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这不早不晚的你来做什么?”陈皇后脸色十分不悦,冷冷地道。暂时把子夫放在了一边。
“回皇后娘娘,太皇太后今天身子不大舒服,听说娘娘在责罚一个什么织造房的人,说了,现在正是病中,不要施行处置,以免有伤和瑞,还下了旨意,一年之内,**宫人都不要惩治,以积善德。本要让鸳羽姐姐来的,因为正在吃药,离不开,我们太后又在那里伺候,所以就叫我来了。还说了,这几天着实想念皇后娘娘,问怎么总没过去请安,请娘娘尽快过去一趟呢。”
原来这个宫女叫风筝,还是太**里的,子夫本来想多看她两眼,却又怕陈皇后发觉什么,只好低着头,留神听着她的语音。
“怎么,外祖母病了吗?本宫这些天和皇上生气,也没顾得上派人去问问。叫人拿衣服来,这就过去!”
“皇后急着做什么去?怎么,还在和朕生气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子夫心里顿时往下一沉:这是刘彻的声音啊,他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哼,皇上倒是心挺大的,过了一夜就什么都忘了,臣妾可不是这样好糊弄的人。皇上看看,这底下跪着的是谁啊?”
虽然子夫没有抬头,还是能听得见陈皇后冷笑的语气,她的心砰砰乱跳起来,不知道这次的见面,会出现什么样的场景。
“朕瞧她做什么?无非是犯了不是的宫人,要打要罚,凭皇后处置就是了,朕可没功夫管这些小事。今天朕还特意来邀皇后到花园里去赏花呢,别为了一点小事耽误了兴致啊。”
“皇上今天心情倒是不错啊,不过还是请皇上看看底下的这个人吧,恐怕看了就没什么兴致了。”陈皇后还是坚持着说。子夫只觉得她的目光一直在身上盘旋,刘彻的目光好像也在隐隐向这边扫来,只不过不敢确定罢了。
“那好,朕就瞧瞧,到底是谁,惹得我们的皇后娘娘都这么重视起来。抬起头来!”
子夫缓缓地抬起头来,正和刘彻那深邃又峻厉的目光相遇,今天刘彻穿着一件明黄|色的盘龙黑边缎袍,更显出帝王的气度,他的目光中丝毫也没有一丝火热的情愫,和往日的他判若两人,只有冷冰冰的,似乎从未相识过的陌生眼神,子夫心中一寒,但也不敢表现出什么,只是以一个奴婢的谦恭眼神对视着他,口中道:“奴婢给皇上请安。”
刘彻似乎用毫不在意的眼光打量了她一下:“你犯了什么不是?惹得皇后不高兴了?”
还没等子夫答话,陈皇后就抢着冷笑一声道:“这还用问她吗?皇上不是比谁都清楚?”
“朕知道什么?皇后这话可就听不明白了。”刘彻一幅悠闲的神情,真像是从来也不知道什么,也从来不认识面前跪着的这个人似的。
“皇上还要装糊涂?真拿臣妾当那种傻子了?臣妾心里可是清清楚楚。”陈皇后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子夫身上,此时也是紧盯着她说。
“皇后今天好生奇怪,拿这么一个小小的宫女说事,说了半日莫名其妙的话,这是怎么了?要是嫌她不好,打发了就是了。何必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费脑筋?”
“皇上看来是不愿意承认了,那臣妾只好提醒皇上一下,其实皇上是最清楚不过的是不是?”陈皇后把目光转过去,盯着刘彻看了一眼,又缓缓地道:“这不就是三月三那天晚上皇上带回来的那个讴者吗?”
“哦?是她吗?”刘彻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便认真地看了子夫两眼,眼神仍旧是冷冷的,在费力寻找从前的记忆似的,过了片刻,忽然像是恍然大悟:“哦,记起来了,你不是那个姐姐家里的讴者吗?怎么,你还没走?还留在椒房殿吗?宫里最近又新来了一批讴者舞女,用不着你了,你就听皇后的安排吧。”
子夫只得谦恭地道:“奴婢已经在织造房了,今天是皇后娘娘有事吩咐奴婢,叫进来的。”
“哦,那也好,那你就留在那里好好做事吧。怎么,今天为了什么事情,惹得皇后不高兴了?”刘彻也不再继续看子夫一眼,又转向陈皇后,无限温情地道。
“皇上真的把她都忘了吗?臣妾可不敢这么以为!”陈皇后冷冷地道。
“要不是皇后提醒,朕可真就想不起来了,这么多人,朕哪里能记得住个个的名字?”刘彻不以为然的道。
“她可不是一般的人啊。”陈皇后拖长了声音,道。
刘彻更变得有些哂笑起来:“有什么不一般的?不过是个讴者而已,那天在姐姐家里唱过两首歌吧?”
“怎么,皇上变得这么健忘了?不光是上巳节,就是前几天,是不是还见过啊?”陈皇后微微含讽地道。
刘彻却还是那幅全不在意的样子:“朕说呢,皇后还是为了那天的事生气啊,朕不是解释过了吗?那天晚上是在花园那里,时间晚了,就随便在偏殿歇了一夜,哪里有皇后猜疑的那些事?身边的人都可以作证,难道皇后还总也不相信朕吗?”说着说着,刘彻反而显示出一种怒色来。
陈皇后见刘彻发怒,面色也有些缓和下来:“不过臣妾可是知道的清楚,皇上想抵赖也不行!”
刘彻装作要拂袖而去的模样:“既然皇后总是这么疑心重重,不以夫妻恩爱为念,猜忌不停,那朕也没法子了,只好由这皇后去罢!”
陈皇后这时才有些慌张起来:“皇上请回来!臣妾还有一句话要说。”
刘彻本来就并非要认真离去,此时见这招奏效,便也慢慢踱了回来:“皇后还有什么话要说?”
陈皇后的表情却仍是一副不悦的样子:“臣妾见她的针线好,叫她绣几匹绢子出来,谁知到这丫头故意躲懒,居然没绣出来,臣妾一会拜见外祖母还等着穿呢,所以生气。”
“原来是为了这点小事,阿娇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何必为了这么一件衣服生气?况且这丫头看着也不像是那么聪敏的人,想来能绣出什么好东西来?咱们的事还多着呢,别在这里纠缠了,快,陪朕到花园赏花去。”刘彻变出一幅笑容,笑着道。
“慢,臣妾还有一句话没说呢,皇上刚才说的要是都是心里话,就做一件事,才能证明方才说的。”陈皇后意味深长地道。
“什么事啊?”刘彻语气虽然镇定,可是跪在地下的子夫,却分明看见他藏在袖子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只不过上面的人都没有留意。
陈皇后轻轻端起子夫的下颏:“既然皇上都把她忘了,丝毫也不放在心上了,她今天又惹得臣妾心情这么不好,就请皇上打她一个巴掌,臣妾就消气了,这些事也就都一笔勾销了,好不好?”
刘彻的手颤抖的更加厉害,语音却听不出丝毫的变化:“皇后真的要这样才能消气?”
陈皇后转向刘彻:“怎么,皇上舍不得了?”
