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自述5

一个噩梦连着另一个噩梦，好多个夜晚，我都在噩梦中惊醒。我在梦中狂跑，被人追逐，被人勒得喘不过气来，我经常梦到一些恐怖的面孔，他们向我咆哮、叫喊，做着畏亵的手势。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从悬崖上摔下去，从没有出路的山洞中走向绝路，淹到深深的湖水里，被飞驰而来的汽车或列车撞倒，然后我凄厉地大叫一声，睁开眼睛，感觉心口“咚咚”乱跳，摸一摸自己，还睡在床上，身上汗渍渍的。我才意识到，又经历了一场梦。

夏天的那几个月是怎么过去的，我也说不明白。但我知道，我的人生第一次有了重大改变，这种改变来得太快了，匪夷所思，我想这大概就是命运，我们自己控制不了的一种选择。那是个闷热、潮湿的夏天，人总是有种憋闷的感受，出门后身上就是黏乎乎一片。我的生物钟好像也都紊乱了，该睡的时候睡不着，该起的时候起不来，成天懵懵懂懂的，脑子里乱糟糟好像堆满了杂草。

我确实感觉这个家再也呆不下去了，呆在这个村里就有种发疯的感觉。长这么大了，我几乎就没走出过方圆20公里的地方，这时候随便哪个人说能带我去别的一个地方，我都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不管去多远，不管那地方是穷乡僻壤，还是繁华都市。在老崔叔的戏班子那里，我听过一首歌，老崔叔说那是一个长得很邋遢的摇滚歌手崔健唱的，歌中唱道：

“我抬起腿走在老路上，

我瞪着眼看着老地方，

那山还在,那水还在，哎呀！

多少次太阳一日当头，

可多少次心中一样忧愁，

多少次这样不停地走，

可多少次这样一天到头……”

老崔叔告诉我说，这首歌的名字叫《出走》。我不喜欢崔健那嘶哑的嗓子，也不喜欢摇滚那癫狂的节奏，可这首歌的歌词却让我喜欢得不得了，歌名也迷住了我的心。出走，出走，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字，从来没觉得出走是件多好的事，可现在我满心就希望出走，出走，出走到一个没有人知道我的地方，出走到一个我爸我妈和哥哥都找不到的地方，我不想抬起腿走在老路上，我也不想瞪着眼看着老地方。

六、老薄的“苦差事”

简妹子走失之后，老爹把寻人启事贴了几十条街道，差点被城管当成乱贴小广告的抓起来罚款，好在有我出面，那些城管才没把老爹的口袋掏空。本来他还想在电视或报纸上登几次广告，可一问那价码，就火柴盒那么一小块地儿也得两三百块钱，就放弃了广而告之的念头。

那段日子，老妈总是念叨说，我知道她会走的，总有一天会走的。不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养也不亲啊！贴了几天寻人启事后，老爹的闷酒也喝得更多了，听到老妈天天叨咕，他就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还嫌不够烦啊，早知道你就放宽心，孩子养大了早晚都得走，你不是巴不得她离开这个垃圾窝吗？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啊！说完，他就跟唱戏一样，“哈、哈、哈”地大笑三声。

我成天忙着办案，还真没什么时间安慰他们，我只是告诉老爹老妈，简妹子不会有什么大事，估计就是跟老崔他们跑了。青春期的女孩子­干­出点冒失事，妹妹也不是头一个，也许是成天接触大案要案，成天看到有人来报案说这个失踪，那个不见，我都不觉得妹妹的走失是个大事了。依照我对妹妹的了解，她就是有些小个­性­，还有些业余爱好，只要她跟老崔的戏班子在一起，相信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这样一晃，过了小半年，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号码是外地的，很陌生。那是个挺严肃的四川口音，低沉低沉，男人的。他问我，你是欧亚非吧，欧拉美你认识吗？认识啊，我是谁？我这里是绵阳××看守所，这个欧拉美现在被我们拘在这里，她说你可以保她出来，你赶紧来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