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觉得够了,秦广直起身,曲起手指重新探进洞口。龙延洛全身震了下,还算顺从地抱住秦广的肩背。秦广在龙延洛的肩头留下一串绵绵的吻,埋入男人体内的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转动,试图扩张紧致的|茓口。龙延洛无声地叹息,不长的指甲生生抠进秦广的皮肉里。腥红的血丝从伤口处渗出来,染红了龙延洛的指尖。知道龙延洛此时也不好受,秦广隐忍着,无视肩头的痛楚和下身宣泄欲望的急切,慢慢地伸入第三根指头。龙延洛急起来,却已没有多余力气反抗,只是紧绷起身体,缩在秦广温暖的怀里一动不动。
秦广耐心抚弄了许久,额头再已因两人的热度和自己的欲望积起一层薄汗。男人抹了把汗,张口咬住龙延洛上下跳动的喉结,直到龙延洛终于忍不住浅叹出声,秦广才放开他,俯在他耳边,一边以手在龙延洛的|茓口划着圈,一边柔声问:
“我可以进去吗,洛?”
龙延洛死撑起最后一丝理智,狠狠地摇头。
秦广再次将手指伸入总是不遂人意的男人体内,耐心探索那个可以让这倔强的男人点头的地方。
“啊!……”
龙延洛终于按捺不住,许久不曾有过动静的分身也颤颤巍巍地站立起来。秦广满意地欣赏龙延洛的反应,将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龙延洛低着头,期期艾艾地叹:
“朕……”
“朕?”秦广笑了,一手圈住龙延洛的分身反复搓着,“在我怀里的人是龙延洛,不是当今皇上。”
瞪着秦广不怀好意的笑,龙延洛的眼里渐渐蒙上一层氤氲的水气。龙延洛死死抠住秦广已被抓得伤痕累累的背部,报复似的紧紧撕扯男人的伤口,半是妥协地道:
“我、不行了……快点……!”
秦广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将自己的滚烫的分身慢慢送进龙延洛体内。每当龙延洛低低哀叹,秦广就立刻停止动作,耐心等待龙延洛缓过气才继续挺进。如此反复了几次,总算尽根埋入。秦广重重地吻上龙延洛,终于迫不及待地律动起来。龙延洛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体内涨得满满的,热得惊人,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抵住了胃。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没有说话的闲暇,只能死死抱住身上的男人。
“洛……”
那一声呼唤让龙延洛失了心智,原本肿胀得难受的下身顿时消了热。恍惚间,眼前秦广的脸化作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辨不清。意识脱离之前,龙延洛从喉间挤出一声“秦广……”,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过来时,龙延洛发现自己趴在并不熟悉的大床上,房间里亮着星星点点的烛火,照得人又是一阵晕。龙延洛直起上身,两手撑在枕头上,被子从光祼的背上滑下,露出一身被啃咬的痕迹。四周不见半个奴才,秦广也不知去了哪里。龙延洛想开口叫他,嗓子却干得发不出声。正犹豫着,只听门口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龙延洛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接下来那个出现在门口的人影将笑意压了回去。
秦于心愣愣地瞪着倚在床上的龙延洛,张了张嘴,却讲不出半个字来。
13
“广哥!”秦于心冲进秦广的房里,意外地发现燕宁也在里面,正手捧酒壶给秦广斟酒。秦广闷闷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示意燕宁再倒。燕宁似有犹豫,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
秦于心劈手夺下秦广手中的酒杯,冲着燕宁冷冷地道了句“我和大哥有话要说”。燕宁看了看秦广的脸色,抿着嘴,微点了下头退出门外。
“于心,有事吗?”虽酒已喝了不少,秦广却了无醉意,依旧耳聪目明,谈吐清晰。即便如此,秦于心还是不快地敲了敲秦广的脑袋,斥道:
“广哥你这几天是怎么了?自回家以后就只知道喝酒……还有那个女人,你该不是当真要和她成亲吧?”
听到“成亲”两个字,秦广猛然抬头,对上秦于心那十二万分认真的眼神,自己却先“扑哧”一声笑出来。
“我还不急,你急什么?反正这也是早晚的事……”
“那……”秦广的话让秦于心更急了,“那天在宫里那个男人……?”
秦广的笑容刹那间冷了下来,森森的目光如炬,扎得秦于心恨不得堵上自己这多话的嘴。秦广叹了声,苦笑着问:“于心,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秦于心一撇嘴,道:“是谁又如何?就算是皇帝老儿,只要广哥你是真喜欢他,他是谁都碍不着你。”
虽然只是孩子的无心之语,却刺到了秦广的痛处。秦广暗自好笑,喜不喜欢,岂是这么嘴上说说就算的?自己若真是一心一意喜欢龙延洛,那倒也罢了。真正让秦广不解的,是自己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拥抱龙延洛的。古今成大事者,最忌讳的就是一个“情”字。秦广自以为已修得铁石心肠,却还是在那最后关头被牵动了什么。那浅浅的一声“洛”所承载的五味陈杂连秦广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广哥!”秦于心还想再劝些什么,却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老管家打断。老人家照规矩拜了拜两位少爷,毕恭毕敬地道:“大少爷,有个男人说有要事和您商量。”
“哦?都这么晚了……那人有没有报上自己的姓名?”秦广问。
“来人只说自己姓‘许’,还说大少爷您一定认得他。”
“许?”秦广紧起眉,脸色沉重下来,“让他进来。”
“广哥?会不会是那天在宫里的那个男人?”秦于心天真地笑道,却换来秦广更难看的表情。
找了个借口赶走好奇心旺盛的秦于心,秦广迎来了今晚的客人。那男人穿着斗蓬,看不清模样。从身形上看,细细瘦瘦,像一杆细竹。来人进了门,脱下斗蓬,露出一身华衣和蓄着山羊胡的老脸。
秦广见了那人,恭恭敬敬地抬手作了个揖,套着官样话道:“不知许中堂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秦将军何必这么客气。”许中堂一摆手,自顾自抽了张凳子坐下。
秦广在那人旁边坐下,倒了杯茶递给他,道:“怎么敢不客气?中堂大人对秦家有恩,秦广若是怠慢了您,家父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
“将军言重了。当年老朽只是在先皇跟前说了几句而已,秦家能有今天的风光,靠的还是你们秦家父子的真本事。”许中堂笑笑,喝了口茶。
“许中堂贵为国舅,论辈分,尚在当今皇上之上,何必如此自谦。若是当初换了别人,就是在先皇面前说上几天几夜,怕也是徒劳。”
“你小子的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许中堂哈哈一笑,待他笑够了,又转回正儿八经的模样,“说到皇上……我今日早上去探望过了。”
秦广握着茶杯的手僵了下。
“你离宫回家的这几天,皇上一直高烧不止,偶尔有清醒的时候。今早我去的时候似乎是好些了,但依旧躺在床上休养。”许中堂重重地叹息,瞥了眼变了面色的秦广,“当初我们只是让你想法子‘医’皇上的心病,没让你拆皇上的身子啊!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在这事上犯了糊涂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做这种事,有几个第二天一早还活蹦乱跳的?”虽然心里清楚龙延洛这场病和那天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受了凉也不无关系,秦广还是硬着嘴顶了几句。
“唉!只指望这一次皇上能好起来,这种折腾人的事只要一趟就够了。若是皇上这病一直不好,皇族的血脉将难以维系啊!”
“这几天皇上抱病在身,朝中的事怎么办?”秦广见许中堂起了开始叨叨不休的架势,连忙随便转了个话题。E9586A4旧我弹:)授权转载 惘然【】
许中堂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广,回答:“都是几位大臣在忙活。能不劳烦皇上的就自己办了,能压的事先压着,实在不能压的急事都由太后亲自操劳。”
太后?秦广蹙起眉,大致猜到许中堂刚才那一瞥中的意味。
果然,许中堂见秦广不说话,便主动开口:“这次我也顺便去探望了太后。她依旧是老样子,只是近日为国事忙碌,有些憔悴。”
“那真是辛苦她了。”秦广以事不关己的口吻中肯地道。
“太后虽然没说,但为兄我心里清楚。”许中堂终于按捺不住,干脆把话给挑明了,“你回来这么久,若是忙也该忙够了,实在没法去看她,至少也该捎个口信给她吧?”