“哪里,朕哪里能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让皇后不高兴?况且有什么舍不得的?”刘彻眼见被逼到了绝路,却还是犹豫着,不肯过去动手。
“那就请皇上为臣妾出了这口气!”陈皇后毫不犹豫地说。
“请慢!”忽然一个清丽的女声在旁边传过来,众人顿时都掉过头去,是风筝,那个白衣女子,这么半天一直默默地站在旁边,此时却站了出来道。
“风筝,你怎么在这里?有什么话?”刘彻忙道。
风筝走近几步,跪下说道:“启禀皇上,奴婢这会子过来,正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太皇太后这几天有些凤体违和,命人传谕六宫,一年之内,不得惩治**宫人,以求天瑞,皇上大概是下朝还不知,所以奴婢大胆说话,请皇上不要下手,以免违抗了太皇太后的心意。”
刘彻的手顿时停止了颤抖,面上却仍是冷冷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朕今天就暂且饶过了这个丫头,以后你可要小心点,要是再得罪了皇后娘娘,就是有太皇太后的旨意,也庇护不了你,朕必定得为皇后出气!”
陈皇后气得脸色发白:“皇上,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刘彻一幅无奈又无辜的神气:“那你说怎么办?皇祖母正在病中,朕总不能违抗了她老人家的旨意啊,你就是心里这几天想的太多了,快别这么合计了,忘了这些事算了,朕都不放在心上了,没想到你还记得呢。以后朕到哪里去,一定告诉你,好不好?这个丫头,就让她还回到织造房去好好做事吧,皇后也犯不着和这么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再说了,那么多件衣服,哪件穿在你身上,都好看,何必非要她粗手笨脚绣的?”说话的口气,似乎只以陈皇后为重,丝毫也不把子夫放在眼中似的!
☆、第二十八章 逃脱(求收藏,求推荐)
“好吧,既然皇上今天这么和气,臣妾也就不生气了,皇上,以后你可要多关心臣妾,别对臣妾总是那么冷淡了。”陈皇后疑虑也消了大半,见刘彻这么和气,也就柔和地笑笑道。
“好,这些天都是朕的不是,其实朕有时候也是为了国事烦忧,所以见了你,难免脾气爆些,以后一定体贴你些,再也不让你为朕担心了。”刘彻看着陈皇后道。
“其实皇上也不必为了国事这么烦忧,不是还有太皇太后和大臣们吗?皇上只要不耽误了大事,小事就只管放手让他们做去好了,一个不小心,还为了国事和太皇太后弄得不愉快,又是何苦呢?皇上闲的时候,就多陪陪臣妾,咱们一起给太皇太后请安,哄她老人家开心,不是比什么都强?”陈皇后娇俏地道。
刘彻的眉头一皱,脸上神色很是不悦:“你看看你,总说了你不懂,朕这么年轻,怎么能毫无作为?就这样一生游玩浪荡,不去建功立业吗?”
陈皇后被刘彻说的一愣:“臣妾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皇上那样上进,实在是太辛苦了,皇上已经富有四海,天下又太平已久,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做个悠游天子,及时享乐,这样起不好?皇上总是说臣妾不懂,臣妾就是不忍心见皇上那么辛苦。忙的焦头烂额,总也没有时间陪臣妾。”说着,竟然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
刘彻更是烦躁的样子:“都说了你不懂,还不承认,什么叫天下承平已久?匈奴虎视眈眈,连年骚扰,堂堂大汉不能威慑镇服,反而要派遣公主千里迢迢远去塞外和亲?难道这不是大汉的心病?朕既然为天子,又怎么能不为此忧心?”
“可是,这也不是皇上一个人的事,这是前朝就有的先例,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是从高祖皇帝开始时候就有了的,两位先帝不都派遣公主和过亲吗?皇上何必为此不安?”陈皇后脸上有些不解的神情,拉住刘彻的手道。
刘彻不耐烦地甩开陈皇后的手:“虽然有过先例,可是这也毕竟是无奈之举,朕就是想破破这个例子,叫匈奴臣服于大汉!”
陈皇后心中满是不解,又被刘彻的态度也弄得有些激怒了,便声音不忿地说:“臣妾都是一片好心为了皇上,没想到皇上倒不领情,既然这样,臣妾就不管了,皇上只管挨累去吧。”说着竟要赌气转身离去。
刘彻这时候好像才在自己的思绪里清醒过来,眼中目光一闪,立刻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神情,将陈皇后连忙拉回来:“看看,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就又生气了,都怪朕,外朝的事拿来说什么,好好的倒弄得不愉快了,好了,朕以后就不说了,别拉着脸了,你不是还要给太皇太后请安去吗?我们一起去吧。”
陈皇后听了这话,脸上才又绽出一丝笑容;“就是嘛,皇上别总想着这些国事了,臣妾一听,头都大了,我们以后就好好地寻乐,皇上不是爱打猎吗?臣妾哪天陪您一起去打猎去。”
刘彻脸上显出无限温存的笑容:“好,我们一起去。”说着,便像是没留意子夫似的,拉着陈皇后就从子夫身边擦肩而过,要走出去。
“娘娘,这个丫头怎么办?”陈皇后身边的宫女低声问。
陈皇后只顾着和刘彻一起兴致勃勃地往外面走,把子夫早忘到脑后去了,此时听见宫女的提醒,才想了起来,轻蔑地看了一眼子夫:“哼,这丫头算她运气,正赶上外祖母的旨意,本宫就暂时放过她,让她在织造房老老实实地,要是以后叫本宫再听见有什么不安分的事,那就两罪并罚,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子夫连忙低头道:“奴婢谢皇后娘娘隆恩,自当尽心竭力,以尽忠心。”
“哼,你能别像那些小妖精似的,整日鸡争鹅斗,叫本宫少操些心,就谢天谢地了。”
“看你,又说这难听的话,好了,时候都不早了,还不快走,朕还等着一会和你赏花去呢。”刘彻微微皱皱眉头,柔声道。
陈皇后这才回头面对着刘彻,满是兴奋的神气:“那我们就快去吧,叫这丫头快回去吧。”说着,便拉着刘彻快步走了出去。
子夫抬起头来,望着刘彻和陈皇后的背影,有一瞬间,她似乎觉得刘彻好像要回头看她一眼,可是肩膀微微一动,便又转了过去,轻微的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痴痴地跪在那里,过了半日,还没想起要起来。还是椒房殿的一个宫女向她说了一声:“那个叫什么卫子夫的,皇上和娘娘都已经走了,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待得地方,我们都是一堆事情,还忙着呢,你还不快你的织造房去,好好干活?”
子夫这才清醒过来,勉强抬起已经跪的发麻的双腿,艰难的走了两步,就觉得几乎支撑不住,又停在了那里,背后的宫女见状,更是觉得不耐烦:“身子倒是够娇贵的,跪了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那这里你也不能久留,还不快走!”
子夫被她们催不过,只好一步一挪地向外走去,一面还能听到那些宫女大声的议论声:“哼,不过是个织造房的,说不定还是戴罪之身呢,还挺娇气的,我们整天的跪着,动不动就罚跪一天,又怎么样?”
