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恐怖的诅咒
十来个小伙子们合力擎起了一条长十多米的稻草龙,稻草龙,是用金黄的稻草扎成的,用十几根木棍架着,舞的时候,每根木棍下面都有一个英俊的小伙子,高擎着木棍,他们步调一致,精气旺盛,刹那间,稻草龙翻翻滚滚,追逐一个彩色火球,上下翻飞,一会儿冲天而上,看得人热血沸腾,一会儿腰肢盘旋,似有万种风情,一会儿迎面而来,让你惊悚万分;
然而,草龙飞的俊,底下的十几个小伙子更英俊,他们清一色穿着白色土布做的无袖短背褡,脚上一溜穿的是用稻草精细编制的草鞋。那草鞋用去了衣的稻草芯细细编扎,根据自己的喜好,他们编出各自不同的花样,托在手心,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显出小伙子们非凡的心智。他们早早地编好了草鞋,单等舞龙的这一天,他们鼓足了精、气、神,一展非凡的鞋艺和舞姿。只见他们左蹦右突,上腾下游,似一条条龙的精灵,点燃了黑暗山村的美丽火光。
稻草龙在每家每户门前停留、旋转,书写着古老的传说,驱逐着阴暗的晦气、霉运,期盼着一年的美好希望直冲你家而来,让你无法不热血沸腾,村里人单等着稻草龙来到家门口的这一时刻,幸福地蜂拥而出,载歌载舞,随着舞动的草龙,汇成一个巨大的人海。
人海汇聚在一个古老的广场,一堆篝火冉冉升起,女孩子们绑着稻草裙,手拉手围着篝火跳了起来,迎接着稻草龙的到来,稻草龙盘旋着、盘旋着,终于徐徐地停留在篝火上,一时间,火光冲天而起,稻草龙燃烧成一条巨大的火龙,男孩女孩手拉手尽情而舞,直到火光渐渐熄灭。
村里人不懂什么叫法律,但是他们相信鬼魂。什么吊死鬼啦,什么厌罗鬼啦,什么地方啦,什么水鬼啦,什么哈哈笑啦;什么鬼点灯啦,什么鬼撒沙啦,什么鬼叫魂啦,这叫处处有鬼,时时有鬼,样样有鬼。天一黑,村子里外到处是鬼魂在飘荡。
村子里男孩子女孩子对鬼的恐惧到了极点,但是他们还怕另一样东西,那是几百年流传下来的一个诅咒:女孩子不能爬上金鸡石,据说金鸡石里面有个妖精,如果不小心爬上了金鸡石,妖精就会钻进她的肚子里,她就会叫花,要公的。就要一世倒霉,不能转运。男孩子不能被女孩跨头圈,不然的话,就要不长个子,就要倒霉一世,被人瞧不起。什么叫落头圈呢?就是女孩子的脚故意从男孩子头顶跨过去,也就是男孩的头在女孩的胯下了,你就要大难临头了。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一个女孩敢故意这样做的,除非他们的父母有深仇大恨,而那个女孩又特别凶狠,不然,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做到这样。
除此之外,这个村里有的就是骄傲。
这个村里有了这种固有的骄傲,有了这种奇怪的思想:他们可以不在乎眼前的衣食无着、儿女悲啼,而是专注地讨论着村里的一百年前或者二百年前、甚至是几百年前村里出过什么人物啦,出了个什么大官啦,有多大多大的权利啦,轻轻在皇帝面前一张口就为本地人做了什么事啦,是谁谁谁的祖宗啦,怎么怎么荣耀啦,自己是他的第多少代子孙啦,等等,于是他脸上有了光彩,仿佛他的精神里吸收了一种奇妙的营养,内心得了无比的满足。
这个精神的癖好,对权利的崇拜,是那样的神圣纯洁,是村民灵魂世界的中心,是祖宗几千年血脉里传下的精神。
权利是村民们灵魂中至高无上的神。
权利甚至成了几千年来祖先们的灵魂依附。
这是村民特殊的心理崇拜,他们崇拜祖先也崇拜权利,崇拜权利也崇拜祖先,祖先掌握了权利,灵魂就有了依附,精神也得以延续,男性生植器官也变得尊严,有至高无上的骄傲。而女人,她们掌握不了权利,她们首先只能依附在男性生植器官之下,继而依附在权利之下。
村民们贫穷、卑微,但是他们想象着祖先的富有和荣耀。
他们漠视着现实,漠视着生命,甚至生与死好象没有了严格的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