“我这不是一直在忙着帮你们办皇上那的事吗?”秦广歪起眉,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许中堂却是不依不饶:“秦广,不是我要说你。当年先皇让你们秦家父子去大漠,你当真以为是让你们去建功立业?先皇的意思里,有一半是为了把你赶得远远的,最好你死在那里,永远回不来!若不是先皇在你回来前驾崩了,你以为自己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秦广运气好,秦广自己心里清楚。”老调重弹!秦广不愿在这事上多纠缠,只懒洋洋地附和。
“这不单单是运气不运气的事!若是没有太后从中疏通,你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秦广,做人要知恩图报!”许中堂说到激动处,一时气上不来,只得停下灌了口茶。
秦广终于不再摆出无谓的态度,冷冷地笑起来:“中堂大人的意思,是要让我做回当今皇上的假父?”
许中堂一张老脸唰地冻成青紫色,那一道道皱纹似乎都僵在了脸上,原本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一口气重又被吊起来。
“……不不不,不是这意思,只是让你抽空探望太后,聊表敬意罢了。”
“秦广一介武将,没事跑去太后的殿里晃悠,岂不是招人话柄?宫里人多眼杂,打个喷嚏也能闹得人尽皆知。即便我和太后清清白白,可若是走了样地传到皇上耳朵里,大家都好过不了!”秦广将个中利害道了一遍,“太后对秦广的恩德,秦广当然记得。秦广自以为若要报恩,除了为皇上打好江山之外,别无他法。”
“你倒是考虑得周详,只苦了她……”许中堂收住话,“你今天的话,我会一字不漏地告诉她,也好让她安下心。”
“那就麻烦中堂大人了。”秦广也不阻拦,顺着许中堂的话道。
知道秦广心意已定,许中堂自知理亏,也不便多说什么。老人家颤颤地抓起斗蓬穿好,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哀叹了一句:“秦广啊秦广,你这血怕不是冷的吧!”
秦广却抽起嘴角,拱着手道:“秦广当年血气方刚,少不更事,如今看得多了,也就平和了。血是不冷,只是少了当年的匹夫之勇,没过去那么热血沸腾罢了。”
许中堂闻言,只是默默摇头。将不请自来的中堂大人送出大门,秦广没精打采地晃到院子里,呆呆地望着那一轮圆月出神。独自站了一阵,肩上突然增了重量。秦广回过头,见燕宁怯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后,又怕又忧。戚戚月光下,那满是忧虑的面容格外动人。微蹙的眉心,颤抖的唇,单薄的身子小小的,纤弱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痛。
燕宁见秦广盯着自己看,更是羞涩,试着要抽回之前费了许久工夫才鼓起勇气伸出的手,却被秦广一把握住。燕宁愣愣地看向过去从不正眼看她的男人,想要问些什么,却被他紧紧搂进了怀里。
14
隐隐地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那音调细细软软,搀了蜜似的温甜。龙延洛努力睁开眼,眼前模模糊糊的,只感觉有东西一阵阵地晃过,像飘忽不定的鬼影。使劲揉了揉眼睛,视线总算清晰起来。有个人靠在床头,手里握着什么,像是在确认似的问:
“皇上,你醒了?”
醒?我睡着了?
龙延洛昏昏沉沉地想,张嘴要说话,嘴里却干得发不出音来,正苦恼着,有个凉凉的东西靠上了唇,温热的水一小股一小股地滑进嘴里,甘甜的味道将先前口中的干涩感一扫而空。
“皇上?”
那人又轻轻唤道。
这人是谁?龙延洛有些奇怪。秦广吗?不会的,秦广才不会这么温柔地伺候自己,更不会老实地称自己为“皇上”。
“我……”龙延洛重重地喘着气,鼻子里喷出的气息热热的,烧得自己更加难受。
“皇上?”
皇上……?对,朕是君王,是天子……
意识逐渐清晰,朦胧的倦意也随之消失。龙延洛摇晃着要坐起来,双手却软得使不上力,不知谁的手立刻扶住他的腰背,帮了他一把。好不容易坐端正的龙延洛又喘了口气,这才想起看看旁边的人究竟是谁,却见到了一张自己最不愿看到的脸。
婉儿手里拿着一块黄|色的方巾,也不管龙延洛愿不愿意,兀自专著地替龙延洛抹去额头的细汗。龙延洛挥手要赶他,却被他躲开了。
“皇上刚醒来,怎么不安安分分地休息会儿?好好地闹什么脾气?”
婉儿柔柔地骂,口气里没有半分奴才该有的顺从。
龙延洛有些气急,但此时也实在斗不过他,只得不甘愿地作罢。
“福隆呢?”
“正忙着应付那堆想见皇上的人。”婉儿将汗湿的方巾粗粗冲洗过一遍,继续笨手笨脚地给龙延洛擦汗。
龙延洛不想看见婉儿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干脆闭上眼求个清静,却又想起什么,吐着粗气问:“朕睡了多久?”
“不长,也就三四天吧。”
三四天还不长?龙延洛在心里暗骂。
“太医说皇上受了风寒,幸而不严重,调养几日就好。”婉儿大大咧咧地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龙延洛想拦他,又懒得和他废话,便由着他去。婉儿倒是毫不在意,端了碗莲子汤来,倒还记得轻轻吹了一吹,才将勺子凑到龙延洛嘴边。
“朕没胃口。”龙延洛叹了声,转开头拒绝。
婉儿却急起来,冲冲地吼:“这怎么成?睡了几天,不吃东西哪里来的精神?”
龙延洛被这一声吼震了回去,刚一张嘴,一大勺莲子便紧接着被塞进了嘴里。龙延洛想骂又骂不了,只得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你这是要咽死朕吗?”龙延洛骂道,却牵连起一阵头痛,嘴里依旧涩涩的,尝不出莲子的香甜,倒是涌起一股子药味,“好苦……”
“苦?送来的太监说是加了糖的,怎么会苦?”婉儿看了看皱起眉喊苦的龙延洛,毫不犹豫地勺了一口莲子汤塞进嘴里,看得龙延洛当下傻了眼。
“你……?!”
“不苦啊。”婉儿似乎根本没察觉龙延洛铁青的脸色,“皇上你有病在身,嘴巴尝不出滋味,所以吃什么都苦。”
“婉儿……”
“怎么,皇上?”
“等朕病好了,朕迟早要找人废了你。”
“皇上这是要阉了婉儿?也好,婉儿从此可以专心做个女人了。”
你有来言他有去语。这婉儿胆大得莽撞,似乎生来就是要和龙延洛做对的。龙延洛斗不过他,想要办了他,又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不过话说回来,比起先前那冷冰冰的态度,婉儿看人的眼神和说话做事都柔和了许多,难道是因为上次吓昏了龙延洛而心存愧疚?或是知道自己今天这病有一半是起因于他?……怎样都成,总比对着个不说话的娃娃自言自语要好。只是龙延洛觉得有些好笑,原本以为婉儿是个无情无欲的冰人,谁知混熟之后竟热情得比真正的女人还让人头痛。
“皇上,你笑了?”
