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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多情苗姑

“怎么让常奇跑了?”小方叹息一声,道:“放走了元凶首恶,那就野火不尽,春风吹又生了。”

田长青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小方笑,笑得很诡秘。

“你开心呐!”小方道:“那个大法师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也没有道德仁义可言。你可是认为他不会抛去一切不管,逃命要紧。”

田长青摇摇头,道:“我没有说话呀!”

程小蝶隔着窗子接腔了,道:“两位吵什么呀?”

“小方是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田长青道:“我们只参与今夜这一场对抗常奇的战斗是不是?常奇逃走了,关我们什么事?我不懂小方急个什么劲呢?”

这番话,相当曲折,小方想了一下,想通了,只觉脸上一热,不再开口,反正他脸上涂着黑烟,别人也瞧不出他脸上的羞红。

程小蝶想一想,也懂了。田长青是调侃她和小方,说小方是在为她­操­心。

一念动心,程姑娘就想得更深了,忖道:田大公子真要抱我上床,我没有理由拒绝,不管多少年,只要我没有嫁人,都无法改变这个承诺,硬把我和小方拉在一起儿,是什么用心呢?

言外之意,是决定不碰我了?还是发觉了小方对我有情,准备要成全小方?还是要运用他对我的影响力,逼我投入小方的怀抱?

原来——

用烟花火炮攻入沙家宅院,是小方想的主意。程小蝶暗暗忖道:“田长青也是故意告诉我了。”

“烧吧!”小方道:“反正咱们也不是官府中人,烧出毛病,咱们就来个一走了之。”

口中说话,人却看着程小蝶的反应。

程小蝶心中明白,小方是在征询她的意见,所以,回报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人都笑了,自然是不反对了。

事实上——

程小蝶也想通了,对付白莲教的余孽,别说只烧了一座花园中的四合院,就算烧光了沙九的府宅,烧了整座的庐州城,皇帝不会责怪,而且,是重赏不罚。

但见吴一谔一个跨步,人从窗口中行了出来,笑道:

“一场火攻,可能把一座四合院烧毁,但如常奇早已有备了,只怕未必能破去他的练法。”

程小蝶早已对吴一谔敬若神明,但田长青、小方,竟也表现出相当的敬重。

事实上——

吴一谔已经露了一手,一步跨出窗外,头未低垂,身未曲弯,就那一迈步,直直地走了出来。

一般看来,并没有奇怪之处,但在田长青、方怀冰这等大行家的眼中,已然瞧出了不同凡响的成就。

那一步,包括了缩骨神功,御气踏虚的高明武功。

田长青收敛起嘻笑神态,道:“老前辈有何高见?还请指点迷津!”

说的庄重,人也欠身作礼。

吴一谔点点头,笑道:“我也几乎被他骗过去了!”目光一掠小方,接道:“这位方小侠说得不错,以常奇的为人而言,遭此挫败之后,就不会再留恋此地。他有着轻松而去的机会,却不肯离去。是因为有着不能也不愿离开的理由。”

仰天吸一口气,接道: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的练法,会在一两天内就功德圆满。至于,他这些属下的生生死死,绝不会放在他的心上。”

苗兰、花芳一直打量着吴先生,他们知道这里边囚禁一个重要的人物,却不知是何等人物?“迎香阁”列为禁地,闲杂人等,一向不得擅入。

所以,苗兰、花芳,从未来过。

“先生的意思是!”小方道:“要攻入那座院落中,瞧个清楚了?”

“先用火攻,是一上策,也可以使常奇的术法不宜施展。”吴一谔道:“常奇似乎通达了不少邪法,只是修为很浅,无法发挥出很强的威力,一阵火攻之后,再彻底搜查,破去他的练法,就可以避去一场千军对决的大战,稍有疏漏,让他练法有成,我们固然难逃他残酷报复,万民苍生,也无法逃过一场兵连祸结的屠杀了。”

“今夜在下也算开了眼界。”田长青道:“人世间,竟是真的有邪术这个名堂!”

“幸好常奇的法术不­精­!”小方道:“法力也不深,在下拒挡飞剑的攻击,似不用十分吃力。”

“不错!常奇只得窍诀,还未入大成之境,一旦他功力­精­进,江湖之上,是否还有制服他的高人?就无法预测了。”吴一谔叹道:“诸位既已Сhā手,务求斩除祸根,这是一件大的功德啊!”

“老前辈!”程小蝶道:“你胸罗万机­精­通数术,难道也不能对付他吗?”

“不成!”吴一谔道:“常奇如若成了气候,我也想不出,当世高人中谁能与他颉颃。因为,常奇练的玄秘术法,超出了武学的范等。”

“现在呢?”苗兰道:“我们能不能和他对决?他的飞剑功力尚浅,不足畏惧。火莲花有些麻烦,幸好先生已有了破解之法。但八旗遁术,却是不好应付,我和花芳,都被那鬼遁术困住过。”

吴一谔笑道:“焰火、火炮,似是遁术的克星,再加上一场大火焚烧,他就无法施展了!”目光转向苗兰、花芳点点头,接道:“火烧之后,用水熄灭余烬,还要仗两位大展雌威了。”

苗兰斜睇着田长青,道:“逐蛇役蝗的雕虫小技,只怕难入田大公子的法眼,不会重用我们吧?”

吴先生没有讲话,这种半真半假、撒娇骂俏的事,不是学问好能解决的。

“苗兰、花芳,你们两个现在就担负巡哨了望的责任,发觉常奇逃走,立刻来报!”田长青道:“还要负责追踪踪迹,火攻之后,要负责搜查敌踪,切记此令,不得违误。”

苗兰、花芳对望了一眼,躬身而去。人一动,立刻飞起了一片飞蝗,四外飞投,眨眼间,人和飞蝗一齐消失。

田大公子有办法!两句话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真行啊!真行啊!”小方道:“我说不佩服田兄!就是违心之论了。四两拨动了两千斤。”

“是很厉害!”吴一谔道:“她们刚才要是配合大法师常奇,出手对付我们,我们就不全军覆没,可也是伤亡惨重了。”

程小蝶笑道:“田大哥,刚才她们装作受伤的样子,可真是吓坏人啊?”

小方道:“我也瞧不出一点破绽,明明是叮在身上嘛!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敢让身缠一条蛇,叮着两只吸血飞蝗。”

“小方,她们投注了毕生的­精­力,练习役施毒物的本领!”田长青道:“有些毒物,比人的年岁还大,生存了几百年,早通灵­性­,轻轻一口,咬死虎象。但却和她们日相偎依,形同情侣。”

程小蝶却点点头,道:“想起来可真是神啦!既叫人惊魂离体,又爱难释怀!是一辈子也不会忘去的记忆。”

“真有通灵的毒物啊!”小方呆了一呆,道:“是什么样子呢?”

“蛇呀!小小的一条蛇!”程小蝶道:“它藏在我衣袖中,大半天,我一点也不知道。”

“有这种事?”小方道:“它要是咬你一口,怎么办?”

“死啦!”程小蝶道:“现在,我尸骨已寒。不过,它没有咬我,而且救了我!”

“真的是,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小方道:“有邪法,也有通灵的毒物!”

田长青微微一笑,道:“程姑娘,你看!现在要不要展开攻势?”

“郭宝元是否已带人出动?”程小蝶道:“我回府行看看!”

“不用看!已经出动了。”田长青道:

“我们在城中闹的火树银花,天翻地覆,早应该人声沸腾,观众如潮了。如不是军马出动,不许围观探视,那会有如此平静。”

“放焰花,集向一点,可也不是很简单的技术!”小方道:“二十个施放焰火的老手帮忙,才能把焰火打向定点。”

“这法子不错广程小蝶道:“既有用,又好玩,打铁趁热。现在还有多少焰火,就一股脑儿地投入花园中吧!”

田长青一挥手,道:“阿横,去通知琴、棋、书、画,集中向花园中施放烟火。不过,这次是真要放火,加一些桐油浸过的棉花,投进火场。”

看来!准备得十分周全。

“阿横大哥!”

“不敢当!程姑娘有什么吩咐?”

阿横回过头来,望着程小蝶,神态上甚是恭谨。

“如果看到郭总捕头。”程小蝶道:“要他调集一百名年轻力强的军兵,天亮后准备救火,而且早一些储水备用。”

“是!”

阿横应了一声,飞身而去。

“老前辈!现在,我们要做些什么?”程小蝶低声请示。

“大家就在草地上坐息一会!”吴一谔道:“如是常奇早已有备,一阵大火,也未必能把他们烧得全无抵抗之力?恐还将有一番搏命的恶战。”

程小蝶道:“我看到常奇的拒敌布署,沙府中到处有匣弩、毒针的杀手。想到今夜之战,一定十分凶险,想不到一阵焰火、火炮,竟收全功。常奇布下的毒针、匣弩,全无作用!”

“程姑娘,要感谢两位役施毒物的姑娘!”吴一谔道:“那些伏兵杀手,十之八、九都伤在他们的毒物之口。”

程小蝶微微一怔,道:“不错!我应好好地酬谢她们,要我爹拨出一笔赏银。”

“小蝶!”田长青道:“苗兰、花芳的财富,非常庞大。宝石、明珠,堆满了几座大石洞,在南荒那等地方,金银珠宝,并无大用,她们也没有地方花费。”

“那该怎么办呢?”程小蝶道:“她们要什么?田大哥清指点小妹一二?”

“我知道她们需要的东西!”田长青道:

“不过,等此地事了之后,令尊很可能受到重用。那时候,也许真能帮她们一个大忙了,不是她们两个人,而是数十万苗族人。”

程小蝶点点头,严肃地说:“家父力能所及,我必集极力促成。”

吴一谔看看田长青,流现无限的钦佩之意。

回头又瞧瞧程小蝶,微微颔首,表示出衷诚的嘉许。

小文、小雅,捧来了一些酒菜,道:“残肴剩酒,诸位将就点,排遣寒夜。”

田长青目光炯炯地打量二女,他的眼中似有火,看得小文、小雅的脸都热了,羞愧地低下头去。

程小蝶心中忖道:“又犯了老毛病了,要动小文、小雅的脑筋。”

但见——

田长青举手一招,道:“两位姑娘请过来一下!”

他的举动很轻柔,小文、小雅对望了一眼,缓步行到田长青的身前。

真是­色­胆包天,田长青双手齐出,分握住小文、小雅的左手。

程小蝶暗道:“可真是胆大呀?初次见面,就如此个急法,阿保在侧,吴先生还坐在他的对面。”

­色­中饿鬼,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但又为什么对我程小蝶,却又君子风范,推拒不纳,难道我真的是不堪入他的法眼吗?

说起来,是一桩很奇怪的事。程小蝶既对田长青­色­胆卑视,又懊恼对自己的冷淡。

少女心啊!是那么难以预测,即使才貌双全,家教良好,极富才慧的少女,也叫人捉摸不定。

“吴先生,两位姑娘都有病!”

田长青神情严肃地说。

“不错!月光昏黄,田少兄仍能一眼瞧出她们身有重疾。”吴一谔道:“足见目力过人!”

“我们有病?”小雅奇道:“怎么会呢?我和小文,自己都不知道?”

“是常奇在你们身上下了禁制。”吴一谔目光转注到田长青的脸上,道:“田少兄可有疗治之法?”

“不知道是否对症?”田长青道:“在下练过一种武功,叫做‘三­阴­绝户掌’,专门攻人三­阴­绝脉。以后修炼‘大龙真气’有成,就弃去三­阴­绝户掌,不再习练。

不过,这方面稍有认识,看她们人中处,青气泛生。所以,才要她们过来,看看她们的左掌,掌上已见青纹浮现,明显是被人点了三­阴­绝脉,病势即将发作,如不及早解除,大概撑不过一个月了。”

“是我害了她们。常奇不愿把囚禁我的事情,泄漏于江湖之上,点了她们的三­阴­绝脉,在病发之前,会为她们解去,三五日后再点一次。”吴一谔道:“两个丫头,已被他折腾两次了。这样,就算她们逃离此地,也无法活过三个月。”

小文、小雅,听得脸­色­苍白,心脉震动。一年来,两轮死期,竟然是一无所知。

吴一谔苦笑一下,道:“我虽然早知道了,可是不敢告诉她们,也不敢帮她们解去禁制。那一来,反而,会让常奇生疑,促使她们提早死亡的命运,她们练武功,无法进步,也是受这个禁制所害。

我本身受常奇控制,他随时可以取我­性­命,帮她们,也是促成她们早日死亡,只好拖下来了。”

“原来,先生早知道了,倒是在下多虑了!”

“田少兄,我是能救她们,但要大费一番周折!”吴一谔道:“你既­精­通此术,何不一试妙手,解去她们身上的禁制呢?”

“这方面,田某颇为­精­通,先生如肯赐允,在下极愿一试!”

吴一谔道:“看来,她们的运气不错!如若由我疗治,要施展‘金针过|­茓­’之法,不但受苦,也有凶险,没有个三、五天的养息,就无法复元。但对田少兄来说,却只是举手之劳。”

不用再吴先生吩咐,小文、小雅已跪拜于地,道:“小婢们面对死亡,竟是浑然不知,如非公子点破,我们……”

“两位姑娘,快快请起!吴前辈说的不错,解除三绝脉上的禁制,对田某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只因田某,曾在三­阴­绝脉上,下过一番工夫,两位姑娘请盘膝坐下,闭上双目,调匀呼村尽量地放松自己,在下这就献丑了。”

程小蝶暗暗地啐了一声,忖道:小蝶呀!小蝶。你怎么尽往歪里想,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难道已着了魔­性­不成!心中惭疚万分,转眼看向田长青,希望对他表示出一些歉意。

第十六回火焚花园

但见——

田长青右手疾出,分点了二女三处|­茓­道,然后,轻轻在二女背心上拍了一掌,道:“好了!两位可以起来,活动一下身体,看看有无不适之处?”

就是这么简单,可真是会家不难,难家不会。

小文、小雅站起来,伸展一下双臂,道:“舒畅多了!”

“我们只是听命行事的女婢,在大法师的心中,谈不上一点地位。”小雅接道:“为什么会对我们下了这么凶残的禁制呢?”

“受我之累!”吴一谔笑道:“两位如不是照顾我,就不会受到这么­阴­苛的禁制了。”

“我们有幸侍候先生。”小文道:“事实上,我们如非奉派为先生侍女,遭遇恐比现在还要惨上千百倍了。”

“先生给我们学识,传了我们武功,也救了我们­性­命!”小雅道:“最重要的是,给了我们人­性­的尊严,使我们找回了灵魂。”

“小雅、小文!”程小蝶道:“吴先生是位大智者,他不是要你们感激他的,是要你们面对横逆时,坚强地克服它,勇敢地活下去!”

“是!”小文、小雅同时应了一声,退到程姑娘的身侧。

“田大公子!”小方道:

“行功疗伤,是否会损耗真气,要不要休息一下,等一会,还要你全力杀敌呢?”

田长青哈哈一笑,道:“小方,多承关怀了。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倒是你呀!如何处置飞轮三太保,也该作个决定了!”

“这是大事,要请命主帅决定?”小方回头看着程小蝶道:“怎么办?杀了,还是放了?”

程小蝶微微一笑,笑得十分开心,小方如此的尊重她,令她有些感动,回顾着小雅,道:“你说呢?该怎么处置他们?”

小雅道:“论罪该杀!为姑娘立德,废了他们的武功,放了他们吧!”有主意!很坚强的决定。

“小雅,那就不如杀了他们算啦!”小文道:“此情此景废了他们武功,要他们如何活得下去?”温柔得多了。

“这样吧!”程小蝶道:“先把他们移入‘迎香阁’中,待此间事了,再做处置如何?”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但小文、小雅,已经动手抬人。

“我来帮忙!”阿保一手一个,把飞轮三太保,送入了“迎香阁”中。

阿横回来了,这个人的骠悍狂野,动作如电。一出现,就带来了三分紧张。

“郭总捕头已遵命办理。”阿横道:“还要我上覆小姐,天亮之前,有两千大军,会把沙家宅院团团围住;同时,已申禀上宪,一两天,还会有大军赶来庐州驰援。”

“辛苦了!阿横。”程姑娘非常赏识他和阿保的忠诚、勇猛,心中从未把他们当做下人看待。

田长青目光一掠小文、小雅,笑道:“两位姑娘,去过花园吗?”

“去过!”小雅道:“花园中有一座新建的四合院,是大法师和二法师练法的所在,那里也是禁地,我只进去过一次。”

“那里防守十分森严!”小文接道:“连十三太保的身份,未得传唤,也不能轻易入内。”

程小蝶道:“那里有多少防守的人员?”

“不知道!”小文道:

“因为那些人很少外出,好像都是常奇的心腹。他们一切活动,都不能离开花园的范围,大部分的时间,都躲在屋子里。”

“不是一般的江湖人物!”小方道:“是真正的白莲教中的弟子。”

“不错!常奇老谋深算,保有了一股真正的力量!”吴一谔道:“那里也是常奇的练法重地,是常奇准备东山再起的希望所寄。”

程小蝶道:“老前辈,常奇的取人飞剑和火莲花,不似武功,是真正的邪术了?”

