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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重生之香途 >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接下来一段日子沈荷香过得颇为舒坦,屋里每日都烧得暖暖的,手上有伤家里做饭的活计柳氏不用她碰半点,而沈父竟真的听了胡大夫的话,当天就去了香山摘了半筐野枣,顺带还撸了一大箩的榛子和野核桃来。

冬日本就是在家窝着的时候,村里家家户户老太太媳­妇­儿没事都坐在炕上,要么绣些花换点零花钱,要么便聚在一起嗑着瓜子­干­货东家长西家短的聊天,沈荷香本想要做些澡豆的,但手上有伤,便难得在屋里偷着闲,每日除了睡觉便是到柳氏屋里吃沈父砸好的榛子­肉­。

闲来无事时竟是用手中的两滴泉水泡了几颗大枣,因泉液一日只有几滴,稀罕的很,所以她用的颇省,除了浸泡花瓣外便是泡壶花茶水,等一家人吃完饭喝上两口,今日没做什么倒是剩下几滴,怕着浪费,便用水将枣儿泡了会儿,谁知本来小小的­干­瘪瘪的野山枣,在泡过泉水后捞出来却发现个个红彤彤油亮亮的,比从树上刚摘下来时还要新鲜。

沈荷香拿起一个轻启贝齿咬了一口,顿时山枣饱满的汁液流入口中,那个香甜可口自不必说,舌头卷着枣­肉­当真是恨不得一起吞下去,吃完许久口中的枣香味仍久久不散,沈荷香看了眼不由心下暗叹,这泡过泉液的枣儿若是拿来做了红枣糕,定是比小侯爷当年从宫里带出来的糕子还要美味些。

沈荷香本就喜欢吃红枣,在侯府无事时便学做了些点心打发时间,做的最多的便是红枣糕,手艺虽比不过京城有名德云斋糕点铺的手艺,但滋味也是相当不错,吃过的人无一不赞,待过了几日伤口好的差不多,一时手痒之下便想着做一点给沈父和柳氏尝尝,顺带自己也能当个零嘴。

于是第二日沈荷香便用两滴泉液泡了三小­棒­枣子,接着便用水煮上五六分熟,然后便去核捣碎将枣­肉­和进揉好的面中,里面又掺了些新鲜的牛|­乳­和捻碎的野核桃­肉­末,甚至沈荷香还奢侈的抹了些沈父在香山无意采到的一小罐野蜂蜜,等到小火慢烧了一个时辰,赶在了中午时打开了笼屉,顿时便闻着满屋子的香甜枣香味儿,勾得在屋里浆鞋底的柳氏都忍不住放了鞋底进了厨房。

等到沈父挑着担子回来时,桌上饭菜便已极为丰盛了,每日牛|­乳­是必喝的,虎子娘每次都会多给一些,柳氏和沈父一直有喝,但还是受不了那味,偶尔喝个一碗半碗,剩下的便都是沈荷香的,接着是一小盆柳氏炒的红烧­肉­,还有几个热菜,今日又多了一盘已切好的红枣糕。

沈父见了红枣糕还有些奇怪,最近几日他并没有往回买点心,这是从哪来的?柳氏见状便解释道:“这是闺女用你采的野枣做的,我刚才尝了一块,滋味不错……”

沈荷香立即笑嘻嘻的挟了一块给沈父道:“爹,我做的不好吃你也要吃掉,可不能嫌弃……”平时沈父都会买些红枣糕带回来给她,但是自己却一块都不吃,说是不喜欢吃,但谁又看不出来,那是不舍得钱,今日自己做的不少,一家三口终于可以管够吃了。

沈父以为闺女是说真的,心道自己闺女第一次做的手艺再差他也得多吃几块,不能伤了闺女的心,谁知咬了一口便停住,看了看手里颤颤的红枣糕发愣,这哪是不好吃,这是太好吃了……

沈荷香也挟起一块轻咬了口,虽然很久没做了,火侯也略差了点,面团揉得也松了些,但因掺了泡了泉水的红枣,吃起来竟是出人意料的好,一入口糕便香软的化在口中,枣香面香及核桃的脆和蜂蜜的甜混和在一起,那口感早已撂出德云斋五六成了,凭这个还算过得去的手艺和材料,将来要是在京城开个糕点店恐怕也不差。

另一边沈父一连吃了几块才慢下了速度,还有些意犹未尽,如果不是怕自己吃多了闺女媳­妇­没得吃,恐怕那一盘子都不够呢,沈父连连夸赞了数句,一家人这才开开心心的动了筷子吃起饭来。

沈荷香吃完饭在屋里溜达了会儿,中午吃了两块糕几块­肉­,这些并不多,让她撑着的是她喝了两碗牛|­乳­,沈父和柳氏受不了那味儿,一次只喝个半多碗,剩下的便都是她的,两口子见闺女一口一口不紧不慢的喝着,以为她爱喝这东西,但实际上沈荷香喝得也快吐了,放了芝麻粉也不过微微解了点腥味,那股咽下去后反上来的后味儿可真是很难受的。

但没办法,为了得到她想要的雪峰奇景,这点代价总还是要付的,此时摸了摸自己比石板还平的胸口,倚在窗前望着外面光秃秃的风景,心下也是略有些惆怅,想着不知这腥膻的牛|­乳­要喝到什么时候,这胸才能像那嬷嬷形容的那般“波澜壮阔”美不胜收。

沈荷香这大半月都在“养伤”,村里不少­妇­人串门子串的勤快,明里暗里拐弯抹角的打听沈家闺女的脸,因之前她满脸血倒在地上,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以为她破了相,有可惜的,自然也有幸灾乐祸的,这人长得俊了就是招人嫉妒,还好沈荷香年纪小,若大些还不知这村里的大媳­妇­小姑娘背后怎么嚼舌。

虎子娘和赵家媳­妇­也来了两回,见沈荷香没事都道谢天谢地,却不知虎子娘见到沈荷香光滑细­嫩­的脸蛋,哪有一丝伤痕,心中暗叹了口气,眼中微微露出些失望,虎子的心思她这做娘的知道,原本这事儿是不可能的,但若这次沈家闺女真的破了相,事情便就不一样了,虎子若提出想娶荷香,沈家两口子不仅不会回绝,甚至还会感激,不是虎子娘自夸,家里虽穷些,但虎子却也算村里数一数二的好孩子,长像也是不差。

沈家哪知虎子娘的心思,如今入了冬,眼瞅着离过年剩不了两个月,家里盖了房子欠了五两银子的债,虽说可以拿头油和胭脂去抵,但是冬日天寒地冻,做这个可要比夏天慢的多,就算烧着地龙头油浸好香味也要二十多天,胭脂烘­干­也要费些时日,沈父又几个月没有去卖货,家里一直是出钱多进钱慢,眼看着再过不久就要开始置办年货了,这如何不让柳氏着急。

见沈父和柳氏颇为上火的样子,沈荷香也不能在旁边­干­看着,手好之后她便用茉莉花籽做了两盒香粉想让沈父拿去京城于掌柜那寄卖,这香粉的价钱难定,毕竟市面上都是用黍米磨的,没有几个用花籽做,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好卖,恰好富户的那家小姐又派了丫鬟过来拿头油。

说起那富家小姐,还是因之前沈家盖房子,沈父一连三个多月没有去卖货,那富户小姐用完了头油胭脂,等不到卖货郎便只好买了京城里卖的,结果用起来却怎么也不顺心,明明以前经常用的,现在却觉得那头油味道闻起来寡淡不说,黏乎乎的腻人的很,便是那以前用得不错三两银一盒的盛香铺玫瑰胭脂,涂在脸上也觉得浮糙不爽利。

小姐用得勉强心情自然不好,身边的丫鬟只好天天在门口张望,但是那路过的几个货郎都不是之前拿头油的那个,等了一个多月也没有人影,无奈之下,那丫鬟才托人打听到了沈成石的家,并着了小姐的吩咐坐着马车去了。

沈成石哪想到自己不去卖货,居然还有买家寻过来拿货的,惊喜之下急忙回去取了头油和胭脂让丫鬟挑,那丫鬟从小养在庭院里,虽比不过小姐,却也是衣食,­精­细,哪见过一大帮老爷们光着膀子­干­活的情景,见其言语粗野不堪也是心中不耐。

不过好在头油和胭脂都拿到了,沈父还将澡豆送了一盒过去,丫鬟付了银子这才松了口气满意的离开,回去后小姐的心情果然好的多,甚至还赏了她一枝银簪以慰她路途辛苦,晚上洗浴的时候丫鬟便伺候小姐用了那盒澡豆。

说起来那澡豆还是用木头盒子装的,往日她家小姐见了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种廉价的东西在有钱人眼中,连看都懒得看的,不过秉着前两次那头油和胭脂带给人的惊喜,小姐犹豫了下还是用了一些擦洗身体,谁知用完后便心情大好,丫鬟给擦背穿衣服时发觉小姐皮肤比往常还要滑爽的多,夸张一些便是连那绸衣都有些罩不住,不断滑下来,当晚小姐睡得很早,伴着淡雅的花香一夜好眠。

这日澡豆已经用完,小姐不等货郎上门便催促丫鬟去沈家再拿两盒回来,沈父见状便将闺女做的那盒香粉取了来,硬着头皮按闺女说的要了二两银子,那丫鬟竟也不还价连同几盒澡豆给了沈家二两半,然后便坐着马车离开了。

柳氏拿到二两半的时候,也算是受了点惊吓,忍不住直拍胸口,头油做法虽简单也是要窖上一段时日,便是半两银子胭脂做的也麻烦些,而这香粉闺女就用­干­花籽在小磨上磨了磨,又添了些不要钱的东西,这就是二两多银子?这钱也太好赚了些,柳氏却不知这花籽产量小,沈父采的也不多,一共也只够做十几盒,而且泡过泉水的花籽粒大饱满,磨成粉品质要比那京城三五两银子的香粉还要好上一些,二两确实是物美价廉极为便宜了,对方既信任沈父自然不会嫌贵的这般讲价。

当天那富户小姐便用了粉,效果自不必说,面白颊红花香满身,满意的不得了,便是连丫鬟都不得不承认今天的小姐比往日都要好看几分呢,也难怪小姐打扮好出门路过陈家宅院时,那陈公子目光直勾勾看的都有些呆了。

22、第二十二章...

村里人正闲着的时候,沈家却是忙的很,柳氏与沈荷香每日却要做胭脂澡豆,虽不说从早忙到晚,却也没有闲着的时候,因临近春节开始办置年货的人多,连带于掌柜家的杂货也特别好卖,头油和胭脂都事先都有人预订,所以这个月光胭脂就要做出七盒来,头油也要五坛之多,这足够母女两个忙活了。

最终沈荷香用花籽做的香粉并没有拿去于掌柜那里卖,毕竟茉莉花籽少,她还想留两盒自己和娘亲用呢,量少且贵买卖也不长久,所以空闲时间她便用黍米做了些普通香粉,里面再少掺一点泡好的桂花末,虽然比不上花籽粉,但是闻着仍是香得很,并且与市面上的香粉价钱也差不多少,趁着买卖好做,这段时间沈父走街串巷卖得飞快。

几乎两天便能卖上十来盒,一盒香粉卖三十八文,十盒便是三百八十文,半个月只香粉便有二两银之多,沈父与柳氏现在每日都­干­劲十足,毕竟卖的越多钱越多,不出一个月的时间,沈父便将盖房子欠于掌柜的五两银子还上了,忙碌中时间已临近年底,沈父每日挑着重担要走很久的路,虽然累但是收入丰厚。

尤其是澡豆,贵的香料买不起,沈荷香和柳氏就做了些便宜的,一盒卖十来文钱并不贵,加上澡豆比较好做,先用大石磨碾碎再用小磨细磨,一天快一些可做二十来盒,其中加点皂角和泡泉水的­干­花瓣,用起来既洗的­干­净又有香味,实惠又物廉价美,很多人都会买一盒用,用完回头买的更多,顺便带动其他物件,沈父的货卖起来也是飞快,柳氏这几日晚上都在数钱,搬新家时她买了只带锁的的木柜,里面装着钱匣子,当初那空空的匣子此时却是沉甸甸的,用钱来填满盒子可不是一般的成就感。

一家人努力两个月,晚上一起清算了匣子里的钱,除去一些本金,里面的碎银和一串串铜板数下来足足有二十六两,沈父和柳氏都有些激动,这对农家人来说可是不得了的一笔钱,因着一亩良田要七到八银子,二十六两能买上三亩良田,他们才两个多月就赚了三亩田,放在以前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柳氏高兴之余看着闺女两个月忙的有些瘦的脸蛋,心里忍不住的更疼惜她了,想到要不是闺女拣到了那张做胭脂的方子,自己一家现在恐怕还在住在四处漏风的破房里,日日面黄肌瘦的吃糠咽菜。

难怪沈氏怜惜,这些日子也真是累着了沈荷香,其他还好说,只是手指起了一层薄薄的皮,若不是每日她都用澡豆细细揉着手,晚上又涂上厚厚的花露油用棉布包着睡,恐怕早已起了厚茧子了,这女子的手可是第二张脸面,需要经年长久的保养,否则做的活多了,指节就变粗变形了,任哪个爱美的女子都不想有一双贫困为奴的人才会有粗糙厚掌,沈荷香自然也不例外。

柳氏与沈父正高兴时,她已经在琢磨着日后若有了钱,定要买两个仆人帮忙分担些,否则这么做活几年,自己这双­嫩­手就真的粗的养不回来了。

沈父也不是没见过银钱,但那时都是老宅父亲的,和现在这些可是不一样,这些才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一家人,可以动用可以花,那感觉不是看别人银子可比的,沈荷香帮忙柳氏把钱装好,盖上匣子这才小心说了一句道:“娘,这钱尽量不要动,将来咱到京城买铺子可全靠它呢……”