婉儿放了碗转身回来,突然道。
龙延洛愣了下,迟疑地收起笑容。
“怎么?皇上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婉儿见了,回到床边坐下,“之前皇上你虽然也笑过,但都笑得跟条吐信的蛇似的,看了就不舒服。还是刚才那样好,暖暖的。”
笑得像蛇?婉儿这话说的龙延洛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说到蛇,龙延洛倒是记起儿时被蛇咬过的事。详细的事情都记不分明了,惟有醒来后恍惚间看到的父皇那张担忧的面容记忆犹新。细细回忆起来,儿时自己小毛小病不少,每一次父皇都彻夜不眠地陪着自己。每每在睡梦中惊醒,身边总有父皇的身影。
那一次也不例外……
15岁那年那个恐怖的夜晚之后,龙延洛总是恶梦不断,父皇每晚都陪伴在侧,轻轻地唤着“洛儿不怕”,一边忙不迭地为他拭汗。这习惯一直持续到父皇病重,再也无法亲自照顾龙延洛为止。
后来父皇永远地走了,这恶梦却没有结束。
“婉儿,朕睡着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话?”婉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皇上话可多了。先是父皇父皇地叫了好一阵,又嚷了会儿不要不要、好黑好怕,再后来又开始叫秦广。”
婉儿的话让龙延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前面那些话倒还出现的有些道理,可后来自己好端端地怎么叫起“秦广”来了?龙延洛隐隐约约地想起自己昏过去前的事,秦广抱着自己轻声说“在我怀里的人是龙延洛,不是当今皇上”,脸上开始发烫。
“说到秦广,就是秦将军吧?早上福隆来过,说秦将军已经回宫里的将军府了——独自回来的,没带什么多余的人——随时等皇上召见他。”婉儿不紧不慢地道。
“回来?”龙延洛睡了几天,脑子还糊涂着,一时转不过来。
“好像是之前出过宫回家省亲了吧?”婉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才回答。
龙延洛靠在床上,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自己真的像个女人似的被秦广抱在怀里?一这么想,龙延洛便觉得额头上的热度又高了几分。
“皇上你要是累了,就再睡会儿。天大的事,等病好了再办也不迟。”婉儿说着将龙延洛滑下的被子拉起来替他严严实实盖上。被这么一说,眼皮真的有些发沉。龙延洛在床上躺好,恍惚地看着婉儿拉上床头的帘子出去,一股倦意袭来。
自己这次是真的累了……
那一夜的梦,没有了森冷的林子,凄厉的风声,恐怖的鬼影。龙延洛只看见年轻时的父皇,紧紧将小小的自己拢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洛儿不怕”。颊边似乎粘到了泪,沿着脸颊凉凉地一路滑下。龙延洛抬头,抱着自己的人已成了秦广,一脸的悲戚。
洛……
龙延洛微睁开眼,自己依旧躺在床上,四周是已经看到厌烦的摆设。天还黑着,窗外隐隐可见洁白的月牙,如一怀暖玉,映得整个房间亮晃晃的。
14
秦广在院里坐着,久久地望着那一道如钩的新月,不曾发过一语。院里静悄悄的,守夜的太监都被秦广打发了,整个将军府几乎见不到人,只有秦广形单影只地杵在院里,间或喝口酒。酒本是佳酿,喝在嘴里却有些苦涩,那涩涩的苦味在舌尖来回荡漾,驱之不散,叫人快活不起来。
这是回宫的第一天,原本实在喜欢不来的狭小月夜此时却漾起股怀念的味道。当年在广阔天空下举杯畅饮的洒脱已成了往事,一同喝酒的兄弟也大多化为一黄土,随风而去。秦广愣愣地看着,想着,许久,自嘲地笑起来。
许许的风吹过,透着凉意和不知从何而来的缕缕香气。秦广将视线移向门外,只看见黑漆漆的洞口,没有半个人影。仔细一想,那天似乎也是这样的月夜,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龙延洛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仿佛踏着轻风而来,就连那映在烛光下的影子也是浅色的,让人恨不能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免得下一阵风吹来,将他整个吹散吹走。
只是,今晚谁都可能来,除了龙延洛。
上次许中堂还说皇上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些,今天早上自己亲自过去探望,却不想被福隆拦在了门外。老太监知道龙延洛这场病的始末,看着秦广的眼神不善,只尖着嗓子冷冷地道:
“皇上正在休息,怕是见不了将军。将军若是没什么急事,还是等下次皇上好些的时候再来吧!”
下次?只是这“下次”要到何时才是个头?如果福隆说的话是真的也罢了,可若是龙延洛不想见自己,那等多久也是白搭。秦广隐隐有些后悔,当时要是在龙延洛说不行的时候及时住手就好了,现在也不会落得这么担惊受怕的凄惨下场。
可是眼下除了等,秦广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行的对策。
衣物摩擦的声音夹在风中传来,秦广只当是思虑太多,没去留意。突然肩膀被轻轻按住,秦广心里暗暗一惊,转过头看,见一个黑黑的斗蓬立在旁边,面孔的部分因为背光,只有一个黑糊糊的形状。
“还记得我么,秦广?”
那声音不大,自有一股气势,在空无一人的院里听来格外招摇。
秦广张了下嘴,却在出声前改了口:“……太后!”
太后似是叹了句什么,又朗声问:“既然知道是太后,为何不拜?”
秦广从凳子上站起来,作势要跪,膝盖还没沾地就被拉了起来。太后拉下斗蓬,自己坐下后也招呼秦广不要拘束,见秦广挑了离自己最远的位子坐下,又不免一番感慨:
“这六年不见,你倒是变了许多。”
“太后依旧是原来的模样。”秦广笑道,那笑容有些干涩。
“老了,岁月不饶人啊。”太后幽幽一叹。两人相对沉默了一阵,太后才道出了此行的缘由:“你的那些话,国舅都转告我了。”
秦广瞪着桌上空空如也的酒杯,不语。
“年轻人有自己的主张理所当然,我也有了年纪,总不能碍着你一辈子,何况你我的事早在六年前就有了了断。……这一趟我本不想来,只是听了你对国舅说的那番话,心里终究平静不下来,总想看看你。”平日里颐指气使的女人漏出了难得一见的倦态,话里也少了逼迫人的气势。那飘飘然的叹息勾得秦广心里一动,早就被埋葬在记忆深处的6年前的是是非非一一闪现,更添了几分愁绪。
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开不了口。狠话放不出,但又不能柔声安慰。秦广进退两难,见着酒壶还没空,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也不管那苦味,只往嘴里倒。
“你还是老样子,说不出话的时候只会找酒喝。”太后温温柔柔一笑,一对眉却锁得更紧。
“臣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想说。”秦广也不知闹起了哪门子的别扭,听了太后的话,只觉得先前喝的酒起了作用,一股血气直往上涌,不管不顾地直白相告,“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臣只想安安分分地做好眼下的事,不想再对往事追究太多。若是有冒犯到的地方,太后尽管罚臣就是。”
“眼下的事?可怜当年的我只配做你的跳板,被你踩在脚下还不自知!”太后气急败坏地急跳起来,指着秦广的鼻子大声责难,“你如今做了将军,风光无限,我已经管不住你了!”
秦广低下头,也不反驳,直到太后骂够了,稍稍消了气,才轻轻地说:
“我当年……并非没动过情。”
太后愣愣地看向秦广,伸手要抓他衣袖,却还是被他躲开了。
秦广抬头,苦笑道:“但那都已经是当年的事了,秦广也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秦广。希望太后明白。”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对皇上……你对我儿又是怎么看的?”太后嚅嚅地问。
“君是君,臣是臣。”以为太后在意的是“治”心病的事,秦广斩钉截铁地回答,“臣自始至终只是照太后的吩咐办事罢了。”
“最后再信你一次。”
太后冷眼瞅着秦广,微摇了摇头,重新穿上斗蓬。
冷冷的月光下,谁也不曾注意到院门边有一抹萧瑟的人影一闪而过。
15
过了几天,估摸着龙延洛的病应该好得差不多了,秦广有些等不下去,干脆出了将军府,直奔皇上的寝宫。那座殿里总是空空荡荡的,鲜少看到有人走过。秦广一路走得顺畅,几乎没有被挎着刀枪的士兵拦截。秦广隐约想起临去大漠参战前随父亲进殿的情景。那时这里似乎要热闹得多,有生气得多。没走两步就可以见到身披锐甲、威严肃穆的将士,个个瞪着眼,一副随时要扑上来吃人的架势。秦广还记得先皇的模样,和现在的龙延洛大抵相同,只是更坚毅,说话处事上也更果断。
那时的先皇已经知道自己和太后的关系了吧?可是那个男人看着自己的眼里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恨意……
秦广走着想着,不知不觉一路溜到了皇上的房前,刚要推门进入,却被一声尖声细气的吼声拦住了。
“啊呀,这是你能乱闯的地方?!”
福隆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见是秦广,歪了歪眉道:“是秦将军啊。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秦广也跟着挑眉笑道:“皇上病了,为臣的过来探望,也是情理之中。大人你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吧?”
“哼!”福隆一张老脸扭得更厉害,“我只知道皇上这场病是怎么来的!罪魁祸首还敢跑来大放阙词,简直笑话。”
秦广不想和这太监多说,直接伸手要推门,却被福隆一把拦了下来。
“怎么?皇上说过不想见我?”
福隆臭着张脸,没吱声。
秦广会意地一笑,推开福隆进了屋子。淡淡的檀香味隐隐约约地飘过来,每次抱着龙延洛时都会闻到的味道,秦广吸了吸鼻子,怀念的感觉油然而生。晃去心头小小的悸动,秦广缓缓地踏步进入。
间或有说话声传来,轻轻的,低低的,像是凑在耳边的阵阵私语。然后是甜甜的笑声,格格格格……一串串的笑,女人的笑。
秦广听得古怪,放快脚步冲了进去。
屋里,龙延洛躺在榻上,头发披散着,看不清面孔。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宫女坐在榻边,凑在龙延洛面前不知在做些什么。见秦广进来,那宫女也不退下,依旧靠在龙延洛跟前,笑得一脸鬼魅。
龙延洛慢慢坐起来,见了秦广,浅浅一笑,道:“你来了?”
龙延洛毕竟是大病初愈,脸色苍白,带着疲态。起身时也是由那宫女扶着,似乎自己根本就使不上力。秦广冷眼看了看那宫女,对方却笑得更甜更深。
“婉儿,给秦将军搬张凳子。”龙延洛端起旁边的茶抿了口,手却一抖,烫得龇起了牙。婉儿老大不客气地把茶夺回去放好,凶神恶煞地道:
“不是说了这茶是刚倒的吗?不就来了个秦广么,怎么六神无主成这样!”