吴一谔点点头。

“为什么不似传言中那么厉害?”程小蝶道:“以今夜中所见的威力而言,邪术并不是十分可怕了?”

“因为,田公子是真正的高手!”吴一谔道:“大龙真气,也是玄门正宗内功。所以,常奇的飞剑、火莲花伤不了他!”

“老前辈!”田长青发觉了,吴一谔确是一位大智者,也是一位真正的高人。神情间表现出了相当的敬重神­色­,道:“常奇的邪术,有缺失。所以,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吴一谔微微一笑,道:“聂隐、红线之流,能够把人身和宝剑融合为一。口吐一道白光,瞬息间飞行千里,是否确有其事?在下不敢妄评。吴某五十年的修为有限,还无法深入其境,但就在下所知,剑术进入化境的人物,驭剑一击,锐不可当。十丈之内,可以取人首级。

但邪术练法之物,就少了人的灵气,和那修聚而成的功力。不过,它却也是震骇人心的利器,刀剑火莲,有如活物,悬空追袭,不说它的杀伤力,单是那一股气势,就叫人惊惧、慑服。

像你田老弟技艺­精­湛的人物,天下能相与之并论者,屈指可数。我相信常奇心中的震惊,比我等更为深植了。”

田长青抬头望望天­色­,道:“我们击敌的计划,应是在拂晓之前,配合郭总捕头请调的军马行动。希望这一击,能够尽歼白莲教余孽,以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替程姑娘留下了心腹大患。”

程小蝶忖道:“原来,他如此关心我,只不知是私人情意呢?还是另有目的?”

“能遇上老前辈这样的高人!”田长青接道:“是毕生难逢的机运,借大战之前这段辰光,晚辈想向前辈多请益一些,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愈说愈客气了。

“机缘难逢!”小方道:“希望老前辈不要拒绝才好?”

小方也发觉了,眼前的吴先生,是梦寐以求的人物,不让他多指点一些心中迷津?实有负这番遇合了。

吴一谔沉吟了一阵,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吴某的学知有限,只怕很难解说得令诸位满意。”

答是答应了,只是有所保留,不愿回答的事,就不能深究了。

田长青十分兴奋,道:“田某身经七位恩师教诲,自信在武功上,稍有通达。经史百家,亦有涉猎,但对术法之学,一直无法了解,想不到世间真有这些奇技、异术?

常奇既通术法,为什么不能深入化境,晚进拒挡火莲花的攻势,感觉上十分吃力。如若再多一些,势道再强大一些,晚进自知必伤其手中。是否术法和武功一样,也需要功力驾驭,才能破锐摧坚,一击取敌?”

“术取其法,法有法格,照说和施法人的功力深浅,没有必然的关系!”吴一谔道:“不过,术法催的物器,是决定其威力的重要条件之一,常奇虽然身怀异术,但却少了神兵利器。”

“是!”田长青道:“如果常奇有了一件削铁如泥的古剑,再以法术催动,那就锐不可当了。”

吴一谔点点头,道:“练法的第二要件,是把本身的灵气,注入在法器之上,才能使法器威力倍增,运用得心应手。

只是这一来,本身就必需要冒极大的危险,练时全神投入,还要相当的时间!要有严密的护法,以免被外魔和外人所伤。常奇不肯相信任何人,所以,他虽有练法之能,却又难进入上乘的境界。”

“这么说来!常奇的术法,是可以用武功对抗了?”程小蝶打破沙锅问到底。

“由于邪不胜正。”吴一谔道:“物器以术法催动,就如人执器攻来一般,但却只具有物器本身的威力而已,具有相当武功的人,当可抗拒。”

“听说黑狗血,可破妖术?”小方道:“不知道是真是假?”

“有此一说,传言­鸡­、狗之血,可破妖术!”吴一谔道:“白莲教妖法,都以剪纸成形削木为器,再以妖术练成。但常奇则有些不同,剑是真剑,火是真火,此人已得异术真传,实非小可。

但他却不肯把自己的心血、灵气注入,因为一旦人和术器结合,术器威力因可增强,但如物器受损,他本身也即受到很重的伤害了。”

田长青吁一口气,道:“原来世上真有这些不可思议之术?对一个把全部­精­力投入练武功的人,就有欠公平了!”

话语中颇有感慨,神怀间竟然也有些黯然。

程小蝶心中忖道:这个人真的是不知足啊!他有七个师父授他的武功,学得一身绝技,能够力抗飞剑火莲,竟然还不满足?

吴一谔微微一笑,道:“田少兄,你这一身武功,如若在江湖之上走动,已是一流高手。常奇虽然有一身邪术,但一对一,也未必伤得了你呢?”

“是!”田长青苦笑一下,道:“希望田某有息隐山林,度一生平安岁月的机会。江湖上的纷争,恼人得很,盛名利禄转眼空,不争也罢!”

弦外有音了。

程小蝶又开始用心去想,她竟也想出了一点头绪来,暗道:

“田长青有七位师长传授武功,一定特别培养人才了。他天生聪慧,又兼得了七位师父之长,人生有的遇合,万难得一,还是天之骄子,竟带会有不顺遂的感觉,定是肩上责任重大,一生也无法摆脱。”

回头看去,只见吴先生面带微笑,道:“七位师长培养出田少兄这等文、武兼具之才,今夜牛刀小试,已见识了兵略运用之能,日后……”突然一笑而住。

程小蝶心中一动,明白了。王佩上遗诏伏兵,代有传人,田长青就是这一代培养而成的将才。一旦伏兵出动,就要他统筹军务,指挥大军,和敌人决战于沙场之上,是一代大元帅了。

思念至此,暗暗震动,忖道:

“明太祖朱元璋,这一道遗藏军饷甲兵的诏旨,事近百年了,竟还是如此运行不息,开国之君,果非常人所及。这一股力量真要出而争霸江山,当今皇上,能否招架得住,还真是难以预料?

只不知小方之外,他们还训练隐伏有多少高人?玉佩虽已毁去,遗诏藏宝还在,这可是皇上的心腹之患啊?虽是朱家子弟同室­操­戈,但百姓又将有一场刀兵连祸的大灾难了?”

只觉心跳加快,脸­色­也红了起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激动,使全身抖颤,急急喘了两口气,才使情绪平复下来。

如此激动的情绪,场中人都发觉了。

“程姑娘,你有宿疾啊!”小方道:“什么毛病,不妨说出来,田大哥武功好,医道也不错!是一位人中全才。”

“是呀!小时得过气喘病。”程小蝶道:“这也是我父母肯要他们的独生女,远赴高膝下学习武功的原因,用以强身。”

言之成理,天衣无缝,但却骗不过吴先生。

不过——

吴先生没有讲话,心中却暗自忖道:这个闺门千金,机智应变之能,顺理成章,实在是一位难得的聪明姑娘。何况她一腔忠国忧民之心,埋没闺房中,实在太可惜了。

但愿她能宝剑出鞘,锥尖破囊,脱出闺阁之限,为人间增添一份正气的力量,稍疏民间疾苦。”

“芳草绿野恣行事,春入遥山碧四围,兴逐乱红穿柳行,困临流水坐苔矶。”田长青道:“但愿天下平静,让田某行走万里路,放舟千江游,多交几位红粉知己,过上数十年放荡生活,于愿足矣!”

说明了他心中的苦闷,纵情酒­色­,情非得已,有的是为了结交高手,以备日后之用,有些时留下缘,免得日后多个难缠的敌人。

程小蝶最能体会田长青的心情了。

“也许天道从人愿!”吴一谔笑道:“程姑娘能解去这百年枷锁。”

“这!”田长青道:“老前辈能否再踢教言?”

“水到渠自成!”吴一谔道:“吴某人被困天蚕丝索之下,也是程姑娘解去老夫身受的禁制。”

田长青、方怀冰,两个人的目光全都投注在程小蝶的身上,但谁也没有开口。

无语问苍天啊!说什么呢?

但程姑娘却开了口,道:“如果田兄和方兄,都希望这个人世间,少一次血流漂杵的屠杀,我也许能帮上一点忙!”

“程姑娘!”田长青道:“人生有很多事,都是出于无奈的。过去的痛苦和怨恨,在人为的巧妙设计上,造成了一种循环的杀戮,就算看开了,又能如何?除非让一切的设计,化作乌有。

只要它存在着,就不会让手握权势的人,放下追杀的命令。他们不肯善罢­干­休的!对抗和杀戮,就很难避免了。”

“我明白!”程小蝶道:“我们都在尽力避免更大的人间惨事发生,甚至用出以杀止杀的手段。”

“所以,程姑娘和田某之间,没有任何承诺,我渴望放下心灵上的重担,过着轻松自在的生活。”

“是的!田兄会如愿以偿的。”程小蝶道:“小妹会尽全力!”

“好极了!我亲眼看到民间有很不平的事。”小方道:“但我却不能伸手去管,我被一个沉重的责任压死,就这样把个­性­和是非硬生生地压缩下去!过得辛苦啊!程姑娘,快把人焖成一锅汤了,偏偏我们又炼成钢铁一般的身手。”

程小蝶笑道:“小方,今天,你可以放手施为呀!一舒你积压在心中之间了。”

“不会让你失望的!程姑娘。”小方道:“但等一声令下,我会是第一个冲入花园。”

“不可逞强!”田长青道:“有勇无谋,一匹夫尔。如果因为你的特别勇敢,害了大局,那就更不可取了。小方,我们不怕死,但要死得无遗憾,死得有价值。”

果然是一派训斥的口气。

小方一伸舌头,不敢再出言顶撞。

“前辈,火攻之后,我们该如何行动?”田长青道:“眼下的人手,是否够最后的决战?”

言下之意,似乎是还有调集高手的必要!

厉害呀!程小蝶心中忖道:真是一股可怕的力量,不要他们能召兵买马了,单是这一批武功奇强的高手,真要存心捣蛋,就能把京城皇宫,闹得天翻地覆了。

“贵­精­,而不在多!”吴一谔道:“加上天亮后庐州府配合的数千捕快就可以对付了。何况,最难对付的两位敌人,已成了我们最好的助手。”

虽没说出是谁,但在场的人人心中明白,是指两大毒女,苗兰和花芳!她们的力量,强过千张强弓,万支弩箭。”程小蝶道:“不是他们帮忙,我们不会如此的顺利,也不会没有伤亡!坐在这里轻轻松松聊天。因为,她们帮我们消除了所有的毒针、弩箭的埋伏。”

“前辈,日月当空,萤人怎敢竞明!”田长青道:“由此刻起,进、退、攻、守都由老前辈主持下令,晚进等听命行事!”

吴一谔也不推辞,笑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抬头看看天­色­,说道:“焰花、火炮,都已备齐,可以开始施放了。大火一起,诸位用力束紧衣服,咱们火中取栗,杀他们防而不备!”

“趁火打劫。”小方道:“一阵快杀,可以消灭了他们相当的实力。等它入洞,诸位要看清楚他们退回的地方!”吴一谔道:“狡兔三窟,以常奇的为人而言,可能已准备退走这条路!”

“前辈!”小方道:“有一点,晚进想不明白?”

“说说看!”吴一谔道:“方少兄也许比老朽的回答,更为清楚!”

方怀冰回顾了田长青,暗道:他是我们一旦起事的兵马大元帅,也绝对强我十倍,不知他是否能解开我的疑问?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以常奇之老­奸­巨猾,当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也该明白,形势对他十分不利,为什么不肯借机遁去?刚才,他要退走,我们截下他的机会不大,这区区一座宅,他岂会舍不得呢?”

“田少兄有何高见?”吴一谔道:“常奇宁作困兽之斗,却不肯离此而去?”

“大隐于市!常奇把手中­精­锐,集于庐州城中,借沙九的身份关系,做为掩护。”田长青道:“大出了搜捕铁骑的意料之外,又能约束手下,一年多风声不泄,确是一位高明人物!临危不退,想是有所仗恃,在花园布下陷阶邪术,亦可能大援在外,三、五日就会赶来?”

大援在外,这句话,使得小方和程姑娘频频颔首,他们也想到后花园中有弄邪、布险,却未想到还有后援。

“连吴某也几乎被他骗过了?田少兄的推断,虽不中亦不远矣!唯一的修正是,后援在内。后花园中,藏的有十万甲兵……”

“那是说!”程小蝶道:“他的练法,已可在近日中派上用场了。”

“常奇为人,向极自私!”吴一谔道:“他能舍弃白莲教主,自行逃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怕死人物!除非七成以上的把握,绝不行险。

我依据他的言行推断,他的练法成期,可能在半月之内,现在看来,可能就在一两天中,唉!你们选择的发动日期,正是紧要关头,这也是徼天之幸,千万黎民,逃过了一场兵连祸结的灾难。”

程小蝶吃了一惊,道:“如此说来,只要他能撑过一两天,我们就无法奈何他了?”

“不要低估常奇!”吴一谔道:“一旦他练法成功,我们眼下之人,就很难逃脱他的毒手。庐州自是首当其冲,很可能就是他再举反旗的根据地了。”

田长青站起身子,道:“现在应该发动了。”

吴一谔抬头看看天­色­,道:“急也不在一时!”目光一掠程小蝶道:“去见见郭总捕头吧!要他把调集人马布署在沙宅四周,不用进入沙府助战。定然十分激烈、诡异,不宜人多。”

他说得虽然含蓄,但在场之人,心中明白,武功稍差的人,进入花园,只有送死的份了。

程小蝶起身说道:“好!我这就去。小文、小雅,我们走吧!”

小文、小雅自知本身武功,尚在起步,留下来,只是累赘。站起身子,对群豪躬身一礼,随着程小蝶向外行去。

田长青正要阿横、阿保,护送三人,吴先生已站了起来,道:“我送他们一程!”一面低声对田长青道:“飞轮三太保,如若无法为我们所用,就废了他们的武功!我们虽然­精­锐,但人数太少,通知你那两位红粉好友,要她们尽量下手,先消除一部敌人的实力。”

田长青点点头。

吴一谔、程小蝶重回到“迎香阁”时,天­色­已近五更。

沙九一家人早已惊醒,聚集一处,连灯火也不敢点起来,事情发展得凶险万分,一家人只能坐待情势变化。

好在,沙九这只老狐狸和常奇早有约定,双方的住所,划分得很清楚,尚能保持个乱中有序的局面。

常奇的十三太保,已去其八,神刀三太保失陷在田园中,早已被田长青废去武功。飞轮三太保躺在“迎香阁”中,也成了废人。

苗兰、花芳临阵倒戈,反成了常奇最大的祸害。各处伏兵、杀手,全毁在了二女手中,现在仍然惜夜­色­掩护,驱施毒蛇、飞蝗,向花园中的巡守白莲教弟子施袭。

追随常奇撤入花园中的,只有神剑三太保,和善施毒药暗器的天蝎手林立、飞砂手梁成。两人花了半年时间,训练出三十六个施放毒针、匣弩的弟子,全死在飞蝗和毒蛇口中,连一点威力也没有发挥出来。

常奇十分恼恨两人无用,但他是大­奸­大恶的人,忍下去没有发作,反而把两人招入花园之中。

这样的两个善施毒药暗器的人物,在目前情势中,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常奇把他们安置在大厅中,以免被毒物暗袭所伤。

扼守在花园中的人,是常奇真正的弟子、心腹,人数亦有三十六人之多,平日里分三班护守法坛,每班有十二个人,加上坐镇法坛的二法师清风道人,五位太保,总共还有四十三人之众。

法坛设在花园地下密室之中。

至于另外数十位收罗而来的江湖人物,及数十位男女弟子,全都被拒入花园,不是死伤于毒蛇、飞蝗之口,就是乘机逃出了沙府而去。

最使常奇恼火的是苗兰、花芳的毒物,一直不停地暗袭,使派守在四合院外的弟子,又被伤了七个人。

常奇恨二女咬牙切齿,但他竟还是忍了下来,­干­脆把所有的人手,撤入四合院中,闭上门窗,以拒毒物,室中燃起灯火,窗口以棉被遮掩,却又故意留下一些空隙,诱入毒物。

这方法十分有效,侵入室中的飞蝗、毒蛇,在灯光耀照下,无所遁形,被弄死了不少。

苗兰、花芳发觉了毒物损伤众多,只好停下攻击,退入“迎香阁”中。

看二女懊恼神­色­,田长青已知遇上了挫折,微微一笑,道:“常奇想出来对付你们的办法了?”

“是!”苗兰道:“他们已撤入室内,闭上门窗,诱伤了我们不少毒物!”

“我已失一半飞蝗,它们利齿伤人!”花芳道:“却无法刀枪不入。”

“两位姑娘是今夜之战中,最大的功臣!”吴一谔道:“埋伏在沙府中的暗器杀手,全都伤在了两位手中……”

“如非两位姊姊出手援助!”程小蝶接道:“我们不会如此顺利地把常奇逐入花园之中。而且,也将伤亡累累,说不定全军覆没了。”

“不错!”小方道:“我们也不是刀枪不入啊!毒针、匣弩,矢如骤雨,在下就应付不了。”

“苗兰、花芳,我们真的感谢你们!”田长青道:“两位已帮我们清除最难应付的敌人,使得多年心血培养之物,伤损过半,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我们就要展开火攻,余下的事由我们接手啦!”