“好了,别抱怨了,看一会叫人听见。”
“听见我也不怕,今天这么多活计,还不如叫我去跪着,还省得干活呢。”
“唉,别说了,说也没用,倒耽误了时间,一会干不完活,看叫皇后娘娘责罚,可就糟了。”
一阵阵唉声叹气从背后传来,却也同时传来了做活的声音,看来说是说,谁手上都不敢耽误,子夫心里不由得想起如月曾经说过的话,这椒房殿真不是好待的,陈皇后也着实是个难伺候的主子。
子夫乍一走到外面,正是中午时分,只觉得明晃晃的阳光刺人眼目,今日的太阳又分外毒辣,子夫被这一照,只觉得有些站不住脚,头脑中一阵眩晕,眼前发黑,几乎就要失去了知觉,正在这时,胳膊上袭来了一丝凉意,流过她的全身,好像直要沁到内心去,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扶住了她,一个轻柔而又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来:“你不要紧吧?能自己回去吗?”
子夫的脚步立稳了,头脑也清醒了些,定睛看时,只见是那个叫风筝的宫女,脸上呈现出柔和的笑容,亲切地看着她。
子夫心里吃惊,连忙道;“多谢姐姐帮忙,不要紧的,只不过是一阵眩晕,这会子已经好多了。”
“看你脸色苍白的很,要不要找太医瞧瞧?”风筝关心地说。
“不必,况且我是一介宫女,哪里请的了太医?姐姐不是开玩笑么?”按照汉宫规矩,只有有位份的妃嫔才能看太医,宫女生病,多数都是自生自灭,因此子夫听见这话,心里有些纳闷起来。
“没关系,你忘了,我不是太后身边的吗?要说是太后的意思?哪个太医敢不听?”
“我怎么敢以太后做我的依仗?姐姐这么说,真是折煞了子夫了。”
风筝有些满含深意地看着她:“你也不必这样自轻,今天的事,其实就是太后帮的你啊。”
“太后帮得我?怎么会是太后帮我?难道我还惊动了太后不成?”子夫惊讶地问,心里更是吃惊:居然还惊动了太后都知道了?
“正是。太后得知了皇后娘娘叫你绣出五十匹绢子的事,知道你肯定是绣不出来,这不,今天听说你被皇后娘娘叫去了,便亲自赶到长寿殿去,太皇太后这几日正是身子不豫,太后就当做无意似的说起你惹皇后生气的事,说是弄得**不宁,太皇太后就有些生气,太后趁机劝太皇太后赦免宫人,以应上天和气,
这不是,才把你从虎口夺了出来,也是你运气好,皇上还偏偏不记得你了,要不然,你的小命今天就保不住了。”风筝轻描淡写地说着,可是字字句句在子夫听来,都像是沉重的一锤一锤打在心上。
“原来是太后对我施以大恩,要不是多亏姐姐指明,子夫竟还蒙在鼓里,多谢姐姐指点,只可惜子夫是一介微贱之身,现在不能报答太后,只好以待将来了。”
风筝的笑容高深莫测:“只要你心里有,自然有回报的去处,自古山水尚有相逢之日,何况是一宫所住的人呢?”
子夫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道;“姐姐说的,奴婢都记在心里了,不知可否允奴婢去向太后谢恩?”
风筝摇摇头:“这就不必了,不但不必去谢恩,就是以后遇见别人,也千万不可提到是太后帮得忙,不然,一切后果,可要由你自负啊。”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可是话里却像是含着千斤的分量,叫子夫不敢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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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回归(求收藏,求推荐)
子夫好像明白了什么,口中忙道:“奴婢一个字都不会说,姐姐回去向太后复命,只管请太后放心,就说奴婢在这里向太后谢恩了。”
风筝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好,早就听说你是个懂事的,果不其然,我也就放心了。罢了,太后还叫我转告你,好好保重自身,不要自轻自贱,以后你的福气还长远着呢。”说罢,只听得椒房殿里面一阵笑语渐近,好像是众宫女要出来,竟然不等子夫答话,就飘然而去了。
子夫只觉得心里还有很多话没问,没说出来似的,下意识地急忙要追了上去,却见风筝已经走远,她又不敢大声呼唤,只是头脑中却默默刻下了那袭素衣,袅袅而去的身影。
她呆呆地愣在那里,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梦一样,她这时候还恍恍惚惚,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真的不敢相信这些事情都是真实的,无意中回头一望,只见写着“椒房殿”的朱红描金匾额还高高地悬在那里,才发觉自己是活在真实世界当中,她无意识地转过身来,走到一湾溪水旁边,用手轻轻地掠着,如同流云般轻柔,滑过冰冷的手掌,这潺潺流水而过,一点一滴地撞击她的内心,刚才风筝莫名其妙的话语在她的心头翻滚着,难道,她真的会有什么幸运降临到头上吗?
水流声欢快的犹如乐曲,声声都像是在告诉她:她获救了,终于又逃脱了一次大劫,也许,是天不绝她,还要她好好地在这里生活下去呢。
过了许久,子夫才清醒过来,抬头一望,只见暮色四合,已经渐近黄昏时候了,子夫抬起身来,向四下望了一望,只见落日下的宫殿,被一层金辉覆盖,发出刺目的光芒,光线四射周围,一切都罩在一层朦胧的金光之中,都是隐隐约约,又流动着无数影子,身处在这巨大的轮廓之中,子夫只觉得一阵动力在推着她前行,似乎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已经身不由己,不动也不行了。
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阵女子的欢笑声,她四下看了看,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未央宫的后巷,这里都是做各种活计的地方,离织造房也不远了,天色渐渐昏黑,是该回去的时候了,此时,她才想起来刘彻今天的举止,对她是那么的冷漠,究竟是真的这么快就把她忘记了,还是有他的理由?
子夫不得而知,但是,情感的天平还是倾向于后者,她心里已经猜到几分,一定是刘彻为了韬光养晦而采取的权宜之计,自己不应该责怪他,毕竟,他心里也有他的苦衷啊。
但愿事情真的像自己相像的这样吧。但是不管怎么样,自己暂时是出不去这个地方了,刘彻看来短时间内也不能来看她。她究竟应该怎么样在这里生活下去呢?
一边思索着这些事,已经走到了织造房的院子里,只见众女子都已经做完了活计,饭应该也已经开完了,都三三两两地忙着自己的杂事,吟霜正在那里洗衣服,梨儿和掬花都在和别的女孩子站在一起说话,子夫一进去,众人都掩饰不住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子夫不禁心里冷笑一声,想来她们都没有以为自己还能顺利活着回来吧。
子夫也没说什么,只是慢慢走了进去,坦然地面对着众人的眼光,只有吟霜和掬花露出惊喜的笑容,快步走上前来迎着她道:“姐姐,你回来了,你可不知道,这半天可叫我们担心坏了,就怕你有什么事,看来皇后娘娘还没有为难你?快坐下歇歇罢。”
“是不是今天皇后娘娘心情好,格外施恩了?”梨儿有些微微带讽的声音传来,众人听了也都盯着子夫看,这就好像她们共同的问题似的。
子夫淡淡地道:“太皇太后有旨,因为凤体违和,一年之内不要惩处**宫人,所以皇后娘娘开恩,放我回来了。”
众人又是一阵惊讶的声音,只听一个女子从那边发出尖利的话语:“哟,看不出来,卫妹妹还真是大命之人,居然活着从椒房殿出来了,真真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比的,只盼着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也能有这样的机会就好了。”
子夫抬头静静看着那个女子:“这位姐姐,子夫也是命小福薄之人,不如就把这样的好运气分给姐姐些,让姐姐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就能从椒房殿活着出来,可好不好?”