龙延洛也不反驳,只是平平淡淡地说:“凳子。”
婉儿艾艾喊了声“知道”,轻轻松松地搬了张凳子来,故意重重地往秦广跟前一扔,然后兀自坐回了榻上,靠在龙延洛耳边小声问“皇上,要不要给你捶捶背”,一双眼却瞟在秦广身上,贼贼地笑。秦广实在看这宫女的作态不舒服,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干巴巴地瞅着那两人暗暗不快。
“秦将军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龙延洛拍开婉儿那只直往自己胸口蹭过来的手,一派自然地问。
“听闻皇上病了,臣这次来,就是想探个情况。”见龙延洛一口一个“将军”,秦广也毕恭毕敬地套着官话。
“情况如何,将军也看到了。既然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朕累了。”龙延洛说得轻巧,人也歪歪地倒在了榻上。婉儿捋了捋龙延洛的长发,对着秦广又是一笑,转而起身请秦广出去。秦广紧锁着眉,看了眼背对自己的龙延洛,转身出了殿。
才走几步,那宫女的笑声又一阵接一阵地传来,听得直扎耳。秦广收住步子,猛一转身又冲回龙延洛的房里。见秦广回来了,那婉儿有些气急,Сhā着腰刚要说些什么,却被秦广一把拉住胳膊拖到了门外。婉儿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被秦广锁在了外面。秦广转回屋里,龙延洛倚在榻上,似是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脸上全无怒气,相反笑得惬意。秦广坐到先前婉儿坐着的地方,用力捏着龙延洛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颊,终于忍不住吻了他。
16
“洛……”
秦广放开龙延洛被吸吮得格外红润的嘴唇,久久地轻叹。
“你嘴上说来看朕,却连半句慰问的话都不曾说过。”龙延洛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秦广,支起身体看着依旧锁着眉的男人,摇了摇头。
“你不是也说过么?好是不好,用眼睛看就知道了,何必多问?”秦广摸着龙延洛的脸,几天不见,他瘦了一圈,下巴越发尖了,脸色也白得吓人。秦广呆呆地想,传闻中莲花池中的那个鬼,怕也就是这副模样了吧?消瘦苍白,缥缈不可捉摸……
龙延洛浅浅地笑,似乎接受了秦广的说词。秦广伸手抱住他,他也没有挣脱,相反乖顺地倚在秦广怀里,头枕在他肩上,像只心满意足的小猫一样微微眯起了眼。
“秦广……”
“嗯?”秦广捋着龙延洛有些汗湿的头发,柔声问。
“朕的父皇还在世的时候,常常这样抱着朕。”龙延洛的声音里透着回忆的味道,轻轻的,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放低了声调,“每晚被恶梦吓醒,父皇总在朕身边,抱着朕,让朕别怕……父皇死后,朕还以为再也没有人能像父皇那样安慰朕了。”
龙延洛靠在秦广怀里的身体在微微发抖,秦广用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的力气用力抱着他,双手不停地顺着他乌黑的长发,生怕他说着说着就会如一抹云烟那样消散无踪。
“朕的梦里总有个怪物,那怪物追着朕,朕好怕好怕……”龙延洛开始用指甲抠秦广的背,秦广紧了紧眉,却没有阻止。
“有时候朕逃着跑着,就会看到父皇。只要父皇像过去那样抱着朕,安慰朕,朕就真的不会再怕……可朕在梦里,难得能遇到父皇几次。每晚每晚,朕还是像过去那样惊恐万分地醒过来,只是如今身边没有一个能安慰朕的人……”
“洛……”秦广把龙延洛从自己怀里拉开,定定地凝视男人半是惊惶的眼,斩钉截铁地道,“以后你的梦里,不许再有别人,只能有我秦广一人。”
龙延洛犹豫了下,张口要辩解,却被秦广先一步挡住了话头。
“即便是你父皇也不行!”
“可……”
“你的梦里,只要有我一人就够了。”秦广轻轻地吻上龙延洛颤抖的眼睑、嘴唇,含住他冰冷的耳垂,小心翼翼地吸吮。龙延洛低低叹了声,挣扎着想摆脱秦广,无奈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太重,自己又使不上力,再多抵抗都成了无用功。
秦广慢慢解开龙延洛的衣服,就像触摸最高级的丝绸般动作轻柔地抚摸他的身体。手伸到龙延洛的腰部时,男人轻轻“啊”了一声,头微昂起,眼底早已潮湿成一片。秦广重新吻住他的唇,力图激起龙延洛的感觉。反复舔弄刺激他的唇后,龙延洛终于半投降地张开了嘴,秦广的舌头立刻滑了进去,与龙延洛的纠缠在一起。
长时间的吻让不谙此道的龙延洛有些喘不过气,男人轻轻推开秦广的肩膀,秦广会意地松开他,却在龙延洛刚吸了口新鲜空气后就迫不及待地再度吻上他。龙延洛低叹着,过量的透明唾液沿着嘴角一路滑下,一直落进脖颈里。秦广沿着唾液的流向一路舔过来,舌头在龙延洛的锁骨处反复来回,勾勒出锁骨的形状,然后一路往下,含住龙延洛胸口的一点,如初生的婴儿那样用力吸吮。
“啊!”
龙延洛抓着秦广的头发,死命地扯着。秦广安抚似的握住龙延洛的手,抬头将他的手指含进嘴里。龙延洛红着脸,愣愣地看着秦广品尝美味似的舔弄自己的手指,感受着滑软的舌头在敏感的指间灵巧地滑过,心里一阵慌乱,试着要抽回手,却被秦广抓得更紧。
“秦广……”
龙延洛抖了抖,颤着音喊。秦广笑起来,放开他的手,转而支起龙延洛的双腿,一头埋进他的腿间。龙延洛的分身已经半抬头,颤颤地在冰冷的空气中抖动。秦广一把捏住那里,立刻换来龙延洛的低吟。
“你这里已经有感觉了?”
秦广俯到龙延洛的耳边,低声问。
“想到抱着朕的是秦广,朕就……啊……”龙延洛的脸早已烧成一片,话也说不完整,只能拼命点头。
“就是说,换了别人抱你,你依然没有感觉?”秦广只单纯握住龙延洛越来越烫的分身,完全不动弹。龙延洛开始急了,无意识地扭起腰,试图通过摩擦秦广的手掌获得宣泄。秦广却按住龙延洛几乎弹跳起来的身体,不依不饶地道:“回答我,洛。”
“嗯……没……”龙延洛的汗许许滚下来,眼里也湿得蒙起了水气。
“那你上次那一身……是谁弄的?刚才那个宫女?”
龙延洛没想到秦广还惦记着这件事,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却看见男人端正的面孔满是愤懑,不可抑制的怒气让龙延洛了解到他的认真。龙延洛也不再支吾其词,干脆老老实实地承认。秦广忿忿低吼了声“可恶”,也顾不上去听龙延洛的解释,撑开龙延洛的嘴,毫不客气地将手指放了进去。龙延洛嘴里含着秦广的手指,说不了话,只能照着他的意思一点点湿润嘴里的东西。
直到觉得差不多了,秦广才将湿漉漉的手指抽出来。龙延洛的顺从将他的怒火消了大半,温柔地刮去龙延洛唇边溢出的唾液,秦广慢慢地伸手探起龙延洛的后庭,另一只手压住龙延洛本能地跳起的身体。
“秦……嗯!……”
龙延洛的眉纠成了一团,额角的冷汗也细细密密地冒出来。秦广停下手上的动作,吻了吻痛得嘴唇发白的男人,待他缓过气后才再次将第一根手指挤入。
这么反复几次之后,秦广总算伸入了两根手指。龙延洛已经噤了声,只能抱着秦广直喘粗气。秦广舒展了几下洞口,再看看龙延洛迷离恍惚的神态,微张的唇几次漏出浅浅的吐吸,双眼一片迷蒙……秦广终于忍耐不住,抽出手指,将自己膨胀的分身送进龙延洛还未完全敞开的体内。
“……!”