“买铺子?”柳氏和沈父正兴奋呢,听罢顿时一愣,不由地看向荷香,沈荷香却是微抿­唇­瓣的冲沈父轻道:“爹,家里日子好了,你总不能一直做货郎啊……”

有时候一句话就可以了,多说反而不美,沈荷香回屋时柳氏和沈父还坐在炕上**,脑中不断回想着闺女刚才的话,是啊,总不能一辈子做货郎吧,人往高处走,以后总要有个正经营生养家糊口。

柳氏心想,每日沈父在外游商,回来晚一会娘俩便在家里不断张望提心吊胆的,置地务农家中又缺少劳力,若是能有个铺子男人就不必再四处走动,她也能放心些,而沈父却是想到于掌柜的杂货店,之前虽算不上冷清,但人也并不多,如今随着头油胭脂好卖起来,店里已经多了一个伙计,他每次去都有人出出进进直碰脚后跟,沈父也不是傻子,随着于掌柜的要货量越来越大,对他也越来越热情,便知这定是他拿来的货在京城走俏使然。

一盒五百文的胭脂膏转眼到了于掌柜店里便是三两银子,二两半还是熟客价,但即使眼热又怎么样,手里没有银钱,只能兑给别人卖,于掌柜算是熟人,虽然价格低些但付银子十分爽快,换别家恐怕还要拖上一拖,之前没什么想法的沈父,此时想来竟也有些无奈不甘的。

因要在京城买下一间铺子,至少也要二百到三百两银子,像他这样没什么家财的平民,这么多钱根本不敢想,两口子微微扬起的心顿时又沉沉的落了下来,刚得了二十六两的喜悦也淡了些,但闺女似无意的这句话此时便像一粒种子般种到了沈父和柳氏的心间,仔细想想却又觉得有希望,两个月二十多两,那一年便可赚百两,一年存不够两年,两年不够便攒上三年,待日后这枚种子有了条件有了可生存的土壤,想法必然会破土而出,最终实现。

沈荷香此时却已是沐浴完,家里木材充足,屋里烧得暖意十足,她正穿着白绸小衣坐在床边,头发半披在背后,用青盐细擦了牙齿后,又将采集泡过泉水的花瓣放在口里细细的轻嚼,直到感觉每颗牙都摩擦到,这才吐了出来,又用花茶水漱了口,这才拿过铜镜照了照,果然工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月前还觉得­干­巴巴的小白牙,此时整齐的排在一起,一颗颗泛着莹润的光泽,沈荷香满意的看了半天,这才放好镜子上了床。

接下来几日柳氏连去虎子娘家绣花的次数也少了很多,整日在家忙得像陀螺般转,村里有些人见了开始眼红,他们每日见沈父满担子出,轻担子回,一天甚至来回跑几趟,顿时有几家也琢磨着去卖卖货。

于是村里有打算的几个­妇­人便都到沈家串门,借着聊天打听着沈父平日都卖些啥,到时让自家男人也去进点货卖,因着柳氏和沈荷香一直是在暖房后面的小屋做胭脂水粉,所以没人注意,便是闻到香味,也以为是平日沈父卖的一些胭脂香粉的味儿,都没有往心里去,也只有虎子和虎子娘知道一二,虎子一家也不是碎嘴的人,这事便没传开。

柳氏自然也不点破,对沈父卖的东西有问的都据实相告,毕竟货郎平日卖什么,去买几次就知道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并且她们家指的便是自己做的胭脂香粉,那些零散的小件真的赚不到什么钱,不过是百来文的利糊口罢了。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又到了去老宅送钱的日子,沈父现在已经坚决不进沈家老宅,每次去都是站在门口等里面的人出来拿钱,头两次老宅的人还吊着面子冷落沈成石,特意让他在外面等,沈成石等了半天见没人出来便掉头便走,想再要钱?那就自己过来来拿吧,如此两次后,老宅人倒是识趣了,每次沈父一去便赶紧开口接钱。

这一日从老宅回来,沈父一脸的怒­色­,正烧火做饭的柳氏和沈荷香见状忙把饭做好进屋细问,一问之下柳氏气得直锤胸口,“这是什么人呐,一个月一两银子,亏他们要得出口,不如让他们抢去……”

在农家一家三口三百文钱节省些便足以正常生活了,之前分家后大伯定的是两个儿子各给继母每月二百文生活费,这已是很高了,沈父那时虽窘迫但是想到父亲死前的嘱咐,却还是咬牙应了,如今还没过几个月,便从二百文涨到一两银子,天知道农家这里有几个人能一个月赚到一两银,就算是大伯手里的杂货铺,生意好点也不过赚五两银子,生意不好时三两都赚不到。

换成别的事沈父自然是不应的,但此事乃人伦孝道,不是做生意可以讨价还价,话说不好便要被老宅那边人倒打一耙,沈父又不得不谨慎些,沈荷香想了想也觉得这事棘手,大伯这般要求明看着确实有理有据,他说:之前定的数是母亲见你家中困难才要了二百文,如今不同了,你家既然盖得起宅院,那便是有了钱,有钱就该多尽尽孝道,多孝敬母亲,现在我这做大哥都拿一两,你这个弟弟好意思只拿二百钱吗?

这话一出,父亲就算明知吃亏也是无法反驳,沈荷香脸上也没了笑意,老宅的人如今也就能拿这个折腾,看着愁眉不展的柳氏和沈父,沈荷香想了想道:“爹,他们要多少咱便给多少吗?就算是给,这钱也不能给的不清不楚。”随即顿了下,“明儿早爹记得挑两坛好酒给里正,到时拿了笔墨请他做个公正……”说完便笑了笑,无论怎么样这都是最后一次了,就且让着,以后他们再想找理由多要,门都没有!

23、第二十三章...

沈父想了一宿愁的直叹气,最后也只能按照闺女说的,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就到村东头王家酒铺买了两坛好酒,这在农家来说礼已经不算轻了,沈荷香想到什么又往那篓里放了头油香粉胭脂三件,瓶子都是­精­美的瓷地,看着便知是价值不菲,又加了绢花和角梳凑了五样,用了匣子装了,这些东西数下来也是要近二两银子的。

沈父见闺女如此大方,虽没­肉­疼却也不明白,帮忙做个公正哪需要这般大礼,旁边的柳氏却是帮忙把挑子挑上道:“还是闺女想的周全,那里正我听人说是个怕媳­妇­儿的,讨好他倒不如讨好她媳­妇­管用……”当年自家被分出来就给了三间草房,可不就是他大伯那边给里正好处了,那时自家穷的叮当响,饭都吃不上哪有什么钱打点,现在想起来便觉得心酸。

于是沈父便挑着两坛酒,一包自家做的红枣糕及梳妆五件去了里正家,要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可真不假,礼送到位了事儿便好办多了,沈父刚把事情简单说完,那里正媳­妇­便大骂老宅大伯和继母贪得无厌,一个月二百钱就很不错了,居然张口要一两银子,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也不怕撑着了,当天下午里正便带着沈父便去了老宅。

晚上回来沈父便是乐呵呵的,手里还提回了些猪头­肉­,柳氏细问之下沈父拿出了那张契纸,上面有沈父,沈石柱和里正的名字和手印,就这么一张纸拿到衙门便是好用的。

沈家在农家算是富裕人家,沈成石小时上过几天私塾,识字什么的没问题,也不至于被人糊弄,柳氏小时认过字,看了契纸上所写一颗心顿时落了下来。

沈父喝了口水道:“那里正这次总算是向着咱了,进门就将大哥骂了一顿,最后给继母孝敬的钱定为每月五百文,大哥拿一两……”

柳氏仔细的看了两边契纸,听着便觉得担心道:“你大哥他就没说什么?他能同意?”

“当然不同意。”沈父道:“但他不同意也没用,里正说了,分家的时候他就拿了全部家财,赡养继母是理所当然的,就应该多拿银子孝敬,若是不满他就做主将家重新分分,两个儿子一人一半,到时便一碗水端平,大家都拿一样的孝敬钱,你想我大哥能­干­吗?所以闹了一顿这事就定了,以后不会再更改了,若是他们想赖帐,我们就拿着这张纸去衙门告他们,他们就得坐牢……”

沈父说完沉默了下,随即放下碗道:“荷香他娘,这次我是看明白了,这世道没什么别没钱,有钱才好办事,若我们还像以前那么穷,不说里正和村里人,便是自己的亲兄弟都欺负你看不起你……”

柳氏听罢眼睛一红,知道是老宅人又说了什么,擦了擦眼角不由坐过去安慰道:“他爹,你莫伤心,我们家的日子以后会越过越好的……”沈父听罢伸手紧紧握着妻子的手,眼睛里却是亮的,像是对柳氏说又像是告诉自己一般道:“嗯,会的,我要让别人知道,你没有嫁给一个窝囊废,没有老宅的人,我也能养的起你们母女……”

沈父的话连带外面烧火的沈荷香也听得清楚,心里一时也觉得又恨又气,说爹窝囊废的八成是大伯母,那女人最会没事找事,她爹才不是窝囊废呢,就算有那也是大伯,但同时又觉得大伯母这话说的好,若不是她这几句,父亲又怎么能这么快的明白了银钱的重要­性­。

见沈父和柳氏在屋里气氛正好,她也没去打扰,想到早上给里正送得礼,沈荷香觉得这钱总算没有白花,只用二两银子的东西便省下了日后几十两甚至几百两的银子,当真是划算的很。

没有了老宅人的搅和,沈成石一家总算是过了个舒心年,加上年底于掌柜又急要了一批货,一家人忙得腿都软了,最后狠赚了八两银子之多,柳氏的钱匣子都塞满了,最后被沈父去京城时换成了三个银锭回来这才空了地方。

剩下的五两多的零用钱柳氏打算置办些年货,两口子带了闺女坐了驴车到京城买了一堆东西,便是布铺便扯了二两多的料子,之所以花这么多是因为想到老宅继母养的闺女几身的绸衣,变成花样穿,而自己的闺女从小到大却只穿着粗棉布衣,想着便是委屈了闺女,如今有钱了,柳氏便也不像以前那般扣门,事事­精­打细算,硬是咬着牙给荷香扯了几尺不便宜的粉绸做件绸袄,又要了些颜­色­差的青­色­绸布再给闺做件襦裙,虽然染的颜­色­有点瑕疵,但是毕竟是绸布,便是差些也比那棉布看着好看。

女儿这般打扮那是疼女儿,自己跟沈成石却不能这般张扬,毕竟他家才盖了房子,在村里人眼里还不是那么富裕,一下子一家人绫罗绸缎的难免打眼,并且她自己也不舍得钱,便扯了些上好的细棉带回家。

离过年还剩下十来天,娘俩整日除了准备年货便是忙着灯下裁衣,总算是在头三天将衣服做好了,沈父这两天也不再挑货出去卖,而是备着年后一两月的烧柴。

等到过年那天,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而沈家烧得暖洋洋的,炕桌上一大桌子的好菜,­鸡­鸭鱼­肉­也算是样样俱全,柳氏还给沈父烫好了酒,一家人坐在桌前看着菜,再想起以前不由唏嘘不已,在老宅时好吃的那都是在老爷子的嘴里,然后是大伯一家,轮到沈父吃盆里哪还有几块­肉­,等娶妻有了荷香,娘俩虽不至于饿着,但也一直­干­得最多吃得最少,且都是些剩菜冷饭,哪像今日这一桌子一家三口可以随意的吃。

便是平日油腥不多沾的沈荷香今日也多吃了几口,这主要是柳氏用辣子炒的­鸡­块太香了,再就着那煎的黄澄澄香喷喷的小草鱼,虽然不若前世吃的金贵小银鱼来得可口,却也是香脆诱人的很。

过年这一天便在一家人笑容与温馨中度过,第二日起床,沈荷香穿上母亲给缝制的粉绸小袄,半立起的领子及袖口上绣了一圈牡丹花,青­色­襦裙虽颜­色­普通摸起来却是柔软的很,沈荷香又套上绣了同­色­牡丹的浅粉绣鞋,这才坐在梳妆凳上对着铜镜挽起身后那一把握不住的长发,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的­精­心养护,这发质早已不是之前那细细丑丑的黄毛可比,颜­色­黑亮的垂在身后瀑布如云,拢上一手滑得似抓不住一般。

沈荷香双手动了半天才终于将这一头滑顺的乌发挽好,然后便伸手打开一只木盒,从中取出一只银簪,是父亲用自己卖货攒下的钱给她买的,若不算之前母亲的旧簪,这只应是自己这一世第一件首饰,虽然整只很细小,也没什么名贵玉石坠子,只是末端打了几朵简单的梅花,但对现在没什么头饰的她来说,足以是件贵重之物,何况还是父亲给买的。

她毫不嫌弃的轻轻将簪子Сhā,进了乌发之中,顿时那一点银­色­便似点晴一般使得人眼前一亮,待她细细擦过了脸,又点了些粉膏脂在­唇­便走出了房门,沈父见了银簪直道好看,便是柳氏见了都觉得面上有光,想着日子一年一年的过得太快,闺女如今都十二岁了,有时看着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自从荷香过了十岁,怎地就像虎子娘说的那般,小小花苞长开了,开始一天一个样的变,变得连她这做亲娘都有点不适应了,何况是别人。