“你!”那女子一时语塞,正要再说什么,子夫已经掉头离去了。
可是背后的议论还是清清楚楚来的她的耳中,虽然不好大声,可是不停地窃窃私语着:“这丫头运气倒是真好,偏偏赶上了今天这个时候。”
“哼,好运气能有一辈子不成?以后就知道她不会犯错?像我们这些人,还不是朝不保夕的?”
“就盼着她能永远这么顺当,以后再能飞上什么高枝儿去,就好了。”
“就怕她没这个福气呢,虽说这回逃过去了,皇后娘娘也记住了她了。”
子夫不愿意再听这些话,只是向房中慢慢地走去,吟霜放下了手中的衣服,和掬花在后面跟上来:“姐姐,你别往心里去,谁听她们那些胡说八道的?她们就是嫉妒你手艺比她们强,前几天又得了太后的赏赐,命又这么好,所以才嫉妒你,只别理她们就完了。”
子夫勉强向吟霜笑笑:“好妹妹,你不用替我担心,我哪里能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和她们一般计较,岂不是自找烦恼?”
“姐姐能这样想,就好了。什么时候,姐姐能够有个出头之日,就能扬眉吐气,把她们都踩在脚下,叫她们再敢胡言乱语!”吟霜气愤地说。
子夫不由得笑了笑:“好妹妹,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为了我好,可是这话可不能乱说,就咱们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出头之日,只要不犯什么过失,就是谢天谢地了。”
“那可不一定,以姐姐的这份才貌,就是不入选妃嫔,以后也许会得到太后赏识,升作主管什么的呢。”吟霜认真地说。
子夫摇摇头:“这我可不敢想,我也没有那种本领。对了,不说这些了,我能顺利回来,已经很知足了,今天算是赶巧,遇到了赦免的懿旨,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如月姐姐呢,怎么没看见?”
“我们也不知道,吃了饭就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半天也没出来,我们都忙着,这会子也没顾得上看看。”掬花也有些奇怪地道。
“如月姐姐平时就不大爱和别人来往,嫌吵得慌,现在想必是有了自己的什么事了吧,不用担心的。”吟霜毫不在意地说。
子夫却有些放不下,快步走回房里,只见如月正一个人靠在榻上绣着活计,子夫不由得放下了心,连忙走上去笑道:“姐姐,我回来了。”
如月放下针线,抬起头来,眼中透出喜色:“妹妹,你回来了?怎么,皇后今天开恩,没有责罚你吧?”说着,就把子夫拉到身边坐下,凝神看着她,好像怕她有什么伤痕似的。
子夫笑了笑:“什么事都没有,你看,我不是好好儿的吗?”
“姐姐,你说巧不巧?皇后娘娘正要大发雷霆,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太皇太后派人下旨,说是因为凤体违和,一年之内不得惩处宫人,卫姐姐正巧就遇赦了,还是卫姐姐运气好,是不是?”吟霜快言快语,抢着说道。
“是吗?子夫,你运气真好,这可是难得一遇的事啊,这就好。这样,这一年之内都没什么事了,过了一年,皇后娘娘早就把你忘了,你算是躲过去了。”如月放心地说。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居然能遇见这样的机遇,也许是我命不该绝吧。”子夫轻轻叹息了一声,道。
“好了,好了,既然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就别这么发愁了,高兴点,以后,我们还要好好在一起做活呢。”如月微笑着看着子夫道。子夫听着这温暖的语句,心里也不由得一阵热了起来,拉住如月的手,笑了笑。
“对了,这是方才隔壁的一个妹妹给我送来的掬花酥,我没吃,你饿了一天了,快吃点吧。”如月说着,端过一盘金灿灿的糕点来,递给子夫。又向吟霜和掬花道:“你们也尝尝,看着味道还好。”
掬花酥形神毕肖,散发着浓浓的香甜气息,这一天也没吃饭,都是在紧张中度过,现在忽然如释重负,回归这平静安全的归处,子夫还真觉得肚子饿了,拿起一块就放在口中吃着,吃了几口,忽然发现只有这三个人吃,如月却一点没动,便道:“姐姐,你怎么不吃?很甜的。”
“我今天胃口不好,不想吃,你们吃你们的吧。”如月勉强笑笑道。可是此时她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一阵阵的冷汗顺着额头直冒,渐渐的,好像越来越难受的样子,一口鲜血忽然喷涌出来!
子夫不由得一阵慌乱起来,手中的点心啪地掉在地上,碎成了无数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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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怀疑(求收藏,求推荐)
众人一时都有些慌乱起来,连忙上前扶住如月,子夫忙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赶快到太医院去找个太医来吧?”
她一时着急,竟然忘记了宫女是请不来太医的,可是事已至此,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虽然想起了这事,还是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去太医院试试看。〖墨斋小说:〗
如月却十分镇定,比她们还要沉稳许多:“不要紧,你别去了,去也没用的,外边墙角下有一丛金银花,你去摘些来,熬一碗水来我喝了就好了。”
子夫蓦地一愣:金银花?怎么如月竟然自己会开方子?这能有用吗?
还没待子夫说话,掬花已经先急着道:“金银花是什么东西?是做什么用的?难道还能治病不成?”
“金银花是清热解毒的,你们别担心,我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毛病,不过是一阵热气而已,喝些金银花就好了。子夫,你可认得这花吗?”
子夫从前在家里时,因为平阳公主府这种花很多,又没有什么人去打理,只是任着自生自灭,幼时家中艰难,母亲在万般无奈之时,曾经领着她们姐妹几个采摘府中的一些花朵药材,偷偷拿出去换几个钱,贴补家用,因此子夫小的时候就跟着母亲认识了金银花,此时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认得,姐姐放心,我这就去采来。”
“卫姐姐,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照顾着如月姐姐。”吟霜也站起身来,着急地道。
“不,吟霜,子夫认识这花,省得采错了,你把我匣子里的那丸药拿来。”
听了如月的话,吟霜只好走到曲足小几前,子夫也顾不得别的,连忙走出去了。
虽然天黑,看不大清楚,可是子夫对金银花还是熟悉不过的,果然,外面墙角下,正有一丛金银花,子夫生怕不够,就多摘了几朵,手中拿着这淡黄|色花朵,忽然心中一个念头蓦地升起来:记得从前母亲带她采药的时候,曾经对她说过,忍冬熬水能够解百毒,如月一点也不惊慌,非要用金银花熬水不可,难道?她是中了什么毒不成?
子夫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况且如月也没和什么人结怨,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不过——看如月脸色发白,手脚冰冷,也不像是有热的样子,那她怎么还要用这大寒之物来熬水呢?
子夫又陷入了自己的疑虑中,因为母亲知道医理,所以从小耳濡目染,子夫也明白一些,她知道金银花是寒凉之品,如月这么肯定,就一定也会知道这花的功效,以她的聪慧,也不会弄错自己的病情,还非要用这花,就一定不是热症了,那会是什么呢?
