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忧右手执剑,左手拈着那面八翼飞马牌道:“此牌上飞马之两翼可是被你以‘六合参阴指’指力抹去?”“那又如何?”黄袍僧人慢悠悠道,“你若破得了我的‘六合参阴指’,再来跟我要那件东西不迟。”卫忧道:“被你以此牌骗去的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黄袍僧人“嘿嘿”一笑,道:“你急什么?有没有命来看还未可知呢!”右手一抬,拇、食、中指屈起如鹰钩,无名指和尾指翘起,姿势怪异之极,同时祼露的左臂上一条青筋如龙般在臂上坟起,迅速蜿蜒至腕掌。黄袍僧人呼喝一声,右手向卫忧当胸抓到。
按他的想法,此抓锐不可当,卫忧必定收剑护胸,那时暗藏于左臂上的力道便可趁机发出,岂料他一抓之下,卫忧剑光一闪,抓到手里只觉沉重冰冷,立时惊觉并非剑身,便要收手,却已来不及,卫忧掌中乌金剑的剑光已迎面劈至,他左臂急忙举起,变招以挡,岂料卫忧剑势凌厉,掌中宝剑更是削铁如泥,但觉手腕一凉,一只左掌竟被剑锋生生切下,卫忧剑势不变,当头压下。
当此之际,黄袍僧人果然了得,望都不望那只被切落在地的血淋淋的左掌一眼,右手抓住那枚冰冷沉重,似铁似金的飞马牌,回手一挡,“咯”的一声,架住了卫忧如泰山压顶般的一剑!
那黄袍僧正是昔年叛出少林的修陀罗门下,法名唳鹰,不仅习得了修陀罗的五六成功力,连他那睥睨一切的暴戾脾性学了个十足十。方才并未将这个一袭黑衣的年轻人放在眼内,虽见卫忧带剑而来,却兀自坐着迎敌,一个托大,竟被卫忧以飞马牌挡住自己极为霸道的破空一抓,此时利剑压顶,劣势已定。
眼见剑锋一点点压下,唳鹰额上渐渐现出黄豆大的汗珠,气势渐弱若在平日,卫忧说不定会放过此人,但此人身上系着破解自己过去的秘密,说什么也不能放手,他乘胜加力,剑锋压迫至唳鹰光秃秃的头顶,一道血痕现出,血珠挤了出来。
“交出那件东西,我便不杀你!”卫忧劲力丝毫未松,语声俱厉。“咯咯,”剑锋下的唳鹰笑的竟有几分古怪:“我若定要死呢?”一语未毕,卫忧只觉抵在剑上的劲道陡然消失,空中三道淡金色的爪影,带起三道直线,快如闪电般击向卫忧!
而卫忧的剑亦快如疾风般自唳鹰的头顶直削而下,剑刃切割肉身,如穿腐土。唳鹰端坐在凳子上,唇角上扬,面上竟含了邪气沉沉的微笑,只是这微笑僵硬在他脸上,再也不会动了。“当啷”一声,是飞马牌跌落在地的声音,紧接着“咔嚓”一声,木凳断裂,跟着唳鹰从顶心自下出现一条红色的剑痕,剑痕愈来愈红,愈来愈粗,突然“噗”的一声,鲜血雨点般飞溅了出来,溅了卫忧一脸一身,与此同时,这个黄袍僧人的肉身从中裂开两截,坍落在地。
卫忧直直地看着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血雨自他体中喷出的一刹那,他竟然连闪避都没有闪避,满眼都是血色腥红,直到唳鹰的肉身完全委顿在地,他的整个人忽然有些虚浮,踉跄着步子后退两步,靠上了茶棚的柱子。就在临死前的一刹那,明知剑下必死,唳鹰不惜撤爪反攻,以“六合参阴指”的指力击伤卫忧,三道指力,便如三道冰针,破开卫忧周身护体真气,直射入卫忧胸前肺腑,“六合参阴指”阴力绵绵,专破高手罡气,卫忧只觉体内森寒,急切之间竟提不起一口真气。偏偏这时茶棚中还端坐着一个紫衣紫袍的海中棠。
海中棠还在喝茶,他的样子沉稳,冷静,正符合一个头脑精明冷静的生意人角色。唳鹰惨死在他面前,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卫忧真是不知道,这个人的神经,是不是钢浇铁铸的。