苗兰忖道:“我的毒蛇,花芳的吸血飞蝗,都怕大火,你们要用火攻,我想帮也无法帮。”点点头,道:“我们巡守四周,不让他们逃走就是。”

“应该开始了!”吴一谔道:“郭总捕已开始布置,琴、棋、书、画,早已待命行动,田少兄就下令吧!”

“阿横、阿保!要他们开始吧。”

一声令下,立刻焰花连绵飞出,百数十道火花,一齐­射­入了后花园中。

这些攻势,和上次不同,焰火集中一定的位置,再加投了油侵的棉花火球。片刻之间,就引起熊熊的大火,连还在开花的秋菊、花树,也引燃起来。火光烛空,照亮了半边天空,炙热之气,一阵阵的冲入了迎香阁来。

好一场声势惊人的大火。

幸好沙宅四周,人家不多,早已被郭宝元疏散开去。花园和园外有一道围墙阻绝,火势虽烈,还未波及到花园之处。

一刻工夫之后,郭宝元带着一百名兵通捕快,进入了沙府,提了火叉水桶,把火势阻集于花园之内。

“迎香阁”外的荷池,积水不少,又近在咫尺,方便了不少。

一座三、四亩地的大花园,已完全被大火笼罩,如非有避火之外,只是这一阵凶猛的大火,就能把花园夷为平地,人物尽化乌有。

凝神而听,也可以感觉到花园中有扑阻火势的举动,但却无惊叫哀嚎声音传出来。

常奇果然是早已有备,似是没有人被大火烧死。

“看起来!他们避火的设施,相当完备。”田长青道:“似是无法用火烧,逼他们放下兵刃投降了。”

吴一谔道:“不错!很难免一场恶战。半个时辰之后,让他停止火攻,咱们兵分三路冲进去,搜觅敌踪,寻找法坛。程姑娘和吴某一路。”

田长青道:“阿横、阿保,你们追随方怀冰,成为一路!”

“主人呢?”阿横道。

“我带琴、棋、书、画四女一路。”田长青道:“郭总捕头和苗兰、花芳,在花园外面截击敌人。”

小方笑道:“就算他们没有烧死,也被浓烟呛得差不多了。只不知常奇,会否施展邪术,一旦施展,那就不易应付了。”

“名义上虽分三路攻入,但彼此之间,距离不可拉得太远,保持着目光可及的距离,以便能彼此相互接应,随时移转敌手,以便调整应敌的方法。”

郭宝元拿出六个竹筒,道:“筒中是黑狗血,请诸位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好极了!世间真有邪术,也许真有破解之法!”小方当先取了两筒。

程小蝶也取了两筒,琴、棋二女不待吩咐,各取一筒,握在手中。

吴一谔笑道:“也许真会有用,尤其是进入法坛之后,小蝶,我们先走!”

大袖一挥,飘然而起,飞入了围墙。

程小蝶紧随而入。

小方、阿横、阿保,紧随着飞入围墙。

田长青默运内功,劈出一掌。

大龙真气化成了一股强猛绝伦的掌力,竟把围墙撞出了一个缺口,回顾了苗兰、花芳一眼,道:“两位请辅佐郭总捕头,应付逃出园外的人,尤其是大法师常奇,不要强行阻拦,但不能失去他的行踪。”

二女点点头,看了郭宝元一眼。

郭宝元阅历是何等丰富,立刻抱拳一礼,道:“仗凭两位姑娘!”

二女相视一笑,道:“郭总捕不用客气!”

她们心中哪会把郭宝元看在眼里,所谓辅佐,就是听命行事,但又不便不听田长青的,只好点头,答应得很勉强。

但郭宝元这抱拳一礼,化去了二女心结。

田长青回顾郭宝元,低声道:“郭兄关照!”

“田公子但有所命,郭某无不全力以赴。”

听起来!似乎有点答非所问,但说的有心,听的有意。

田长青武功卓绝,但身份一旦摆明了,可是皇上钦命捉拿的要犯啊!

郭宝元是捕头,专责捉拿要犯的人,自己应付不了,可以向上级报啊!朝廷一声令下,会聚集全国的捕快­精­锐,追捕他们。

琴、棋、书、画四婢,拥着田长青行入了花园中。

四婢都亮了兵刃,田长青也拨出了三棱剑。

他技艺­精­湛,但却也不轻估敌人。

花园中的火势,已消退很多,花树被烧光了,四合院也被烧得十毁六七。但还保住了一个架子,常奇等扑救能力,却也令人佩服。

吴先生、程小蝶守在宅子南首,小方和阿横、阿保守在北面。

吴一谔挥挥手,道:“田少兄、方少兄,我们三个先进去,余下的请暂在外面候命,防他们向外突围。”

阿横、阿保,一向是急先锋,要他们守在门外,甚是不以为然。但田长青指点,两人只好从命。

吴先生当先向四合院中行去,步履从容,大摇大摆而入,手中也无兵刃。

小方不敢托大,右手取出寒玉尺,左手还握着一支竹筒。

他是非常杰出的年轻高手,但自知比起田长青,有所不及,吴先生就更难测高深了。

急行两步,和田长青一左一右的追随吴一谔的身后,保持了两步的距离。

第十七回赴约涉险

此时,天已黎明,景物隐隐可见。

一进厅门,迎面飞来了一蓬细如牛毛的毒针。

是天蝎手林立的蝎尾针。

他隐在大厅一角,早已蓄势戒备。

这一把蝎尾针,至少有百支以上,有如一团烟般飞了过来。

田长青、小方,都为吴一谔担心,如此近的距离,如此众多的毒针,两人手中有兵刃,可也没有把握能全数击落。

这时刻,就看出吴一谔的真本领了,只见他双袖急劲地挥出,身前尺许处,似是突然多了一扇墙壁,数百支蝎尾针,竟难越雷池一步,全部被挡落身前。

是的!玄门太乙神功,有如铜墙铁壁般,连一支毒针也未透入。

小方暗道:“果然是神乎奇技的高人。看来!我的寒冰掌,也难伤得了他。”

心念转动之间,另一片数尺方圆的黑­色­烟雾,又急劲地袭了过来。

飞砂手梁成的毒砂出手了。

挟带着腥风的毒砂,飞卷而至。

吴一谔冷冷说道:

“好歹毒的暗器,不能留下你们为祸人间了。”

大袖挥出,一片罡风,击落毒砂。

田长青一记劈空掌,打了过去,含着大龙真气的掌力,遥击向丈余外的飞砂手梁成,活活把梁成打的七窃涌血,倒地而毙。

小方的寒掌,也劈了出去,他担心功力难以及达,疾快地向前行了三步。一道冷凤,直飞而出。

天蝎手林立,第二把蝎尾针,尚未出手,只觉寒气罩身,人已晕死过去。

吴一谔回顾了两人一眼,笑道:“好功力。”

田长青笑道:“老前辈认为不能留下他们为祸人间,晚进是奉命行凶。”

“是啊!长者命,不可违!”小方接道:“只是太便宜他们了!”

吴一谔微微一笑,道:

“现在,他们大概不会和我们正面动手了。他们已躲入密室中,以防守为主。”

田长青叹息一声,道:“前辈果然有先见之明,如若阿横、阿保抢先而入,这一片毒针、毒砂,可能要他们见不到今天的日出了。”

“田少兄的属下,都有相当高明的武功!”吴一谔道:

“对阵搏杀,他们都是勇将。但常奇的鬼城伎俩,就叫人防不胜防了,非两人这等杰出成就的高手,就很难应付了。”

“其实,晚进一直在想!”田长青道:“刚才,如是晚进首当其冲,只怕是很难应付下来!三、五支毒针,总是要被他击中的。”

“我是肯定应付不了!”小方道:“早就毒发而亡了。”

只听一个冷冷声音,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啊?常某和两位素无过节,为什么要帮吴一谔对付常某呢?”

“不是交朋友!”田长青道:“那就省了通名道姓的麻烦。我们是什么人?你不用知道,也不配知道。”

“何况,现在已经有过节了。”小方道:“我们杀了三法师、神刀、飞轮六位太保,再加刚才两个用毒的。你的十三太保,被我们弄死了八个,这个过节可是大得很啊!”

“正确是十个,两个毒女,不知被你们用什么手法?使她们背叛本大法师?常某人心中明白,今夜之局,全毁在了两个毒女手中,常某绝不会放过她们!”

“那得有机会呀!过了今天这一关再说!”小方道:“还余下三个神剑太保,不过,他们不够看,只有你姓常的还可一战,现身出来吧!大家凭武功做个了断,怎么样?”

“好!不过,不是今天,三日后,我到田园拜访,那里绿竹环围、清净无尘,是最好的生死对决战场,怎么样?敢不敢给我订下这个生死赌约?”

“常奇,你相当愚笨啊!”吴一谔道:“自暴其秘,订下三日之约,是说明你三日之内,可以完成练法了。所以,能走不走,死守于此,是吗?”

他担心田长青和小方被常奇拿话套住,一旦答允下来,江湖人一诺千金,那就上了大当。

“常奇大法师,你想的美呀!”小方笑道:“我们不吃这个,落水狗不打白不打,你已经黔驴技穷,躲不过了。”

田长青微笑不言。

吴一谔却暗暗忖道:“这个年轻人看上去老实,却是口齿如刀啊?只可借常奇已是头千年老狐,很难用话把他逼出来了。”

常奇叹息一声,道:“吴一谔,我有一年的时间,随时可以杀了你。但竟一念仁慈,留下了的­性­命,这是我生平最大的一桩恨事了!”

“你心存大欲,想解开九龙玉佩之秘。所以,没有杀我。”吴一谔道:“用天蚕索,穿过我的琵琶骨,囚禁一年,那可是生不如死的生活。”

“书到用时方恨少,船到江心回头难。”田长青道:“常奇出来吧!刚才,我们未分胜负,现在,我们决一死战!”

不再闻常奇回答之声,似是人已离去。

“他们在厅中,我们搜吧?”小方道:“天已快亮,找出密室门户,应非难事!”

“这座大厅,通达地下密室。”吴一谔道:“但以常奇的多疑善算,不知练法密室,是否就在这大厅之下?”

“前辈有何良策?”田长青道:“水淹如何?”

“办法是不错!”吴一谔道:“但我们看不到练法破除,总是难以安心。”

田长青点点头,道:“是!如果密室中有堵水之物,只要保持法坛不损,练法一样可以完成,毕竟千百位人力输送之水,无法像大河一样,源源不绝。”

吴一谔微微一笑,道:“至少,常奇今天绝不能再练法。就算密室不在大厅之下,亦必有路可通,我们掘地三尺,不难找到秘门,先用火攻,继之水淹。当然,人也要进去看个清楚,是否已破坏他的法坛?”

声音说的很大,似是有意让常奇听到。

“老前辈!”程小蝶缓步行入厅中,道:

“是否要招人进来,立刻动手?”

“好!选百名健壮军士,分三批挖掘大厅。”吴一谔道:“去通知他们准备吧!”

“吴一谔,你心肠如此歹毒?哪有修道人的慈悲!”常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本法师打开秘门,你们可敢进来吗?”

“一言为定!”吴一谔道:“你开了秘门,我们就凭仗武功闯进去。我知道你还有一些邪术未曾施展。何况,你已早有存心,和我一决胜负,彼此就仗凭本身所学,分个胜负出来吧?”

“如果是我胜了呢?”常奇道:“既是约定,也应该有协议。”

“常奇,吴某不会代人作主,你胜了可以杀了我!”

常奇道:“你好像并没有胜我的信心?”

吴一谔哈哈一笑,道:“兵祸动起,苍生涂炭,上百万的黎民百姓生死,岂可轻诺。咱们既是生死之搏,就各凭技艺造化一分胜负。”

常奇道:“那给我四个时辰的坐息时间如何?”

“既然你开了口,吴某人也不便做得太绝,我给你一个时辰,应该够了?一个时辰之后,秘门不开,那就别怪我扫|­茓­犁庭,用恶毒手段对付你了。”

“两个时辰如何?”常奇道:“本法师这一生中,从未如此求人!”

“一个时辰!”吴一谔带着田长青退出大厅。

“前辈,为什么要给他一个时辰养息?”小方道:“让他有布置邪术的机会?”

“常奇个人的生死,并不重要。”吴一谔道:“重要的是破除练法!书有未曾经我读,我不知道常奇的练法邪术如何着手。但我知道是一种役物成形的术法,所谓撒豆成兵的邪法,当年白莲教起事之时,常奇还无此法力!”

田长青轻轻吁了一口气,道:“果真如此,那就非常可怕了。如能见识一番,开开眼界,实有着不虚此生之感。”

“如非昨夜见识到常奇的飞剑、火莲,我很难相信人间会有这样的奇术?”小方道:“谈到练物成形,役之为战,更是不可思议了?”

他望着吴先生,一脸祈求之­色­,希望能得到答案。

吴一谔淡淡一笑,道:“邪法之说,大出于常情之外,应该是一种虚幻形象。但看常奇对练法寄望之殷,极不寻常,老实说,我也不太相信,真有撒豆成兵的法术。和方少兄一样,希望能一开眼界,如果我们的运气不错,天亮之前,大概可以看到究竟了。”

“我也有一些迫不及待了!”田长青道:“借此辰光,我们也该做一些布置调整,以应付目下变局!”

吴一谔点点头,道:“程姑娘,请郭总捕头选派八名­精­­干­捕快,手执藏黑狗血的竹筒,随我攻入密室,不要他们出手对敌,只要防范常奇施展邪法。如果这世界真有邪法?防制邪术的传言,也许真能派上用场了。”

“是!”程小蝶道:“晚进这就去吩咐郭总捕选人备用。”

“前辈!郭总捕阅历丰富。”田长青道:“如论江湖识见之广,我等实难及他,何不请他来此,共商对敌之策?”

程小蝶微微一笑,道:“小妹正有此意,已要他安排好包围沙府的布置后,赶来此地……”

“郭某人已经来了!”大步行了过来,接道:

“一千名­精­壮军士,已团团围住沙府。知府大人和领军的总兵亲临现场,一百名弓箭手,也布置停当。庐州府五十位­精­­干­捕快,已随郭某进人了沙府‘迎香阁’外,只等候姑娘和田大公子下令行动了。”

“密室之战,人不可多!”吴一谔笑道:“只要八个经验丰富胆大心细的捕快随行即可。”

“是!在下亲率七名捕快随行待命。”

郭宝元已听小雅谈过吴先生,是一位文武双绝大智者,神态间表现出了十分的敬重。程小蝶转述了吴先生计划,郭宝元立刻去办。

小方望着程小蝶,突然笑了。

“笑什么呀?大战即将展开,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天塌了,由吴前辈和田大公子顶着,有什么好担心的?”小方道:“我在想郭总捕头适才一付奉命唯谨的神情,也想到他们整人的手段残酷。”

“小方!”程小蝶低声接道:“你不知道,做官的人,都有两副面孔吗?一副恭敬慎言、一副厉言声­色­。郭总捕头,他心里真正想什么?只有天知道了。”

“如非发生了这一场冤屈官司,我们也不会介入这件事情了。”小方道:“当然,也不会发觉常奇隐于庐州,那就只有等他练法成功,大军出动了。”

“苍生有幸啊!”程小蝶道:“我离家十年,父亲宦海浮动,十年中三易居家,转任庐州,我还是第一次回来,就遇上了这档子事?小方啊!你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不过,我会报答你的!”

小方呆了一呆,道:“报答什么?我可没有存心要你报答,你对田大哥有个交代就行了。”

程小蝶脸红了,羞意直泛双颊,但仍然不自觉地低声说道:“我不会忘记承诺!”

声音低得像蚊子叫,但田长青和小方的耳目何等灵敏,仍然听到了。

小方很后悔有点失言,当着吴先生之面,竟然揭出程小蝶心中的隐秘。

田长青却微微一笑,道:“小蝶,我会要求报答的,不过,要等到你和令尊有能力报答时,我才会说出来,一个知府大人还没远涉边疆的权势。”

他再次表明了心意,没有把程小蝶抱上床的打算。

“天下事都不出一个缘字,不是程姑娘两度涉险进入沙府。”吴一谔道:“我还被常奇因在‘迎香阁’中,等他练法已成,很可能拿我祭旗。想到能解除万民的屠戮劫杀,我们的生生死死,也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小方正想说几句致歉的话,郭宝元已匆匆行来。低声说道:“知府大人已进入了‘迎香阁’中,很想对诸位当面致谢意!”

“爹来做什么?这里还很危险啊!”

父女之情,溢于言表。

“我劝过,但知府大人不肯离去。”郭宝元道:“一定要转达他的心意!”

“见见令尊也好!”吴一谔笑道:“辰光还早,常奇正在全心布法,不会跑出密室的!”

“前辈,我留在此地监视敌情!”小方道:“恕我不奉陪了!”

“小方,怕什么呢?”程小蝶恢复了活泼,笑道:“我爹最想见的就是你了!”

“为什么?拿我法办,也等除去常奇之后不迟。”

“由我保驾,保证不会把你捉去!”程小蝶笑道:“我爹冒险来此,一是向诸位当面致谢意,二来是想见见手下留情的刺客……”

“程姑娘,饶了我吧!”小方接道:“我几乎杀了令尊,那还有脸去见他!”

