,什么事都用金钱摆平的福建老板,自认识他后,花了不到两千万,就买了四个煤矿,一个铁矿。这几年来,赚到的纯利润早过了亿。别看这小子个头不高,人又长的猥琐,胆子大,­色­胆也大,谎话牛皮也能吹破天,出手也阔卓,就是视矿工的生命如草芥,视安全措施如儿戏。吉长庚的煤矿安全设施最差,这次清理整顿,他首当其冲。煤矿少了,煤炭自然涨价。在高额的利润下,这位吉老板不去投资安全设施,而是对他死缠烂打,还跑到北京缠他。他再三说,现在是和谐社会,安全第一,不出人命则已,一旦出了人命,谁也保不了他。这家伙吹嘘说,这次你放心,我花了五佰万搞安全,确保万无一失。说着又拿出一张银行卡说, 这是伍佰万,只要你让我开采,一个月就赚回来了。还誓死旦旦地说,只要你让我开了,既就是出了问题,我也说是自己偷偷开的,绝不连累你。在这伍佰万的诱惑下,他才给傅乔打电话,让县里开绿灯。谁知这家伙在开启矿口的当天,他没有亲临现场,而是带着人高马大的俄罗斯小姐到三亚花天酒地去了。也该这家伙倒霉,早上九点下井,到十一点多就冒顶了。吉长庚是第一时间就知道煤矿出了事故,他当时正在和俄姐说哑语,在海边打情骂俏,一个电话把他的脸吓成了猪肝,提着鞋子就跑了,扔下俄姐在后面叽里呱啦,偶尔蹦出“money, money!”的叫喊声。

耿啸天是当天下午得到煤矿安全事故的消息的,是傅乔给他打的电话。整个下午,他都在向天祈祷,祈祷不敢多死人。大家都知道,考量一个县的综合成绩,死人是有名额的。超过了名额,就一票否决。所以,一个地区抓安全生产,最终的出发点就是为了考评。事发当晚,就在耿啸天在驻地的院子散步,为今年的考评和自己的升迁而焦虑的时候,从路边的绿化带里窜出一个人,吓得他往后踉跄了几步。借着路灯的光亮一看,是穿着体恤的吉长庚,像只狗一样爬在他面前,磕头如啄米,嘴里不停地说:大哥,你得救救我。把他吓得直哆嗦,赶紧拉起这位人胆和­色­胆都大的煤老板,拽到树林深处,低声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来这里?谁知这个无赖却说:我现在是有家不能回,宾馆包房不能归,也无地可去,只能来找大哥了。他一听,真想踹其几脚,骂道:你不是说安全确保万无一失吗,怎么刚开采就出了事故?吉长庚一听,把头一偏,理直气壮地说:我是说过,那五佰万的安全设施投资不是投给你老兄了嘛?我想,再安全也没有你老兄的权利安全。现在出了事,不找你找谁呀?耿啸天差点被气晕了,抡起的巴掌在空中划了个半个弧,最后落在了树上,把树打得直晃悠。此刻,他才想起社会上流传的一句话:宁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私企老板那张破嘴。但事已至此,再骂再埋怨也没有用处,只能帮他化解这场危机。那你想怎么办?他问。吉长庚说:我的身份证和护照都不能用了,你得帮我弄份身份证明,我想到国外去。我可不想被抓蹲大狱。你走了,那你的公司帐户就封了,你一个穷光蛋跑到国外喝西北风呀?耿啸天问。吉长庚狡黠地一笑:你没听说过狡兔三窟吗?我在国外早都预备好了,在今天下午就把公司帐上的钱通过电子银行转走了。再说,我走了,你不也安全了吗?耿啸天分明听出,这家伙早有预谋,还有点威胁的意思。唉,这真叫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啊。没有退路的耿啸天还不能激怒他,只能安抚,换了个语气说:按常识,你这两天的身份证还能用。三天后你不到事故调查组,就定你逃匿的罪名,有可能发通缉令,你的证件就不能再用了。可是,我在北京人生地不熟的,不可能给弄个身份证明,要弄也得回到黄河省以后。那我怎么办?吉长庚问。耿啸天想了一下说:我劝你赶紧回到黄河省藏起来,最好坐火车,不要留下踪迹。那我咋和你联系?吉长庚又问。我给你留个QQ号,晚上网络联系。但你要切记,绝不能给我打电话。耿啸天郑重的说,借着路灯的光亮,把QQ号码写在他的手掌上。吉长庚眨巴了几下小眼睛,不冷不热地说:耿哥,我听你的,但你不能骗我。你我可是一条绳上拴的蚂蚱,谁也跑不了。我要是被抓,我可以管住我对你的耿耿忠心,但不一定能管住我这张嘴。你快滚吧!耿啸天愤怒地踹了这位恶神一脚,气呼呼地回了宿舍,彻夜未眠。