龙延洛的眼一下子瞪大了,原本昏昏沉沉的眼因为疼痛的刺激慢慢又恢复了神采。秦广也重重地呼着粗气,耐着性子等龙延洛完全缓过神,才开始轻轻地摇动。
“嗯……嗯……!……”
虽然火热的欲望几乎焚毁了所有理性,龙延洛还是固执地压低嗓音,竭力不让呻吟声从喉间漏出。秦广握住龙延洛的分身,轻轻地挤压顶端。龙延洛抓着秦广肩膀的手随之用力,力气之大像是要把秦广的皮肉扯下来一般,却依旧忍耐着不肯出声。秦广龇起牙苦笑了一声,扣住龙延洛的腰使劲律动起来。
情事结束后,龙延洛已昏昏沉沉地睡去。秦广将他抱到床上,换了身衣服,盖好被子,自己则去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凌乱的衣服之后离开。刚跨出门口,却见婉儿立在那里,如一枝鲜红的蜡烛,静静地燃烧。
“秦大将军,你这就要走了?”
秦广看也不看那婉儿,自顾自往殿外走,却听得身后出乎意料的一句话。
“燕宁还好吗?”
秦广止住步,转过身,再看那婉儿一脸的笑意,只是那笑里藏着古怪,看得人周身舒服不起来。
“将军一定奇怪我是怎么知道那名字的吧?”婉儿“格格格”地笑起来,“大将军你贵人多忘事,对我这样的无名小卒自是没什么记忆。可我却终究没忘过您。”
秦广不语,只是看着那婉儿一人癫狂似的一阵阵笑。
婉儿笑得差不多了,凑到秦广跟前,抓起秦广的手直往自己身下探。秦广急着缩回手,却还是摸到了身为一个“宫女”下身不该有的东西。
“你……?!”秦广看看那婉儿,竟一时惊讶得失了言语。
“当年我们兄妹二人卖身葬父,是大将军您收留了我们。怪只怪婉儿不是享福的命,好不容易进了户大人家,闹了半天,却还是落得流落街头的下场。幸而婉儿命不该绝,遇上了出宫办事的许公公,这才在宫里安定下来。”婉儿若无其事地谈论自己的一路坎坷,脸上完全没有悲伤或不快的情绪。
秦广依稀想起来,当年似乎是捡到一对兄妹,只是容貌早已记不真切,更何况婉儿穿了女装,更是和记忆中的那个影子对不上号。只是……
“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听秦广这么说,婉儿作出不出所料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却湮灭在秦广后面的话里。
“不过,你似乎漏说了什么吧?”秦广不快地瞪着眼前的人,“当年你之所以会被赶出秦家,是因为你对自己亲生妹妹不规矩……对自己的妹妹也能下这种毒手,你根本就是衣冠禽兽!”
婉儿的脸瞬间冰冷下来,那双杏眼里恶狠狠地透着凶光。婉儿冷冷哼了声,突然声音凄厉地笑起来:“禽兽?是,我是怪物,每个人都嫌恶我,连亲生父亲也不例外。所以我杀了他,封了他的嘴,砍了他的手,让他再也骂不了我,打不了我。哈……你以为我喜欢长成这副模样?燕宁有我想要的身体,大家都喜欢她,称赞她,我是她哥哥,就不能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看清自己究竟是什么货色?”
“你简直是疯子。”秦广摇摇头,紧紧地纠着眉。
“你以为你就比我正常?哈哈哈……”婉儿突然压低声音,“那个月夜,大将军你和太后的甜言蜜语,我可都听得一清二楚。”
秦广瞪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婉儿,不置一词。
“我可真佩服秦将军,这国家最尊贵的呣子二人都被你轻易地玩弄在股掌之间,这可不是随便哪个人做得到的。”婉儿嘿嘿一笑,“当年秦家将婉儿扫地出门的事,婉儿气量大,不和你们计较。婉儿也不是喜欢乱说话的人,只想和燕宁团聚,将她留在身边,不知秦将军意下如何?”
“把燕宁还给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想出什么恶心的办法继续折磨她吗?”秦广的怒意被重新点燃,说话也不再客气。
“将军话别说得太急。您也看到了,婉儿现在伺候的可是当今圣上,要是哪天一个不留神把您和太后的事给说漏了嘴,怕是……”
“你以为皇上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秦广冷笑一声。
“古话说的好,三人成虎。就算皇上不信,总也得做些什么管管那些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婉儿不安分地瞟着秦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嘴角弯得更厉害,“将军是聪明人,可不要为了个一文不名的丫头惹火烧身。”
“……婉儿也曾经恨过自己这不男不女的身体,怨过天骂过地,却没想到如今竟是靠这身体赢得了皇上的宠爱,报复那些伤害过婉儿的人。所谓世事难料,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吧?”婉儿媚笑着看向一脸狰狞的秦广,“念在将军您曾经给婉儿一口饭吃的份上,婉儿送您句话,当今皇上,恨男人,也恨女人。皇上的眼里,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一个,即便还有别人,最多也只有已故的先皇,除此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婉儿把话说完,也不管秦广是什么反应,自管自跑开了。只留下秦广一人呆呆杵在凛冽的寒风里,左右为难,因愤怒和不甘而握得死紧的拳头里断断续续地淌下滴滴鲜红的血丝。
F7847AA078谁责沉:)授权转载 惘然【】
17
“皇、皇上!”
一大早,福隆顾不得礼节,“登登登”地直往皇帝的寝宫里冲。龙延洛正靠在榻上假寐,听着福隆那一声声唤,只觉得扎耳。婉儿像模像样地陪在龙延洛身边给他敲腿。福隆跌跌撞撞地进殿,匆匆朝大病初愈的皇上拜了拜。
“什么事?”龙延洛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福隆抬头抹了把汗,刚要开口,见了一边的婉儿,却又合起嘴,半天不吱一声。
龙延洛心领神会,挥手把婉儿赶了下去,用下巴示意福隆继续。
“皇上,”福隆还有所顾虑,怯怯地道,“奴才要是说了,您可千万千万别动气。身子骨要紧!”
“听你这口气,难道又闹虫灾了?那些大臣都干什么去了?灾民有多少?不行,还是得把粮仓开了……”龙延洛匆匆忙忙直起身,福隆慌忙凑过去扶上他一把。
“皇上,好端端地哪来什么虫灾啊?天下太平着呢!”福隆拦住急着要下榻的皇上,“是太后的事!”
“太后?”龙延洛的眼瞬间冷了下来,福隆被震了一震,慌忙松了手,回到榻前跪下。
龙延洛端起茶杯吹开飘在上头的茶叶,不温不火地说:“她能有什么事?这个月朕没去她殿里探望,她又闹不快活了?”
“皇上这几日都在修养,所以不知道。其实也就几天功夫,这事,已经在宫里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了!”福隆唉声叹气地道,也不敢看龙延洛的表情,一狠心,大声把话说了出来,“大家伙都在说,太后和秦将军私通。秦将军是……是皇上的假父!”
话一出口,只听“匡啷”一声,福隆战战兢兢地抬头,见龙延洛手里的茶杯已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皇……”
“这话传了多久了?”龙延洛音颤着,好半天才问出一句。
“像是有些日子了……”福隆不敢看龙延洛,头抵着地说话,“唉,这嘴上传传的闲言碎语,谁清楚是什么时候起的、又是谁起的头?”
“把秦广给我叫来。”龙延洛深深吸了口气命令道,许久不见福隆应声。龙延洛刚要发作,却听见福隆已退出了好几步远,抖着音回话:
“秦将军5天前已经离宫回家了。”
“回家?”龙延洛念着这个陌生的词,“怎么没人告诉朕?”
“是秦将军吩咐的,说是不要为了这种小事打搅到皇上休息。”见龙延洛还不太明白,福隆也就挑明了讲,“那日秦将军来探过皇上的病情后就直接出宫了,皇上那时还在休息,所以就没告知皇上……”
龙延洛气白了脸,抓起手边的茶壶就往福隆身上扔。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溅在福隆半张老脸上,急得他一阵乱叫。
“立刻把秦将军找来,管他现在是在吃饭睡觉,让他立刻进宫见朕!”龙延洛扯着嗓子急吼,一脚狠狠地踢着一地的碎片。福隆躲开飞过来的尖利瓷片,哀哀地惨叫着答应,爬也似的滚出了门。见福隆走了,婉儿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屋里东西砸落在地的声音此起彼伏,龙延洛疯了似的将手里摸的到的东西摔在地上。地板上七零八落地躺着各式玉器和花瓶的残片。龙延洛见屋里已经没东西可砸,两手抄起桌子就要翻,婉儿急急忙忙冲上来抱住他的腰,将暴怒的皇帝一把拦住。
“皇上,你这是干什么呢?!”