“你也救了他呀!”程小蝶有着报复的快感,咬住不放,道:“还要谢谢你救命之恩呢!”

“小方,不要担心。”田长青笑道:“正在用人之际,会让你将功赎罪!”

“田大公子,我犯官行凶,可是奉你之命啊!”小方急道:“你怎么能落井下石,要我难看?”

“我这唆你行凶的正犯,就不害怕!你又怕什么呢?”田长青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躲过今天,躲得过明日吗?”

“田大哥说得对!”程小蝶道:“小方,你怎么胆小如鼠了?”

“不好意思啊!”小方道:“破去法坛,我就走人。不能去南荒,可以往西域跑!”

“我们没有招惹你呀!”不知何时苗兰竟也进了花园,接道:“说唐带刺,可是看我们小苗女,好欺侮啊!”

“我惨了!吴前辈、郭兄,你们帮个忙。”小方道:“仗义执言呐!”

“郭某是奉命来请方少侠的,方少侠坚不受邀,郭某正担心如何向大人交代呢?”

“四面楚歌了!”田长青笑道:“小方,时间宝贵。”

小方叹口气,道:“好吧!真把我关入监牢,就不用参与这一场搏命之战了!”

程砚堂果然已坐在迎香阁中。

花芳站在阁门口,五十名捕快分守在迎香阁的四周,两个亲随,分立在程大人的身后。

他没有官服,轻袍缓带,一脸笑容,起身迎上来,竟先行抱拳一揖,道:“砚堂赶来向诸位致谢!”

“爹,我来替你引见。”介绍完小方后,又加了一句话,道:“他来向爹请罪,爹要从轻发落,扣押收监,我们就少个帮手了。”

小方被整得面红耳赤,急急躬身一礼,道:“晚辈年幼无知,冒犯官威,还请大人海涵!”

“方少侠万勿多礼,下官还未谢过救命之恩,小女素少家教,胡说八道,方少快可别放在心上。”

“小方!”程小蝶仍不放弃捉弄的机会,道:“我早说过,我爹是来向你答谢救命之恩的,没有骗你吧!”

小方这个人,在朋友相处时,能言善道,对付敌人,更是口齿如刀。但年少脸­嫩­,害羞的毛病,还未克服。心软惭疚,那就更难自禁,连脖子也臊红了,低声道:“程姑娘,你心中有气,捅我一刀就是,别再用话激我,会逼出人命啊!”

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程小蝶倒是有些吃惊了,暗道:这个小方啊!损起人来口花花,怎么如此不堪人损呢?倒是不能逗他了。

幸好,吴先生接了口,道:“大人!亲冒失陷之险而来,实见盛情,我等感激不尽。不过,此地即将成搏杀战场,凶险甚多,大人情分已到,还是早些请回吧!”

程知府望了爱女一眼,程小蝶以目示意,表达出此地不宜久留。

“好好好!”程知府道:“下官即刻离去。不过,先行预约,此间事了,下官设筵庆功,诸位务请光临!”

“恭敬不如从命,我等如能留下­性­命!”田长青道:“一定打扰。”

程知府匆匆离去。

程小蝶却心中不安起来,忖道:连田大哥这样豪放的人,竟也有着不愿见官神态。难道做官的人,真会有一种官威,使江湖中人,不愿交往吗?

她哪里知道,田长青心中的感觉,他和小方心中都有着身负叛逆大罪的认知。一旦遗诏出现、他们都是统率叛军的将军,说不定会和砚堂对决沙场。他们投了一生的岁月,一直做这样准备,这攀交之情,哪里会萌生得出来呢?

太深远了,所以,程小蝶想不到。

但吴一谔想到了,微微一笑,道:“有些事物,人定可胜天,常奇这一番功败垂成,近百年一场祸乱,可真是万民之幸啊!”

这番话说得很明白了。

田长青、方怀冰,都为之怦然心动。

程小蝶也感觉到了。

这个聪明的小姑娘,也立即打开了心锁,也体会出田长青和小方,都对自己生出了真正的友情。

眼睛有点湿润了。程小蝶想哭一场,江湖豪侠,一旦交上朋友,肝胆相照,就不是官场上那种虚相委蛇可比。

“田大哥、小方哥!”程小蝶举手拭去脸上的泪痕,道:“你们爱惜我,我心如君心,小妹说过,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不会让你们失望!”

什么事?程姑娘没说清楚,田长青也没追问,哈哈一笑,道:“天下太平,那就是万民之幸啊!”

吴一谔笑道:“程姑娘,你哪里是闺门千金?像煞了江湖儿女啊!就凭你这股巾帼豪气,我也要全力帮你,耳目已去,余下的只是刨根寻底了。最坏的结果,就是让它永沉海底。”

程小蝶忍不住了,终于泪如泉涌,哭了个啼哩哗啦!但她嘴巴还在笑。

这是开心哭啊!高兴得流出了眼泪。

三生有幸啊!怎么一出江湖,就遇上了这么些武功卓绝的好朋友,他们年岁不同,却一样的爱护她。

小方也恢复了活泼,笑道:“哈哈!姑娘就是姑娘,眼泪装在口袋里,说哭就哭啊!这一招咱家是万万的不及了。”

“人家感动啊!”程小蝶道:“又不是真的伤心落泪,有什么好笑的?”

“小蝶,我答应你!”田长青:“不管日后有什么变化,我和小方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对呀!”小方接道:“田大哥一言九鼎,小弟唯命是从啊!”

几句淡淡的交谈,许下了绝对相护的誓言。

程小蝶好冲动,很想扑入两人怀中大笑一场,或是哭个痛快,亲他们几下。随他们怎么办吧!准备以身酬知己了。

情愫分作两家春,程小蝶忽然发觉了,对小方也有点铭感于心。

程姑娘又喜又怕地忍下了冲动,田长青和小方都表现了谦谦君子之风,程小蝶也只能表现出庄重淑女风度。

三人出身不同,肩上的责任也不同,心情感受也就大不一样了。

站在一侧,冷眼旁观的郭宝元,看得佩服极了。他想不通,这个大小姐,怎么会一下子和两位江湖高手,拉上了如此深厚的情意?

吴一谔、小方、田长青,个个身负绝技,就江湖上眼光去看,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前辈!时光还早,我们要不要坐息一下?”田长青道:“常奇如是下了狠心,密室之战,也许会是个同归于尽之局。”

吴一谔一下子呆住了,千思万虑,竟然没有虑及于此。

是的!如果常奇在密室中埋下了大量火药,情急之下,点燃起来,身在密室,绝难逃过劫难。

“这倒是不可不防?以常奇自私的生­性­。”吴一谔道:“是一个没有面对死亡勇气的人。但如他陷入了完全绝望之中,也可能来个玉石俱焚,陪他一起死亡,就有些划不来了。至少,用不着我们全体陪他。”

“我只是猜测而已,大量的火药运入沙府,绝难保密!”田长青道:“花芳、苗兰如有听闻,应该早就告诉我们了。”

“没有听过!”苗兰笑道:“我陪你打头阵,由你的武功掩护,我相信我的役毒威力,可能增强十倍。”

“如果再加上我的飞蝗,那就无往不利了。”花芳道:“我和苗兰都无法挡住大法师的飞剑、火莲,来不及役毒伤敌,就被他抢去先机,受制于人。由你出面挡住他,情势就完全改观了。”

“两位姊姊,不能这样啊!”程小蝶道:“要去!也该由我陪田大哥去,我是罪魁祸首啊!”

“程小妹,别争了!”苗兰道:“我们进入中原,就是为了找他。我和花芳要的是活人,可不想带一具尸体回南荒!如果他死了,我们目的成空,活着也很乏味了。”

苗女多情,果然表现得掷地有声,是生同罗帏死同|­茓­的爱恋。

“如若我这个被推掌理兵符首脑人物,应当受到尊重。”吴一谔道:“如何遣兵调将,好像应由我来决定,对是不对?”

“对对对!是该由前辈决定。”田长青躬身一礼,道:

“在下恭候差遣!”

吴一谔拂髯一笑,道:“吸血飞蝗虽然厉害,但得用广阔空间施展。所以,我要苗兰做帮手。”

“老前辈,你是主帅呀!”田长青道:“应该坐镇中军,有事弟子服其劳,打头阵,当先锋的事,该是我的事了!”

吴一谔笑一笑,道:“相信我的技艺成就,绝不在你之下!”突然伸出右掌,一只早起的麻雀,正在吱吱喳喳叫着,由阁门外面飞过。不知为什么突然转个头,飞入吴一谔右掌心中落下来。

他只是平平伸出一掌,既未作势抓取,也未闻呼啸掌风,就把一只飞行于丈许外的麻雀,引入了手掌之中。

这可是令人震动的功力,吴先生这位大智者,终于露了一手惊奇骇俗的成就。

这是一种叫人愈想愈怕的武功,田长青、苗兰、花芳、方怀冰,全都看傻了。

吴一谔右手微震,麻雀双展羽飞去。

片羽未伤呐!

“田少兄!吴某抗拒常奇的能力,还可和少兄媲美吧?”

“前辈高明多了,长青五体投地。”

“好!那就别和我争什么了。”吴一谔道:“程姑娘,你说的不错。你是这场大战的主角,当然,要身先犯险。”

“是!小蝶一切遵命。”

“你那支玉凰软剑,利则利矣!可是密室中施展不易。”吴一谔道:“应该换个兵刃。”

程小蝶立刻向郭宝元要过一把雁翎刀。

“苗姑娘,愿不愿随吴某先入密室?”

苗兰看了田长青一眼,道:“长者命不敢辞,小苗女愿附骥尾。”

吴一谔道:“郭总捕头!”

“宝元候命!”

“你是捕头,捉匪缉盗的事,岂可后人!”

“是是是!赴汤蹈火,宝元万死不辞。”

“你选两个­精­壮捕快,各带黑狗血两筒!”吴一谔道:“随在我们身后五尺处,听我之命,喷向妖术。不可跟得太近了,那会妨碍我们对敌身手。”

这是说,不要他们对敌,他们是专责对付妖法的。

“宝元听命行事!”

“前辈!”小方带着一脸腼腆地道:“我可不可以换下程姑娘?我的玄­阴­冰掌,虽然还不到十分火候。但伤人于八尺之外,还可以勉强做到,在密室之中动手,似乎是可展所长。”

“所以,你要负责保护郭总捕头和两位捕快的安全。”吴一谔道:“作为后应,如果常奇真会邪术,必须先行狙杀郭总捕头等三人,以免邪术受制。”

小方躬身受命,忖道:“能保护郭宝元,自然也可以暗中接应程小蝶和苗兰了。”

田长青苦笑一下,道:“让我闲置着,是不是有点可惜呢?”

“田少兄,我一直不太相信常奇有同归于尽的勇气。”吴一谔道:“密室中或有毁灭的布置,但常奇一定会先行逃走,可能是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的密道,做紧急逃生之用。所以,这防止常奇逃走的大任,就由你一肩承担了。花芳姑娘以飞蝗助你监敌、追踪,绝不能让常奇逃走。”

田长青点点头,道:“晚进全力以赴!”

“田少兄,常奇如若逃走,我们这一切行动,就变得完全失败,五年内他就能东山再起。”吴一谔道:“再想集结我们这批人,只怕十分困难了!”

“我明白!”田长青道:“为德不卒,不如不为,只要他逃出来,晚进追他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斩草除根。”

“前辈!”花芳道:“小苗女的吸血飞蝗,飞的相当快速,我会全力帮助田大哥,尽失飞蝗,在所不惜。”

吴一谔放心了,微微一笑,目光转注到阿横、阿保的脸上,道:“两位守在花园中,负责截杀逃出来的白莲教徒。也帮助琴、棋、书、画,和一众捕快,阻绝敌人援兵。”

阿横、阿保,躬身领命。

“敌人会有援兵?”郭宝元道:“沙府之外,有一千多军士,团团围困,一百名弓箭手,分布五处,就算常奇早伏援军在外,冲进来,也不容易。”

“如是伏兵就在这沙府之中呢?”吴一谔道:“他们平日混在一般仆婢之中,是常奇的死士,只有在他生死交关的时候,才能召唤他们亲身阻敌。”

郭宝元愣住了,这应该是绝不可能的事啊!一般江湖人物,怎能有这等匪夷所思的布置。

吴一谔叹息一声,道:“常奇是江湖人物,也是指挥大军作战的统帅将军,他通晓兵法,也­精­通江湖上的鬼蜮伎俩,不能纯以江湖人物去对付他。”

苗兰苦笑一下,道:“这个,我相信中原人,诡诈难测。所以,南征汉军,常把苗族人打得溃不成军。但如论个人之勇,苗族的战士,可是强过汉人多矣!”

吴一谔道:

“对!江湖高手,不管如何出类拔萃,只是一个侠客,不能为将。将在谋,而不在勇,田少兄是深通兵法的高人,多向他领教一些练兵之道。你和花芳,都会成为南荒之霸,数千人以上的大对敌,无用兵之能的人,胜算极微。”

“多谢指教!”苗兰道:“不敢欺瞒前辈,我可役之蛇,已经不多,只余下七、八条了,今夜毒蛇伤亡惨重,被常奇设下陷阱,伤我十之七、八。花芳的飞蝗,也只余十之二、三了。”

“是求功心切之故!”吴一谔道:“物用其处,威力无比。今夜你们消灭了沙府中暗伏的毒针、毒弩杀手,手到擒来,杀的无声无息,就是田少兄和方少兄,也无法办到。事实上,任何武功高强的人,也无能办到,但飞蝗、毒蛇,已落入常奇的设计中,就很难发挥威力了。进入秘门之后,不要轻易役蛇行动,免遭无谓的损伤!”

“知道了!”苗兰道:“今夜之战,给我和花芳很大的一个教训,但也使我们懂得了利用时机。”

“很好!我们过去吧。”吴~愕当先而行进花园,直入大厅。

天­色­已经大亮,景物清晰可见。

“常奇,我遵守诺言,希望你也能遵守!”吴一谔道:“我已要他们收集数百桶桐油,你如不守约定,打开秘门,我就灌油放火了。”

“恶毒啊!­阴­险呐!”常奇的声音,传了出来,道:“本法师也有一点自叹不如了!”

但闻一阵吱吱之声,大厅一角突然出了一个门户。

说是门户,倒不如说是一个地洞,是由地上裂开了一个洞口,足足有八尺方圆大小。

吴一谔凝神看了一阵,低声道:

“常奇的声音,不是由地下传出,那说明了,他是藏在墙壁内。苗姑娘!这座四合院后面是什么地方?”

“一个小小的假山。”苗兰道:“原本是一座亩许大的假山,被常奇去了一大半,也削低了很多。”

“这就对了!假山和墙壁连起,勿怪这座四合院烧得火光触天,他们一点也不受威胁。”吴一谔苦笑一下,道:“这一点事先竟未想到。”

但闻常奇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吴兄!我这里已开门恭候,请君入瓮,进来受死吧!”

程小蝶、苗兰、郭宝元都听出来了,声音由墙壁中传出来。墙壁似早已留下了传声的隙缝,只是一个临时借住之处,竟也花了不少的工夫。

吴一谔没有回答,行近洞,向下看去!

只见一道青砖砌成的阶梯,向下通去。但深入一丈五尺后,转向一侧,不见有人防守,也无灯火照明。

“吴兄!”常奇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道:“地下通道,狭窄黑暗,兄弟还另有机关布置。如果吴兄等不想下来冒险,最好不要勉强,明天午时,兄弟愿率领属下,和诸位做一决战,地点由你们选择如何?”

吴一谔更吃惊了,听口气!似乎是明日午时之前,练法就可以功德圆满,勿怪常奇能走不走,留下来全力抗拒?

一阵仔细观察之后,吴先生发觉了,厅壁上没有可以窥伺的眼洞,就是说彼此可以对话,却无法看到对方。

吴一谔举手招过程小蝶和苗兰,低声道:“两位跟在我身后,保持两尺的距离,有暗器,最好取出来握在手中,没有暗器,请捡些石块放在身上,留心两则墙壁突然袭击。听到警讯,先行出手。”

听不到吴一谔的回答,常奇似是有点急躁了,大声喝道:“吴一谔,你可是江湖上的大名鼎鼎的人物,怎么连话也不敢说了?”

