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荡子
胡兰成,浙江嵊县胡村人,父亲是茶叶店里的帮工,母亲是寻常村妇,在他的笔下,父亲豁达慷慨而母亲平静和悦,俩人闲时对坐小饮,举案齐眉的,恰如一对不老的金童玉女。
他这话说得漂亮,但无奈我看多了胡大才子的文字,也形成了一个习惯,拨开华丽字眼,从字缝里看真相,于是,我看到,他祖上也曾"阔"过,到他父亲这里开始潦倒,家中常年累月地欠债,直到胡兰成后来做了"高官"(胡兰成自言)才还清。
艰难生计里,金童玉女也是要打架的,两人打得从楼梯上滚下来,胡兰成说,他的母亲恼父亲,为着父亲家里的事情不管,到外面去管闲事。说起父亲管闲事这一桩,胡兰成也有点啼笑皆非,说是叫人真不知道怎样说他才好,因为经常吃力不讨好。
比如说吧,一个邻居打官司,胡老爹跑前跑后,倒贴旅费诉讼费陪人家告状,好容易打完了官司,那位邻居的老婆却不领情,因为一场官司打下来,开销倒大于所得,那女人就很怨怼,嘀嘀咕咕抱怨个不休,胡老爹听了也无话,只有默然惭愧而已。
怪哉,胡老爹又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分明就是一不计得失的活雷锋啊,就算愚妇人只顾眼前利益瞎嚷嚷几句,他也大可以不放在心上,先贤早准备了现成的两句话: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胡老爹惭愧个什么劲呢?
如果我们只是把胡老爹看成一热心肠,那就是把他想简单了,他的惭愧,是因为想过一把当"人物"的瘾。
胡兰成说,别的为人家讲事的人是由乡绅充任的,一般轿进轿出,鲁迅先生的小说《离婚》中,那位调和爱姑离婚事件的七大人,就是个实例,缎子马褂闪闪发光,脑门上也像抹了猪油似的发亮,更不用说手里把玩的那件珍贵无比的"屁塞",成功地隔开了他与普通民众的距离。所以,他一个喷嚏就能吓得泼悍的爱姑心脏一停,仿佛失足掉进了水里一般,熄灭了所有的气焰。
这种"管闲事"的调和人,实际上是中国乡村社会民间自治中的一环,由有身份地位压得住阵势的人充当,胡老爹对这一形象充满向往之心,虽然没有金刚钻,也想揽那瓷器活,于是,这勉为其难的充任总带了几分尴尬,但他老人家却乐此不疲,难怪胡兰成他娘要跟他从楼上打到楼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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