子夫越想越觉得后怕,只好自己这样安慰自己:既然如月方才都说了,是从小落下的病根,那也许人人体质不同,就一定要用这个方子呢?算了,还是别想了,抓紧把金银花给如月拿回去要紧。
子夫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回去,只见如月正躺在那里,等着子夫回来,子夫把花递给如月看了,如月微微露出笑容道:“正是这个,快帮我熬上。”
子夫她们的房间中有个小锅子,是平时用来偶尔熬点什么的,就放在门边,此时子夫便连忙拿了出来,倒上清水,把金银花拿到外面洗了洗,就生火熬了起来,掬花在旁边给她帮忙,不一会儿,水熬好了,子夫连忙给如月端过去:“姐姐,熬好了,你快喝了吧。”
如月接过来,断断续续地,把一碗药都喝了下去,可是看着还是没什么起色,子夫的心不由得又揪紧起来,如月却平静地安慰她道:“不要紧,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毛病,一会就会好的。”
“姐姐,你从小就有热症吗?”子夫还是放不下心中的疑虑,不由得问道。
如月的语声低沉:“是从小就有的毛病,只要喝些金银花就好。”
“可是——”子夫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我觉得姐姐的手脚冰冷,不像是热症的样子啊。”
如月微微一愣,旋即又道:“你不知道,我的体质和别人不大一样,虽然手脚冰冷,可心里是热气,所以非得消了内热,气血才能畅通。”
子夫毕竟只是粗粗明白一些医药,所以也听不大懂,见如月这么肯定,想着她一定是清楚的,便也只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也不懂这些,既然姐姐心里有底就好。”
外面渐渐安静了下来,已经到了半夜了,众女子都已经各自回房睡去了,梨儿也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闻见了金银花的气味。“什么味道?你们做了什么了?”
“是我刚才不舒服,所以熬了些金银花。”如月道。
“哦,姐姐,那你现在好些了吗?”梨儿走过来,问道。
“好多了,妹妹快睡去吧,不妨事的。”
梨儿也是例行公事,不得不问问而已,她早已经哈欠连天,因此也就随口说了一句:“那姐姐也早些休息吧。”就过自己的床上睡去了。
子夫和吟霜、掬花都一直守在如月身边,如月再三催她们睡去,三人都只是不肯,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如月忽然又抬起身子,几人都慌了,在旁边一起扶着她,只见如月哗地又吐出一口黑血,吓得掬花脸上变色:“不好了,是不是药吃反了,这可怎么好?”
如月还是极为镇定:“不要紧,这就是把热气吐出来了,一会就会好的。”
子夫担忧地看着她,谁知果然过了片刻,如月的脸色渐渐缓和,也微微露出了一丝红润,子夫几人这才放了心,如月经过这一夜的折磨,此时也疲倦的睁不开眼,子夫几人照顾她睡下,才各自回到自己榻上睡去了。
子夫知道一会就要起来,心里又有心事,因此也睡不着,她头脑中总是闪现着方才如月吐出的黑血,母亲曾经说,若是中毒,放血就可看出来,如果颜色发黑,就是有毒在内,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可是,这还是让子夫难以置信?怎么会无端地有这样的事情呢?这毒又会是从哪里来的呢?这深深宫闱,真是深不可测,不要说椒房**,就是这小小的织造房,也是这样的阴云密布,叫人不得不防啊。
本来天就要亮了,子夫一边前思后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惦记着如月究竟怎么样,过了片刻就披衣起身来看如月,只见她已经沉沉睡去,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子夫这才放了些心,回到床上又躺了片刻,天色就已经大亮,吟霜等大概也没有睡熟,此时也都起来了,子夫来到如月床前,道:“姐姐,你身子不好,我就替你向李主管说说,今天就不要去做活了吧?”
“不妨事,我已经好多了,还是能去的,主管轻易不会给假,说了也没用。倒显得我娇气,以后更是不待见我了。”如月挣扎着掀开被子,拢了拢头发,就要起来。
子夫连忙扶住她:“姐姐,我看你还虚弱的很,还是别勉强自己了吧。”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没关系的。来,你帮我把头发梳梳,我觉得胳膊回不过去。”
子夫见拗不过,只好帮她梳上了头发,吟霜此时也关心地过来道:“姐姐,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我们快到饭厅吃饭去,一会该来不及了。”如月说着,便急忙向饭厅走去,子夫和吟霜对视一眼,也匆忙跟了上来。
如月今天更是沉默寡言,也不说什么,只是埋头勉强咽着饭粒,子夫开始还为她担心,后来见她脸色还好,也就略微安定了些。一边吃饭,子夫一边还是惦记着昨天的事,悄悄向如月道:“姐姐,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如月头也没抬,只顾着吃饭,淡淡地道。
子夫见左右无人,便向如月靠近了些,悄声道:“姐姐,昨天你病了,我总觉得这事情不对,看你的样子,不像是热症,倒像是有些中了毒的迹象,我这可不是胡乱猜测的,从前家母懂得些医理,我也跟着学过,吐血黑色,就是体内有毒的证明。”说完,她就注视着如月,想看看她是如何回答。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如月听见这些话丝毫没有一点吃惊的表示,只是还是那幅沉静的面容,连头也没抬:“妹妹想的太多了,我自幼就有这个毛病,那是妹妹从前没见到过,所以才有些奇怪,也难怪,我的体质本来就和别人不大一样,也怪不得妹妹。”
子夫见她这么说,语气又是十分坚定,心里虽然还是万分狐疑,却也没法再说下去了,只得道:“那是妹妹想的太多了,姐姐不要往心里去啊,只要姐姐自己有把握就好。”
“我自有分寸,只是妹妹这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虽然我是自幼的症候,可是这深宫里,这些暗中的事多得是,倒是你,一来就这么招人眼目,才要当心啊。”如月看着子夫,慢慢地吐出这几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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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惊喜(求收藏,求推荐)
子夫听着这加重语气的几个字,心里更是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妹妹不明白。”
“说也说不清楚,时间长了,你自会明白的。在这宫里待得时间久了,就是你不想明白,也逼着你学会了。”如月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似乎在品味无限的苦涩似的。
子夫听她这么说,就觉得没法再问下去,自己也吃不下去饭了,随着放下碗筷,心里也在乱糟糟的翻腾着,如月这么说,一定有她的含义,可是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还没容子夫细想,只见众女子已经纷纷站起身来,子夫知道,做活的时候到了,回头关心地向如月道;“姐姐,你没有大碍吧?”
“没事,快走吧,一会去晚了,主管该责怪了。”如月说着,反而主动拉起子夫,就向织室走去。
来到织室,迎面映入眼帘的就是李主管严厉的面容,直盯着子夫,子夫一见,连忙离开众人,上前几步,向李主管行了个礼道:“给主管请安。”
“你这丫头,还真是福大命大,居然什么事都没有,就这么平平安安地回来了,怎么,皇后娘娘没为难你吗?”李主管也有些惊奇地问道,想来被皇后叫道椒房殿的人,很少有能这样平安回来的吧。
“回主管的话,昨日也是我赶得巧了,皇后娘娘本来生气的了不得,结果正遇上太皇太后赦免宫人的旨意,所以才侥幸逃过了这一劫。”子夫忙恭恭敬敬地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你的运气倒不错,我昨天下午也听到了太皇太后的懿旨,心里还惦记着你能不能赶上呢,既然这样,就放下心,好好做活吧。以后切不可多事,有什么别的心思啊。”李主管看着子夫,意味深长地道。
子夫只得点头答应着,见李主管无话,便随着众人一起坐到位子上,继续着这日复一日的劳动。
一天时间是那么的漫长,又好像是很短暂,只是在无数的重复和相同中流逝,子夫都觉得有些麻木了,可是也到了晚上了,吃过饭,如月还是不知休息,倚在那里绣她的活计,子夫没什么事可做,只是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外面的夕阳。心里却十分烦闷,便回头向如月道:“姐姐,我想出去走走,你身子没什么事吧?”