吴一谔仍不答话,但已飘身而下。

程小蝶、苗兰,可没有这样的功夫,放轻脚步,踏阶而下。

小方也不能,只好踏着阶梯走。

最苦的是两个捕快了,前面人走得无声无息,两个人只好跟着脚走,尽量不要有声息。

第十八回红衣魔人

吴一谔探首看去,右转的地道,也只有一丈多长,又向左面转去。

九拐十八弯呐!等到程、苗二女到了身后,吴先生突然一长身,箭一般地向前­射­去。

只听两声轻微的问哼传过来。二女急急赶过去,只见吴先生站在一堵门前,墙上靠着两个黑衣人。

他们手中还举着刀,似是隐在转角处,准备偷袭,刀还未及劈出,人已被点了|­茓­道。

小方心中忖道:

“吴先生的武功,果然比田长青高,而且还高出很多。”

伸手在木门上摸了一阵,吴先生摇摇头,道:“常奇鬼得很,这座木门,相当坚牢,撞开它,必有一阵急矢利弩的攻势,这等狭窄的通道中,很难闪避,诸位请退入转弯处……”

“前辈,我先试试如何?”小方道。

地道的形态,出了人的意外,预先布置,似已不太合用了。

“好!”吴先生向后退了几步,隐入转角处,道:“撞开木门,就暴露了我们已入秘门的事,正式展开恶战,你们小心,尽量不要离我太远。但生死之间,还靠诸位随机应变了。”

他展现出的武功,已使人人敬服,自是个个点头遵命。

小方也不是莽撞的人,先行运气行功。玄­阴­气功,起足十成,整个人就似一个大冰块。程小蝶等身在六尺外转角处,仍感到有寒气袭来。

寒冰掌是以寒毒伤人,郭宝元心中忖道:“难道也有碎石开碑的威力不成?”

但见——

小方一个身子平平飞起,整个人向木门撞过去,蜷起的双腿,近门时突然蹬出。

但闻一阵术门碎裂的大震,门被一撞而开。但小方人却借势升起,全身平贴在顶壁中,就像刻在上面的一件浮雕。

果然是一阵急劲的强箭、毒针,蜂涌­射­出。

箭劲之强,­射­入迎面墙壁的青砖上,深入了七、八寸深。

程小蝶、郭宝元暗暗咋舌,就算穿着铁甲,恐怕也会被­射­穿。

毒针是特号大针,也都有三寸多长,强劲的钉入了砖壁中。

数量之大,钉满了一面墙壁,毒针、长箭加起来,至少有一百多支。

“小方,你没事吧!”程小蝶急急地大声叫问。

“很好啊!”小方道:“这些强箭毒针,都是机簧发­射­,强劲得很,一阵疾风冲出,笼罩了整个门面,可惜百密一疏,没有布置下­射­向顶壁的针箭。”

“你还很高兴啊?人家担心你死了!”程小蝶嗔道:“现在要如何行动?”

“门里形势开阔,一片黑暗!”小方道:“似乎上一处厅堂,我先进去,诸位等我招呼再进来。”

但见人影一闪,吴先生已像一条急矢般­射­入门内。

“抢功啊!老前辈。”随着喝叫声,小方人也蹿入了室中。

看两人身法的快速,郭宝元暗叫惭愧,忖道:“如非由这些江湖绝顶高手介入,单只是这扇门,我们就冲不进去,如何能抓到常奇?”

程小蝶、苗兰也开始行动,分由两侧,跃入门内。

郭宝元回顾了两位捕快一眼,低声道:

“人家不求名利,冒险患难,身先士卒,我们可是吃粮当差的人,不能让别人失望、笑话,死了是尽忠殉职,沉着点,不能忙中出错。”

这番话果然激起了两个捕快的豪气,低声道:

“头儿,放心吧!绝不会让你丢人现眼,咱们武功不好,那是没法子的事,但视死如归的勇气,绝不输人!”

两个人挺起胸膛向门内行去。

郭宝元紧随两人身后。

小方说的不错,门内是个小厅,控制长箭、毒针的机具还在,但却不见敌人。

吴一谔小方站在大厅中,似是正在运用目力搜寻。但厅中太暗了,看得十分吃力。

这地方就看出郭宝元的经验了,伸手入怀,取出火摺子,用力一晃,燃起了一道火光。

火光不大,但已足够帮助吴先生和小方,看清楚室中的景物了。

“这里似乎是根本没人防守?”吴一谔道:“如果不是诱敌的死局,应该还有门户。”

郭宝元行动快速地移动了室内几张桌椅,放在门口下面。

“好!由郭总捕这等阅历丰富的人,我们就少了很多被困的机会。”吴一谔道。

原来——

此处如是布下了一个死局,必会有铁门之类的布置,藏于顶上。发动机关后落下来,把出口堵死,也把人困住。

如有暗门机关,铁门一定设在门口的地方,郭宝元移动了桌椅,挡在那里,就是希望免去被困之危。

这是累积而成的江湖经验,但必须要抢在第一时间动手,才能发挥效用。

程小蝶暗暗记在心中。

小方已开始在四壁搜查。

吴一谔却凝聚内力喝道:

“常奇,我进来,是成全你放手一搏的心愿,你要是凭仗机关布置拖延时间,那就不用以武功决生死了。咱们各用恶毒手段对抗。”。

声音虽然不大,但地室中已回音不绝,绕过人的耳际转动甚久,才消失不闻。

“你没有被强箭、毒针­射­死,可真是命大呀!”常奇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要太逞强!针上剧毒,除了我配制的特别解药之外,一般解毒药无法医治。吴兄,要不要兄弟送上解药?”

显然,常奇无法看到这里的景象。不过,倒是很相信强箭、毒针的布置,一定可以伤人。

“我很好!常奇,想杀死我,只怕要你亲自动手了。武功、邪术,都可以,但这些机关……”

但闻蓬然一声,一道铁门落了下来。

果然被郭宝元料中了。

铁门砸破了两张桌椅,却仍被阻止住,无法再往下落,留了一个二尺多高空隙。

够了!已经足可供人出入之用。

小方、程小蝶、苗兰,都转过头去,望向郭宝元,点头向他致谢。

郭宝元抱拳作了一个罗圈揖,表示出不敢当的意思。

大家礼上往来,却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郭宝元取出第二只火摺子燃了起来,但却交到了一个捕快手中。

室中景物,更为清明了。

“吴兄­奸­得很啊!”常奇道:“竟然早在那里放下了阻挡铁门之物?”

常奇已经发觉,铁门只能落下一半,这一计又落了空。

“常奇,我的耐心已经被你磨光!”吴一谔道:“我们先从这地道烧起,再由假山上挖个洞灌油下去,烧上三、五个时辰。常奇,你是铁铸的也把你烧融成水了。”

双方展开了心战对话。

但吴一谔每一句话,都击中了常奇的畏惧、弱点。而且,做起来也非难事!

“这可是沙九爷的公馆。”常奇道:“沙九是江西布政使司的女婿,封疆大吏呀!你敢火烧他的宅院吗?”

“你还在坐井观天啊!”吴一谔道:“庐州府已申明上宪,调集了大队军马,围住沙府。沙九一条老命能否保得住?还有问题,还想保他的宅院啊!

火烧沙家花园,一两个时辰,不闻吵闹哭嚎之声,你该已心中明白,我吴某弄上几百桶桐油,也许有些困难,但对庐州府而言,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我怕他们连芝麻油、菜子油,全集中来,聚集几千桶,可也不是什么难事!

常奇,你和你的一班弟子,就要成油炸人了,你应该还有一个时辰,想想如何抗拒这油火焚烧之法。”

“吴兄,等一等!”常奇急急接道:“你真的和官府勾结呀!”

吴一谔一指郭宝元,郭总捕头立刻接上口,道:“庐州府总捕头郭某在此,不是吴先生一再劝阻,说是已和你约好比试武功,郭某人哪里有这个耐­性­,在这里和你磨菇,早就放油点火了。”

常奇听出是郭宝元的声音,一颗心都凉了,叹口气,道:“吴一谔,你一世英明,竟不珍惜。勾结官府,对付江湖同道,也不怕后人耻笑你吗?”

“你不是江湖人!”吴一谔道:“你是造反的叛徒,白莲教的余孽,你可知道,你一旦兴兵作乱,要死伤多少人命?好了!我也想清楚了,不用和你讲什么诺言信用,我走了,官府怎么处置这件事,由现在起,和我全无关系了。”

“不能走呀!”常奇大声叫道:“约好了一决胜负,怎可说了不算?吴一谔!常奇恨你入骨,我要亲手把你碎尸万段。”

任何人都听得出来,常奇的声音中,充满着焦急。

“吴前辈!”郭宝元道:“何必和常奇这种人谈信用、诺言,他可是身犯死罪的要犯。”

郭宝元火上加油。

“一个区区府衙捕头,也敢如此放肆,本法师一现身,就先取你­性­命!”

郭宝元还要开口,却被吴一谔摇手阻止。

真是无声胜有声啊!

常奇真的发急了,大声叫道:“吴一谔,常某这就放你们进来,让你见识一下真正高明奇术!”

吴一谔仍不答话。

只听一阵墙壁移动出的声音,灯光首先透了出来。

一座门户大开。

一条丈余长短的秘道之外,是一座非常大的地下厅堂,十二支儿臂粗细的大红烛,照得一堂通明。

常奇右手执剑,左手拿着一枚法铃,当厅而立。

左面是神剑三太保,和三个穿红衣、红巾罩头的人。

三个人全裹在一身红衣之中,只露出六只眼睛。

右面是六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死眉死眼的,看上去不带一点活人气息,手中各握着一支哭丧杖。

常奇的秘密­精­锐现身了。

吴一谔冷笑一声,道:“你再不现身,我真要走了!”

心中却暗自估计常奇的停身之处,已离开四合院中甚远了。

原来,大厅堂是设在假山之下。

吴一谔望着大厅堂中的形势,忖道:“常奇布置、计划,大都出我意料之外。他竟能在一年之间,建成了如此一座地下厅堂?虽然利用了假山之便,可也是工程浩大。看那些蒙头盖脸的红衣人,必有古怪!六个白袍执仗人,死气沉沉,形如僵尸,也非正当人物。看来,他秘藏的实力,十分强大,真的准备在这里决一死战了。”

“进来呀!”常奇道:“是不是有些怕了。吴一谔,你最大的错误,是低估了本大法师的高深法术,你会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也会断送了你一条老命。”

“小蝶!”吴一谔低声道:

“情势有变,我低估了常奇隐藏的实力,去把田长青调进来,再调集二十名弓箭手,登上假山。二十名埋伏四合院的残垣断壁中,以阻止潜伏在沙府中的敌人增援。告诉花芳,由她和琴、棋、书、画,结合四十八名捕快,防守在花园……”

“要不要调集一部分军兵进入花园?”程小蝶接道:“老前辈推断常奇外面有接应,晚蜚亦有同成感!”

“花园地方不大,人太多,反而防碍弓箭手的助战!”吴一谔道:“不过,要转告统兵的千总,后花园一出现敌人,要他选择­精­锐的军士,分成十人一组,进入花园中支援,每次以五组为宜。

如有伤亡,立刻补充,以前后夹击敌人为对敌之策,不可大军涌入,仍以防守沙府外面,阻敌逃亡为主。”

“明白了!”程小蝶转身欲去。

吴一谔又开口道:“要田长青把阿横、阿保也带进来,要两人各带一筒黑狗血。常奇的诡异,已让我有此难测高深了!”

程小蝶听出事态严重,急急向外行去。

小方集中了全神,打量六个白袍人和三个红衣人,心中一直在想,这些人怕不怕寒冰掌呢?

诡异的装束,和那种阻气森森的神情,给人一种非我族类的感觉。

常奇冷冷说道:“吴一谔,进来呀!你不是一直想和我一决胜负,我如约现身,开门迎宾,你怎么犹豫起来?”

“我在想。”吴一谔道:“他们是人是鬼?”

吴一谔在拖延时间了。

他在等候田长青赶来助威。

田长青本身的搏杀技艺,是武林中绝无仅有的高手。吴一谔虽然自信强他一些,却也只胜在内功稍深。

七大高手的绝技,集向于一人之身,自然是非同小可了。

“吴一谔,早知如此,本法师早就放你进来了!”常奇大声笑道:“看来!你还未练成驭剑术,我真高估你了?至于,他们是人是鬼,要你出手试试才能明白?”

原来——

他担心的是,吴一谔已练成了驭剑本领,不见吴一谔手中执剑,放下了心中的忧虑,但仍然出言一试。

“吴某能不能驭剑取敌,你只好等着瞧了!”

“你不会!”常奇大笑道:“这一点,我已经肯定了。”

吴一谔低声道:“郭总捕头,一入厅堂,你们就守在门口,不用和他们动手,准备好,有机会,就喷出一些黑狗血,洒在红衣人和白袍人身上。”

“是!”郭宝元应了一声,也以目示意了两个捕快。

常奇站在灯火明亮处,相隔两丈左右,很难看清楚吴一谔这面的细微动作了。

“老前辈!”苗兰道:“白莲教的邪术,真能役鬼呀?”

她虽能役用毒蛇,却十分怕鬼。

“不会是鬼!”吴一谔道:“可能是受邪法控制的人,就算是鬼吧!但我们已有黑狗血可以对付他们。”

他听出了苗兰的声音在颤栗,只好用话激励她,稳住她的心情。

临敌生惧,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功力和技艺,都要大打折扣。

“小方!”吴一谔道:“我们配合拒敌。”

“前辈,就算他们是鬼吧!”小方豪气­干­云地道:“可也得是会武功的鬼才行。”

“小方,人怎么能和鬼打架呢?”苗兰道:“不要吓我呀!”

“糟啊!”小方心中忖道:“小苗女玩长虫像玩草绳一样,放在袖中,围在腰里,看得我是心惊胆颤,她却乐而不疲。但却是怕鬼怕得如此个厉害法?不行,得安慰她几句才成!莫要她心中惊慌,打到要命处,忘记了放蛇助战。”

心中转念,口中说道:“苗兰,世上没有鬼呀!鬼在­阴­曹地府中,怎么会跑来为常奇助战呢!”

“可是,吴先生刚才就问过常奇呀。”苗兰道:“问他们是人是鬼?”

“要命啊?要怎样才能解说得让她相信。”小方心中忖思着措词,但一时又想不出适当的话来。

吴一谔也在自责,暗道:“南荒苗民,笃信巫医,巫医弄神装鬼,早已深入人心,苗兰虽然聪明,但也是小苗女啊!想不到一言错出,竟使她战志溃散。”

“吴一谔,你敢不敢进来呀?”常奇发怒了,大声地喝道:“怎么堂堂的吴大侠,竟变得虎头蛇尾?”

常奇目睹吴一谔趄不前,心中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威慑敌人战志,担心的是吴一谔不打了,退出去,改用油火攻势。

一阵步履声响,田长青带着阿横、阿保、程小蝶,疾奔而至。

打量了灯火辉煌的厅堂一眼,笑道:“好一处地下战场,常奇,你有胆放手一战,希望是不死不休。”

苗兰突然微微一笑,道:“来得好啊!我心正在害怕。”

“怕什么?你身经百战。”田长青道:“怕过谁来?”

“怕鬼呀!”苗兰道:“我不怕恶人,再恶毒的人,我也敢和他一决生死。可是我怕鬼呀!人哪里能和鬼斗?”

“哪里有鬼?”田长青目光一掠三个红布包头的红衣人,和六个­阴­气森森的白袍人,笑道:“鬼是一阵烟,他们只是几个不太好看的畸形怪人罢了!”

“是鬼我也不怕了!”苗兰笑道:“情郎既在侧,身入地府走一遭,死而何憾?”

连两人的秘密也泄出来了,鬼也不怕啦!爱情的魅力,可真是大得很啊!

当着吴先生之面,一向洒脱的田长青,竟也有些挂不住,两颊泛起了羞红。

程小蝶又是一番想法,暗道:“苗兰是不是在向我示意,不可接近田长青?”

小方也安心多了,事实上,刚才,他也有一些忐忑不安。田长青带来了三个人,也带来了一股豪壮之气。

人多胆壮,­阴­霾尽去。

“苗兰,你水­性­杨花,吃里扒外,本教中尽多英俊人物!”常奇道:“选男人为什么一定要勾引外面的人?”

“告诉你也没有关系!”苗兰道:“我们是老夫老妻了,如果生孩子,早已上学读书了。”

可真是八岁少年强说愁,事情是不错,但措词大明朗,少了点曲折婉约,听起来,也就有些刺耳了。

常奇呆了一呆,道:

“你早就有了男人,我怎么不知道呢?你在教中二年多了,竟是从未去会过他?真能忍得住啊?”

“我们进入中土,就是为了找他。”苗兰道:“苗女多情,从一而终,也心口如一。可不像你们中土女人,满口贞节道德,心中却红杏出墙。”

忽然想到程小蝶就在身侧,大感不安,回头望了程姑娘一眼,低声道:“小蝶,我不是说你呀!”

程小蝶摇摇头,微微一笑,心中忖道:还真被你说对了,我只不过接触过两个可爱的男人,田大哥和小方。但已经搅得我心都乱了,他们谁要占有我,恐怕我都没有能力拒绝!像你和花芳这样,千里寻情郎,十年不改颜­色­,确是非常可敬的女人!

明教束人,中土女子,如非那些贞节教化,幼小就约束了她们,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她们不敢偷吃,可是敢在心中想啊……

“常奇,我现在过去了。”吴一谔举步向前行去。

阿横、阿保,放步要往前面抢,却被田长青一手一个拉住了。

两人望了田长青一眼,心中似有不解。

他们一向冲锋陷阵,行动在主人之前。这一次,怎么突然变了?