接来下村里家家走亲访友,拜年的着实不少,沈父已经打算和老宅彻底断了关系,今年自然是不准备回老宅,但有些东西还是不能省的,否则就落了人口柄,和柳氏商量只得带两大块自家做的糕点,再加上两只冻猪蹄打包送过去,顺便又将这个月的五百文孝敬钱一并给了,省得还要闹心的再跑一趟。

结果老宅人见只有这么点东西,大伯母在屋里就骂了起来,打发要饭呢,大房子都住上了,过年就给点糕和猪蹄,这都不够塞牙缝的,沈父连屋都没进扭头就走,大概是之前被老宅人刺激到了,他觉得以前就是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太在意这些人,太把他们当回事了,如今算是想开了,就算自己掏心掏肺把房子白送他们都讨不了半句好,何必呢,自己该做的做到了,嘴长在别人身上,问心无愧他们爱说便说去,又不能掉块­肉­。

回到家柳氏和沈荷香见他乐呵呵的,这才放下心来,下午虎子一家来串门,柳氏将她事先准备好的零嘴拿了出来给虎子和二丫吃,炒和喷香的瓜子和豆子,还有纸包的酥糖和一些自家制的­干­果炸货。

虎子哪还有心思吃,从一见到荷香两只眼睛都不知道看哪了,只觉得不过才几天荷香又变了很多,整个脸蛋柔光若腻,樱桃小嘴没擦半点胭脂看起来却是润润的,身上穿的粉绸衣更显得整个人娇艳若滴,一时仿佛走错了地方,见着了哪家贵门的小姐一般。

沈荷香本就长得出挑,也早已经习惯了别人打量的目光,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因平时虎子娘经常多给牛|­乳­,沈荷香若做点什么多了便会给二丫带点去,一来二去二丫与她颇为交好,在柳氏屋里坐了会,便带着二丫进了自己闺房。

她房间里又添了些东西,不似刚搬进来那般简陋,除了床与柜及梳妆台,还多了只坐榻,这东西沈荷香用着可随手的很,平日在腿脚上擦点东西可费劲呢,又不能弄到床上,有了坐榻便方便多了,可以舒服的坐在上面晾头发,也可以随意的往腿脚上及身上涂一些花露油按摩。

沈父知道闺女爱洗澡,就去京城看了一些屏风样式,回来自己截了木头送到木匠那里让人打一节屏风,专门用来隔着浴桶,这样即有安全感,又不用担心水溅得到处都是,床到梳妆台的石板上还铺了一层暖暖的毡子,光着腿在上面走也丝毫不觉得凉,洗完澡也不用穿鞋直接走过去便好,二丫不是第一次来,但每次都羡慕的东摸摸西碰碰,沈荷香梳妆台的那些女子最爱的瓶瓶罐罐就更是让她移不开视线了。

沈荷香见她瞪大眼睛稀罕的样子,不由弯­唇­笑了笑,想起自己当初也是这般,恐怕还赶不上二丫讨喜呢,见她脸蛋虽擦了点麻油末,但仍然­干­得有些起皮,便寻了一盒出来,打开盖子让她挖一点擦脸,二丫小心冀冀的沾了一些,然后边擦边闻,真是香香好闻死了。

随即她便将那盒膏送了二丫,原本是想给盒二丫喜欢的胭脂,但因为之前被那沈桂花摔碎了不少,加上沈荷香大多用的都是养护的膏脂,护发的,早晚擦脸的,润眼睛收集的花露水夏天时她收集了不少封在很多小瓶子里,用的时候便打开一瓶,还有养齿的花瓣盒,专门擦手脚的膏泥,润身的三种花露,手掌膝盖脚底容易起硬皮的还有专门的一盒特制澡豆,单是这些便摆了满满一桌子。

反而因年纪不大,平日也不出门,香粉和胭脂几乎用不上便没有再做了,所以此时便寻了一盒她刚做不久,还没用过的桂花膏脂给了二丫,二丫高兴坏了,反复擦了两遍脸,即使知道拿回去娘会说,还是不舍得不要,接着两个人便坐在榻上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基本上都是二丫在说,沈荷香则有一搭无一搭的绣着手里的落梅图,待二丫想到一件事,神秘兮兮的小声说完的时候,沈荷香拿着绣花针的手指顿时一停,心下也跟着一跳,不由反问了二丫一句:“可是真的?“

24、第二十四章...

“什么?于掌柜想买下香山?这……怎么可能?”荷香见沈父和柳氏一脸不信的样子,她坐直身体认真道:“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二丫看错了,所以没有立即告诉爹娘,但是二丫说是里正的儿子后来亲口告诉她的,昨天那于掌柜和伙计还偷偷去了里正家里合计买山的事,恐怕此事是真的。”

“于掌柜在京城做生意,他怎么会大老远的跑来这里买山?”柳氏疑问道,沈荷香沉默了下,也难怪娘会这么想,虽然官府现在开放山地,农户的地也可以相互转卖,但是大多人都是买田买地,哪有人会去买山?那东西即不能种又不能收,买下来除了放着也没什么用。

沈父仿佛意识到什么,欲言又止,想到什么脸­色­竟是不似刚才那般好了,沈荷香坐在炕桌旁,手臂放在桌上,她道:“娘说的也是,我一开始听二丫说此事也没太在意,但后来想想便觉得古怪了,爹,娘,你们想想,于掌柜放着田地不买,非要买咱家后面的山,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他一个杂货铺的掌柜,不做生意跑这么远来买山做什么?这买便买了,为什么要偷偷摸摸避着咱?”

“对啊,这是为什么?”柳氏也觉得不对劲了。

沈荷香沉着小脸不客气的揭破道:“我猜啊,那于掌柜是想要买了香山拿捏咱呢。”随即看向沈父道:“爹,你想想,如果于掌柜买下了咱家后面的香山,那山就是他的了,他若不让咱再上山摘花做香料,那咱家是不是要跑很远的路去别的地方摘,香山上树杂花­色­种类多,别的山上未必有这么全,到时免不了要买一些店铺现成的来用,明明可以不花钱的,现在却要花钱去买,即耽误时间赚得又少,这该是多麻烦的事儿。”

“于掌柜不是这样的人吧?”柳氏也不敢确定的问。

“娘,我不是说他坏我们,我猜他只是想把香山买下来,若是咱一直将胭脂卖给他,他便让咱随意进山摘取,等到以后咱不想卖给他了,就自然不会让咱们进香山了,他这就是想断了咱们的后路,以后只能和他一起做这个生意。”

沈父听完顿时一拳头打在桌子上,“没想到他是存的这个心思,怪不得头年时便一直跟我讨教胭脂做法和方子,幸亏我没有告诉他,可恶。”难怪沈父生气,于掌柜买下香山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的事,但是拿捏了他们一家,那一年给他带来的利润却是十几个香山都不止的。

对于掌柜的做法,若摘开来看沈荷香倒也觉得无可厚非,俗话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商人便是如此,要不说­奸­商­奸­商,又有几个人不为利所动,但这事儿若放到自己家,自己身上,被人算计的感觉着实让人气愤。

这也是沈成石短短两个月给于掌柜赚了几百两,吃着了甜头就不舍得放手了,那些用过沈家胭脂水粉回头订的客人不知有多少,现在已经到了没货预订的地步便可见一般,这沈家现在在于掌柜眼里便是那来钱的财神,逼得他不得不为以后想办法,现在沈成石家的家底薄些还好,难保将来有了钱改变了主意不再给他家代卖,那他们铺子的损失可就大了,所以在弄不到方子的前提下,也就只能打些其它的主意,这才想到偷偷将香山买下来,日后拆伙时留一手。

“这可怎么办?”柳氏听着也不觉的紧张起来,不由地想到昨晚还数了一遍的银子。

前两天一家人还为有三十两银子而欢喜,此时却发现钱到用时方太少,别说不够买香山的,便买地也买不到几亩,沈父又没有什么可借钱的友人,老宅的人更不必说了,一文都不会借的,柳氏一家原本还算富裕,但当年遭了水灾流落到此地,父母早已经去世无依无靠,否则也不会嫁给沈父,所以当年若有一丝希望,沈父也不会扔下母女去拼命,一家人坐了半天,沈父这才起身打算去里正家问一问。

柳氏急忙下地给装了些点心吃食,还放了根腊肠和一块五花­肉­,大过年的总不好空着手去,沈父心事重重的提了篮子出了门。

而柳氏回屋拿着绷子却是愁容满面,哪还有半点心思绣花,坐在炕边的沈荷香也一声不吭,心里想着其它事儿,其实若要要买下香山也不难,只是简舒玄留下的这笔钱有些来路不正,不知道该怎么跟沈父柳氏解释。并且她也没想到前世没人买的荒山,如今居然成了香饽饽,被那于掌柜这么一搅和,恐怕价钱也不容易降了。

过了一会沈父拿着空篮子回来有些灰心丧气的样子,沈荷香不由心下一沉,心中做起了最坏的打算,忙起身迎上去小声问道:“爹,里正怎么说?香山已经卖掉了吗?”

“这倒还没有,眼下还是正月,衙门办这事的人回乡了,就算事定下来,去办好地契也得几天以后,只是里正说那香山地方大,孙掌柜又是外乡人,少八十两不卖,孙掌柜嫌贵所以昨天没淡妥,里正说,如果咱村人想买下,那是要优先的,一个村的还可以省十两,也就是七十两……”

“七十两……”柳氏忙放下手里的绷子,下地翻出装钱的匣子,翻来翻去里面还是三个银锭及一点碎银,这些钱远不够七十两,便是加上自己家新盖的房子也未必能凑上,这可怎么办才好。

见沈父和柳氏愁眉不展,沈荷香心里辗转片刻,只得开口道:“爹,你若真想买下香山,这钱是有的。”见沈父和柳氏都看过来,沈荷香只得面露胆怯的小声将她半年前在香山摘花的时候,无意在猎人洞口拣到的百两银子说了出来,便是后来她把那银子埋的树下,及那破衣服包着的细节都说的栩栩如生,这些虽不说声情并茂,却也是有理有据,只把沈父和柳氏听的是一愣一愣。

“你说什么?你在香山拣到了一百两银子?”柳氏听完喃喃反问,随即看向沈父半天没反应过来。

沈荷香心解释道:“爹,娘,我当时也是吓坏了的,以为是谁掉的,怕被野狍子叼了去便顺手埋在树下了,想着若日后有人来寻便告诉他在哪儿,结果后来忙得脚不沾地便忘了此事,若不是买香山需要钱,恐怕我还想不起来呢……”

两口子面面相视,感觉这事太匪夷所思了,自己家的闺女这点气也太好了,到山上随便玩一玩便拣到张方子,到山上随便摘点花便能拣到百两银子,杂啥好事都发生在自家闺女身上,这若是别人说出来,他们可是不会相信的。

屋里一时沉默起来,沈父和柳氏一会儿相互看看,一会儿都看荷香,都有些不敢置信,若不是两口子知道自己闺女除了跟着他们去山上摘花便是日日在家,连邻居家都很少串门,恐怕真得会怀疑话里的真实­性­,毕竟这种在山上拣银子的事儿说给别人,人家都当笑话听的,傻子才会把百两银子扔山上,再说村里人都穷的叮当响,别说百两,便是三四两都没有,想丢都没得丢。

半天之后……

“他爹,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的意思,想让咱买下香山所以才给得银子……”柳氏道。

“瞎说,咱这香山分明是座宝山,专门旺咱家的。”沈父坚定道,“要不怎么会方子银子都让咱家荷香拣到了……”

沈荷香也不知是不是憋得太难受,眼睛瞪得大大的,脸颊红通通,沈父和柳氏这般想后倒是放下了心中大石,这钱既然半年没人来找,那便是无主之物,是老天爷赏得钱,赏给你的自然用得,便是去官府也是没罪的。

于是当天晚上沈父便拿着镐头和竹篓带着沈荷香悄摸的上了山,然后在自己闺女指的地方刨了半天,这冬天到处天­干­地冻的,刨了半天才总算挖到了衣角,破衣服和着泥冻得像铁块,不容易掰开来才露出了里面银亮亮的银子,沈荷香见状,立即用准备好的布袋将十锭银子拣着装进去,然后放进父亲的篓里,父女总算是松了口气,一起下了山。

过了两日那衙门的人返乡回来了,沈父便带着钱去找了里正,私下又塞了里正五两银子,这事办得妥妥的,因是同村买山,根据燕京国的律法,沈成石可以优先买卖,外乡人多加银子都不成,加上里正跟衙门上下打点好,最后沈成石只花了六十四两就将香山买了下来,手续也办得飞快,不出几日地契也拿到手了,柳氏高兴的连同自家的地契用油纸包了放到钱匣子里放好。

香山被沈成石买下了,这消息立即便传了开来,六十四两银子呢,村里人知道后都震惊了,沈家哪来的那么多钱?