“没事,你只管去罢,只不要回来的太晚就是了。”如月善解人意地笑笑道。
子夫点点头,便随手拿起一件粗布暗花披巾,随意往身上一披,就离开院子,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往哪里去,只是想躲开这闹闹嚷嚷的人群,能够安静片刻。
脚步随意行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御花园的一座亭子旁边,天色暗黑,子夫也看不清楚这究竟是哪里,只是觉得累了,便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忽然只听见那边有两个人的悄悄话语声:“是这里吗?别找错了,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这好像是一个女声,只不过声音轻微,听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不会错的,从这里出去,就是织造房了,我对宫里的路径已经很熟悉了,不会错的。”这是一个浑厚的男声,子夫不由得有些纳闷:这深宫高墙,三更半夜,一男一女,又会是谁?又有什么秘密的事呢?
子夫不由得又竖起耳朵听下去:“唉,也不知道三妹妹到底怎么样了,这些天来,一定吃了不少的苦,虽然我们家里穷,可对她,自幼也是娇生惯养的,忽然孤身一人进宫来,真叫人放心不下。”
这次声音稍大了些,子夫听清楚了,心里顿时吃了一惊:这不是大姐的声音吗?
她真的不敢置信,可是却又是那么的熟悉,叫她又不能不信,子夫的脚步不由得向前迈了几步,想搞个清楚。
“君孺,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别太担心了,皇上心里一直有三妹,虽然现在形势所逼,表面上不敢怎么样,可是和我总是说,以后一定要补偿三妹,有皇上的这句话,你还担心什么呢?”
是了!正是大姐啊!大姐怎么会进宫来的?难道那个男声是公孙贺吗?他带大姐偷偷来的?
子夫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忙走出山石,只见不远之处,有两个人影,在快步向前方走去,正是织造房的方向,子夫怕声音大了被人听见,只好在后面紧紧追赶,快要到她们身边,才略微大声地喊了一句:“大姐!”墨斋小说
两人都一起回过头来,虽然夜色朦胧,可是因为距离很近,所以乍一照面,还是看的格外清楚,正是大姐卫君孺和公孙贺!
“三妹!你怎么在这里!我正要去织造房找你呢!”卫君孺一见了子夫,便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连忙上前拉住他,仔细打量着道。
子夫更是泪流满面:“大姐,你怎么进来的?我万万想不到你居然能来看我!”
卫君孺指着公孙贺:“还是多亏了他,今天晚上是他在宫里值宿,我就叫他偷偷带我进来的,这也是好不容易,不过不来看看你,我怎么能放心的下!”
“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病情没有加重吧?我这些天来就是担心母亲,生怕她为我着急。大姐,你回去见了母亲,就告诉她,说我一切都好,什么都别惦记,以后要是能有机会,亲人探视的时候,你千万要带着母亲一起来啊。”子夫迫不及待地向卫君孺说,可是说着说着,见大姐脸色不对,不由得闭住了口,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卫君孺听了子夫的话,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也没说什么,公孙贺在旁边连忙道;“好了,好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人来人往的,一会万一叫人发现了就糟了,我知道前面的亭子隐僻,轻易没人去的,我们不如到那里头去,你们小声些,我在外面替你们盯着,要是有什么事,就丢一块石头告诉你们,这样可好?”
子夫和卫君孺这才警醒起来,都慌忙点点头答应了,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亭子上走去,这是花园角落里的一个小亭子,里面只是简单地陈设了一张石几,地下铺着两块草席,也不知道是多久的了,一走进去,只觉得阴森的可怕,外面淡淡的月光筛进来,更是增添了一种清冷的气氛,在月光的映衬下,子夫有些清楚地看见君孺脸上严肃的神情,不由得心里一紧,忙拉住她道:“大姐,你倒是快说话啊,母亲到底身体怎么样?是不是为我着急,又加重了?”
君孺还是半晌没有言语,刚要说话,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流出来:“三妹,你听了这个消息,可千万别着急。你走的第二天,母亲就因为一阵急火攻心,去世了!”
如同一个焦雷,在子夫头上轰然作响,她不由得一下瘫倒在地上,君孺哭着上前拉着她:“三妹,你可千万别着急,事情已经这样了,你着急也没用了,母亲临终时候还叫我嘱咐你,千万不要伤心,在宫里好好过下去呢。”
“大姐,你告诉我,母亲真的是因为我才去的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告诉我!”子夫疯狂地抓住君孺的衣襟,大声喊着。
“三妹,你小声些!要是让人听见,我们都得掉脑袋!”君孺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此时又是有备而来,所以倒比子夫镇静些,此时见她这么失去理智,连忙捂住她的嘴道。
子夫挣扎着要摆脱她的束缚:“我什么都不怕,你快点告诉我!”
“好好,我这就细细和你说,你可千万别嚷了!”
君孺拉着子夫来到亭子边上,背靠着石柱,子夫此时也安静下来,只是盯着君孺,等着她开口。
“好妹妹,你听我从头跟你说,你进宫的当晚,母亲就问你怎么还没回来,我们也瞒不住,只好跟母亲说了,母亲当时听了,就急的吐了血,我和青弟连忙找太医来给母亲瞧,可是母亲却坚持不吃药,只是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你。”
子夫迫不及待地打断君孺的话:“念叨我什么?”
“念叨你,年纪小,不知道宫廷的险恶,这一进去,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呢,在外面有安安稳稳的日子不过,偏要闯进这个虎狼窝来,只怕这一生一世再也看不到了。这样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就不行了!”君孺说着说着,眼泪也如断线珠子一般淌着,说不下去了。
子夫完全呆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的进宫竟会带来这样严重的后果,居然会让母亲这么早就离去,此时就是后悔,也难以挽救于万一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连哭也哭不出来,只是怔怔地说不出话。
“好妹妹,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你这幅样子,可把我吓坏了,你回头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我们可怎么办啊?”君孺连忙扶住她道,见她这幅样子,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是是这样的突如其来,也有些吓坏了,手不停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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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刺激 (求收藏,求推荐)
“大姐,是我害了母亲,是不是?我是个不孝的女儿,对吗?”子夫抓住大姐的衣服,眼睛直视着她,急切地道。
“三妹,你别这样,别这样。”君孺一边哭着,一边扶着子夫,又道:“三妹,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听我跟你说。”
“说什么?就是我害死了母亲,是我,都是我的罪孽!”子夫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眼神痴呆,望着前方喃喃自语地说。
“三妹,你听我说啊,刚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其实母亲不全是因为你进宫的事才着急的——”
“那又是为了什么?”