“看我手势再出手!”田长青低声吩咐两人。

阿横、阿保,只好点点头,紧随在田长青的身后。

进入厅堂,吴一谔细作打量,大堂后壁,左、右都见门户,想是还有复室。

广敞的大厅中,不见法坛,想是法坛在复室。

“这就是你隐藏的真正实力了?”吴一谔指三个红衣人,和六个白衣人。

“原来,你是在等他们!”常奇答非所问,目光转注在田长青和阿横、阿保的身上,接道:“人生无非是为名、为利。常某各送你们黄金万两、珍珠十颗,够你们一生享用了,何苦要为人拚命?”

真是大大的贿赂,能让人怦然心动。

可惜的是,错了对象。

田长青有的是银子,苗兰珠玉宝石藏满了一座大山洞。

“万两黄金啊?不过是六百四十斤重!”田长青笑道:“不够看啦,如何放在田某人的眼中。常奇,不用白费心机了!”

苗兰接道:“是啊!我有一山洞珍珠宝石、翡翠奇玉,就不能留住他常住南荒,你那点黄金珍珠,如何会看在他的眼中?”

常奇眼睛一亮,道:“一大山洞珠宝翡翠,要是能在本大法师手中,那就用处大了。苗兰,在教中两年多辰光,你怎么从未提过?”

“我­干­嘛要告诉你?”苗兰笑道:“我的珠宝虽多,可是很难取得,那里有千条以上的毒蛇守护着,你敢去偷盗吗?”

“如果是真的,常某人有什么不敢?你等着吧!杀了他们,我就押你到南荒取宝。”

苗兰怔住了,想不到常奇竟然很认真在想这件事情?

听起来很可笑了,常奇想以黄金、珍珠诱使田长青和阿横、阿保,脱离吴先生,想不到反被苗兰的藏宝诱动了心。

“常奇,保住老命,钱才有用!”郭宝元道:“沙九的府邪,已被官兵……”

“好了!这样的威胁,我已经听得耳朵生出了老茧。”常奇的态度大为嚣张起来,冷冷说道:“杀了你们这批人,还有谁能拦得住我。本法师一再忍让,是因为我高估了吴一谔的成就,可真是天下的笑话,自己把自己吓得不敢出战。

常某人劝降你们,只为了爱惜人才,大军出动时,我需要很多统军的将才,你们既冥顽不灵,休怪我大开杀戒,对啦!我说过先杀你郭总捕头的。”

右手一指郭宝元,一个红衣人突然飞身而起,整个人像一只弹起来的飞蝗,直向郭宝元冲了过去。

阿横大喝一声,直飚而前,右手中一把缅刀闪起一道寒芒,迎头劈去,左手竹筒张开,喷向红衣人。

吴一谔本想抢先迎战红衣人的,但这些人头脸都被红布包起,必有鬼怪之处。

但见——

阿横同时喷洒出了黑狗血,就未再抢先,但却全神戒备,准备接迎。

以他过人的阅历智慧,也无法测出这红布包头的人,是什么怪物?

黑狗血果有效用,使那红衣人的攻势一室。

够了!这一室的空间,缅刀已斩在红衣的头上。

缅刀锋利,这一刀,应该劈裂了红衣人的脑袋。

但却只听一声金铁交响,好像一刀劈在铁墩上,缅刀被弹了起来,阿横也被震得手腕发麻,缅刀几乎脱手。

狗血喷了那红衣人一身,但他全身都在红衣的掩遮之下,狗血只能喷在衣服上。

无法判断出是狗血的力量,还是阿横一刀之威,红衣人呆立了一阵,才出手攻向郭宝元。

手中没有兵刃,但突出衣袖的五个尖长数寸指爪,加上伸直的右臂,形同一把光芒怪剑。

完全不是一只人的手啊!似是一只巨熊之爪。

他没有理会阿横劈中他的一刀的仇恨,目的是杀郭宝元。

吴一谔右手一扬,一记劈空掌,横击过去。

他功力深厚,这一掌之威,绝不在那迎头一刀之下,而且距离又近。

掌力如巨许横击,红衣人闪避不开,被掌力震得飞了起来,摔倒五尺以外。

这是致命的一击,就算是功力深厚的内家高手,也将被打得吐血而亡。

吴一谔正想开口讥笑常奇,却瞥见那被击倒在地的红衣人,打了两个滚,又站了起来。

不敢托大了。

因为——

遇上的敌人,带了一股莫可了解的神秘,全身坚如钢铁,刀劈不死。

苗兰也做了准备,一扬手间,两条毒蛇,即可同时飞出。

事实上,所有的人,都亮出了兵刃。

郭宝元右手取出了铁尺,两个捕快,拔出了单刀。程小蝶右手横剑,左手挟了两支蝴蝶镖。小方也取出了白玉尺。

这个红衣人重击打不死的怪异,使人心头震动,恐布加深。

奇怪的是,常奇也很紧张,双目圆睁,看着红衣人的反应?

如果,常奇此刻下令,另外两个红衣人,也出手攻击,局面的混乱和悲惨,情可预期。

第十九回设坛施法

吴一谔还保持了相当的镇静,全神贯注着红衣人的举动,心中却想着对付他的方法。

红衣人站起后,未再展开攻势,似是受到很重的伤害。

吴一谔没有等一下,抢先动了,微一挺身,膝未打弯,脚未移步,整个人向前滑动,左手探出,抓向衣衫。

他想撕开他一身红衣瞧瞧,这人如何刀劈不伤,掌击不死。

红衣人抬起右手,尖利如瓜的五指,迎击吴一谔的掌势。

真是艺高胆大!吴一谔竟敢和他的右手硬碰,但在相触时,突然一翻左腕,扣住红衣人的右腕,顺势一带,使红衣人的身躯侧转,右手电光石火一般,快速点出。

红衣人口中发出了一声咕的怪叫,一只左眼,竟被吴一谔生生挖了出来!

说不出是什么招数了?艺入化境,对故应变,全在心念一动之间。

吴一谔右脚飞起,蹬了出去。

这一脚蹬在了红衣人的大腿上,以吴一谔功力之深,就算是一根木桩,也要被他一脚蹬断。

但却未闻到骨折的声音,吴一谔却如一脚蹬在石头上,右脚微微一疼。

但红衣人却被蹬得身子向后退开五尺。

吴一谔的胆气神勇,也激发田长青的豪壮,哈哈一笑,道:“老前辈,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鬼?还是传言中的僵尸?”

厅堂中所有的目光,都看得很清楚,那红衣人的一颗眼珠子,生生被挖出来。但不闻哀嚎惨叫,也未见血如喷泉!

这种裂心摧肚的疼痛,是人都无法忍受,至少也会扣着受伤的眼睛,呼嚎两声。

但那红衣人没有呼叫,后退了五尺后,终于站立不稳,一ρi股坐在地上。

吴一谔看看手中的眼珠子,带有血迹,只是他身上的血,似是很少,吁一口气,道:“是人,只是身上的血太少了,整个人好像是用一层铁皮包了起来。”

“那就没有什么好怕了!”田长青道:“他有弱点,也可以击倒。他现在,似乎已经无法站起来了。”

果然——

那红衣人挣扎着似想站起来,但却无法如愿。

常奇脸­色­大变,冷冷说道:“吴一谔,你伤了他,他不会放过你的!”

“算了!用不着装神弄鬼。”吴一谔道:“他是人,只是不知道被你用什么方法,把他们整得像僵尸一样?只算是一种活死人了。”

“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研易数之学。”常奇道:“却不了解术法之能,他们如果是人?怎能忍受挖目之疼,而且还有余力,很快会站起来向你索命。”

“真的是鬼呀?”苗兰打了一个寒颤。

吴一谔目光盯在那坐在地上的红衣人,发觉全身抖动,似乎是有着无比的痛苦,却无法宣之于口。

“苗兰!你看他疼得全身颤抖,只是叫不出声音而已。”吴一谔道:“他不是鬼,也不是传言中的僵尸,常奇也没有役使鬼、魅的法力。他们是人,只不过是被常奇用一种残酷术法,控制的人。”

苗兰仔细看去,果如所言,胆气一壮。

常奇却是火大了。左手法铃一阵摇动,口中也念念有词,六个白袍人开始移动身子,那坐在地上的红衣人也站了起来。

这可是标准役施鬼魅的动作,而且效用立见。

苗兰心中又冒起一股寒意,苗族中巫师作法,也和这个样子雷同。

事实上——

程小蝶、郭宝元、小方,也都脸­色­微变,但三人还可控制着自己,不像苗兰,全身已开始轻轻颤抖,人也往因长青的怀中偎去。

田长青感觉到了,伸出手去,轻轻拍一下苗兰的香肩。

就只是拍两下嘛!但却给了苗兰极大的勇气,低声道:“我真是没有用,怕什么呢?让你失望了。”柳腰一挺,摆出了一付迎敌的姿态,也亮出很少出鞘的兵刃,一把镶满了宝石的短刀。

刀只有一尺多些,但却闪动着逼人的寒芒。

田长青回顾了一眼,道:“好刀,叫什么名字?”

苗兰眨眨眼,道:“叫冷月刀,是师门传下来的,据说是一位中土高手,到南荒窃取我们的宝库,被毒蛇咬中而死。他杀了近百条的毒蛇,还是无法逃过蛇咬而死。”

吴一谔也看到了宝刀,目中奇光闪动,低声道:“田少兄,可否把苗兰姑娘的宝刀,暂借在下一用?”

是向苗兰借刀,但却向田长青开口。

老姜辣心啊!他心中明白,苗兰到此刻才亮出宝刀,心中定是对这把刀十分喜爱,不愿让别人见到,不到处境危恶万分、不肯出刀。

看她视若至宝的样子,而且知道是一把好刀。如果开口借用,被她一口回绝,就很难开第二次口了。

如果田长青也无法让苗兰把刀交出来,那就是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借到苗兰的刀了。

“苗兰,把刀借给我!”田长青也怕苗兰拒绝,一拒绝,吴先生就很难看了。

所以,自己开口借。

苗兰微微一笑,道:“要我的­性­命,我也会给你,何况是一把刀!”取出一把金­色­的刀鞘,还刀入鞘,一起交给了田长青。

小苗女用情如海深,连刀带路一起借,显是不准备再要回来了。

田长青很感动,但大战迫在眉捷,也无法表示谢意,接过宝刀,看也未看一眼,交给了吴一谔。

事实上,吴一谔给了他一更大的承诺,那就是还他自由。

玉佩伏兵诏令解除,他们就不用担负重大的责任,可以自由自在地活下去。也可以畅开胸怀,行走江湖,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宝刀入手,吴一谔信心大增,朗朗一笑,道:“常奇,你的妖法魔咒念完了吗?”

常奇行法需全神贯注,双目微闭,竟未看到苗兰亮出的宝刀,也未理会吴一谔的喝问。

难道常奇不怕偷袭吗?

事实上——

他不用担心,因为法铃声动,六个白衣人已转过身子,一排横搁在常奇的身前,两个红衣人却仍然僵直地站着未动。

是了,是两种身受不同禁制的人,指挥他们的方法,也不一样。

常奇闭目行法,耗时甚久,六个白衣人,是受着法铃的指挥。奇怪的是只摆出了防敌的攻袭阵势,却没有出手攻击的意向。

难道只是吓吓人?

但吴一谔很快地明白了常奇的用心,是在拖延时间。

难道常奇的练法,不用等到明天?可能很快就功得圆满?

所以,对一切损伤,都不放在心上。口花花大言夸张,目的只在把时间拉长。

“田少兄,我们不能等下去了,等下去就上了他的大当。”吴一谔道:“常奇在拖延时间!”

田长青立刻警觉,这些诡异的行径,半真半假,只是在掩人耳目。

心念转动,大喝一声:“杀!”

人如怒矢,冲了上去。

一声杀字,震耳欲聋,余音绕耳,全室回荡。是凝聚真气发出的内力,也是一种醒人心神的武功。

“小方,不用出手!”吴一谔道:“防守为宜。”

自己却缓步向前行去。

阿横、阿保,待要冲上去,小方已急说道:“保护苗姑娘,结成双刀合壁阵。”

两把缅刀同时横胸而立,挡在了苗兰身前。

小方呢?踏前两步,挡在程小蝶的前面。

三人一排横立,连郭宝元和两个捕快,也纳入保护中了。

田长青已和六个白衣人交上了手,一阵金铁交鸣,竟被挡了回来。

六个白袍人手中的哭丧仗,不但是­精­钢打成,而且,力道奇强,六杖同出,结成了一道铜墙铁壁。

吴一谔准备援手,但六个白袍人竟未乘势抢攻。

田长青低声道:“不可轻敌,是一流高手的功力。”

“不要硬拚!”吴一谔道:“他们的行动不够灵活!”

田长青点点头,道:“要想法子冲过去对付常奇,老前辈说得不错,常奇的练法,就要成功了。”

“哈哈!两位既然猜出来了,常某人也不再隐瞒,再过一个时辰,诸位就会尝试到那种千军万马冲击的味道。”

“就在这座厅堂上吗?”田长青道:“只怕一百人也容纳不下吧?”

“他们不是人,前仆后继,悍不畏死。”常奇道:“像洪流一样,破闸而出,很快就会把你们掩没其中。常某要在庐州府大开杀戒,先拿程知府为常某祭旗,再杀他一个­鸡­犬不留!这庐州府也就是白莲教重举义旗的大寨了。”

“只听你一番杀气凌人之言!”吴一谔道:“苍天也不会容许你练法完成。”

“吴一谔,太晚了!我常某不用行法追杀你们。”常奇道:“单这座六鬼护法阵,就够你们打上老半天了。”

常奇最大的痛苦,既不能败,也不能胜。

败了全军覆没,人如被杀,练法的成败,自是无关紧要了。

如果——

全力出击,真把吴一谔杀伤或逐出地下厅堂,又担心灌油燃火,整座地下厅堂,完全消灭,人和练法,尽付火中。

他要的是时间,最好把这些人绊住,不让他们退出去。

吴一谔等是敌人,也可是护法的人质。

所以,常奇不敢发动全力的反击。

这大概是江湖上最奇怪的一场搏战了!

“田少兄!还有余力再战吗?”吴一谔低声问道。

“可以!”田长青举起了三棱剑。

“打得潇洒一点!”吴一谔道:“引他们出手就成。”

田长青点点头,他已经领会了吴一谔的用心。

吴一谔缓行两步,和田长青并肩而立,右手紧握宝刀。

但刀未出鞘,想是怕宝刀惊敌。

田长青三棱剑一举,刺向一个白衣人的前胸。

但六个白衣人一齐反应,六只哭丧杖结成一片光幕,田长青的三棱剑又被封了出来。

忽然间,刀光闪动,两道寒芒卷袭而至。

是阿横、阿保。

他们眼见主人两度被封当回来,再也忍耐不住,彼此一打眼­色­,双刀并举飞斩过来。

田长青吃了一惊,喝道:“小心呐!”

喝声中,人也扑了上去。

但见——

人影闪动,寒光飞旋,一剑、双刀和六支哭丧仗,不停撞击、交接。

这一次是真的恶战了,田长青已知六人厉害,生恐阿横、阿保,伤在哭丧杖下,全力运剑击出。

他的功力深厚,这一全力出手,威力非同小可,每一剑上都带着千钧之力,左荡右挥,攻势凌厉无比。

但遇上的阻力也很大,六个白袍人手中的哭丧杖,结成了一个连环阵,杖势交错拒敌。交击中,闪出了串串火星。

阿横、阿保,两把缅刀,攻势也很凶猛,但六个白袍六支哭丧杖结成网幕,十分坚强。三人合力猛攻了数十招,仍是难越雷池一步。

小方也忍不住了,大步向前冲来,准备出手助战。

程小蝶、郭宝元、苗兰和两个捕快,都不自觉的跟了上来。

忽然红光闪,两个红衣人和神剑三太保,同时由两侧绕出,堵住厅门,开裂的厅门,也同时合拢起来。

“退下去!”田长青剑如飞虹,接下了六支杖势。

阿横、阿保,先行退下。

田长青连攻三剑,也退后两步。

常奇哈哈一笑,道:“现在,如若是灌下桐油,放把烈火,诸位就要一起殉葬了。”

敢情,他早已存心把守在厅门口的人诱入厅,封了门户。

小方叹息一声,道:“对不住了田大哥,我应该守在门口的,原来,他最大的顾忌,是怕我们退出去,放火烧他。”

“现在放下兵刃,咱们还有得商量!”常奇道:“诸位都是统军的将才,追随常某,夺得大明江山,日后,都不失封侯之位。”

一指白袍人,接道:“他们和穿红衣的人,都是本座术法下造成的高手,武功如何?诸位已经领教过了。但他只是一勇之夫,不能统兵为将,我求才若渴,不计前嫌。吴兄……”

吴一谔道:“说吧!”

常奇道:“我封你为丞相之位,日后谋国施策、治理天下,全赖吴兄大才了。你读过万卷书,胸罗锦绣,埋没江湖之中,与草木同朽,这岂不是太可借了!”

“听口气!你已似是承继大位的皇帝了?”吴一谔笑道:“就凭你六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几个红布包头,铁甲护身的人,能帮你取得天下?”

“唉!吴兄,我缺少的,就是你这样治国安民的人才。”常奇道:“你如肯真心合作,大事就成了一半!”