果然,在第三天晚上,耿啸天就在QQ上看到吉长庚的好友请求。他添加上好友后,吉长庚就上线了。他说,他已坐火车回到黄河省境内的三省交界的一个小县城,就等身份证明了。有了身份证明,他就可以从福建偷渡去香港,再折道到国外。他还说,这条线路他很熟,因为他就是靠当蛇头发迹的。他给了耿啸天一个月的期限。如果一个月以内搞不到,他就去北京或去县委大院去找他,然后就下了线。这简直是个疯子!耿啸天狠狠地骂道。吉长庚是疯了。试想,现在全省都在通缉他,整日昼伏夜出,歇息在洗澡堂子、网吧,东躲西藏,不敢见人,特别是怕遇到警察,更不敢听到警笛声响。每每遇到警察在洗浴中心、网吧检查,他都提心吊胆,跺在厕所,桌子底下侥幸逃脱。这种蛰伏的日子,让这位过惯了花天酒地生活的人,着实是难以承受的。甚至有一次,他化妆成捡破烂的,潜伏到耿啸天在北京的住处,逼其加快速度。否则,他就去自首。

耿啸天知道吉长庚是没有自首的勇气的,但到县委机关找他的胆量还是有的。一个县委书记,要办假身份证和护照,还真有点难。这些下三滥的勾当,如果袁东在的话,就不用吹灰之力。可他已在高墙内渡过这生为期不多的时光。想到袁东,又想到赵河南,他庆幸当初自己没有看错这两位兄弟的义气,宁愿自己扛死,也没有供出他。他想,如果自己能平安过关,他将那伍佰万一定要分给这两位兄弟的家人。就这样,耿啸天曾偷偷从北京回到省城,一个人在街道的电线杆上寻找各种办假证件的电话,并一一打过去。可是,现在公安机关抓得严,办假证件的时间拖得很长,价格也次次加码,以至于他从北京回到桥山县,仍没有办好。耿啸天最担心的,就是吉长庚孤之一掷,来县委大院找他。如果那样,一切都完了。所以,从北京回来后,他就提出下乡蹲点,其目的就是不想引狼入室。他知道,薛家坳太偏僻,就是狼来了,可以躲进大山里。更何况,狼本身也应该活动在大山里。

这,就是他要下乡蹲点的目的。

就在耿啸天在薛家坳村蹲点的二十天后的一个晚上,他收到做假证者在QQ上的留言,说需要近期的四张身份证照片,原来的照片太模糊,电脑不识别,容易被查出来,新照片拿到手后一周时间就可以拿证件了。从那弄照片呢?这可不能代替。名字可以是假的,但照片必须是真的。否则,再高仿的技术也能识别出来。还得问这个冤家要。耿啸天给吉长庚留了言,让他尽快照四张照片送到他这里,并详细绘制了联络路线图和接头地点。

在一个黄昏,耿啸天扛了把镢头下山了,在山梁下一个废弃了的窑洞里,耿啸天和吉长庚见了面。两个月没见,本来就瘦小的吉长庚面黄肌瘦,比往常小了一圈,但胡须却比往常更浓密,更长了。他一见耿啸天就说:

“我的耿哥哇,你跑到这躲清闲了,小弟我过的可是暗无天日的生活。你可不知道,有钱不敢花,不能花的日子有多痛苦啊。”

耿啸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是没有女人的日子不好过吧?”