“干什么?!看了不就知道吗?”龙延洛气急败坏地把婉儿推开,自己脚下不稳,摇摇晃晃地跌坐到榻上。
“皇上病刚好,这么一闹,要是又染上什么病可怎么办?”婉儿想给龙延洛端杯茶消消火气,四下里望望,却找不到完整的茶杯,只能作罢。
“闹?你去问问,究竟是谁在闹!”龙延洛坐在榻上喘着气,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笔直地跳起身直往殿外奔,婉儿慌忙把他拦下,想劝句什么,正巧见福隆一扭一拐地来了。
“皇上……许中堂来了。”福隆离龙延洛远远地站着,哈着腰报告。
“许中堂?国舅?谁找他来的?!碍事!”龙延洛开口要骂。许中堂不识相地迈着急步冲了上来,猛地朝皇上跪下,年迈的关节敲在硬梆梆的石头地上,“卡卡”直响。
“老臣许明恩扣见皇上。”
“起来吧。”龙延洛不耐烦地应了句,绕过挡在路中央的许中堂,却被一声吼给拦了下来。
“老臣有罪,起不得身。”许中堂说着,额头“砰砰”地敲着地。
龙延洛气极反笑,绕回来对着老国舅问道:“中堂大人身为两朝元老,尽心尽力,何罪之有?”
“秦广已不再是朝中臣子。”许中堂没有抬头,依旧以头点地,声音朗朗地回答,“5天前,秦广来到老臣府中,要臣罢了他的官,削了他的爵,许他与家人团圆,共享天伦。臣……准了!”
“准了?”龙延洛一口气缓不上来,幸而有婉儿在后面扶着,否则早就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好你个许明恩,朕只病了几日,你就私自犯了这么大的事。秦将军要免去官职,是你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吗?”
“臣……”许明恩意识到什么,急急抬头要辩驳,却见龙延洛早就跑出了殿。福隆重重叹了声,弯下身要扶许中堂,却被拒绝了。
“唉,我真是老了!糊涂了!”许中堂拍着大腿急叹,却已回身乏术。
龙延洛一路冲进太后的殿里,七八个宫女齐刷刷地拥上来,将他团团包围,嘴里叨叨着同一句话“太后已经睡下了,皇上请回吧。”
“睡下了?”龙延洛冷笑道,眼里透着森森的寒光,将一干女子吓得花容失色,直往后退,“今天朕是见定她了,谁敢拦着朕,就下冥府伺候阎王去!”
婉儿匆匆地赶过来,身后跟着龙延洛让他叫来的一干太监和几个穿着盔甲,手持大刀的将士。整座大殿顿时被阴冷恐怖的寒气笼罩,没人敢吱一声,生怕那银光闪闪的大刀舔上自己脆弱的脖子。先前冲上来拦龙延洛的宫女大多瘫坐在地,动弹不得。有几个胆子大的也只是扶着墙站在原地,紧紧抿着发白的唇不说话。
周围瞬间静了下来,空气冷得几乎能冻死人。龙延洛似乎也稍稍平静了一些,只淡淡地对着领头的太监吩咐了一声“搜”。
太监尖着声应了句,领着帮人开始翻箱倒柜。首饰绸缎被当作没用的土块,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珍贵的抄本也被翻得乱七八糟。龙延洛坐在椅子上,接过婉儿递来的茶,合着茶碗,眼也不眨地看他们将漂亮的大殿翻了个底朝天。
“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呢?!”
一声吼将所有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太后按着头,由一个年轻宫女扶着走了出来,扫了遍殿内的惨状,紧着柳眉瞪住面无表情的龙延洛,硬声问:
“皇帝这是遇上了什么事,发这么大火?竟然闹到哀家的殿里来了?”
“母后若是不喜欢,大可以当作没看到。朕今天只是来这里找样东西,找到了,立刻就回去。”龙延洛捧着茶,轻轻吮了口,润润嗓。
太后斜了眼站在龙延洛身后的婉儿,冷冷地笑起来:“哀家这殿里东西的确是不少,皇帝若是喜欢,告诉哀家一声,哀家派人找出来给你就是,何苦大张旗鼓地带这么多人来。如今把殿翻成这样,整理起来怕是要花上一番工夫。”
“东西若是找到了,这殿怕是也用不着了。”龙延洛把茶放回婉儿手里,“母后应该还记得秦广秦将军吧?”
太后冷着脸,笑意全无。
“啊,朕说错了,秦广现在已经不再是秦将军了。”龙延洛假意纠正,“秦广是个人才,朕很看中他,只是这人性子硬,不好驾驭。秦广平了塞外的蛮族,立了大功,朕本想好好赏他,再多加中用,可朕今天却突然听说他已经成了一介草民,打算平平稳稳地过下半生。不知太后是否知道此事?”
“秦广的官是哀家罢的。”太后也不推辞,直爽地承认,“如皇帝所说,此人性子太硬,又握有兵权,哀家见他既然有退隐之心,便成全了他,以除后患。只是这事情发生得突然,皇帝的病还没全好,因此没能及时告知皇帝一声。”
龙延洛冷“哼”了声,又道:“既然母后这么说,朕也不会多怪罪什么人。只是朝廷需要秦广这样的人,母后又和他是旧识,不妨劝他回头,继续为我朝鞠躬尽瘁。”
“哀家做事,向来以国家为先。这次只是因为皇帝病了,哀家才不得不干政。如今皇帝龙体安康,哀家也不必再挤在你们男人堆里多事,免得招人闲话。”
“母后言重了。”龙延洛微微浅笑着,看得一边的婉儿浑身上下一阵发冷,“朕没有怪罪母后的意思,朕只想请母后劝秦广回宫,仅此而已。”
太后的脸完全青了下来,失了言语。说话间,一个太监捧着叠纸送到了龙延洛跟前。龙延洛接过来翻了几下,笑意更浓了。
“朕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太后看得一愣一愣,见那叠纸眼熟,仔细一想,突然明白过来,冲上去就要抢回来,却被四周的太监层层围堵住,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母后真是少女怀春啊。”龙延洛举着那叠不薄的纸挥了挥,“这七八年前的书信,依旧保存得完整无缺。朕看看,这每一封信写信的那位似乎都是秦广秦将军……”
“你好毒辣啊,龙、延、洛!”太后咬牙切齿地挤出许久不曾念过的儿子的名字,“闹了半天,你竟然……”
“身为一国之母,竟然犯下如此苟且之事,母后,朕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父皇若是在世,怕也会气得七窍生烟了!”
“你父皇?”太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高高梳起的发髻因为和周围人互相推挤而散落开来,头发乱蓬蓬的,倒真像个骂街的泼妇,“龙延洛,你既然把话挑明了,我也不打算跟你客气。老实告诉你,我和秦广的事,你父皇知道得一清二楚!”
龙延洛高昂着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瞪着似乎已乱了神智的太后,但看似冷酷的眼里却因太后最后那句话荡起了不小的波澜。
“你以为我为什么犯下这样天理不容的事?还不是因为你这怪物!当初我真不该生你,你吸取了我的年轻和美貌,害得我一点点变老变丑。你还夺走了我夫君,让我生生守了6年活寡!……现如今,你连秦广也不放过。我老实告诉你,龙延洛!你当真以为秦广喜欢你,像你父皇那样宠着你?这都是我安排的,是我让他接近你,为的就是治治你这个不举的东西,为我族留后,好早日废了你这个怪物!”
龙延洛怔怔地朝后退了几步。太后依旧在吼,但那字字句句听在龙延洛耳里都已变了音,曲了形,怎么也听不真切,只有一阵阵雷声似的“怪物”隆隆作响。龙延洛左右张望着,四周人都看不清面孔,一个个似乎都圆瞪着眼,微张的嘴不停地跟着太后大声叫着“怪物,怪物”……龙延洛终于起了怯意,手扶着胸口,心顿顿地急跳着,一下紧挨一下,似乎快要从嗓子眼里奔出来。
身后有人抓住了自己,似乎在说些什么。龙延洛回头,只见一个火红的身影,面孔依旧辨不清,只看见那嘴是明明白白的鲜红色,夸张地大张着,一遍又一遍“怪物怪物”地叫。龙延洛一阵晕头转向,想甩开那人,却使不上力,踉踉跄跄地朝前跌了几步,剩下的事,便都记不得了。
等龙延洛醒过来,发现自己已躺回了龙床上,触目所及都是熟悉的事物。龙延洛稍稍安了心,额上的汗依旧冒个不停,胸口倒没了紧抽的感觉。呆呆躺了会儿,突然听得旁边有水声,龙延洛紧张地抬头,看见婉儿手里捏了块还滴着水珠的方巾,正要往他的额上蹭过来,龙延洛慌忙打开婉儿伸过来的手。婉儿似乎料到他的反应,收回了手,沉默不语。
“朕……听见好多人说朕是怪物……”
婉儿知道龙延洛还在挂念之前的事,又不好开口安慰,只能敛口听凭他继续。
“朕的梦里,总有个怪物……”龙延洛喃喃着,“朕一直以为,只要不去想它,便什么事都没了,却不知道那怪物……竟然是朕自己。”
龙延洛的话里夹着哭音,婉儿侧过头看了看他,才发现床上的人已经泪流满面。婉儿犹豫着伸出手,搂着龙延洛的脸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龙延洛一阵阵地抽泣,嘴里絮絮叨叨着“朕就是怪物”。
婉儿轻叹了声,爬上龙延洛的床,靠在龙延洛身上小心地亲吻他的脸颊。龙延洛闭上眼承受婉儿孩子似的啄吻,渐渐止住了泪。
婉儿见龙延洛没有拒绝的意思,慢慢掀开他的衣服,探上龙延洛的胸口。龙延洛抖了一下,默默忍受下来。婉儿胆子大起来,搂住龙延洛的肩膀吻上他的唇。龙延洛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抵抗起来,手脚并用地要把婉儿踢下床去。婉儿有些发急,却实在制不住发了疯般的龙延洛,只能收敛起来,下了床。
“不对,你不是……朕要的人……”
龙延洛眼角挂着泪,絮絮地说了句什么,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18
秦于心出了家门,扭七拐八地绕了好大一圈,终于在一片枯黄的草地上找到了躺在地上发呆的秦广。秦于心撇撇嘴,蹑手蹑脚地想冲上去吓大哥一跳,却听得他出其不意地喊了声“有事吗,于心?”