目光一转田长青接道:

“少兄英武过人,胸藏韬略,是统帅雄兵的大将,如肯归服,这兵马大元帅一职,是非你莫属了。”

小方听得心中一动,暗道:“这老妖人倒也有识人之能,田大哥本就是这一代玉佩伏兵中培养的帅才呀!”

“听起来挺过痛呀!”田长青笑道:“我是元帅,兵在哪里?将又在哪里?兴兵作乱、争夺江山,可不是江湖夺名、武林争霸,凭一两人的武功就能成大事?”

“你很快就能看到了!”常奇道:“藏千兵万马于一瓮之中,临阵交兵,个个勇往直前,不计生死,不争名利,由他们做为前躯。一两年内,组民成军,成百万雄师,当非难事。这次我东山复起,成算很大……”

“我想通了?”吴一谔突然接口。

“好极!好极!吴兄想通了,我之幸也!”常奇急急接道:“就请先就国师之职,策划起兵大事,夺得天下,再就相位。”

吴一谔笑道:“我是想通了,你那三个红衣人和这六鬼护法阵,是怎么回事了?”

常奇微微一怔,道:“这等区区小事,想它作啥!吴兄如若愿学,我可以传授术法给你,常某是真心邀请你啊!”

“常奇!他们活得很痛苦,杀了他们,对他们是一种解脱,对吗?”

常奇脸­色­一变,似要发怒,突然又放下脸,笑道:“吴兄,答非所问了。我们谈的是国家兴亡大事!”

“他们是人,但却接上了熊爪,而且爪上还淬有剧毒!”吴一谔道:

“他们的身上,也以手术裹以熊皮,再加上铁甲护身,且被你用药物饲养,他们本就是江湖高手,受过你一番手术折腾之后,已难有再回复人形的希望,只好听你摆布了。你给他们服用药物,使他们气力大增,再教导他们一些特别的扑杀的技艺,就成了你刀、枪不入的护卫了?”

“胡说八道啊!”常奇大声叫道:“我如这样折腾他们,他们怎么还会听我的话。”

“他们的听觉,也被你破坏了。所以,只能看你的手势行动,常奇,你可真是恶毒得很啊!”吴一谔道:“我相信你还有一种特别控制他们的方法,使他们对你唯命是从,但这已经无关重要了。”

常奇冷然一笑,道:

“谬论哪!谬论,可真是异想天开,胡说八道啊!”

“老前辈!”田长青道:“常奇在拖时间,费尽心机的争取每一个拖延时间的机会,不用和他多费­唇­香了。”

“急也不在一时,知己知彼,才能致胜啊!”吴一谔道:“我算过时间,今夜子时,才是他练法完成的时刻,还有六、七个时辰,可以够用了。”

田长青明白了,吴一谔是套问杀死红衣人、白袍人的方法,找出他们的弱点,便于一击取敌。

常奇自然也听得懂,但他却被吴一谔错下的一个判断,弄得更为惊喜。当下叹了一口气,道:“吴兄,兄弟有了你这么一个敌人,可真是寝食难安啊!何不化敌为友,共图大业。”

吴一谔心头跳动了一下,忖道:“看样子!真是不能再拖延了,他的练法很可能就在一两个时辰内功德圆满。”

但也不能太急,一急就露出破绽,如再被常奇瞧出了什么?改变方法、拖延辰光,就更麻烦了。

这是斗智慧,也斗冷静的时刻,又要争取时间,不能急躁坏事!

按下心头焦虑,吴一谔笑道:“红衣人的秘密,已经揭穿。至于这六位白袍人,兄弟就有些想不通了,他们骨瘦如柴,却又力大无穷,手中的哭丧杖十分沉重。常兄用什么把他们泡制成这样非人非鬼的高手?”

“这个呀!简单得很。”常奇笑道:“半年辰光,就可培养成功。”

“这么说来。”吴一谔道:“他们还是人了?”

“役鬼亦非难事,百宝符录中记载甚明!”常奇道:“吴兄愿否见识一下,兄弟立刻就可以施展。”

鬼话连篇哪!吴先生心中已确定了六个白袍人,也是常奇以药物控制制造成的死士,只是和红衣人方法不同,时间已不宜再拖延了。一面暗中运气准备先除去几个白袍人,破了他们合击之阵。

心中主意暗定,口中却笑道:“吴某薄功名富贵,追求的是仙道大业!只可惜,机缘不巧,无法遇得名师。

常兄能招役鬼魂现身,足见高明,那就施展一下,让兄弟开开眼界。也许会使吴某改变心意,为学术法,投入麾下。”

常奇笑道:“说话算数吗?”

“那要看常兄的术法,是否能使兄弟佩服了!”吴一谔道:“常兄请一展奇学吧!”

“所谓的役鬼术!先要制造出鬼来。”常奇道:“真的鬼,就算可以用咒术拘来,可也无法和人动手,只能吓唬人,不能杀人。像吴兄这样的高手,只怕连吓也……”

吴一谔一抱拳,接道:“总要见到,才能相信。”

“好吧!”常奇突然由身上取出一个全身画满符咒的木偶,道:“白莲教……”

吴一谔突然动了,借抱拳之势,已悄然抽出宝刀。

只见一道青光闪动,电光也似卷了过去。

就借常奇把左手法铃暂交右手的一刹之间,刀光已划过了两个白袍人的项颈。

两颗人头已飞了出去。

如是平常刀剑,也许还无法一举杀死两个人。

但这一把宝刀啊!光如闪电过长空,刃断金玉,无坚不摧。

常奇怒道:“吴一谔,你­阴­得狠啊!”左手中执的木偶,急急投向吴一谔,空出左手去抓法铃。

原来,这些白袍人,都是在法铃控制之下。

太晚了,吴一谔刀如神龙摆尾,回旋扫出,又有两个白袍人掉了脑袋。

他不敢手软,生恐斩中他处,未必能使白袍人战力消失,出手就是切脑袋。

但仍然看得人心惊胆颤,四个白袍人脑袋被宝刀切下,但尸体未倒。仍然站着,而且也无大量的鲜血喷出。

田长青的三棱剑快速刺出,一剑穿透了木偶。

听到了一声轻响,似铁剑洞穿枯木的声音,也似是隐隐呼疼之声。

但让田长青惊异的是,那具木偶在极短的时间内,似乎是长大了不少。

绝不是眼睛看错,因为距离太近了,田长青能肯定,常奇一抛之间,这具小木偶大了三倍以上。

田长青心中忖道:“如果不是这一剑洞穿木偶,这具小木偶击中吴一谔时,会发生什么事情?”

法铃声响,两个白袍人急挥手中哭丧仗,击向了吴一谔。

但他们六人合击之阵已破,威力大减,已不足威胁到吴一谔这样的武林高手。

何况——

吴先生手中的宝刀锋利,又早已观察到他们出手的方式。

不到十个照面,吴一谔又切下两个白袍人的脑袋。

吴一谔收住刀势,喘口气,道:“常奇,再杀了两个红衣人,你就只好自己玩命了。”

他连切了六个白袍人的脑袋,一气而成,只怕松了一口气,就无法再凝聚全身功力。

现在——

他最需要的是喘息一下,调匀呼吸。

程小蝶、苗兰、郭宝元,连小方在内,全都看得呆住了。

他们想不到世上会有如此凌厉的刀法,就是那一口气呀!连杀了六个高手。

田长青也很佩服,他和白袍人动过手,知道他们的武功,自知绝无有这份功力,就算手握宝刀也不行。

“阿保!这才是天下无敌的刀法。”阿横道:“我们这点微末之技,算得什么刀法?”

两个拚命三郎的刀客,也看得佩服极了。

大法师常奇,也看得目瞪口呆,望着吴一谔手中寒光闪闪的宝刀出神。神剑三太保吓得腿都发抖了,心中忖道:“这人出一刀,大概可以取走我们三条命!”

厅堂中突然寂静下来,静得落计可闻。

但闻一连蓬蓬之声,打破了沉寂。

原来,先被切去脑袋的四具死尸倒了下去。

后面被杀的两具死尸体,也倒了下去。

大概是他们的动手搏斗,伤了元气,倒得快了一些。

两个捕快愣愣地站着,他们只看到人头飞了,尸体倒了。怎么被杀的,两个人根本就未看清楚。

整个厅堂中,保持着神情不变的,只有那两个红衣人。

他们只露出两只眼睛,也无法让人看得清楚。

挣扎而起的那个红衣人又倒了下去,是仰脸倒了下去。”两只眼睛,也不转动了,看样子,不死也只余下一口气了。

“你手中的刀!”常奇说出话了,道:“是一把宝刀,削铁如泥是不是?”

经过这一阵调息,吴一谔已大部恢复,笑一笑,道:“不错!”是一把宝刀,虽然短小了一些,但却如你所说,削铁如泥。”

“你哪来的这把宝刀?”常奇道:“一年前,我抓住你时,仔细地搜过你,绝没有这把刀的!”

原来——

刚才他只顾做势行法,竟未见到苗兰亮出宝刀的事。

“别人的刀,我只是借来用一下……”

“谁肯把这样一把刀借给人呢?”常奇接道:“但绝不会是你的,你如早有这把刀,天蚕丝索也困不住你,你早就已斩丝索而去。”

“常奇,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之处了!”吴一谔道:“我的朋友,都是道义相交,他们肯把宝刀借给我。因为,他们相信我会还他,你呢?不相信任何人,也没有一个朋友。

你周围的人,不是被你用药物、邪术控制住,听你摆布,就是屈服在你的凶威之下,唯命是从,敢怒而不敢言。”

“我不懂啊?吴兄。”常奇道:“朝廷对你有什么好?你一不吃粮,二不当差,为什么你要出死力维护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弄个王侯大官­干­­干­呢?”

“问得好!”吴一谔笑道:“我不是为朝廷出力,我不肯入仕,就是不愿为朝廷所用。我傲游天下,日看白云变幻,夜听松涛呼啸,生活得逍遥自在。但我不忍看生灵涂炭、万民遭殃。以你的为人,哪有一国之君的气度?

当了皇帝,也不会是好皇帝,更不会比现在的皇帝强。我对付你,就算是积修善功吧!这是为公……”

“我们还有私人怨恨,不错!我把你抓起来囚禁一年。”常奇接道:“可是,我没有亏待过你呀?日日酒食,美女陪伴,你过得可是很舒服的日子。”

“常奇,不谈你穿过我的琵琶骨,拴我以天蚕索的旧恨。”吴一谔道:“我未得脱身之前,你随时都有杀我之心,留着我一条命,只是要我帮你解开一些你自己无法解开的秘密。

千句归一句,你这个人集­阴­险、恶毒于一身,练法成兵,邪术作乱。你自己想想看,是不是罪该万死呢?”

常奇道:“听口气!我们是谈不下去了。”目光一掠田长青,道:“你也杀害了一条人命。”

“我只是用剑刺穿了一截枯木!”田长青右腕一振,木偶裂成两半,散落地上。

“他们是活的!”常奇一摇头,长发散披,形象顿呈诡异,冷冷接道:“你们不是希望见识一下邪法吗?现在,你们可以如愿以偿了。”

说话之间,左手又从身上取出两支木偶。

全身画满符咒,和第一支大同小异。

“常奇!”吴一谔一扬手中的宝刀,道:“你心中明白,任何邪术,都无法对抗这种神兵利器。”

“吴兄的意思呢?”常奇似是还不想真打。

吴一谔道:“大开法坛,消除练法……”

常奇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两支木偶上。

吴一谔疾如流矢,攻向木偶。

田长青也动了,身体向前滑动,三棱剑刺向常奇。

小方和阿横、阿保,一个侧转,目光转动,既可看战况进展,又可预防两个红衣人,和神剑三太保突然攻击施袭。

第二十回妖道自刎

一口血喷在了两个木偶身上,说也奇怪,木偶突然暴涨数尺,像真人一样高大。

只是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吴一谔的宝刀已卷袭而至。

金铁之­精­,果然厉害!宝刀过处,两个木偶立被腰斩两截。

常奇似是早已计算好吴一谔的攻势,长剑斜刺,斩攻向吴一谔的咽喉。

如若吴一谔回刀封架,就会错过腰斩两个木偶的机会。

所以,吴一谔没有置理。

但田长青的三棱剑,却早那么一点点逼上了常奇的前胸。

常奇也许能一剑斩断了吴一谔的咽喉。

但肯定会被田长青一剑穿心。

常奇少了那一份视死如归的豪气。

所以,他不肯同归于尽,只好回剑封挡。

吴一谔斩了木偶,常奇也挡开田长青的三棱剑。

“常奇,今日咱们要决一战死。”田长青暴喝声中,快速地攻出三剑。

常奇也不慢,剑如轮转,硬把三剑封开。

田长青怕他施展邪术,攻势暴烈,剑招绵连不绝,一剑快过一剑,逼得常奇不但无法抽出手来施展邪法,连挥手指挥两个红衣人的机会也没有。

但常奇口还能叫,大声喝道:“杨俊,还不过来?……”

叫了一半,突然停口。

杨俊是神剑三太保中的老大。

常奇叫了一半住口,是他想到了对方还有人在一侧监视,神剑三大保拚上了命也帮不了忙。

现在最重要的是指挥两个红衣人出手,但两个人的耳朵被他整聋了,只能用手势指挥,但常奇却腾不出手来。

吴一谔缓步行了过来,面对两个红衣人和神剑三太保,口中说道:“阿横、阿保,两位去帮田少兄助阵。小方带着其他人,去打开后壁复室,寻找法坛,小心暗算,这里交给我了。”

阿横、阿保,关心主人,逼近田长青和常奇动手之处,横刀戒备,准备见机会,就攻出一刀。

小方带着程小蝶、苗兰、郭宝元两个捕快,绕过几人动手之处,行向后壁复室。

吴一谔心中盘算过,先解决两个红衣人,凭手中宝刀之利,此事不会太难,这些红衣人,熊爪铁甲,非宝刀,还真难克制。

目光却看向神剑三太保,道:“三位!是战还是逃?”

七星剑杨俊道:“逃!怎么逃?”

“打开门户走路啊!”吴一谔道:“我不想多杀人!”

“我们明知不是敌手,吴先生想杀我们,尽管出刀,我们不反抗!”杨俊道:“只求一刀过喉,给我们一个痛快。但我们不能逃走!因为,我们无法打开门户。何况,外面军卒逾千,我们逃出去,也走不了。”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好人做到底。”吴一谔道:“点了你们|­茓­道,以后的事,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杨俊道:“感激不尽,先生出手吧!”

吴一谔点了三人|­茓­道,目光才转注到两个红衣人身上,叹息一家,道:“杀了你们,你们死得很冤,但又不能留下你们,其实,你们活得也很痛苦,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

宝刀疾出,两个红衣人首级飞落。

他不能留下后患,要杀就斩下脑袋。不管毒人还是僵尸,斩下脑袋,就绝无再战之能。

杀得如此顺利,吴一谔也有点大感意外!

最妙的是两个红衣人根本没有想到反抗,也不预作戒备。

显然,他们的神智,伤得十分惨重。

吴一谔暗暗叹息一声,转身疾步,向小方等行去。

厅堂后壁上,有两个门户,一眼可见。但两个门户关闭甚紧,小方用力推了两下,竟是分毫未动,是十分坚厚的青石做成。

小方自知绝难用掌力震开,但室中又无可以借力之物,正自发愁,吴一谔已到身侧。

“老前辈,石门坚实,撼它不动,有何高见?”

吴一谔以询问的脸­色­转向苗兰。

“没有高见!”苗兰道:“小方都没有办法,我会有什么法子!”

吴一谔一扬手中宝刀,道:“姑娘意下如何?”

“用刀削呀?”苗兰道:“我没意见,不过问问田长青吧?我,把刀送给他了。”

“苗姑娘如没意见!田大哥那里有我担待。”小方道:“时机迫促,用不着问他了。”

吴一谔暗用内力,宝刀转动,削出一个圆洞。足足有一尺深浅,还未洞穿。

这扇石门果然厚实惊人!

吴一谔见宝刀未损,胆子一壮,刀如削竹,片刻间挖出了一个两尺方圆的大洞,看石门厚度,至少有两尺上下。

常奇发觉了,但他没有办法阻止。

田长青正施展生平所学猛攻,剑势变化多端,忽刚忽柔、忽而急如流瀑、忽而如云舒展。常奇被这种怪异的剑法,闹得全神贯注,不敢稍有疏忽。

他­精­神集中,却不知两个红衣死士,也被宝刀切下了脑袋。

“吴一谔,不要破坏练法,那是老夫数十年心血所聚啊!”常奇的声音,有点近似哀嚎了,道:“毁去它,你会抱恨终身,那是武林中从未有过的成就!”