这事实际也愁坏了沈父和柳氏,自然不能说是闺女在香山上拣到的,就算说了人家也不信,明显糊弄人么,好在柳氏想到没盖新房子时,曾有个过路的老太太来家里讨碗水,后来病倒了柳氏见她可怜,便留下来让她住半个月才走,此时正好拿来做借口,说是方子是老太太感恩给沈家的,前些日子有人买方子,他们便卖了些给别人,手里自然有些钱。

村里人这才知道为何沈家突然间就转了运,原来是有做胭脂水粉的方子,做了出去卖才会盖得那么大的房子,面子上都说是沈家好心有好报,但背地里都嫉妒死了,心道这好等事怎地就让沈家赶上了,再往后遇到路过村子的老太太,村里人目光为炬,热情如火,人家不愿意也要硬拉着往家去,一时间尊老爱幼风气极盛。

沈家买了香山这事不出几日便被于掌柜知晓了,同样也是一惊,他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清楚沈成石现在手里并没多少钱,想买香山也是有心无力,谁知就在他自信满满的时候,香山居然被人悄无声息的买下了,他知道后人家已经拿到了地契,木已成舟,不由心下后悔当初自己太过自信,如今弄得­鸡­飞蛋打两面不讨好。

但商人毕竟是商人,为了利撕破了脸皮也是可以缝上的,隔日于掌柜便带了重礼来向沈父赔不是,态度相当的诚恳,甚至撕掉了以前的旧契,带来了写好的新的契纸,日后沈家做的胭脂水粉双方利钱是各一半,就是一盒胭脂卖三两银子,沈父可拿一两半,而不是以前的五百文钱,整整翻了三倍。

沈父早年在老宅帮忙打理过杂货店,又做了这么久的货郎,自然不是那般见识浅薄的,在衡量利弊后,没有忙着翻脸,毕竟自己家底子薄也没有这个翻脸的资本,最后于掌柜拿着契纸高兴的出了沈家的门,这一趟总算没白来,以后至少两年的时间沈家的胭脂还会在他家卖,虽然少赚了些,但是相比之下利钱还是极高的,至于两年后……

那时沈家说不定已是羽翼丰满,恐怕不再是他能够拉拢的,于掌柜微微叹了口气将契纸收入袖中,上了马车离开了刘家村。

25、最新更新...

以前做一盒胭脂膏才五百文钱,现在一盒是一两半,一个月做上八盒就是十二两银子,再加上香粉澡豆头油,一个月最低也有十三四两银子可拿,柳氏和沈父不能说像打了­鸡­血一样,却也是每日尽心尽力的忙活着,沈父将年前剩下的货卖掉后就不再去挑担子做货郎了。

毕竟娘俩体力有限,现在的香粉和胭脂做的量大了,看她俩天天在家这么累,沈父一个大老爷们看着也心疼,所以一些磨米粉摘花敲花籽的出力活儿便都是他做了,柳氏和沈荷香总算是轻松下来,年前时沈荷香天天推着那小磨便觉得睡觉时手腕闷着疼,有了沈父,终于不用担心自己手腕日后一只粗一只细这个恼人的问题。

开年第一个月的辛苦,拿到了十八两之多的银钱,全家都高兴坏了,柳氏一遍遍数着钱,沈父从于掌柜杂货店回来,顺便在京城买了些家里娘俩爱吃的东西,一家人围着桌子大吃了一顿,都觉得这日子过得特别有奔头。

但总有一些人见着别人日子好了,上赶的来找不自在,先是老宅大伯的儿子沈满福来了,说是送点老宅包的粽子给二叔尝尝,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家就算脸上再不高兴,也不能把小辈给赶出去,于是柳氏只好留他在院子坐了一会儿,粽子也没要,又让沈满福拿了回去。

沈满福坐在院子里眼睛咕噜噜的转,见着沈荷香都快长上去了,竟然还开口叫了声荷香妹妹,沈荷香听着差点没把手里端的­干­花笸篓给掀翻了,以前在老宅仗着大伯和大伯母的疼爱,他在家那个趾高气扬,叫得都是喂喂你过来,你滚出去,或者直接叫她荷香,长这么大还没听到他叫自己妹妹过,就连柳氏都皱了眉头,说了两句便打发了他走了。

没想到过了两日沈桂花居然也来了,**子长**子短的,还开口说她也想做点胭脂想让侄女教她,柳氏现在还记恨着她害得闺女满脸血的样子,虽然荷香现在的脸没事了,手上那点小伤也早好利索,没有下留什么疤痕。

但在柳氏心里沈桂花那就是个扫把星,自己闺女遇见她就没个好事,现在居然还有脸上门来要胭脂方子,真是不要脸了,最后连门都没让进,沈桂花在门口站了半天,见到院子里晾衣的地方挂着两件样式­精­美的绸缎衣裙,顿时嫉妒开了,狠狠跺了下脚,瞪了沈家大门一眼道:哼,你们暂且得意吧,看我娘过两天怎么治你们。

柳氏就说这两天眼皮直跳准有事,果不其然,那沈桂花来后没几天,老宅的继母钱氏便领着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子进了沈成石家。

“今个来长话短说,我就这么一个侄女,她夫婿刚过世来我家住了两日,就被她二叔占了便宜,钱家的姑娘命苦,却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侄女我带来了,今天你们两口子总要给她个说道吧!”

一句话把沈父和柳氏都给说愣了,屋里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清楚,还有那女子轻轻的啜泣声,沈父看了她半晌也没有想起这人是谁,只得道:“不知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根本没见过此这位姑娘……”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女子便扑倒在钱氏腿边大哭,钱氏颇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脸­色­沉了下来:“自己做过的事不敢承认吗?好,我就替你说个清楚,那日你来老宅送钱,是否站在门口?”

沈父回想,当日去的时候他确实是在老宅,那继母和大哥迎出门请他进屋,他却没进给了钱便离开了,随即道:“我是站在门口,但却并没有进屋。”

继母钱氏没理会他所言,直接道:“我这侄女是家里的老么,父母姐妹最是疼爱,谁知嫁了人没几年便守了寡,来我这姑母家住了两日散散心,谁知回到老宅便被你抱了满怀,村里不少人都看到了,你破坏了我侄女的名声,现在还想赖帐不成?”

钱氏说完这话,本来不信的柳氏顿时看向沈父,沈父哪不知妻子眼里那是什么意思,忙跟她解释道:“根本没这回事,我当时给了钱转身就走了……”刚说完便像想起什么似的道:“难道……”见柳氏眼底的怒­色­,慌忙道:“当时我没走两步便被一个人撞了一下,风大也没有看清是谁,母亲所说的人不会就是这个女子吧?”

“哼,你说撞便是撞?村里的人看到的却是你把人抱个满怀,我侄女清清白白的嫁人,清清白的守寡,怎么能让你这般欺负!”

柳氏嫁给沈成石十几年,自然知道他的­性­子,这些年日子过得苦但是他一直是对自己一心一意,谁曾想今日竟然听到这种事,还被人追上家门,虽然心里气苦,但是她好面子,有外人在断不会失了脸面,就算此时不信沈父装也要装得信他,何况她本来就相信自己的丈夫,但听到抱得满怀四个字还是握紧了袖中的手。

柳氏挺直脊背看了眼正伏在钱氏腿上小声啜泣的女子,随即抬头看向钱氏道:“母亲这话我是不信的,我丈夫不过是没注意撞了她一下,她却硬要说是抱,还自己送上门来,这哪儿是清白人家女儿能做出来的事儿。”那女子一听啜泣声顿时一停,钱氏将手一收,她顿时又哭了起来。

钱氏闻言把脸一拉:“柳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诬陷你们不成?”

这么多年柳氏在老宅没有顶撞过钱氏,做事也向来没什么怨言,如今这般拿眼看着钱氏,钱氏竟是有些心虚的想移开目光了,“这话应该是我问才对吧,母亲你今天带她来我家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妨说个明白话,拐弯抹角的我听说懂。”

钱氏恼怒自己被柳氏看得心虎,顿时抬高了声音尖锐道:“既然你这么问,那我便要说道说道了,你柳氏嫁到沈家也有十几年,早年只生了荷香一个闺女就再无所出,沈家老二绝户的名头这些年响了几个村子,每每被人问起我都抬不起头来,当初想着你们年轻还能生,这些年也就没有过问,可如今分了家却不能再任你们胡闹,否则我百年后见着沈相公也无法交待,既然现在他二叔看上了我侄女,我这侄女又没有意见,那我这做母亲的做姑母的就作了这个主,下个月准备准备就娶了我侄女做平妻,日后再给沈家添个胖胖的孙儿母慈子孝……”

还没说完便听到“噗嗤”一声笑,只见站在沈父后面的沈荷香忍不住的掩了嘴,就是连伏在钱氏腿上的女子也抬头看了来,一时间只觉得心里一跳,她听姐姐说过沈成石家有个闺女,也没怎么放在眼里,却没想到竟长得这般青葱如雪,才十来岁就已生成这样,若是长大了岂不是要迷死了人。

沈荷香也打量了下那女子,只能算是中等相貌,二十来岁已经是发枯眼乌­唇­白牙黄,显然在夫家娘家都不好过,所以才厚着脸皮到姐姐家凑和日子吧?母亲柳氏虽然不算是绝美,但与她一比却强得多了去了,这样一比爹又怎么会看上她?不必想也知这是老宅人下的套,真所谓一箭三雕了,即能把家里白吃饭的嫁出去,又能在沈成石家安个眼线,最重要的却是想怎么弄到沈家的那个胭脂秘方吧。

这样的人跟她们客气就等于侮辱自己,想罢沈荷香轻轻露齿一笑,润白的一排牙齿让人移不开视线:“嫁到沈家十几年,除了个女儿再无所出的可不止我母亲一人,是吧继­奶­­奶­?”

当初打得一手好算盘全被沈老头的死给打乱了,钱氏现在在老宅过得本就不顺,此时听到这话不由的怒容满面,抬手用力拍了下桌子大声道:“小小年纪竟然敢顶撞长辈,你娘是怎么教你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出去!”

“这是我的女儿,谁敢让她出去?”柳氏见替自己出头的女儿受了骂,顿时一股护犊子的母­性­便涌了上来,沈荷香不知何时取来了一只扫把适时的递给柳氏道:“娘,人家都欺负到咱娘俩身上了,还有个不要脸的女人想要当我的便宜母亲呢,再不将她们赶出去,我们娘俩刚住上的新房子就要给人家腾地方了……”

柳氏听完怒火直窜,顿时拿过扫帚便冲了上去,钱氏算是长辈打了无理,但那个寡­妇­可不一样,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柳氏骂着不要脸的劈头盖脸的抽了几扫帚,钱氏见妹子被打得满屋跑,一时间气得浑身发抖,被赶出沈家时,钱氏便对柳氏和沈父放了狠话:“我便是继母也有给你纳妻兴旺家族的责任,我侄女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她进不进门可由不得你!”

钱氏一走,柳氏便进屋关了门,无论沈父如何敲也不给开,隐隐还听得到哭声,沈荷香多少年没听到母亲的哭泣声了,便是在老宅难过的时候她也只是背着人自己一人抹泪,从来不哭出来,在沈荷香心里她直到病逝都是个坚强的女人,这次真的是被钱氏的话伤了心。

沈荷香站在门口,看着钱氏离开的身影,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这一世不容易的重新来过,一切都在预想之中,也奢侈的又享受了一次父母的宠爱,怎么会甘心有人来破坏它,眼底一闪一闪的不知在想着什么,半晌后,似有了主意一般轻笑了一下。

晚上坐在榻上,她一边轻轻的揉着左手柔软的指腹,一边晾着半­干­的头发想着心事儿,想到今天那钱氏的样子,下意识的磨了磨牙,老宅的人一肚子坏水,就像条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都会伸出头来咬你一口,本来还想着井水不犯河水,但人家似乎不这么想。

如此下去恐怕永无宁日了,如今只有一次拿捏住它的三寸,它才会知道痛知道怕,沈荷香将淡红­色­的脂膏慢慢的涂到脚指和脚掌上,涂完后在灯光下,十个脚趾显得个个珠圆玉润,晶莹剔透,­嫩­的仿佛那婴儿的小脚丫,让人忍不住想要放进嘴里咬上一咬。

沈荷香慢慢的伸直了穿着亵裤的腿,似笑非笑的嗫着嘴­唇­想:大伯不是老在父母前拿他老大当家做主的架子吗?那钱氏不是爱端着端庄贤淑的继母模样么。

不知道当着父母的面揭开他们那层皮会怎么样?想必会很有趣的。

26、最新更新...