“刚一听见你进宫的消息,母亲的确是有些着急来的,后来听说你是被皇上亲自带进去的,又很得皇上喜爱,母亲那时候还有些喜色,说,我这一辈子净是受了他们这些豪族贵戚的气,现在,是不是能让子夫替我出了这口气?”
子夫心里骤然一惊,这话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难道母亲还有这样的想法?
“结果当天晚上,平阳公主悄悄派人进宫去打听你的情况,听说你当天晚上一进去,就被陈皇后盯上,发配到织造房去了,连皇上也庇护不了你,母亲听了这个消息,就一口气上不来,又说,子夫这孩子也是和我一样的命薄,过不了这平平安安的幸福日子,这下深宫冷院,一生可怎么过啊,要是她在府里能跟了那个吴布,也许就不会这么可怜。其实还是因为这个缘故,母亲才去世的。”君孺一口气说着,好像要把所有的话都向子夫说出来似的。
子夫有些愣住了:原来母亲不全是因为自己进宫才着急去世的,她内心还是有着复仇的欲望,只不过从前埋藏的那样深,从来也没对自己姐妹几个说起过,每次谈到她们的婚姻大事时候,总是说,你们能平平安安的,找一个普通人家嫁了,就是母亲的心愿了,只有在现在,自己真的进了宫,她才吐出了自己一生的遗憾。可惜,自己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完成母亲一生的心事,替她出口恶气?
“三妹,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你可别吓唬大姐啊。”君孺急切地晃动着她的身子,道。
子夫这才清醒过来,此时的她,反而却硬下了心肠:“大姐,你别着急,我没事的,既然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内情,我就一定会在这宫里好好活下去,以后争到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把这些仗势欺人的人都踩在脚下!替母亲报仇!”
“三妹,你这是一时的激愤,这宫里,能保得住自身已非易事,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我刚才听公孙贺说,你们宫人是有能放出宫的机会的,到时候,你出了宫,好好成个家,就比什么都强了。”君孺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我一定要在宫里生活下去,大姐,你不必劝我了,我自有我的打算!”
君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小妹,虽说从小性子柔弱,可是却有主意的很,她决定了的事,什么人也劝不回来,既然她态度这么坚决,想必是说什么也没用了,况且既然已经身在宫门,一时半会也是出不来的,也就不再说了。
过了半晌,君孺又道:“三妹,听说你现在被发配到织造房里,也见不到皇上的面了,这可怎么好?岂不是一进宫就被打发的远远的?以后还能有个出头之日吗?皇上看来对你也是薄情的。”
子夫停了半晌,向姐姐缓缓地道:“姐姐,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就是我现在被发配到织造房,也未必以后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这句话,我谁都没有告诉,现在因为你们这么牵挂我,所以我就告诉你,我其实和皇上是有约的,现在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只要能有缘分,皇上不忘了我,若是我有孕了,也许就能出的去,那时候,我要把旧账新账,都一起找回来!”
君孺听了,脸上却没有丝毫震惊的神色,弄得子夫反而有些奇怪起来,看着她,眼中透出疑问,君孺便笑了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了一二。”
“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下子夫倒惊奇了,她和刘彻的这个秘密约定,难道已经泄露了不成?
“好妹妹,你别紧张,不是这事已经尽人皆知了。”君孺连忙解释道:“其实这事我也是听平阳公主说的。”
“平阳公主?公主是怎么知道的?”子夫不由得连忙问道,这么多天来,公主一点消息也没有,也没有派人来找过她,贵人多忘事,她以为公主知道了她被贬的消息,早就已经把她忘在脑后去了,没想到到底是公主,消息还是那么灵通,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耳目,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公主什么不知道?”君孺也不由得哂笑了一下道,“那天晚上公主得知了你被贬的消息,就不再提起你,又派人四处去搜求良家女子,还想借机献给皇上,对咱们家倒和从前没有什么变化,也没为难我们,我们自然也不敢提起什么,只好等待着,前几天,公主进宫来给太后请安——”
“公主进宫来过?”子夫连忙问道,看来平阳公主的确是不想管她了,进宫也没有派人来打听她一下,自己完全成了她手中的一个弃子。
“是啊,”君孺点点头,“就是前几天的事,公主进宫之后,不知道是听太后说了什么,回来又把我们找来,叫我找机会进宫去,和你说说公主的话。”
子夫更是惊讶,原来大姐今天来找她,是平阳公主的意思?不是她自己要来的吗?
“你别误会,并不是只是因为公主的话,我才想法进来的,就是公主不让我来,我也会想办法进来看你,难道你还不相信大姐吗?咱们从前是何等和睦的?”君孺也是个聪明人,忙向子夫解释道。
子夫不由得自己也有些好笑,自己怎么怀疑起姐姐来了?都是被平阳公主的事搅乱了心,加上这几天在宫里看见了太多的阴暗之事,所以弄得心中满是戒备,看谁都是可疑的样子,听什么话心中都要掂几个个儿,自家姐妹,从小在一起长大,难道还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吗?自己未免太草木皆兵了,倒惹得姐姐多心,连忙解释道:“姐姐别多想,我岂有不知道的?只不过这宫里,实在是处处危机,叫我不能不每天小心翼翼,睡觉也得半睁着眼睛,多长个心眼,所以才一时失言,姐姐不要往心里去啊,见到家里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瞒姐姐说,我曾经想方法去找过公孙太仆,,可是没赶上值宿的日子,也就无功而返了。”
“你胆子这么大?竟敢私自去找外朝官员?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了得?”君孺惊讶地说。
“我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子夫还没说完,就被君孺急切地打断了:“你去找公孙贺的事我虽然不知道,可我却能猜得出你是为什么去找他的。”
“姐姐怎么会知道?”
“我从哪里知道?自然是听公主说的。听说是皇后娘娘让你一天绣出五十匹绢子来,你一定完不成,所以才想去找公孙贺的,对不对?”
子夫点点头:“这就是了,只有公主才能知道这事。”
“后来是太后帮了你,让太皇太后下了懿旨,你才侥幸逃脱。”
子夫望着君孺:“正是这件事奇怪,我现在也不知道太后为什么会帮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宫女,难道是为了借我挟制陈皇后?”虽然心里现在已经像明镜儿一般,但口中还是如此说着。
“除了这个,还能有别的什么原因?这也是今天公主叫我来的目的之一。”君孺停顿了一下,缓缓地道:“你的打算,皇上已经对公主说过了,皇上本想尽早让你出来的,可是现在朝堂不稳,窦太后的势力盘根错节,难以撼动,若是因为你得罪了窦太后,以后对你们两人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平阳公主和太后都劝皇上暂时隐晦,等到窦太后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时候事情就好办了。”
果真是这样,子夫心里暗自揣摩,自己猜的一点不错,刘彻那天对陈皇后那么温存,一定是有了什么主意。她继续听大姐说着:“那天皇上去见你,陈皇后也听到了些风声,所以才这么为难你,后来太后知道了,一心要救你出来,费尽心思去找了太皇太后,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公主那天进宫,听见了这件事,所以叫我来告诉你,别难过,现在的事都是暂时的,以后好日子在后头呢。”
子夫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姐姐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平阳公主看待我,也不过和从前府里那些训练的良家子一样罢了,刚一进宫的时候,听说我被贬,就把我扔到了一边,现在看太后又看重了我,所以又来关照我,不过是利用罢了。”
她一边说着,只觉得一阵阵的寒冷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似乎周围都是彻骨的严寒,没有一点温暖,深深宫禁,也无处不透出一层隔膜与冷漠,这黑暗中,又会潜伏着多少危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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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家事(求收藏,求推荐)
君孺也叹了一口气:“姐姐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咱们现在是人家的家奴,一家子都在手底下吃饭呢,又能怎么着呢?好妹妹,现在事已至此,你也别想别的了,要是照姐姐说,你只有安安心心地待在这里,争取以后有个出头的日子,姐姐这么说,可不是巴望着从你身上得到什么的意思,只不过觉得,我们已经进入其中,就不要轻易认输,永远叫这些人踩在脚下,到底也要和这些贵戚一较高低!”