吴一谔宝刀护顶穿洞而入。

程小蝶、苗兰、小方,都是一蹿而过。

但郭宝元就过得很辛苦了。他身体粗壮一些,缩骨神功,也不很­精­。前面拉,后面推的,才把他送入复室。

两个捕快,根本未打算进去了。但却把手中两个储血的竹筒,交给了郭宝元。

这里,果然是练法的地方。

只见——

一座铺着黄|­色­缎子的法坛上,点着七支长明灯。一个穿着道袍,脸如满月,留着三绺长髯的道长,跪在法坛前,不停地叩拜。

法坛上没有神像,只有两个木箱,坛前也没有供品,只有一个白玉盘,盘中留着血迹。

“你就是二法师清风道人了?”吴一谔道:

“常奇的六鬼护法阵,已经破了。三个红衣妖人,也被切去脑袋,很快,就要被生擒活捉了。”

清风道人明知有人进入了法坛,但他竟目不转顾,也不计自己的安危,仍然不停地对着木箱叩拜。

程小蝶、小方,都看得十分好奇,忖道:“两个大木箱子中,究竟藏些什么呢?真能有千军万马不成?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虽然看到了,但心中都是有些不信。

所以——

他们没有­干­扰清风道人,只是冷眼旁观。

法坛只有清风道人一个,任何变化,他们都自信有控制大局的能力。

但见——

清风道人缓缓站起身子,拿起身侧的木剑,在法台前面走动起来。前三后四,左五右七,好像舞蹈一样,转来转去。

吴一谔心中明白,这就是道家踏斗布罡。

置生死于度外,显然是行法正在紧要关头。

吴一谔低声道:“郭总捕头,把竹筒准备好!”

郭宝元正看得入神,他虽是见闻广博的人,可也没见过这等道家的诡异之学。闻言立刻醒悟,把手中竹筒,分一个给小方。

程小蝶手中,早就握有一支。

清风道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大声喝道:“走!”手中木剑,分向两个大木箱上各自推了一下。

然后,双掌合十,闭目垂首,对着木箱,念念有词。

没有人听出他念的是什么?

但奇事发生了。

两个木箱中,分别向外冒出白气,似是烧滚的开水,一股蒸气的热烟一般。

两支木箱的盖子,缓缓起动、落下,箱中似有物要挣扎而出!

“快!”吴一谔大声喝道:“把血污喷入箱中。”

郭宝元、苗兰,奔向左侧木箱。

小方、程小蝶奔向右侧木箱。

吴一谔宝刀一挥,逼向了清风道人。

箱盖忽然飞开,白烟浓起,隐隐间,似有很多小人,向外冒起。

郭宝元、苗兰小方、程小蝶手执竹筒中的血污,立刻向箱中倒去。

冒起的白烟,突然消止,一切恢复了正常。

清风道人脸­色­一变,道:“你们喷的是什么?”

“黑狗血!”吴一谔道:“是专克邪术的血污。”

清风道人突然流下泪来,道:“功败垂成了,你们怎么知道用黑狗血?这是玄天正法,除了真正的黑狗血,任何血污,都毁不了他们。”

“勿怪!你看上去有恃无恐。”小方道:“你不知道我们拿的是纯正黑狗血呀?”

“一般来说,都不会这么认真,天意如此,夫复何言!贫道认命了!”

突然反手一掌,击向天灵要|­茓­。

吴一谔一伸手,扣住了清风道人的右腕,道:“道长!为何求死?”

“我练法失败,有何颜生于人世,你为什么要救我?”清风道人目中奇光闪动,望着吴一谔。

“吴某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清风道人道:“什么感觉?”

“你和常奇不同!常奇邪恶,你却有些仙风道骨。”吴一谔道:“练法必为常奇所迫,功败垂成,大错未铸,何苦一味寻死呢?”

“唉!如是真正的有道之士,怎会行法练兵?”清风道人道:“虽是大法师逼我如此,但我如道心坚定,定会严词拒绝。你就是吴一谔吴先生了!”

吴一谔道:“正是区区在下,道长听常奇提过吗?”

“先生之名,久传江湖,就算常奇不提,我也早闻大名。你救我一命,也等于救了你们自己!”清风道人道:“可是练法是真的完了。”

吴一谔微微一怔,道:“怎么说呢?”

“先生是光明磊落的人,不知妖术之邪!一般的邪法,确怕狗血沾污。但这玄天正法,练成邪术,只有真正的黑狗血,才能破它!”清风道人摇摇头,苦笑道:“而且,还有一个解破之法。”

吴一谔道:“怎么解破?”

“以练法人的鲜血,可以解破。如若贫道以本身之血,喷在纸人上,他们虽受黑狗血的污染,但在贫道鲜血相助之下,仍可成形。而且,他们中和了练法人的元气­精­血,更为凶悍!”

“有这等事?”吴一谔吃惊了。

小方、程小蝶都听得面­色­如土。

清风道人接道:“吴先生请放心!此刻一切都成过去。贫道之血,必须在它们初受沾污时,予以中和,才有作用。现在,贫道之血,也没有办法挽救他们十余万生灵了!”

“生灵?”程小蝶道:“你是说,它们都已经活了?”

“是的,如非诸位那几筒黑狗血,你们现在已见到妖法创造的生命。”清风道人道:“一样的活蹦乱跳!”

“玄得很啊?”小方道:“剪纸成马,撒豆成兵。只是一种神话,想不到真有此事?”

吴一谔道:“道长,我们可不可以瞧瞧?”

“可以!现在它们已成一箱废纸。但你看得仔细些,仍会有所发现!”

吴一谔向前行去,打开纸箱,选出血污较少的一个纸人,迎着灯光看去!

纸人剪得很好,须眉宛然,灯光下,果见纸人生出了红­色­的经络血管,但颜­色­极淡,不用心看,是很难看出来的。

小方、程小蝶、苗兰、郭宝元,全都走了过去,也都从木箱中捡起一个纸人瞧看。也发觉了那些异征,个个心头惊骇不已。

“这些纸人重新练法!”吴一谔道:“可能再生吗?”

“不能!”清风道人回答道:“一个时辰之后,他们身上的异征,就会消失,成了真正的纸人。”

“再行一次练法,需要多久时间?”吴一谔心中惊骇之下,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杀了清风道人,不让劫难再生,邪法流传。

“常奇能用符咒,把木偶练成|人形!”清风道人道:“那只是邪法中的小技,要像贫道一样,把纸人练成十万大军,他做不到。贫道未习武功,却把毕生的­精­力,都投在研练邪法之上。”

小方双目中神光闪动,盯住清风道人,道:“这么说来,道长的邪法,还高过常奇了?”

“是的!单以邪法而言,贫道超越常奇太多了。”清风道人道:“诸位也许不信!但贫道可以立刻表演一次小小术法,以博诸位一笑。”

说表演,立刻表演,伸出从道袍中取出一张黄纸,和一把小剪刀,剪成了一个鹞鹰。

所有的人都看得十分入神。

因为——

清风道人的剪纸技巧太好了。只不过片刻工夫,鹞鹰已成,而且十分形似。

“诸位,这只是一张随手剪成的纸鹰,但却能够飞,栩栩如生。”

清风道人咬破了舌尖,喷出一口血在纸鹰上,随手一投。

立刻听到心翼振动的声音,在室中响起。

一只黄|­色­的鹞鹰振翅飞翔,在室中转来飞去。

“神乎奇技呀!“程小蝶道:“片刻间能让纸鹰翱翔,费时数年行法步罡,拜出来的纸人,当是很勇武的战士了?”

“是的!他们是天下无敌的战士。因为他们不怕死,但邪法不能练,它会遭天遣!无论如何高明的妖术、邪法,都无法获得成功。”

清风道人语声一落,突然寒光一闪。那把剪鹞鹰小剪刀,刺入了心脏之中,自杀了。

这把小剪刀非常锋利,刺的又是心脏要害。

清风道人立刻倒地而逝。

“道长!为什么要死啊?”程小蝶道:“我们不会伤害你的,罪魁祸首是常奇!”

“程姑娘,让他安静地去吧!”吴一谔道:“他在邪术、妖法上的成就,不但超越了常奇,也逾越了天道、自然。常奇敢于重整白莲教,准备再度兴兵作乱,全仗凭他在邪法上的成就。想一想,我们如晚到一个时辰,一场杀劫,就已在庐州展开了。”

但闻一声轻响,那飞转的纸鹰,突然跌落地上,身上的血迹已­干­,仍化作一张纸剪的鹞鹰。

小方捡起黄纸鹞鹰,看了一阵,叹道:“幻也、真也!无法分辨了。”

吴一谔回顾了郭宝元一眼,道:“总捕头,功德无量!”

郭宝元微微一怔,道:“吴先生!郭某坐享其成,哪来的功德可言。

“唉!郭兄,论今日之功,郭兄最大!清风道长邪法之­精­,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练法之术,也是邪法最高深的玄天正法。”吴一谔道:“郭兄取来之血,如若稍有不纯,今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郭宝元呆了一呆,暗道:狗血是不错,可是哪里全是黑狗,杀了二十条狗,只有三条纯黑狗,瞎猫碰上死老鼠,全被我带进来了。

心中忐忑不安,口中却说道:“郭某奉命取黑狗之血,只有全力以赴。”

“你要做了假,取了花狗、黄狗之血!”程小蝶道:“今天可要把我们全害死了!”

郭宝元道:“郭某怎敢阳奉­阴­违?”

心里却直念神佛保佑!

“烧了那些纸人!”吴一谔道:“留下来,总是祸害。”

郭宝元抢先出手,常奇和清风道人的数年心血,尽付于火灰之中。

“出去看看田大哥了。”苗兰早已忍耐不住。但她明白,要吴先生也出去,才是对付常奇的主力。

“田少兄武功高强,定可手­操­胜券!”吴一谔说得虽然轻松,但人却穿洞而出。

大家行入厅堂,搏斗早已结束。

常奇被田长青铁剑穿心而死。

但田长青也受了一点伤,正盘坐调息。

苗兰、程小蝶双双奔向田长青。

但程小蝶行近田长青时,立刻向后退了一步,不能和苗兰抢啊!

苗兰目光上下转动,把田长青全身看个清楚,不见血迹、伤痕,才轻轻吁一口气,放宽忧虑。

她不敢打扰田长青坐息疗伤,低声问向守侍身侧的阿横,道:“他伤在哪里?”

“中了常奇一掌!”阿横道:“主人吐了两口血,就盘坐自行调息。”

苗兰无限焦虑地看向吴先生。

她对吴一谔了解并不太深,但也知道向吴先生求援,是最有用了。

吴一谔微微一笑,行近田长青,缓缓伸出右手三指,搭在田长青的左腕脉搏上,切了一会儿,突然转向田长青身后,右掌拍在背心上。

片刻之后,田长青一张口,又吐大口淤血,霍然站起,笑道:“常奇武功不弱,落掌之重,几乎要了田某之命!老前辈这份救命之情,田某记下了。”

吴一谔宝刀早已入鞘,双手奉向田长青道:“如非宝刀之力,今日一战,鹿死谁手,还难预料?”

田长青接过宝刀,立刻转给苗兰,道:“收起来!这是世上的宝刃利器,用处很大。”

“宝剑赠君子,宝刀就送情郎了。田大哥,你收下吧!”

田长青微微一笑,道:“苗兰,这不是你的,是你们门户传下的镇山之宝,我不能收,你也没有权利送人。”

苗兰点点头,收下宝刀。

如此一把宝刀,田长青两度经手,竟未多瞧一眼。

“田大哥,我送你一样东西。”程小蝶取了碎了的九龙玉佩,分一半送给田长青。

“是碎了的玉佩!”田长青伸手去接,手指竟然有些发抖。

“田大哥好聪明!”程小蝶道:“吴先生送给我的,分一半给你,我不知道能不能还你自由?”

“十之七、八了。”田长青道:“好珍贵的一份礼物。”

小方大声叫道:“好极了!田大哥,我可以到北京城去逛逛了。”

田长青笑道:“还要看另一半的用途了。程姑娘如何运用它?才能确定你是否可以到北京去逛逛了?”

“田大哥、小方哥,小妹会全力以赴,我爹不帮忙,我就离家出走,跟你们闯荡江湖去!”程小蝶道。

“程姑娘,一句玩笑话,别放心上!”田长青道:“不过,确有一件事,要请姑娘帮忙!”

“说吧!我一定会帮你办到。”程小蝶也不问什么事,就一口答应下来。

“辞谢了你爹的邀宴吧!”田长青道:“我受了伤,还得养息几日!”

“对!程姑娘,我也心领了。你如过意不去,溜出来请我喝酒,我小方一定奉陪!”

程小蝶突然体会到了他们的心情,心目中一直压着一个叛逆的沉重担子,要他和做大官的人同桌饮宴,确实有些不对劲。

想通了,程小蝶就点着头,答应下来,道:“小妹担起来了。”

吴先生突然转向那些红衣人尸体行去,撕开了他们身上红衣,果然他们形体,十分­干­枯,身上有铁甲护体,也顺手解了神剑三太保的|­茓­道,但也废了他们武功。

小方道:“奇怪呀!他们十分瘦弱,力气却是很大。”

“药物和特别配制的食物,使他们逐渐的失去人的灵­性­。”吴一谔道:“成了一种练武机械,和杀人利器,这件事,并不太难!”

言下之意,似是他也有这种本领。

小方好奇心不输吴一谔,自行脱下了白袍人的衣服查看。只见他们枯瘦如柴,和红衣人形体大同小异。

“原来是同一种方法,训练出两种杀手?”小方道:“只是太­阴­很了一些!一个好生生的人,折腾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好好地把他们训练成武林高手呢?”

“怕他们不听话呀!”程小蝶抢先回答了小方的问题,道:“有血有­肉­的人,就会有思想、知是非!常奇不敢重用明辨是非的人。”

“他们是不一样的!”吴一谔道:“这些白袍人练的是一种枯木神功,练到一定境界,人会形同枯木,就如现在的白袍人一样。但突过了这一种境界之后,就会有所改变,是一种高明的神功。

但常奇却似不想让他们突出这种境界,永远留在此一境界中,也用药物,毁了他们的神智。”

“程姑娘!我想去看两位朋友……”吴一谔目光一掠程小蝶。

“吴先生,你可不能不去啊?何况,小文、小雅,都还在我家里等你。先生给了她们承诺,不能言而无信!”

“这就是我先要去看两个朋友的重要原因了。”吴一谔道:“一年不见我面,他们可以忍受。如若两年不见,他们会开始找我!超过三年没有讯息,就会大力搜查。

他们都是创立了门户的人,弟子众多,一旦行动,那就天下大乱了。所以,我一定要先见他们,要阻止他们大举寻人的行动。”

程小蝶道:“那要多久时间?”

“两个月吧!两个月后,我一定登门拜访。事实上,你爹立此大功,至少也要花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把事情处理清楚。请郭总捕头把常奇、清风道人和这红衣人、白袍人脑袋带回去,盛入木匣,押赴京师面圣,提作证据。所以,我预定在两个月后去看你,当然,一定要给小文、小雅一个交代。”

“也要成全晚辈!”程小蝶突然盈盈跪下。

“起来!起来!小蝶,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如果环境允许,我会在贵府中,有一段相当时日的停留。一年来,常奇供应我美酒佳肴,吃得已经习惯了,一时再改渴饮山泉,饥餐松籽的生活,好像已经有点不习惯了。住在官衙中,再好好吃它个一年半载。”

程小蝶站起身子,道:“我会尽力为前辈安排个适合的环境,希望你能多留下一些时日。”

“好!就这样一言为定,我先走一步了。”

举步行去,一眨眼,人就消失不见。

他走在田长青和小方之前,倒大出了郭宝元的意料之外。

郭宝元心中有个打算!吴先生留下的一段时间,他要尽力招待一番,希望也能讨教一些武功。

他这个庐州总捕头,也要在武功上,痛下一番工夫了!

程小蝶行近田长青,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我会记住我说的话……”

“唉!”田长青摇头接道:“不嫌弃,你就永远是我的小妹了。”

程小蝶道:“谢谢大哥,我会很想念你的!”

“兄妹之情,如同骨­肉­,做大哥的也会想念你这个聪明可爱的小妹子。”

“那是说!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了?”

“一定有!我们借重之处正多,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却水如江河永不绝。小蝶,我们很希望你能用智慧消弭去那些潜伏的危机。”

“小妹会尽全力!但我不敢保证要多少时间?”程小蝶道:“也许要一年、两年……”

“我们能等!”田长青道:“不用太急,水到渠自成。”

程小蝶转向小方,道:“小方,你……”

“我要听田大哥的。何况,我还要负起保护小唐的责任。所以,是真的很忙!你是令人怀念的朋友,小蝶!我会去找你的,但要等还我自由之后。”

田长青挥挥手,牵着苗兰走了。

小方紧随在两人身后。

郭宝元道:“沙府外,重重军士围困,希望不要闹出误会呀!”

程小蝶道:“放心好了!那些军士,也许根本就不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姑娘!这里的事?”

你带几个捕头进来处理吧!你是老公事,自然懂得如何处理。然后,再跟我爹和刘师爷研究一下!你和刘文长,是我爹的两条臂膊啊!”

程小蝶也缓步行出地下室。

善后的事,会有一番公事上的机巧安排和说词,程小蝶不想管了。

她最希望的是吴先生言而有信,能早些来看她。

这数日经历之多,有如一场绚丽的梦境,激烈的搏杀,也几乎和人上了床……

想起来有点羞喜,也有着重重凶险,一旦一切恢复正常了。程姑娘,竟有着一种失落感,她已不安于生活在深闺之中了。

她要挣脱,要破茧而出,成为一只真正美丽的小蝴蝶,翱翔在花花世界上,传播快乐、传播正义……

贵妃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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