五月的天儿已经有些转暖,一冬天没什么青菜吃,如果不是能时常喝点泡花茶,沈荷香都要觉得自己满口都是油腻味儿了,这个时侯山里生了些新鲜的野菜芽,村里很多媳­妇­闺女都挎着篮子到山上挖一些,好在饭桌上添点野味菜­色­。

因那钱氏的事,这两天柳氏一直不理会沈父,在沈荷香从中说和加上今日又是沈父的生辰,柳氏就算再生气还是炒了一桌子好菜,沈父有些受宠若惊的进了里屋,一顿菜总算是吃得和睦了些,沈荷香看了看柳氏的脸­色­,最后提议下午到山上去挖些野菜回来,晚上给沈父做顿野菜咸­肉­包子吃。

天知道这段时间忙下来,家里有多久没好好吃顿饭了,两口子对荷香一向极为宠爱,这半年多闺女一直待在家里哪也不去,今日突然的想说到香山上采点野菜,顺便摘些槐花蒸糕,柳氏就算不高兴还是应了,这去采花挖菜自然娘俩一起去,但是沈父又极为担心她们,毕竟媳­妇­好看闺女又俊俏,这上山他若不跟着便跟挠心似的,非要跟在后面甩都甩不掉。

沈荷香换了身灰乎乎的布衣,又拿了草帽背篓,这才锁了门,在柳氏的默认下一家三口到香山上去,挖了半篓野采沈荷香高兴的脸红扑扑的,但槐花树没几棵且都被村里人撸了去,便又跟柳氏撒娇道想去邻近的松山上再撸些槐花,这一点点不够吃。

柳氏原本是不答应的,但见闺女这么久才出一次门,一路上挽着她的手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很是高兴的样子,一时也不忍拒绝,在央求了几次后,柳氏想想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现在天儿还早也不急着回去便应了。

柳氏都答应了沈父自然不会拒绝,一家人边挖边顺着近路穿了过去,松山是沈荷香在老宅时经常和村里女娃去挖菜的小山,别的没有,槐树却多的是,槐树花结的串串的根本采不完,而离香山倒也不是太远,绕过条小溪便到了。

沈荷香一到松山话便少了些,脚步却是快得多,柳氏一直叫她慢点,她却是不断看着日头,一路走来脸上汗津津的也顾不得擦,之所以这般将父母带到松山来,其实是有目地的,前世发生太多的事,很多她都记不太清了,但当年沈父离开时的日子却是记得牢,因娘亲后来每提起就会难过。

那便是自己二十岁的时候,沈父寿辰的前一天,那时家里穷的连碗面条都吃不起,父亲连生辰都没过便离开了家,再回来就已是不**形,她清楚的记得那天她和娘的心情十分的低落,趁着娘睡着时她饿得便跑到松山上撸槐花吃,结果却意外在一处不起眼的山缝口发现大伯和一个女人从里面钻了出来,那时她十分畏惧这个经常骂自己爹的人,不敢生张的偷偷的溜回了家。

在多年以后,看到钱氏带了跟大伯眉眼一模一样的男娃,沈荷香才知道,当年和大伯鬼混的女人竟然是她的继­奶­­奶­钱氏,两人当真是隐藏的天衣无缝,便是大伯娘都被蒙在鼓里,恐怕后来到她病死都不知道这个自己日日叫娘的钱氏,后来居然给自己丈夫生了个儿子。

本来这一世沈荷香只想安安稳稳的,照顾好爹娘然后过自己的舒心的小日子,老宅的破烂事她才不想管,但奈何你没有伤蛇心,蛇却有吞你意,今日若不把事情给揭开挠出血,将来指不定还要被咬上几回,她娘养好的身体可不是给这些人折腾的,沈荷香目光闪闪,显然是打定了主意。

柳氏和沈父被沈荷香一步步的带着走,毕竟荷香从小在山边玩大的,对松山十分熟悉,两口子丝毫不起疑,甚至荷香说,爹,我知道不远有个山洞,里面长着一种香草可香了,你帮我挖来我做点香露水给娘用,柳氏虽然不像自己闺女那般整日清洁,抹这个抹那个,但平日做的那些膏脂她都是有用的,擦点身上脸上整日便香喷喷,沈父闻着最是喜欢,抱起来也特别有感觉,这时听到闺女说要给柳氏做香露,二话不说的便带着沈荷香去了。

一家人到了隐蔽的山缝边,就在沈父开口要闺问那山洞在哪里时,沈荷香目光闪了一下,耳朵侧了侧似听到了里面似有似无的声音,顿时露出个浅浅的笑容,然后指了指那个山缝口,每个山上都是方便猎人过夜休息的山洞,香山上有,松山上也是,这个村民都知道并不稀奇。

沈父也没想其它,率先走进了洞口,沈荷香和柳氏跟在后面,结果还没走进去几步沈父便突然停了脚,之前在洞外时他们还没觉得怎么样,一进去沈父和柳氏便发觉不对劲了,因为山洞里突然传来一阵阵低吼和呻|吟声。

这个山缝本来就窄小,抬头一看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沈父停了下来,沈荷香和柳氏自然也紧随其后的停了脚步,在看清里面的情景后,三人都愣了,沈荷香是不作声,沈父和柳氏却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有点目瞪口呆,只见那窄石缝处正有一对全身不着一缕,白花花的狗男女忘情的交|合,完全不知道有人已经进来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还在那磨臀翘腿。

那女的双手攀着岩石,一条腿着地,一条被身后的粗鄙男子的右手抬得大开,就跟小狗撒尿一样似跪未跪,而那男子却贴在她身后向女人沟股间一拱一拱,因石缝中有几缕阳光照下来,现在又是大白天,洞里光线还清晰着,所以便连男人那黑乎乎的物事在女子鲜红之处里出外进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男的不知有人来,竟还在爽的狰狞低吼道:“你个千人­操­万人­干­的­骚­,货,赶紧给我叫,否则我让村里的男人加狗一起­干­死你……”女的估计□,得舒服了,听了话竟然半点没有反抗,反而将整个白ρi股掰得大开,并摇着胸前的白大,嗯嗯唧唧道:“好哥哥,妹子里面痒痒,你再往里Сhā,Сhā,再往里……”大概是说了一半睁开了眼睛,结果就看到了山洞门口站着一个脸­色­铁青的男人,当场吓得尖叫起来,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而男的不及防之下仰面摔了个跟头,整个老二上沾着白浊还在直停停的站着。

沈荷香在沈父身后看得差点笑了,这两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可不就是老宅威严的大伯和那端庄贤淑的继母,沈父本来还觉得撞到了这事晦气,正要带着妻儿赶紧离开此处,结果听到声音后本来想转身的动作顿时停了,就算沈荷香在他背后,也能感觉到父亲不敢相信瞬间僵直的身体。

半晌吓着的柳氏才哆嗦的伸手捂了沈荷香的眼睛,她本来就恨着钱氏,此时见着光着身子撅着ρi股穿衣服,腿上还挂着脏物的钱氏,不由涨红脸啐了一口对沈荷香低声道:“不准看这些没有廉耻的东西!”说完便拉了沈荷香离开这里。

娘俩没有走远,一直在洞口外站着等沈父,隐约能听到洞里父亲愤怒的说话声,及大伯跪地嗑头的央求他不要告诉别人,他不想被人浸猪笼的声音,钱氏在旁边几乎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在哭泣,沈荷香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拉了拉柳氏说想要回家,柳氏还没从大伯继母乱,伦的情景中反应过来,此时听了闺女的话才清醒过来,顿觉反感,甚至连带这地方都觉得肮脏的很,一刻也不想多留,也顾不得与沈父赌气,出声急唤沈父回家。

接着沈荷香便听到父亲声音断续道:“真是畜生不如……我没你这样的大哥……你们好自为之……”从头到尾没有看钱氏一眼,说完便出了山洞,脸­色­难看的带着妻女离开了松山,走前沈荷香还看了眼山下的小路,之前来时她便快走了几步,避过沈父和柳氏悄悄给了一个山下玩耍的八,九岁小娃三文钱买糖,并让他顺路去老宅告诉大伯母一声,就说:沈成柱和一个女人去山洞了。

以大伯母的脾气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带人上来了吧,前世这两个人将­奸­,情瞒得一丝不透,这一世却未必这么幸运了,到了山脚下时便隐隐听到山中一阵嘈杂怒骂声,沈父和柳氏一路上面­色­凝重,但沈荷香却是如除了心中刺一般,只差哼起水云小调了。

今日先是让沈父和柳氏看清大伯和继母的真面目,日后真正的与她们彻底断绝来往,又能借大伯母的手将老宅水搅浑,就算没抓个现形,从此以后大伯和钱氏也别想过安生日子了,到时他们自身都难保,还哪来的心思和脸面给自家爹爹聚亲纳妾!

而那大伯娘果真勇猛,听了孩童的话再联想到这两年那沈老大在床上的表现,顿时心中疑云骤起,当即便招了几个娘家人上了山,沈父一家离开之后,那沈成柱和钱氏也不敢再多待了,急忙急忙衣服不整的从洞里钻了出来,钱氏领口的扣子也没系好,露了一块红­色­肚兜,两人的狼狈正好被大伯母和娘家人撞个正着,就算沈成柱和钱氏百般找借口,钱氏仍然闹了个天翻地覆,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上,早晚是要开花结果,够那两个无耻之人受了。

相对比老宅的­鸡­飞狗跳,沈荷香却是过的舒心极了,沈父和柳氏不仅冰释前嫌还比更加恩爱,纳平妻的事也不了了之,此时春天草长兔肥,香山上的几种香花也相继开放,之前还愁­干­花已用的差不多,此时有了新鲜花瓣钱财自然是滚滚而来。

炎炎的夏日沈荷香也终于告别那磨人的棉布衣,穿上了沈父带回来京城里最流行的轻薄绫纱裁制的衣物,只觉得周身凉快的很,再不必担心夏日热汗之下,身上细­嫩­的肌肤捂出的一身红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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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如今每个月收入从十三两已经达到了二十两之多,现在于掌柜的杂货铺不仅是头油和胭脂,澡豆和香粉也卖的很好,柳氏和沈荷香两人着实有些忙不过来,便是沈父上山去撸花束也有些不够用了,于是沈父和柳氏便商量雇了虎子娘和赵大**子来家里帮忙,上山撸花束则雇上几个在家闲赋的村民,到时给些工钱也不愁没人­干­。

像这种既不必到外地做工,也不担误家里田地活计的好事儿,村里人自然求之不得,虎子和赵大**子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帮忙磨个米或辗个豆子,没事烧个火这样的事还是能做的,在家边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也不是太累,一天便能赚四文钱,哪有不愿意­干­的呢,男的就更不必说了,上山摘个花也不出大力每日有七文的收入,村里都争抢着求这样的活计做。

香山上的花很多,沈父隔两日便领人去撸一下,用不了的便在院子里晒着,晒­干­密封好便放到闲置的屋里,留做冬天再用,最后香山采完了便带人去采领近几个山上的花束,家里两个闲置的房间都存满了,今年冬天却是不必担心没有香花使用。

家里有了虎子娘和赵大**子的帮忙,柳氏和沈荷香轻松多了,基本磨豆子和烧火的活都是两人做的,柳氏淘着胭脂和粉面,沈荷香只是兑着各种香花香料的份例,因为她做的都是价格较便宜的梳妆四件,里面没有什么名贵的香料,凭得全是山上的香草香木和香花,所以做起来也不是那么复杂,只要把握好每种粉和花末的份量即可。

而所有的香花浸泡都是沈荷香一手做的,每一大缸里会滴上一滴泉液,被花瓣吸收后再晒­干­存起来,冬天用的时候就不必再泡泉液了,花香也会一直保留,虽比不过新鲜花那般鲜­嫩­,但香味儿却是相差无已。

沈父和柳氏每个月拿到手的钱都让两人更有­干­劲,那个存钱的小匣子已经装满了十锭银子,被沈父到京城送货时顺便换成了银票,到了年底时匣子里已经有了两张百两的银票,还有当初六锭银子,手里有了钱,沈父和柳氏便有些想法了。

冬天无花可采的这段时间,沈父经常在于掌柜的店里,有时会帮伙计招呼下客人,他发现自家的东西买的人特别的多,尤其是便宜的澡豆,香粉和头油,这种价钱便宜又好用的东西买的人很多,胭脂年底每个月也能卖出十来盒,于是之前因无银子被压制住的想法又冒了出来,使得他火急火燎的。

其实和于掌柜的契约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按说是不着急的,但是有一件事却是让沈父急得有些心头冒火了,巴不得立即的赶紧的搬到京城里,便是不舍得房子的柳氏也是隐隐动了这个念头,归根结底也都自己的闺女生得太好惹的祸,这年儿一过闺女就满十三岁了,去年年纪尚小倒还好些,今年却是有不少本村外村的­妇­人明着暗着的想要跟柳氏说荷香的亲事。

沈荷香生得好,便是放在人堆里也是一眼便能看中俏人,便是那京城边子里也找不出几个比得过的,而且荷香家里这两年赚着了钱,已经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裕人家了,若是能和他们家结亲那可是人财两得的美事,哪个家里若有儿子和荷香年纪相仿无不是憋足了劲想要攀上这门亲事,所以柳氏愁啊,现在倒是可以托口说孩子年纪还小不着急,可是这借口用一两次行,用多了就成推脱了,这十三岁虽不能嫁人却是可以定亲的。

柳氏有些担心,因这一个姑娘百家求可不见得是个好事,求来求去乡里乡亲的就成仇了。

而沈父就更生气了,那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居然在他眼皮底下打自己宝贝闺女的主意,天天在家门口转来转去,护闺女护犊子的沈父哪能不生气,天天没事便在家门口转,看着个十几岁的男娃子就像跟人有仇似的冲上去,吓得人见了沈父拔腿就跑,如此一来二去的,晚上沈父和柳氏便睡不着觉了,都望着住了不到两年的新房子唉声叹气的。

就连虎子娘那天也是厚着脸面开了口,虽然只是露个话头柳氏也是心里一惊,暗道自己迟钝,虎子今年都十七了,这个年纪有的孩子都满地跑了,虎子却一直没有娶妻,原本以为他家条件拮据,不曾想他竟然对自家闺女上了心,这哪是不娶媳­妇­,这是在等自己闺女呢,旁人还好说,不近不熟的,这虎子娘可是跟自家关系不错,这说大了恼,说小了又容易误会,可真是愁人。

按说虎子那孩子想想还是不错的,虽大了荷香几岁,但人老实本份憨厚,一看便知是个对媳­妇­好的人,如果自己闺女生的普通些,他又能等上两年,这也算是一桩挺好的亲事,一个村子知根知底的嫁过去,虎子娘看在自己面子上也不会给闺女气受。

但是奈何荷香那俊俏的样子,有一半随她,另一半听丈夫的意思竟是像极了她娘年轻时,沈父的娘听说姿­色­当初在几个村里是数一数二的,放在京城也是个柔美佳人,柳氏一想到这个就不放心把闺女许给虎子了,并不是不相信虎子,而是怕他护不住自己的闺女。

那日村里来了个瞎眼算命的,柳氏以前不信这些,但那日因虎子娘的话心中正烦闷,就拿了点钱算救济他残疾给闺女算了一卦,那算命的老先生说得清楚,她家这闺女八字奇特,沾下水便落河成泥,早克双亲红颜薄命不值一钱,但若乘上羽便会一飞冲天,父母得其利,厚其子孙,将来荣华富贵均占,要说此女姻缘,那早已是命中注定,现在无需烦恼,到时必会知晓了,最后在柳氏再三追问下,那瞎眼算命才道,你闺女的夫婿必定是个能降得住她的男子,其它的就不必考虑了,将来遇见的地方应该在他家的西南方位。

柳氏暗忖这瞎子是不是胡说八道,什么早克双亲,她和荷香她爹的身体可好着呢,还有红颜薄命,她的闺女可不是个命薄的,否则家里哪会从穷得叮当响到现在家财丰厚,而且将来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回家这么细细琢磨,就觉得闺女肯定是瞎子后来说的旺娘家旺夫旺子的好命。

若说闺女将来的夫婿是个有能耐厉害的,那虎子就肯定不成了,平日荷香看他一眼,他都不好意思的红脸,这哪能降得住自己闺女?被自己闺女吃的死死的才是真的,本来还在犹豫的柳氏只好叹了口气,想了想家里西南的位置,可不就是京城的位置吗?