海中棠喝光了茶碗中的茶,自己又执起茶壶,倒了一碗,一手端起,向卫忧面前一端:“秋分天气,日头高照,口干舌燥,饮茶可以健身生津,你不来一碗?”卫忧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海中棠笑了笑,道:“你方才一直在奇怪,为什么这个人死在我面前,我却一点都不在意,对不对?”卫忧又点了点头。海中棠道:“也许在你眼中,我只不过是个只知钱财粮谋的生意人,生意人通常只计较利害得失,而罔顾他人生死,在这一点上,和冷酷无情的杀手,并没什么两样。”他看着卫忧,又道:“唳鹰死了,因为他算错了你,该死。但你却重伤在他的‘六合参阴指’下,现在该死的这个人,是你。”
说完这句话,海中棠将手中端着的那碗茶,缓缓地却是一口气饮了下去。然后他才一整衣衫,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倚在木柱边的卫忧面前,双目凝视着他:“卫忧,以指力抹平飞马牌的是唳鹰,幕后主使者,却是我。此刻你若自信还有能力胜我,不妨将我打倒,自然便会知道那件东西的下落。”这时秋日的艳阳已升至正空,照在海中棠的头顶,漆黑的发丝上隐隐有白色的雾气缭绕而出。而倚在木柱上的卫忧,额上的冷汗却大颗大颗地冒出。阳光如此之热,他却只感觉浑身冰冷。因为他终于明白,这里真正的高手,并不是唳鹰,而是海中棠。
海中棠所修炼的武功,是一种相当奇特的邪功。运功之时,全身灼热滚烫,血液如沸,所以必须先饮下大量茶水,才能将热量挥发出去。但是这种功力伤人之时,却比通常的大手印、烈火掌更加厉害,一掌便可将对方身体洞穿,如同烧焦。
此刻,海中棠才将自己一直拢在袖中的右手伸出,右手指掌紫涨,手背上五条筋脉隆起,气血在皮肤下汩汩而动。“其实,”海中棠端详着自己的右手,缓缓道,“六合参阴指练到极致,便该是六合参阴掌,可惜唳鹰生性太浮躁,只练成了三根手指,却到处招摇惹事,师尊修陀罗也常以他为耻。如今你杀了他,也算帮我们清理了门户,师尊知道了,说不定还要感激你。现在,我便在此代师尊献上他对你的谢意。”
“什么谢意?”卫忧一手捂住胸口,拼命想要聚合全身真气,但唳鹰临死的致命一击,却将他全身真气打得溃散,稍一提气,人便喘不过来。“谢意,自然是让你死在六合参阴指的极致六合参阴掌下。”海中棠脸色一沉,右手手掌微微一旋,一掌推出。他的掌势一起,卫忧立刻觉得周围的空气轰的一声全化作火球,敛成一团向自己滚滚击来!
危急之中他拼命拔剑挡在身前,那团灼热的火球撞上剑身,嗖的一声将卫忧击退数尺。茅草搭成的草棚柱倒,棚塌,烟尘四起,陡的受热,一星火苗自棚中蹿起,瞬间蔓延开来,将整个草棚熊熊烧着。
卫忧踉跄着连退数十步,这才将剑身一Сhā入土,单膝跪地,拄剑阻住了倒退之势。乌金剑剑身之上,留下了一长溜月牙般灼烧过的焦痕。真气以闪电般的速度溃散,在体内四散乱窜,六合参阴掌,比之六合参阴指伤人内力,损伤更大!
昏花蒙眬的视线中,那个紫衣紫袍的人影缓缓走近。“卫忧,你已被我破了护体真气,还不快魂飞魄散!”海中棠的声音,仿佛自天际传来,却嘹亮无比。他缓缓走近,如天神降临,缓缓伸出一掌,抬手,是的,只需一掌,他便可送人永入地狱。
卫忧喘息着,想要强力撑起,却一口鲜血狂喷了出来,人又再度软倒,只听见海中棠冷笑:“传说卫忧有九条命,是不死之身,如今我看你还有命活没?”掌上劲力一催,热力陡盛,便要当头压下,一个娇小的人影冲了过来,扑在卫忧身前:“要杀,你就杀了我好了!”这个人一扑过来,海中棠掌上蕴含的无边劲道忽地一收,化掌为指,抓起紫烟便往旁边一掷,这一掷却是一股巧劲,紫烟被他抛起老高,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在了地上。她人一落地,立刻又向跪在地上的卫忧冲了过去:“卫忧,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海中棠皱了皱眉,再次抓住她的背心,一把将她掷出,跟着踏上一步,一掌向卫忧天灵盖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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