“知我者,耿哥也。我是有一个月没有碰女人了。估计你也是吧?你在山沟里避难,你哪位妹妹在省城里可没闲着,整天开着跑车兜风呢。”吉长庚猥猥缩缩地说,还故意斜着眼睛,一副不屑的样子。

耿啸天差点被激怒了。虽然说自己也想离开傅乔,但男人的自尊也不容别人当面说自己的情人如何如何。更何况他是名鼠窜的通缉犯。现在,耿啸天有点憎恨这个小男人。是他,一步一步诱惑自己走向罪恶,到现在都无法自拔,还得替他置办逃命的证件。这个可恶的男人!耿啸天握了握手中的镢柄,真想照他的头砸过去,让他永远开不了口。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张开手问他要照片。

吉长庚把照片递给耿啸天说:“耿哥,我知道让你办这下三滥的事委屈了你,但你要清楚,帮我就是帮自己。我一天不离开你身边,你就有一天的危险,对吧。其实你内心巴不得我早滚到你看不到的地方。但你也要知道,你见不到我的人,就不等于见不到我做的事。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一张帖子就能引起一场地震,你说是吧?”

耿啸天明白吉长庚话中的意思,无非是想告诫自己,不要耍花招,小心他反水。耿啸天拿到照片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你就这样走了?”吉长庚大声说,“连饭也不管?”耿啸天仍没回头。

“那我晚上住哪儿?”吉长庚大喊道。

“没地方住喂狼算了。”耿啸天高声回了一句。这时,对面山上果然传来了狼嚎声,吓得耿啸天毛骨悚然,扛着镢头一路小跑。

耿啸天仍是一如既往。白天,要么和群众一起下地­干­活,要么走家串户,态度谦和,一副朴素的领导­干­部形象。夜晚,照样浸泡在网络世界里,与制假证者、吉长庚、傅乔交换着情报,忖度着对策。在一场暴风雨过后,他接到县委办公室的电话,说杨海山为抢救二十一名民工,被埋在了坍塌的泥头里,牺牲了。决定下周三在黎粟坪镇政府召开追悼会,问他是否要参加?他一惊,沉思了片刻说,他不但要去,还要亲自致悼词,要当天派车来薛家坳接他,直接去黎粟坪镇。放下电话,耿啸天心里多少有点内疚,感到对不起杨海山。对于这位有着作家头衔的­干­部,他没有多少印象,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但从内心比较排斥这个人。主要是太清高,太书生气,不懂官场游戏规则,把他这位被奉若神灵的县委书记跟本没有放在眼里,也从未踏进他办公室半步。特别是在原卢湾乡资产的问题上,竟敢和他对抗,让他少了一才发财的机会。所以,有人建议杨海山当文化局长,他坚决反对。要不是看在方常委和张常委的面子上,镇长的位子都没有他的份。后来,听说这书生怎么又冒出个在交通厅当副厅长的同学,还为县里争取回来大笔的修路款,周天昊把他当做心肝宝贝,又因退耕还林款和这次安全事故背了处分,还被撤了职,现在又因救人连命都搭上了,多少有点惋惜。他之所以要参加追悼会,还要致悼词,一是表示同情,二是向人们昭示,他耿啸天还是县委书记。

但是,他这位县委书记却从薛家坳村两代党支部书记薛有焕和薛根良的家里迟迟不得出来。究其原因,他被老百姓围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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