既然被发现了,秦于心便大大方方地在秦广身边坐下。冬日里的风一阵阵地吹来,虽冷却并不刺骨,风里混着泥土香,闻来觉得神清气爽。
“广哥。”知道秦广闭着眼假寐,秦于心也不等他搭理自己,兀自说开了去,“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辞官?还突然让全家搬到这个偏僻的乡下地方?”
秦广嘴里叼着的干草在风里颤颤地抖,男人依旧合着眼,敛口不语。
“明天,你当真要和那个燕宁成亲?”
秦于心斜了眼始终无动于衷的秦广,伸手要捏秦广的鼻子,却在行动前就被做哥哥的一把拦住。
“广哥,上次在宫里那个男人……”
“你怎么还惦记着他?”秦广把嘴里的干草吐了出来,懒洋洋地躺在地上看天。
秦于心抿着嘴犹豫了一阵,还是把心里话通通倒了出来:“我那天看得清清楚楚,那男人绝对不是太监。可宫里不是太监的男人,除了皇上好像就没别人了……”
秦广没理弟弟,任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我说,广哥,那人该不会真的是皇帝吧?你是不是得罪了他,所以才逃出宫的?”
听着秦于心说话的调子明显加快,知道他是真的担心了,秦广没了辙,拍拍秦于心的脑袋,半是承认地回答:“也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吧。”
“你真的和当今皇上……”秦于心话才说了一半,脸已经先红了。秦广看看弟弟那副欲言又止的羞涩样,暗暗好笑。
“不过,广哥,皇上真的好美。我要是你,我才不会和燕宁成亲,陪皇上留在宫里多好……”秦于心呆呆望着天,天空尽头的薄云已经染上了浅浅的红色。云缓缓地移动,拉长变宽,那透着粉嫩的红色也随之延伸,扩散到四周。天还未全暗,太阳像是块新鲜的蛋黄,极诱人地躺在天的尽头。
秦广遥望眼前的风云变幻,再看看头顶,那里依旧是一片蓝白相间的天,只是那蓝色较之前浅了许多,透着凝重的灰。云也少了,似乎一旦被刚才的风吹散开,便再也觅不到自己之前的位置。
“于心,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记着为兄的一句话——永远不要进皇宫。”
“广哥……?”
秦于心转过身,只看见秦广逐渐远去的背影。印象中高大的兄弟此时看来却似乎缩小了很多,连背影都是疲惫的,看得人眼里发酸发涩。
秦于心独自一人躺了许久,直到天完全黑了,才不舍地起身准备离开。拍下身上的枯草,眼角不经意地瞟到了不远处的什么。秦于心定睛望过去,见是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人由女人扶着,走得很吃力的模样。秦于心傻傻地盯着他们一直走到自己跟前,看清那男人的面孔后,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男人见了秦于心,却只是笑,温柔得像一阵无害的轻风,拂去了秦于心仅有的几丝不安和戒备。
秦广进了家门,按规矩先去探望过母亲。徐氏看见任性的大儿子进来,免不了又是一番叮咛,话收尾前,语重心长地道:“广儿,对燕宁好些,这孩子命苦。”
秦广笑着点头应允,退出房门后,那粘在脸上的笑容立刻滑落下来。秦广重重长出一口气,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却在房门口看到了一脸忧色的燕宁。
“找我有事?”秦广笑问,燕宁却是一副完全笑不出来的凝重表情。
“秦将军……”
秦广截住她的话:“明天就要做夫妻了,叫那么客气做什么?何况,我已经不再是什么将军了。”
燕宁挤出个苦笑,点点头,张嘴要改口,却踌躇着不知改成什么好,最后还只是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秦广看得吃力,也就不再执意让她改,只是竭力温柔地劝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燕宁……是为了明天的婚事来的。”吞吞吐吐了半天,燕宁总算把话说出了口。
秦广暗暗在心里呼了口气,笑着说:“婚事从简,这是我要求的。亲戚朋友几乎没请,就我们自家几个人在自己院里办了。因而明天肯定不会像别人家成婚那么热闹,真是委屈你了。”
“不,不是的,燕宁并不是想让婚事办得铺张些。”燕宁见秦广误会了她的意思,慌忙解释,话出了口又说不下去,硬是卡在了半当儿。
“那……”知道燕宁这话一时也说不完整,秦广只能自己猜,“你是不喜欢我,不想嫁给我?……我现在只是一介草民,不像过去那么风光,按理说,你是应该为自己找个更好的归宿。”
“燕宁没这个意思。秦家对燕宁有恩,燕宁做牛做马也难以回报。燕宁也是早就想好了,非秦将军不嫁。”燕宁一时心急,把长久以来的心里话漏了出来,一张脸立时涨得通红。
秦广听了那心意已决的口气,总觉得有几分婉儿的感觉。兄妹终究是兄妹,血脉不是想抹消就可以无视的。
“燕宁只是怕配不上将军。”燕宁嚅嚅地道,“燕宁并非出身豪门,而且……”
意识到燕宁后面的话,秦广慌忙伸手堵住她的嘴。燕宁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强势的男人,瞪大的杏眼里满是疑问。
“过去的事,都忘了吧。”秦广淡定地道,既是说给燕宁听,也是劝自己,“从今往后,只要想着以后的事就好。只要那样就好……”
虽然没有大肆设宴,广请亲眷朋友,第二天的婚事还是办得热热闹闹的。炮仗“劈里叭啦”地炸了不少,秦家大门一整天都笼在浓浓的烟尘里,炸剩下的血红残片撒了一地,铺就成一片鲜艳的“地毯”。佣人们一大早起来后就没有安安稳稳闲下来过,里里外外地奔波不停,忙碌不休。徐氏一整天都乐呵呵的,弯起的嘴笑得变了形。最让人担心的秦于心倒也安分,没有再提过“广哥和那女人不配”之类的丧气话。
秦广换了身大红的衣服,缎子软软的,摸上去细细滑滑,似乎摸得出绸料的纹路,这身衣服与过去穿惯的那些硬梆梆的盔甲、棉衣完全是两码事。秦广愣愣地凝视镜中衣冠楚楚的自己,茫茫地想,从今天起自己就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秦广了。虽然早已有了这样的打算,这一刻来临时又似乎有什么不舍。秦广晃了晃脑袋,拾起一张笑脸,出了房间陪着大家忙里忙外,喝茶敬酒。
入了夜,酒宴也进了Gao潮。拜过天地父母,头上挂了块红布的燕宁就被佣人搀扶着回了房,留下秦广一人和大家喝酒。秦于心像是真想开了,连连笑着祝酒,一而再再而三地敬了秦广好几次。秦广不好推辞,细细一想,也有借着醉意趁早离开的意思,便跟着一杯一杯地猛灌。等曲终人散,秦广已醉得不成|人形。秦于心挡开要过来扶秦广的佣人,自己拉着大哥往新房里走。
燕宁依旧披着红布,端端正正地在床头坐着。秦于心把烂醉的秦广扔在桌子边,瞪了眼只静坐不语的燕宁,重重喟叹一声,吹灭了灯,转身摔了门走了。秦广被砰的摔门声惊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坐起身,隐约看见燕宁一身血红的坐在那里,傻傻地一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在床边坐下。
见燕宁坐着不动,秦广醉熏熏地伸手要拉燕宁头上的布,扯了几下都没成功,正要发急,一直没动静的燕宁一个转身翻了过来,将秦广压在身下,一手灵巧地把床头的罩子给放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秦广只模模糊糊地看见燕宁扯下了头上的布,脱了衣服,然后只觉得胸口一阵热,似乎有人趴了上来。秦广没想到燕宁在床上竟然是这么主动的人,想要拦她,却又实在醉得没那精力和闲情,便干脆直挺挺地躺着,任由燕宁去做。