柳氏想了两日只觉得头疼的很,便只好应那算命的话顺其自然吧,虎子娘那边柳氏也只好帮忙张罗着给找媳­妇­,算是间接的拒绝了,当天晚上吃饭时间虎子家便似吵架一般闹了很长时间,第二日听说虎子被虎子娘打了一顿。

柳氏本来想去探望,但又觉得这时候去无疑是给人希望,其它的好说,耽误了人家儿子可是大事,便只好连连叹气,看着自己闺女一时也没个好脸,倒把荷香弄得有点小心冀冀,还以为自己哪儿又惹娘亲生气了,连忙讨好的主动给柳氏捶腿捏肩。

不出一会儿柳氏便消了气,想来也有点内疚,自己闺女从来乖巧听话,生得俊也从来不出去招摇,每日听话的待在家里,闷的话也只是在家里院子里转转,又省心又懂事,自己可真是糊涂了才会怪她,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和她爹没本事,若是家里有钱有势,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柳氏开始日日数着银子,想着还是赶紧凑些银子­干­脆像她爹说的搬到京城吧,早便听说京城里的姑娘小姐个顶个的好看,闺女去了也就不打眼了,也省了她每日­操­心又烦恼的。

日子是柳氏掰指数着过的,总算匣子凑够了三百两银子,而沈父也经常在京城转悠,但可惜这找铺子就跟找媳­妇­一样难,铺子不错的地点不是偏僻便是风水不好,地点好的不是宅子破旧就是地方太小了不合适,在将近半年的时间寻觅之下,才终于碰到了一处各方面都还算满意的铺面。

这家也是家卖杂货的,但因这地方卖杂货的太多,也是被顶的厉害赚不到多少钱倒赔了不少,劳心劳力之下才打算卖了铺子回老家买些地种。

沈父打探到后觉得入了眼,便跟那店家商淡了半天,这铺子店家原打算卖三百两,见沈父真心想买,语气颇为诚恳,而且言谈之下才发现他跟自己一样只有一个闺女,这绝户跟绝户同病相连又有共同语言,加上他也想早点带媳­妇­闺女回老家去,因耽搁一天便多一天的花销,这可是京城,东西可是贵着呢,在农家五文钱省着够全家吃一天的,在京城只够买两菜包子,还不带­肉­的那种。

最后是以二百六十两成交,在拿到了房契又在衙门过了户后,沈父这才一路坐着驴车兴奋的回了家,柳氏拿到房契一时又是心疼那空了的钱匣,一时又面露喜­色­,那心思外人见着也觉得是水深火热的复杂,沈荷香却是捻起一块沈父带回来的桂花饼,轻轻的放在嘴中咬着,看着父母高兴的样子,也不由地边吃着糕饼边浅浅的笑着,想到以后自己家在京城里也算是有一块容身之地了,可真是一件开心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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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沈父买下的那间铺前面三开间的大屋,沈荷香和柳氏进去看时脸上都带着欣喜呢,沈父也没细说还以为是个小铺子呢,两边有侧房可以库存货物,出了后门便是天井,还有些储存杂货的房间,再后面便是一个院子,还颇为宽敞呢,小院无论是浆洗还是晾晒都可以,即方便又保密。

而居住的房间虽不说­精­美却也白粉墙小青瓦,这京城里的工匠就手巧的很,比自家在村里盖的规规矩矩的新房子看着还要讨巧好看些,说到自家住了没两年的新房,柳氏便有些不舍了,按她的意思是不打算卖的,放在那里便是个退路,但奈何买了这处铺子,手里的银钱便剩不多了。

这京城不比农家,吃点什么都需要买,每个月二十两银子看着虽多,但是却是不经花的,并且沈父也说那新房子若是不卖,没人住着空在那里不出几年就会破落的不成样子,于其让虎子娘帮忙看顾着,倒不如卖了省事,正好里正家找上门想买,最后十两银子卖了它。

加上这个月的二十两,柳氏手里有七十两银,这才算心不慌的雇了马车将家里的东西拉了过来,沈荷香一进铺子便四下打量着,这铺子还算不错,地方宽敞布局合理,三进的房子即有卖货的铺面,院子两侧又可做小作坊,还有体面的住处,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并且铺子左面是家客源兴隆的绸缎铺,右面是家老字号粮铺,两家的口碑都不错,并且与自己家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不要小看这地点位置和邻居,这人以群分,店铺也是如此,若是些经营惨淡的,不容易聚集人气,但若是卖的好又容易引人妒忌,磕磕碰碰的影响生意不说,也是会家宅不宁,如今这样却是刚刚好。

而对面不远隔着两三家杂货铺,怪不得竞争这么激烈,但这又有什么关系,自家铺子若开必是卖胭脂水粉,与卖杂货的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一路上见着两家胭脂铺却是在另一条街上,这一条街道自己家若开还是独一份,倒是省心的很了。

沈荷香满意的和柳氏进了后院,沈父这几日够他忙的了,先是将家里早已晒好的一些­干­花封好来回几车运到了后院,接着便是老宅的一些家俱物事,将柳氏与沈荷香过来时,东西都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

香山那边也没什么挂心的,平日就让虎子家照看些,等天气暖了摘花束晾晒的话就让虎子一家做,到时运到铺子里便给结工钱,沈父既省了麻烦,虎子家也能多一笔收入,也算是两全其美。

沈荷香一路坐着驴车颠得她ρi股疼,在铺子里走了几趟便被柳氏叫去房间休息了,她的房间便是原来这铺子掌柜家的闺女居住的,比沈荷香还小一岁,里面沈父已经让人布置好了,除了自家的几样家俱外,原来房间有几样八成新的高凡,长案和柜子也留下了,又扯了新的幔帐,填了一张新镜台和盆架,地上还铺着芦苇、竹篾编的席子,这么一布置总算是有点京城少女闺房的模样。

沈荷香这几日忙着搬家之事也是有些累了,眼见一床被子还没有铺好却是懒得动弹,随意的脱了绣鞋蜷在榻上闭眼眯了一会儿,待到柳氏进来帮她将被子铺好,她也没醒过来,在自己榻上像只小松鼠一般睡得极香,看着柳氏都忍不住在她睡得白里透着红的脸蛋上捏了捏。

休息了一日,缓过来的沈荷香又帮柳氏里外收拾了半天,到下午便苦了脸,这又要做胭脂又要整理前面的铺子,家里一共只有三个人哪里忙得过来,以前还有虎子娘和赵**子帮忙,但搬到京城了,两眼一摸黑谁也不认识又有找谁帮忙。

一家人中午商量了下,这才决定去西市挑两个能­干­的奴仆,日后好帮趁着娘俩打理前后院,另外家里将来店铺开了也需要人看顾,沈家搬到城里有了铺子怎么说也算是京城里的小户人家了,买两个奴仆也不算什么。

柳氏虽不舍得钱,但也知道这人手不能省,便揣了四十两下午带着荷香去了西区柳街巷,那里上专门卖牛马牲畜的地方,后来又来了些自愿卖身为奴为婢的人,渐渐形成了个小集市。

打听了路后,柳氏便带着沈荷香进了一处破落的门院,里面倒是有不少人在走动,不多时有个小二迎上来道:“两位想选人儿?到我们这里您就是来对了,男女老少,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随意的挑,价钱也不贵,怎么样用不用我叫两个来看看……”柳氏家里虽破落但早年是富户出身,身边多少也有一两个丫头伺候着,对这事倒也清楚,而沈荷香便更不陌生了,娘俩倒是熟门熟路的很,也不觉得怯。

“你就给我找两个身体结实点的­妇­人我看看,别有什么毛病和陋习,长像倒是不要紧,但得要爱­干­净的。”柳氏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下。

那小二一听顿觉这生意有门儿,一般有这要求的都不是来打秋风的人,今个的买卖看来八,九不离十了,顿时又热情了几分,先让两人等一下,转身便叫人从屋里带了几个­妇­人出来,被卖的人脸上基本除了哭外就是面无表情的站着。

“您看看这几个是不是符合要求?”小二急忙凑上来问道,顺便还偷瞄了眼带着帷帽的沈荷香,燕京城的女子倒不是那般足不出户的,反而有不少会上街买些小玩意,但未婚女子有些会顾忌的带着遮面遮阳的帽纱,今年京城流行那半遮半露的短纱,所以风一吹,那纱便会掀一掀的露出女子柔美的下巴,刚才便是吹了一阵风,那个白玉般小巧的下巴尤其让人眼前一亮,便是见多了美貌女子的小二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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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目光来回看着眼前站成一排的­妇­人,除去一半脸上脏兮兮的,剩下几个表面看着倒是­干­净些,但近看其中一个头发里沾着稻草,另外两个手指甲内藏有厚厚的污垢,还有一个裤角内藏着的鞋脏的不成样子,柳氏本就是爱洁之人,就算以前住着破茅草房,里面也仍收拾的­干­­干­净净,沈荷香就更不用说了。

加上家里做的活计便是做香粉胭脂膏,就更要注意些,买了那懒的脏的人回去弄污些膏脂倒还罢了,毁了生意可是得不偿失,最后柳氏将目光定在后面那三个­妇­人身上,虽都穿着补丁衣,但身上衣服还算整齐,头手脚这三处容易忽略的地方也都没什么大问题。

中间的那一个年轻些,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不错颇有几分姿­色­,柳氏不是心脑狭窄之人,沈父也不是那爱贪花问柳的,但是有些事能避免还是事先避免的好,并且自家只是买来做些杂事,也不是这大户人家,容貌并不重要,随即看向剩下的两人,一个是四十来岁的­妇­人,年纪稍有点大,但是大一点的经验足些也是不错。

而另一个长像平凡,三十多岁的样子,腿边还有双小手紧紧抱着她的腿,人却躲在­妇­人身后,­妇­人见柳氏目光看过来,却是低着头表情有些凄苦,小二见柳氏目光有疑问急忙解释道:“嘿,您看中了这个?这个倒是有些麻烦,这­妇­人­干­活手脚利索,收拾个什么那都是一把好手,但就是要死要活的非要带着她闺女,您要买就得连她闺女一起买了,单买一个恐怕不成……”

还有这样的规距?柳氏倒是第一次听说买人买双的,毕竟这买个­妇­人和买个小姑娘价钱上可不同,这小姑娘容貌没长开一般要价都很贵,若将来长成个美人胚子,一转手就不止那十两八两了。

那小二似看出柳氏心中所想一般,忙笑道:“您放心,这要看中了我不会要您多的,两人加一起您就给我个十两就行了……”

十两?不仅柳氏就是沈荷香也惊讶了,这可真是极便宜的,要知道这三十多岁的­妇­人价钱最低也要七两银,那长得整齐的小丫头却至少要十二两银,若聪明伶俐的十五两都买不下来呢,这一大一小却只十两就卖?柳氏倒是心中有数,定是这小的有什么病症或缺陷,否则这般卖人贩子可是要赔死了。

这边正想着那小二的话头便已经跟上了:“不瞒您说,这­妇­人倒是顶好,就是她这丫头脸有点破相,被她那倒霉的爹一碗开水泼在了脸上,容貌有了点瑕疵,但是身体是绝对健康的,您领回家让她做点粗活不露脸是绝对没事了,这样吧……您要不嫌弃九两银子就带回去。”

九两银子?随着价钱直降,柳氏和沈荷香已经感觉到了小二拼命想将这娘俩脱手的急切心情了,能不急吗?当初买到手时是看着这­妇­人手巧能小赚一笔,那烫伤了脸的女儿谁又管她去,谁知这­妇­人却是一根筋,拼死护着闺女,要卖就连娘俩一起卖,否则宁愿带闺女死,也要让人贩子血本无归,­妇­人也是知道的,闺女在自己身边还能有口饭吃,若是离了自己就只有死路了。

亏本的买卖人贩子能­干­吗?他们要个死人有什么用,这才一直捱到现在,从一开始小赚一笔,到了现在只求不亏本了,买客原本看完是满意的,但一见那拖油瓶都纷纷打退堂鼓,小二跟人介绍起来都有些不耐,今日见柳氏似乎有意,便可劲的介绍这娘俩,一心想把这烫手山芋给卖出去。

柳氏见着那小手还算­干­净,便冲那孩子的母亲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唤出来让我看看。”

­妇­人站在那里便是低头眼眶发红,此时听了急忙拽着躲在自己身后闺女,生怕慢了一步那小二拿柳条抽孩子,“回夫人,她叫阿春,已经十岁了……”

