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以为,仙和魔之所以会以人形作为最终形态,是因为人是所有物种中最完美的进化。人的身体四肢,自由,姿态百变,虽不强壮,却能让灵力巧妙变换,甚至发挥到极至;人的五官,清晰干净,一丝一毫的细微牵动,便能表达心中想要表达的情绪,可以最真实,也可以最虚假;人的语言,充满智慧,靠音节组合,却又不只是音节的单纯组合,它比表情更清晰、更直观、更细微,也比表情更玄妙、更深奥,相当于人的半个灵魂;而更重要的,人的感情,复杂而又充满诱惑,仙在抗拒中加强修行,魔则甘愿堕落,为之痴迷。
多少带有现代思想的,曾经身为普通人的我,如果没有‘听’过师父的故事,怎么可能会想到,这种阴与阳、光与暗完美融合的产物,不是归于进化,而是始于创造。
太阳神创造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天神,名为帝,是三界共同的先祖。他存在于三界的形态便是人——太阳神智慧的结晶。当然,在那时,这种形态就是神的标志,众生追崇天神,也因此将之奉为完美的化身。
那时,上界还不叫天界,太阳神命之为神界。那时的帝,将一切黑暗力量驱逐到幽冥界,赋予了灵界生命和灵气之后,独自一人飘荡在清冷孤寂的神界之中,思想还单纯,尚不知情为何物。他静坐晨昏,心无旁骛,在漫长的岁月中,等待着他使命的另外三分之一。他叫帝,天帝的帝,他要等待他神界的子民,创建真正的神界,并且维护三界和平。
灵界之所以称之为灵,是因为所有的生命都被赋予了灵气,它们寿命极长,若修行得道,得到天神赏识,便可得封为神。
帝是三界之尊,超脱万物,阅尽桑田变换,可驱尽一切黑暗力量,却正因为孤高,不理解也看不清他子民内心里的阴暗。神界在千万年岁月中健全,又在一昔之间湮灭。太阳神不允许神自己的背叛,不能容忍帝的无能,一场大罗诛仙阵,整个神界在极端的灿烂光芒中被清空,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帝的命运,降临到了在这之后第一个飞升到神界的修仙者。多么幸运,又何其不幸。没有了灵法无边的帝,要控制幽冥界,不再那般轻松,不过,神界内部倒是日趋稳固。
就这样,很多很多年以后,三界终于达到平衡。
物极必反这个道理换个形态居然也对,平衡则乱。谁知道呢,或许那一时的平衡只是一种表面的假相,因贪念而产生偏颇的心秤,早已沉入暗流,势要将三界推入毁灭的深渊。
太阳神再一次被激怒了,这次是因为灵界,用的是天神权杖。比当初的神界更惨,进入鼎盛时期的灵界被毁灭殆尽,重归混沌。天界的权威也终于得以保全。经过这两次灭界,太阳神对创造的、没有经历磨难的事物失去了信心,为了不威胁天界,建立一个平凡安定的空间,他将灵界命名为凡间——平凡的空间,不允许天界做任何推动。
生命萌芽,物种进化,凡间在一次又一次的蜕变中渐渐成型。让天神惊讶的是,凡间自然进化的最高形态,竟然是神最初的模样!所幸,他们在力量上确实平凡,甚至还希望寻求天神的庇护。
人是复杂的,身体复杂,姿态复杂,表情复杂,语言复杂,思想和感情更是难以定义。天神们都以为,这是十多万年艰难繁复的进化产物。但若真正在凡间经历过人性冷暖,再看天界诸神、往昔旧事,就能明白,这其实是最初神的劣根,只不过在平凡恶劣的环境下会表现的更加明显一些。神,说白了,就是有法力的人而已。
所以,师父说,修仙其实不必摒弃七情六欲,即使成为了神,当你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想法及感情时,也不必刻意控制以显示自己无所不能,一切顺其自然,跟随感觉即可。
师父的话我一直是赞同的,可今天,我该如何?
蹍尘随笛天离去之后就再也没出现,我起床后,梳洗、穿衣,直至用过早点,走出殿门坐上千雪的羽背,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我知道我不该牵挂她,我强忍着不问她的去向,可是,踏入紫辉殿大门,看见高坐銮椅之上的笛天时,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担心,蹍尘该不会被笛天……灭口了吧?这种想法让我极其不安,朝堂上与我息息相关的议事也显得冗长乏味,我开始后悔昨晚的言行,只恨不得立马飞回去,好确认蹍尘没事。
我该跟着感觉走吗?担心甚至关心这个背叛过我的女人?
“绿昔,你以为如何?”
脊背一阵发凉,我侧了侧身,朝笛天的方向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没有波澜,深沉如渊的眼睛。垂下眼帘,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我说:“天帝大人,绿昔不才,圣阁一次没去,书一本未读,我说的可作不了数哦!”说完,我站回远处,把求助的目光放到了对面的弦羽身上。
笛天打的什么主意我知道,可是,我确实没有资格反驳这件事。
“也是。那弦羽,你觉得呢?”
弦羽温柔的看了我一眼,回道:“弦羽认为可行。圣阁里的古籍,有一部分涉及修仙,内容精妙,对术法德行的修习有些独到的见解,确实没有必要深藏于圣阁。我想,众位上仙们也应该期待很久了。”
弦羽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要知道,圣阁不允许主位上仙以下的神仙进入,答应这件事,意味着子昭要被调入圣阁专职整理古籍啊!笛天这分明就是想分解弦羽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