君孺的脸上也透出一股激愤的神气,黑暗中虽然看不大清,可是子夫也清清楚楚的感觉得到她的气息。大姐自幼要强,现在这些话,子夫也相信是她的心里话,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她双眼看着夜色中的前方,幽幽地道:“姐姐,你放心,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瞒你说,刚进宫的时候,我还有些犹豫,想着以后若是皇上负心,我就想办法能不能出宫去,现在,母亲为我而死,我无论如何也要在宫里混出个样子来,为母亲,为咱们家,出出这口气!”
君孺苦笑了一下:“好妹妹,这真是为难了你了。”
子夫紧咬了一下嘴唇,没说什么,听见这句话,她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感受,她做出了这个决定,要说是全为了自己,也不尽然,母亲之死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刺激,促使她做出了这个坚定的举动,但是她心里又无比清楚,这个决定,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在里面,毕竟,刘彻是她倾心相恋的人,她也不忍心放弃,帝王薄情,她何尝不知道,但是,心中还有一丝侥幸,也许,自己能成为那个他所爱的人呢?
卫君孺说着,又从袖子中拿出些什么,递给子夫:“这是公主叫我赏你的。”
“什么东西?”子夫接过来,只觉得冰凉,沉甸甸的,黑夜中看不大清楚,可是也能感觉到,她把东西拿到有些月光的地方,看了看,果然是几块黄灿灿的金子。
子夫拿着这几块金子,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什么感受,自己在平阳公主眼中,又何尝不像是这金子一样,光彩耀目,但也只不过是为人所用之物。
她手中拿着金子,只觉得烫手,便随便放在一边,冷冷地道:“公主倒是真关心我。”
“公主还千叮咛万嘱咐地叫我告诉你,在这个风头上,一定要先稳住陈皇后和大长公主,所以皇上对陈皇后才变得那么体贴,可是又怕你心里误会,所以才请公主想法转告你,皇上心里一直有你,只要委屈你再忍耐一段时间,公主和陈皇后一向不睦,这几天不愿意再进来,怕生出什么事端,所以就叫我偷着进来,让你安心。”君孺又道。
“公主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趟这趟浑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子夫还是那股不冷不热的口气。
君孺听出来了,便停了半晌,又望着她:“妹妹,其实从另一方面说,公主对咱们家,一向也算是不错,侯爷一直厌恶咱们,这么多年,还不是公主一直照应着?自从公主进门,咱们家的日子也好多了。所以,也还是感激公主的。”君孺又劝道。
子夫勉强点点头:“我心里也都有数,我哪里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只不过宫里也好,外面也好,人人只见,都是戒备与利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不管怎么说,也不是亲情,还是想的周到些好。”
“三妹,虽然你在家里自幼娇生惯养的,我们都宠着你,可是也知道你是个懂事聪明的,你一个人在宫里,我们就是心里着急,也照应不上,不过姐姐知道,你能照顾好自己,你想的也有自己的道理,姐姐就不多说了。”君孺还是理解她的,此时便用赞许的口气说。
子夫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说别的也是无益了,便换了个话题道:“对了,姐姐,我这么半天还没顾得上问你,家里别的人还都好吧?”
“还好,”君孺勉强笑笑:“青弟还是那样,公主现在很是赏识他,前几天还赏了他一百两金子呢。哥哥身体也都好。”
子夫又追问道:“那二姐呢?现在怎么样?”
一提起子夫的二姐少儿,君孺不由得变得一时无语起来,子夫心里明白,一定还是有什么事,便继续道;“大姐,有什么事你就对我说,就是你不说,我以后也会想办法知道,你没的叫我惦记着做什么?”
君孺也是个爽朗人,便直接地道:“本来青弟不让我告诉你,说你在宫里日子已经够难的了,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再让你增添烦恼,所以没想说的。现在既然你问,我就说了也无妨,只要你别着急就是了。”
“大姐,你别担心,二姐的事,都已经出了,我还有什么着急的?再糟还能糟到哪里去?”子夫心里虽然有些不安,还是勉作镇定地说。
“唉,现在的事情,可比原来还糟呢,说起来,都是你想不到的。”
君孺越是这样,子夫心里越着急:“是不是孩子有了什么病痛了?”
二姐少儿的事,一直是全家的一块心病,母亲在世的时候,就为她忧心,少儿自幼与众不同,卓然独立,前年,也是初春的一日,她偶然遇到了来到平阳侯府家做事的小吏霍仲儒,对他一见钟情,霍仲儒也是对二姐倍加呵护,日日到家里来看她,两人烈火干柴,母亲虽然心中不大愿意,可是也拗不过一直倔强的二姐。
第二年,少儿有了身孕,母亲着急起来,催促她和霍仲儒尽快成婚,可是霍仲儒家里艰难,身无分文,迟迟没有办成婚礼,在这样的艰难之中,她和霍仲儒的孩子出生了,是一个男孩,现在已经都快满周岁了,可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悬在那里,一直也没有什么进展。
家计艰难,母亲又有病在身,少儿和霍仲儒就搬了出去,在侯府的后面一间偏僻的房子中住了下来,母亲虽然心里惦记,总是让她们去给二姐送东西,可是口中却还是执意不肯饶恕她,现在,二姐已经够可怜的了,还会有什么事呢?
“不是,孩子倒是健康的很,是霍仲儒那个狼心狗肺的!”君孺说着说着,不由得咬牙切齿地说。
“霍仲儒怎么了?一向看他还老实啊。”子夫有些奇怪地说。
“你不知道,就是你进宫的第二天,母亲叫我给你二姐送东西去,这下可好,我一进去,就看见屋里一片狼藉,东西都撒了一地,你二姐抱着孩子正在那里哭,我赶忙问她怎么了?你猜是怎么着?”
“霍仲儒难道负心了不成?”
“倒也不是,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出众的人,侯府里个个都是伶牙俐齿的,他哪里能显得出来?前几天不知道听见了一个什么谎信儿,说是他老家那里捎来消息,让他回去,有官职给她,你二姐知道他并非做大事的人,就劝他安安心心地,待在这里,好好过日子算了,可笑那霍仲儒自不量力,非要回去不可,这不是,和你二姐吵了一架,就抛下她和孩子,赌气回去了!如今丢下你二姐一人,带着那还不满周岁的孩子,这样以后可叫她们呣子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