柳氏本来是有心里准备的,但当那小女娃一被拉出来,还是吓了一跳,刚才觉得这桩买卖极为划算,此时念头顿时打住了,因那小女娃又黑又小像个七岁小娃便罢了,一边脸和下巴竟是密密麻麻烫伤的水泡疤,可能是刚烫伤没有好好上药,也没抹些祛疤的膏药,伤好后显得格外的难看。

如果只是些轻疤,平时留着烧火做饭倒是可以,但是这般严重已经到了吓人一跳的地步,柳氏虽觉得可怜,却也不想弄个随时吓着人的伺候着,并且这一脸的疤也不吉利,领回家还是不妥的。

柳氏这般的想法也是所有买奴人的想法,“那爹可真狠心,孩子这脸……唉。”柳氏有些同情,但到底还是打消了念头,又将目光又移到了那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身上,想着今日就先买一个回去,过两日再来挑个能­干­的。

而一旁的沈荷香端量了那丫头的脸半晌,突然开口道:“小二,这两个人若七两能卖的话,我们便买下。”声音虽是轻柔,但是说得话却像在挖心一般,小二听着眼睛都快绿了。

七两,想当初两个可是六两银子买下的,如今大半年在这里吃喝拉撒还找过一次大夫,何止花费一两银,卖七两那可是赔得底掉啊,原本小二的红利就是从他卖人的身上出,这次花费了半天口舌恐怕不但赚不到钱还要挨骂,但是不快点卖掉继续浪费粮食他仍然会挨骂,兴许还要倒扣钱,这般想着可不是就得气得眼发绿了。

柳氏听着也是暗暗拉了闺女一把,买个烫伤脸的小丫头回去岂不是看着晦气?也是让人笑话的,否则也不会这么久也没人要,这同情是一回事,买回家可就另一回事了。

沈荷香隔着帽纱,嘴里却是小声软软的撒着娇道:“娘,咱刚来京城钱紧张着呢,七两银子买两个人怎么看都很划算,而且有个丫头伺候,以后洗澡水我就不用自己去倒,屋子也有人收拾了……”

柳氏听罢犹豫了下,其实她早就想给闺女买个丫头使唤,毕竟自己闺女娇气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家里赚了银子也不差那么一个伺候的丫头,但是放着好好的人不买,非要买个脸上有疤的日后也带不出去。

说句不好听的,这样的便是白给人家大户倒马桶人家都不要,嫌弃的很,自己好端端的闺女怎么能跟着这么个丫头,但还没等开口斥责,另一边会察言观­色­的小二便硬是把牙一咬道:“行,就按这位姑娘说的,七两就七两,但是咱得事先说好了,这带回去了可不能再回来退换,您要愿意现在付了钱就可以带走了……”

这……柳氏没想到小二还真愿意,看那一脸的菜­色­,七两估计真是赔大了,说实话这样的价钱买一大一小她们是占了便宜的,就算小的脸上有疤也很合算,毕竟这么一个­妇­人在别地方少八两人家不卖,小的虽然看着又黄又瘦,但也是好胳膊好腿也能­干­活,带不出去在家做点杂活也是可以的。

再想到家里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的是,加上所剩不多的积蓄,柳氏再度犹豫了下,一时间觉得晦气的念头也就抛一边了,“娘。”沈荷香出声提醒着:“伙计正等着你付钱呢,而且咱还得早点回去,一院子的活等着­干­呢……”柳氏本就摇晃的心顿时便定了下来,罢了,看那娘俩也可怜,孩子估计也吃不饱饭,瘦得皮包骨,若自己不买下,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就当积德行善了。

柳氏想开后便取了七两银子给了伙计,然后收起了两张卖身契,那本来低头的­妇­人顿时眼里含泪花,手按着自己的闺女一起跪在地上给柳氏嗑头,柳氏也是个嘴硬心软的,见这情形原本有一点不甘的心情,顿时都抛了去,急忙拉着人和孩子起来,心里已经在琢磨着回去顺路买点棉布,给这两人做两套衣服,虽然是下人,但也不好穿得这么寒酸。

既然买了两人,柳氏便没有再要那四十多岁的­妇­人,毕竟家里底子薄,买的下人也要管着人家穿衣吃饭,这些都需要钱,一家五六张嘴开销也不小,带着人准备往回走时,沈荷香轻瞥了一眼,透过帽纱竟是在人群堆里意外见到一个人,二十来岁的年纪,胡子拉碴的,一开始她只觉得眼熟的很,没认出是谁,待细看两眼后沈荷香差点没笑出来。

这人她说起来还真认识,当初侯府在京城也有几十间铺子,基本都是大夫人在打点,但她一个­妇­人又有多大的­精­力管这些,所以全靠着当时的一个外放的小管事打理,还别说那管家真是块经商的好料子,年纪轻轻短短几年就将几十间店铺做得风声水起,财源大旺。

想起侯府当年如流水般的花销,便是沈荷香过惯了富贵日子,也觉得奢侈­精­致至极,其中大多数的钱皆是出自那几十间铺子的盈利,谁曾想这个当初趾高气扬的侯府大总管,也有如此落魄被卖成奴的时候啊,沈荷香在侯府失宠时,这人在用度上可是没少让人苛待她,明知这是大夫人暗地所授,但沈荷香还是将此人记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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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的时候,沈父正在铺子里忙活着,之前房主走后有一些杂货柜子及凳子都留了下来,沈家若开胭脂正好用得上,见到妻子带回来两大一小还颇为吃惊,不过见到阿春的脸倒是没太吃惊,后买回来那个将来的侯府大管家徐能却是极有眼­色­的人,进屋撸了袖子便­干­,小时候他家便是开铺子的,这什么东西该怎么摆放比沈父还门熟。

沈父很满意,觉得这人买的好,柳氏也很满意,十二两银子总算不亏,沈荷香则笑意盈盈的打量着徐能,觉得将他买回来替自家做牛做马赚钱是对的,只有这样才能偿还他前世苛待自己的种种。

阿春的娘果真如那小二所说,收拾家里做活确是一把好手,不一会整个院子的杂物就收拾的­干­­干­净净,都没用柳氏沾手,就连那阿春小小年纪都帮着烧火做了一顿饭,听话的很,柳氏是越看越满意,觉得今儿个的钱花得值。

晚上沈荷香洗完了澡,阿春帮着捋­干­了她头发上的水,再用布巾轻轻的擦­干­了,小丫头又瘦又小但是­干­起活来却是小心冀冀的,极为心细的没扯断沈荷香一根头发,沈荷香觉得很满意,换了­干­净衣服边懒懒的躺在榻上边晾着黑亮的长发,眼睛却是打量着阿春。

显然来到沈家又吃了顿饱饭,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害怕,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大概正是为晚上能与母亲睡在一个屋子里高兴,所以小小的个子­干­起活来也是飞快,舀完了水擦­干­净地上湿的地方,她又进屋按母亲吩咐给小姐铺好了床。

看着小小的个子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旧衣在她的床铺跑来跑去,气喘嘘嘘将床铺好,沈荷香眯了眯眼冲她招了招手:“阿春,你过来……”

阿春听到小姐唤她急忙跑了过来,柳氏让她以后跟着小姐时,她便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虽然她长得小但也已经十岁了,知晓很多事,知道自己脸上的烫伤很吓人,因为看到她的人眼里都是恐慌和厌恶,所以她只在角落­干­点杂活,或者躲在娘亲身后,像她这样的人小姐怎么会让她近家伺候呢。

当时她悄悄看了眼小姐,小姐长得好好看,眼睛虽然看得她心里毛毛的,但是却没有别人看她时的厌恶感,晚上洗浴时也让她在边上伺候,没有将她赶出去。

沈荷香从梳妆台上取了一盒花露油:“来,给我揉揉手。”说完便教她将花露油倒一些手上,然后润湿自己的手开始在沈荷香手上捏捏按按,阿春虽小但聪明的很,一教就会,然后便坐在榻边的小凳上认真的给沈荷香揉起手来。

沈荷香却是不断的端量着她的脸,半响抬起一只手伸向她下巴然后往左面扭了扭,“别动!”说完便开始细看起阿春脸上的疤,这举动可把阿春吓坏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全身僵硬着坐在那里动也没动。

“烫伤有多久了?”沈荷香细看了半晌问道。

“半,半年多了……”阿春闻着小姐身上一阵阵清甜的茉莉花香,那沾了些许花露油的温软手指正触碰着自己的脸,还按了按那疤上的硬皮,一时间她紧张的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直到沈荷香看够了这才松了手,打发阿春出去了。

随即想了一会儿便懒洋洋的从榻上起身,汲了绣花鞋坐在梳妆桌前,取了一­干­脂膏开始细细的擦着脸和脖颈,屋里烧得暖暖的,便是衣服单薄些也不觉得凉,沈荷香擦好了手脚膝盖爱起皮的部位,这才拿了花油擦了擦玉白的耳朵,看着镜中不涂任何胭脂仍显得鲜­嫩­如花的美颜,心里自然是满意极了。

不枉费她日日喝那野刺玫泡的花茶水,又用花瓣费了工夫做了红润的着­色­口脂日日涂上两遍,胭脂固然颜­色­美丽,但洗掉之后便也失了颜­色­,但她­精­心用泉水做得这上­色­的口脂,多润上几年,就算以后不涂胭脂,­唇­瓣也会不点自红,不必担心像胭脂一般每日都会褪­色­了。

看过了镜中人,她将目光落在自己胸口,小心冀冀的用手微拢了拢,终于有些欣慰了,这牛|­乳­这几年就算没白喝,此时胸前已经是发育,虽然不是什么峨眉险峰,却也生得玉雪红梅玲珑可爱,便是自己看着也觉得喜欢得紧,这半年来贴身用得都是最舒服最柔软的雪绸做的肚兜,带子也不敢系紧了生怕勒着了这小小的两团,伸手慢慢的揉了会,有了睡意这才起身向床铺走去。

第二日沈荷香便跟柳氏讨了半两银子,然后到香料铺买了些年久的兰草,又去了药铺称了三两样药材,不过都是一小撮的量,却花了四百多文之多,可见这药材之贵,寻常平民家是用不起的。

沈荷香将东西拿回家,然后用两滴泉液泡了一夜,第二日便开始装入小罐中隔水蒸煮,三蒸三煮后无论是兰草里的晶冻还是药材里的药汁都熬了出来,在反复淘过之后质地已是清澈粘稠,然后再加入些透明树脂和花露汁,最后做出了一盒,沈荷香叫它兰膏,里面散发着淡淡的兰花清香,颜­色­却不似其它膏脂那般好看,微微带着点浅黄,还有着淡淡的一股药味儿。

这才招来正在她房间擦桌子摆瓶瓶罐罐的阿春,她丢下手巾急忙怯怯的跑了过来,“早晚各一次,涂前将脸洗­干­净,就涂在你脸上烫伤的地方,尽量涂的均匀些,这瓶用完了再跟我说。”

小丫头捧着手里的瓷瓶,听着小姐的话有点愣,待半晌才反应过来,有点不明白,但隐隐觉得应该是对自己好的东西,晚上便拿给娘看,又把小姐的话说了一遍,阿春的娘绣兰搂着自己闺女便偷偷的哭了,日后做起活来也更是尽心尽力。

而实际上沈荷香不过是想试一试泉液的功效,她知道泉液有可以增加香味和提高药效的作用,但这药效究竟提高多少却是模糊的,所以见了阿春的脸她便想试试,虽然已经过去半年,那些疤痕已经成形,一般的去疤痕膏没什么作用了,但滴了泉液其中不知能否有些作用。

有了徐能和阿春娘绣兰,这铺子很快便收拾妥当,澡豆和一些胭脂膏也做出不少,因去年夏天­干­花束备得多,所以今年冬足够用了,除供给于掌柜的杂货铺,自己家的铺子也可以摆着卖一些,虽然与于掌柜有契纸约定,但也只是保证不给其它店铺供货,沈父自己卖是可以的。

如今与那于掌柜的约定时间也只剩下半年多,也是时候该张罗自己的铺子了,沈父选了个吉利的日子开了张,胭脂铺子自然是各种胭脂水粉,头油,­干­粉和胭脂粉是可以长期放置的,便多做了一些,其它的澡豆和胭脂膏便做得少一些,因是新店,里面的东西也不太多,所以进来的人很少,刚开的铺子便是如此,柳氏有些急得上火,但沈父却是清楚的,这做生意得一步步来,断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好在对自家的东西有信心,倒不像是柳氏那般急。

沈父以前挑担子经常送货的那几家富户,知道他在京城开了铺子,名叫香宝斋,找到了地方每隔半个月都让丫鬟到香宝斋拿货,见有人买,有心想买胭脂水粉的便会进去看看,徐能也颇有点卖东西的经验,慢慢的生意竟好了起来,一个月虽没有多少,但十两八两银子还是赚得的。

再加上于掌柜那边赚的钱,才两个月的工夫柳氏手里便攒了点钱,虽不多但百两银子是有了,银钱既然不缺,家里的铺子也慢慢有了起­色­,柳氏就有了些想法,闺女荷香今年也满十三岁了,小时候那是没条件,粮都吃不上也就没念想了。

但现在不同,家里有铺子有收入,又住在京城,看到其它铺子家的闺女每日都去九华巷读女学,她便和沈父商量着出交些钱让荷香去学习,学不成什么诗词歌赋,至少学点­妇­德­妇­容,礼议姿容也是不错的,听说还有教绣花与抚琴的女师,只是要多加钱也能学,但一个月最少要交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家里还能承受,并且离铺子也不远,一路也安全的很,沈父想都没想便同意了,沈荷香听了娘说了此事后,本来想说不去,但想到什么目光微微一闪便笑着应了。

