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谁能原谅这个可怜的孤儿?
吴小美在床上睡了三天,曾经在她第一次相见的印象里,那个笃实、消瘦、甚至有些呆滞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永远地消失不见了。她期望的那个人,那个勤劳、善良的男人、丈夫永远不可能出现了。
他是个疯子,他是个十足疯子的疯子。他头脑简单,为人粗鲁,他只会崇拜权利。
心里对铜皮新生活的期望终于都兑现,一切都不过如此,无法再去改变。
伤口一阵又一阵地疼痛着,她无法挪动四肢,她奇怪,人类的痛苦是如此的敏感,人类的肌肤如此的紧密相连,她明显地感觉到那娇嫩的身体,已经变得沉重,已经变得体积庞大了。
胸部也象压了一个磨盘,又酸又痛。
她想起了在爹娘身边的快乐日子,在那青青的山冈上,牛儿们甩着尾巴,用那条柔软的、象一把刀似的舌头不停地卷起嫩嫩的野草,囫囵吞下肚子里面去了。两个小妹妹嬉笑着、蹦跳着,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在和那头才几个月大的小牛逗着、闹着,笑声是那么的亮,那么的甜,就象山涧潺潺而下的清清溪水……
为什么那样的快乐不能延续呢?只因为有了新的希望,只因为有了新的欲求,只因为对男人有了幻想,是对不能有幻想的男人有了幻想呀!
男人是窑厂里出来的陶罐,是好是次,已经成型,不能改变了呀!是痴心?是愚蠢?还是狂热?为什么对男人抱着那样的痴心幻想呀?自己也曾怀着好奇,去过那里,去过书记办的窑厂,看见那么多的盆盆罐罐,真是可憎可怕:有的忽地鼓起,有的忽地凹下,有的一边高低,有的一边厚薄,有的豁嘴,有的没底,有的肚子奇大,有的大口朝天,有的底部尖尖,不能站立,有的皱成一堆,瘪三瘪四,有的一裂到底,无头无脑……
男人就是这样,就是箬山的陶罐呀,他五花八门,奇奇怪怪,任你挑花了眼,可是老天爷还是毫不仁慈,依然那个最差的、最次的,双手递给了你……
吴小美想起了箬山陶厂,是厂长、是水仙把我拐到这里来的呀!厂长,你给我挑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呀?他生在农村,却不干农活,他能吃能喝,却不动大脑,他不爱女人,只爱权利,他依附书记,讨吃讨喝,他,是一条虫呀??
厂长,你会养他一辈子吗?
厂长,你有那么大的本事,你有那么大的权利,难怪水仙为了你千山万水,远赴贵川,为了你抛下丈夫,为了你,不顾脸面,为了你害了玉娥,为了你,坐了牢房,她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呀!
铜皮,你,是和水仙一样的人!铜皮,我的男人,你是和水仙一样的人!
铜皮,你不是要我为你感恩吗?我会的,我会夫唱妇随的,我已经嫁给你,就象生在了石头缝中,我只有顺着这个缝隙,扭扭曲曲地生长,这是我的命!铜皮,我会顺着你的,我会听话的,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我会把它当作你送给我的礼物,虽然你没有这样权利对我,但是,我却没有权利有新的生活,快乐的生活。我是山里的女人,我从没想过我会有一天过的比现在好,我只有拼力承受眼前的这一切。我没有未来,没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