燕宁的动作纯熟得像是个中老手。秦广虽然只是躺着,却也被她撩拨得喘起了粗气。折腾了一阵之后,燕宁总算进入了正题。秦广只觉得有什么湿湿热热的靠了上来,一下子就将自己的分身整个包了进去。秦广想叹,又叹不出来,只能随着她去做。也没几下工夫,秦广便觉得下身一阵抽紧,烫得似乎要灼伤人……意识完全混沌前,秦广隐隐听到燕宁低吟了一声,那声音分明听过,但又有几许陌生。
——秦广……
秦广模糊地想起每次龙延洛Gao潮时都会低低地喊出自己的名字,然后一下子昏厥过去,突然觉得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陈旧得就像那一触即碎的尘土,除了满手的尘埃和悔恨,什么也不曾留下。
睡到半夜,秦广口渴得不行,糊里糊涂地伸手乱摸了一把,却只捏到空空的被褥,心下一惊,急急地起身察看,身边空空荡荡,根本没有燕宁的影子。秦广手忙脚乱地翻身下床,只见龙延洛一脸闲适自在的表情,正坐在桌前慢慢地品茶。
秦广愣了下,但还是整了整衣襟,跪下要拜,头还未点地,龙延洛已经笑了。
“将军何必多礼,起来说话。”
秦广站起身,谨慎地瞪着龙延洛,故作平淡地道:“草民已辞了官,不再是将军了。”
龙延洛冷冷地扫了眼面不改色的秦广,又是笑:“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朕说你是将军,你就是将军。”
秦广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便不再多争辩,拱手道:“皇上坐在这里歇会儿,秦广去找自己的妻子。”
“妻子?”龙延洛勾起唇,“你说的是婉儿吧?他现在正和妹妹共享天伦,将军现在还是不要去打搅的好。”
“婉儿?”听了龙延洛的话,秦广差点没摔坐在地上。细细想来,之前自己的确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喝了酒,脑子晕晕呼呼的,因此没有在意。如今想来,早在拜天地之前,这太子就已经被换成狸猫了!
“将军不必心急,兄妹重逢,必然有的是话要说。”龙延洛放下茶,许许站起来,“话说回来,这次我能及时赶来为将军助兴,多亏有令弟拔手相帮。”
“于心?你把于心怎么了?”秦广猛地捉起龙延洛的衣领,急吼吼地问。
19
龙延洛的眼底掠过一丝冰蓝色的不快。男人反握住秦广的手,浅浅地说:“秦于心是将军最心疼的人,朕自然不会亏待他。……只是你我难得有机会坐下闲话,不妨谈谈更重要的事情,不要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才好。”
秦广紧紧地蹙着眉,踌躇了一下,才放弃似的狠狠甩开龙延洛,转身坐回床边,半是气急败坏地吼:
“皇上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龙延洛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被拉开的领口,波澜不惊地问:
“……将军没话对朕说吗?”
秦广怔了下,呆呆看向龙延洛。那男人只静静端坐着,一副温雅的模样,只有那双眼里透着许许的焦急和期待。秦广开口想说,却又嚅忍。
说什么?……似乎不管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龙延洛眸子里的神采在秦广几度敛口之下终于化为一片昏沉沉的黑暗。秦广注意到龙延洛表情的变化,不由想到自己果然是个只会给他人带来不幸的男人,不论是在血沫横飞的沙场上,还是在明枪暗箭的生活中。
“秦广……”
龙延洛仿如叹息般轻轻念着这个让自己又恨又想的名字。秦广只定定地看向他,看他微微皱起的眉,看他许许翕动的唇,将他的每道线条刻在脑中,印在记忆深处,却始终不发一言。
“你犯下的事,朕概不追究。朕只要你跟朕回去。”
秦广倒吸一口气,依旧不说话。
“秦广,相识至今,你一直都在忤逆朕,朕不指望你百纵千随,但就顺朕这一次,仅这一次,不成么?”
秦广只是皱眉,不语。
“太后……已经疯了。”龙延洛的话里,似乎藏着些笑意。秦广抬头,果然看见男人脸上浅浅的笑,浅得如不可捉摸的薄云,虽然通透无法把握,但的的确确在那里飘着荡着。
“她总是和朕争。朕要什么,她就和朕抢什么;朕不要的,她就硬塞给朕。如今,她终于是再也争不了了。”龙延洛笑得畅然,似是终于摆脱了什么。秦广却看得毛骨悚然,背上一片阴森森的凉,像是有千条万条虫子在爬在咬。
“父皇说得对,母后早就不正常了。做母亲的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却喜欢别人的,简直笑话!”龙延洛说着念着,突然转向了秦广,一下子扑进了男人的怀里。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秦广没能反应过来,只得惊讶地抱住龙延洛,免得他跌坐在地上。
“秦广……跟朕回去。你要是真喜欢那女孩,朕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就是。你若是舍不得家人,朕就把他们全搬进宫里。”
龙延洛捧着秦广的脸,絮絮地劝。秦广搂着怀里的男人,隐隐的檀香味扑鼻,许许的热度从男人身上传过来,捂得一颗心也暖暖的。
“洛……”秦广幽幽地唤了声,龙延洛慌忙抬了头,却禁不住浅笑起来,眼里依稀有泪光闪烁。
“洛,你要的不是我,而是你父皇。”
龙延洛瞪大了眼,笑颜僵在当场。
“你父皇早就死了,谁也替代不了。”秦广叹着气,“也许我做了和你父皇一样的事,但我就是我,是秦广,永远成不了先皇。”
“我知道你是秦广,我知道……”龙延洛抓着秦广的衣服,急急地喊,“你当然不是朕的父……你,不是……”
龙延洛说着竟哽咽住了。秦广苦笑一声,抚着龙延洛面孔的轮廓,柔声劝慰:
“洛,还是那句话,你我的事,且当是一场春梦,梦醒了,一切照旧。只要能醒来,再长再深的梦,也是云淡风清。”
“梦?”龙延洛硬声硬气地重复,“这梦的代价……太大了,朕付不起。……但倘若这一切真是场梦,朕宁愿长睡不起。”
“洛……!”
“秦广,这世上,只有朕不想要的,没有朕得不到的。”龙延洛从秦广怀里走出来,像是变了个人,冷着调子,一字一句地道。
秦广却笑了,似乎真的无所畏惧:“纵使你今日强行带走了我,我的心终究不会向着你,你又何苦费徒劳的气力?”
龙延洛冷冷地回以一笑,笑得仿佛屋外的寒风,扎得人刺骨的痛。
“秦广,过去你与朕在一起时,心又几时向着朕了?那时朕都不曾在意,事到如今更不会介意。”
秦广紧了眉,心头越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朕不再逼你,朕自有办法让你自己来找朕。”龙延洛勾起秦广的下巴,在男人颊边留下一个轻轻的吻,寒森森地笑道,“朕会让你明白,父皇是属于朕一人的,你秦广也是属于朕一人的。谁敢和朕争,朕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即便那人是你自己也不例外。”
“……洛!”秦广伸手要抓龙延洛,却只触到他轻飘飘的衣袖。
“还有,将军请尽管放心,朕是绝对不会亏待令弟的。”龙延洛细眯起眼,将话头绕回原地,“令弟帮了朕的忙,朕自然会好好感谢他。至于府上的那个婢女,朕权当是将军不辞而别的赔礼接收了,将军没有异议吧?”
秦广急跳起来,却换来一片头痛。之前的醉意虽伴随着因龙延洛的出现而生的讶异退得差不多了,但对身体的影响却未完全消失,四肢依旧瘫软,使不出劲,脑袋更是因为情绪的逐渐亢奋而开始一阵阵的晕。秦广抚着头靠在床边,力图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龙延洛。
“龙、延、洛!即便是你,若是伤了他们一丝一毫,我决不会轻易饶过你!”
“‘即便是’朕……?”
龙延洛鹦鹉学舌,轻轻地念着,转而收敛起死人一般毫无生气的僵冷笑颜,头也不回地推开紧闭的房门,悄然隐入惨淡的夜色中。
1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