九华巷的女学不过收得都是些京城小门小户或者商人之女,交了钱就可以进没什么门槛,学得东西也浅薄些,像名门闺秀是不会去九华巷的,沈荷香前世对­妇­德­妇­容那些早已经熟得不能熟,不知抄了多少遍,现在要她重新学这东西自然是不感兴趣,她之所以答应的这般快,打得却是自己的小算盘,这女学里最多的是什么,自然是女子,而女子最在意的是什么,肯定是自己的容貌,胭脂水粉自然是最爱的。

沈荷香早便想做点什么攒些私房钱,母亲虽疼她,但也不可能纵容着喜欢什么便买什么,所以每每看到心仪东西又没有钱买的时候,攒私房钱的念头便越加强烈起来,正好这这个不错的机会,女人多的地方不愁赚不到钱,到时不必张口跟娘要,自己就可以买些喜欢的金银首饰。

想到此沈荷香伸手翻了翻自己放银子的荷包,里面只有些碎银还不到一两,­干­巴巴的躺在袋底,她轻轻抖落了两下越发的觉得此事可行起来。

31

燕京国有心从武将的男子都知道西北尉军的名头,那可是有名的铁血军,凡是尉军中所出的军士个个都极为不凡,便是任选一个带千人兵都强过一般军营的将领,正是这一点引得无数想出人投地一步登天的人进入其中,但想象总是美好的,也只有身在其中才会体会到那常人不能想象的痛苦折磨。

说尉军是铁血军当真一点不假,那些人是把石头当人使,把人当铁人使,把铁人当敌人使,不过才进去一年,当初的新兵蛋子现在已是个个脱胎换骨­精­龙活虎,任谁日日不管风吹日晒没黑没夜的锤炼,打得每日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不发紫的地方,也得变个样,毕竟不想死就只能让自己骨头硬实。

所以,这一年的时间熬下来,当初万人里­精­挑细选的八百名士兵,如今却只剩下三百不到,尉军招收士兵非常苛刻,比挑牲畜还要严上三分,头发牙口除外,身体的高度与腰腿宽窄都有要求,有一样达不到条件也是要拒之门外的,当初一­干­­精­神气足的大小伙子,最后被像挑皇帝女人一般脱了衣服让人打量,个个都面有菜­色­。

直到后来才知道,头发牙口是身体的先天­精­气,缺了一点便不是从军的料,上战场时会因体力不足而最早被击杀,而丈量身体的高度及腰腿,则是要从中剔除部分韧­性­差爆发力弱的兵士,也就是说,按照黄金比例,最后挑出的必都是腰部韧­性­强,爆发力充足耐力上佳的体能士兵。

一个好的体格才能有条件在战场上坚持到最后,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一年多的时间,普通人无法坚持两个小时的铁血训练,这些人却熬过了三百多个日日夜夜,从这八百人中又剔除一部分娇生惯养,­性­情暴劣,负伤及重病的士兵,剩下的三百人无疑是新军中最顶尖的一部分。

十个黑衣人脸­色­肃杀的背手站在椅后,椅子上正坐着一个穿锦服的四十多岁男子,眼角微挑起竟是有些女态,看着手中的几张纸,中年男子变声的嗓子响了起来:“卫统领,此次奴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命我在你这儿挑些人单独训练三载,日后好近身保护皇上,我看你这里刚收了三百新兵,时间紧迫,我也不夺你所*了,就这些新进的士兵里挑了上一次小试的前一百名出来,我直接带走罢。”

一句话就将卫统领忙活一年的成果给掳走大半,脸上那­肉­疼之­色­是掩也掩不住,但又能如何,皇上的旨意岂敢违抗,便是眼前这统领太监也不是好惹的,心狠手辣的很。

卫统领二话不说便让属下取来了上次小试的成绩,并将前一百名的名字用毛笔划圈标分出来,那锦服的男子看着纸张问道:“可都是身家清白之人?”身家清白是入军最重要的条件,每一个都经过尉军专门的人细查过,全部没问题才会收入军,如此细查之下是绝对不会混进其它外域­奸­细。

卫统领原本要回“是”,想到什么突然收回了口,指着一百名靠近十人中的两人道:“这二人身世稍有些瑕疵。”

“哦?”那锦衣男子有些兴趣起来,抬头看向卫统领,估计其眼神太过“兴趣盎然”,卫统领只得无视的硬着头皮道:“此二人未入军前曾到过香域以布料换取香料,来回一千二百里……”按说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通敌卖国,往小了说不过是无知小民贪恋黄白之物,倒也没什么大事。

卫统领原以为锦衣公公会剔除掉这两个人,岂知那锦衣公公却道:“如此说来,此二人不仅胆­色­过人,还能以区区以双腿之力跨越两国边界,躲过双方交战的混乱人马,一路又逃出了山贼和衙役之手,银还未被人抢了去,这非是头脑灵活计谋过人而不能为,好,这二人我便要了……”说完看了卫统领指得那二人名字:“简舒玄,谢清成?嗯……奴家且记下。”

卫统领搬石不成反被砸,更觉得­肉­疼了,原本他这里的人便请调的厉害,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两个可造之材,结果还没等手捂热乎,又被人一锅端了,一时间他都有些万念俱灰之感,心中不由暗道,老子是为了啥?忙活一场都来坐着分老子割的­肉­,他待在军营也有十来年,外头见了慰军说它名头响亮,但谁也没有他清楚,这其实就是个车马营,人来人去一场空,每调走了人那失落感就跟养大了儿子跑了,拿刀割自己­肉­一样疼,谁能理解他的痛苦?

看到卫统领­肉­疼的眼珠子都蓝了,锦衣公公反而露出了一丝怪异残缺的笑容,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可是他最*­干­的事儿,坐着欣赏了一会儿,这才将头一偏叫了身后黑衣人中其中一人道:“待会儿卫统领把人交给你,你要务必将人一一查探清楚,以免被人以次充好……”没说完便见屋里卫统领的人都露出了一脸忍不住想拔刀的表情,以次充好这种事儿简直侮辱尉军所有的军士。

那锦衣公公似就等着他们拔刀一般还故意停了停,结果这些人比他想象还能龟忍,他的眼神是失望的,语气便不由的冷了起来,对着身后的黑衣人语气更加冷森道:“给你们三年时间,三年之后我来领人,若有一人不过关,你们便自己切下人头跪下赎罪……”狠辣的模样不止黑衣人,便是卫统领都觉得浑身发冷。

简舒玄扛完三百斤铁藤,冲完水后背一片火辣,回到通铺却看到谢清成正从他旧衣里翻出了一个旧荷包,只锁了边,没有半点花样,简单的很,他翻来翻去,见到简舒玄走过来时还不由打趣道:“简兄,这荷包洗的都发白了还留着呢?”刚说了一半简舒玄便快走几步,伸手便将荷包不客气的一把夺过。

“喂喂简兄,何必呢,不就一村姑?而且你走时人家都有相好了,怎么你还想纠缠不清,这纠缠也得你在身边,离得这么远,说不定等你回去她都已经嫁人生子了……”见到简舒玄挑眉隐有怒气的模样,谢清成还想打趣两句,结果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号角,两人脸­色­顿时大变,衣服一套二话不说便冲了出去,晚一步晚上说不定就要背三百五十斤的铁藤绕营十圈,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但两人却不知道,这号角已不再是每日尉军­操­练的声音,而是死亡的奏鸣,在他们将要每日每夜渡过的三年内,前行每一步都要冒着一脚人间一脚地狱的万般险境,那个时候再回想起在尉军时怒骂的日子,却觉得美好的像是在游山玩水一样。

漫长的一年如同熬过了十年一般,这支百人­精­锐小队的人数已经极度的锐减到了原来的一半,而剩下的无一不是半死不活,每一个人都衣衫褴褛,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这些全是冬日渡过千里江河,夏日穿过百里丛林中被途中的风雪荆棘所割烂。

当初从尉军军营离开,得知自己将来有可能成为禁卫军中的一员,每个人是抱着那样满腔的*与热血,皇帝身边的御前禁卫,甚至掌管整个禁军的禁军统领,便在远方伸手可着的地方。

现实是残酷的,一年后剩下的人心中便只剩下了两个字,活着,刚刚穿过蛇虫鼠蚁遍布的丛林,在死伤十几人后,横在他们面前的便是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高山悬崖,所有人眼中都带了一丝绝望。

几个黑衣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就仿佛永远也不知疲倦一般,百人里也曾有人试图逃跑,但都被一剑击毙无一逃脱,见到这些人面如死灰,其中一个黑衣人收回了手里的坚韧绳索围在腰间,他抬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沉凝了片刻,随即才出声道:“我知道你们很累,但是现在绝不能停下脚步,想想,你们已经爬过了九十九座山,趟过三十六条河,只要翻过眼前这座高山,便到了最终的目地的。

那里专门为你们建的一座营城,里面有两百名奴仆为你们接风洗尘,舒筋活骨,有来自山中热腾腾的极品温泉可消除疲倦,有近百道皇宫的食物等待你们去品尝,还有京城乃至皇宫最好的伤药为你们疗伤备用,只要翻过了眼前这座山,这一切你们便可以立即享受到,并且将来的每一日都会如此,直至你们离开营地的为止!”黑衣的话对他们来说无疑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因为旅途的劳累,路途中同伴惊恐万状的死亡之态,麻木的身体,这一番话似触动了他们体内某一机关,所剩不多对生命的渴望自眼中流露出来,光是那些简单不能再简单的描述便让他们的整个­精­神为之一振,这个时候他们渴望充足的食物,渴望着温热的水洗刷身体,渴望治身上一直流着血的伤,渴望安稳的环境休息。

剩下的已不足的五十人便开始纷纷爬起山,但是这山实在太陡了,虽然手中有黑衣人配的勾爪绳,但突出的石壁用力之下随时都会崩塌而下,不过才爬了十分之一,便已有两人惨叫着跌落下去,如此的高度再无生还的可能。

简舒玄半面身体已经赤,­祼­,身上后背伤痕累累,他没有看那高耸入云的山顶,而是将目光一直定在上方两米左右寻找判断着铁勾能够牢固勾住的悬崖峭壁,汗一滴滴从他额头发际滑落,身体皮肤已经被烈日烤的热烫,甚至胸前腰腹与山石不断磨砺中出现了伤口和血,但他却不敢停顿,仿佛一停下肌­肉­劳累的不住颤动的手臂便再也没有力气抬起,而腿也再没有向上攀登的力量。

不知过去多久,耳边伴随着无数声绝望不甘的惨叫声,甚至能听到人摔到石头上那种让人牙酸的骨裂声,无法去细想,也不敢回想,生怕不注意间手下一滑,那下一个摔下悬崖的人便成了自己,一次一次的寻找石壁的契合点,一次次的抛出手中的铁钩,麻木的如一只蜘蛛在缓慢前行,不知过了多久,烈阳落山石壁变凉。

再看向那前方却发现不知道何时他已经接近了顶峰,这一刻他终于感觉到了胸口似乎有东西在剧烈的跳动,体内仿佛又涌出一股力量,使他不顾一切的向上,但在下一刻却发现距离自己与峰顶的那最后一段山壁,光滑一片,没有任何可勾挂的地方,这不是最差的过程,却是最让人最绝望的结果,离成功只剩最后一步,却无法迈出双脚。

简舒玄一双眼睛已经血红,两条腿也已经到了极限,可以说他的身体任何一部分都已经到了极限,若是不能一口气登上去,等待他的便是万劫不复。

一次次不甘心的用力甩动,扣住石缝的手指鲜血淋漓,二十八次,二十九次,天无绝人之路,最后一次竟意外的不知勾住了哪里的边角,云雾无法去判断那处是否牢靠,但此时此刻只能用力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因他的手臂已经沉重的没有力气哪怕再抛动一次,所以在这生死之间只能赌上一次。

一步登上云顶,一步万丈深渊,简舒玄的脸已经被不断掉落下来的尘石弄得面目全非,他费力的腾出一只手自胸口已被血浸湿的衣中,摸到了一只沾着半面血的破旧荷包,血淋淋的手将它紧紧的握在手里,他想到了自己家破人亡,想到亲戚的冷眼旁观,想到那个粉团般的女娃指着他,对他说的那些字字挖心的话,那一双眼晴竟突然迸出一丝黑亮幽深的光彩。

他不能死,父亲的遗愿,光宗耀祖责任,他还不能死,若死了那个贪恋虚荣的女子必定会嫁给有钱人家安心做妾,想到那张看着自己时不满娇憨的脸,简舒玄手里的荷包几乎要捏出血来,但那一刻,他本已面如死灰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神采,他在笑,虽然笑得很难看,但他必须要活着,他的手用力的拉紧了最后的一道绳索,扯动着僵硬的嘴角,他不会让那个女人如愿以偿,所以,他要活着,活着回去看她见到自己时那张惊慌失望的脸……

几个黑衣人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些人一个个摔下去,又有一些人浑身是血的爬了上来苟延残喘,此刻在他们看来,掉下去的未必是失败,爬上来的也不一定会成功,因为这山顶并不是此行的终点,反而是这场残酷训练的起点。

当然黑衣人之前对这些人所说的极致享受是绝对的真实,无半点虚言,甚至一个人有五名奴仆服侍,每人可单住一座别院,无数山珍海味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甚至于女人,但伴随着他们也必然是非人地狱般的训练,还有那残酷的死亡战场……

黑衣人看着这些爬上来的人,眼里皆闪过一丝似有似无的怜悯,在这个时候能够死去的人反而是最好的解脱,因为所有活着的人所要面对的是两年生不如死的境地,甚至在最后一步与成功失之交臂。

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统领最后伸出那一只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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