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玩味地站了起来,露出诡谲的笑,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异芒,五官纠结,阴寒的双眸直盯着我,轻声道:“我可以告诉父皇是因为你的挑拨离间,这样他就不会怪罪于我了,你说这样好不好?只是辛苦你了。”
“是啊……想不到我死得如此伟大,可惜……你也改变不了历史,我死了你也活不了。”我静静地瞅着他,以前只是极度鄙视他,现在的他却令我极度唾弃。
“什么是历史?你为何口口声声咒我死,无知的汉女,本太子怎可能会死,休得胡说!”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完全摸不着头绪,语气中亦带有几分不满。
“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死我也认了,可是你别想利用我来博取你父皇的欢心,等着吧,我们会一起死,历史是什么你不需要知道!”我微抿着唇,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死亡并不可怕,其实想想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只是腹部的疼痛令我冷汗涔涔,痛彻心扉。
“不管说什么都好,我现在就去叫人将你抬去宫中,送上你的尸体父皇就应该知道我的诚意了,至于要如何说,我自是想好了。”他临走还是不忘重重踹我两脚。
终忍不住疼痛与虚弱,身子晃悠悠地倒向一旁,猩红的血从嘴角慢慢溢出,昔日与冉闵相处的景象,不断重叠呈现于脑海,眼睛微微红着,然而泪水终究没有落下来。
虚弱心碎至极,已无力藏匿胸中的怨怼,冉闵……我真的真的好恨你……你可曾爱过我抑或你对我曾有过一点点心动,一点点就够了……兰灵……我终究还是随了你的意。
我虚弱地倒在地上,只是在等着死,苦撑了一段时间却依然还是神思恍惚着,但可以感觉身体的血在慢慢地流出…慢慢的亦不觉得腹部的痛了,只是无力与昏倦侵袭着全身。
……忽然听到隐约的嘈杂之声,门被推了开,耳畔响起了几人肆无忌惮的谈话声。
“怎么这里还死了一个,太子也真是活该,整日酗酒好色,纵欲无度,终日游畋,落这个下场也真够惨的,与太子妃等二十六人,全部诛死,同埋在一口棺材里,东宫僚属二百余人也死光了,真是伴君如伴虎,以前大王如此宠爱他,谁知道竟然落到如此下场。”
“可不是嘛!太子也是命该如此,刚才死之前还直囔着要去求大王,可惜王命难违,谁敢带他去就是跟大王作对了!如果让大王以为是和太子一起的不就完了,只是这个要埋在哪儿?要不扔去与太子同一个棺材好了,反正还没封。”
“也好,瞧她也有几分姿色,只怕是让太子捉来的,可怜……如果晚些时候就不用死了,这就是命。”
我好想挣扎着告诉他们我还没死,可是却使不出力,双眼微合着,任他们将我抬出去,想不到死还要同埋在一个棺材里,我跟石邃真是冤孽难断,血依然在流淌着,神思越来越不清醒,晕眩一波又一波袭来。
“阿弥陀佛!”耳畔突然传来佛图澄的声音。“大师!”抬着我的人恭敬地叫着。
“此女并未死去,也命不该绝,可否让老衲带走。”他声音庄重,命令不容置喙。
“是……小人将她送去大师的寺庙。”
佛图澄你究竟和我有何渊缘,三翻两次的相救,我应铭记于心……终不再强忍着,任排山倒海袭来的晕眩与黑暗占据……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已过了几日,第一个反应是我没死!佛图澄竟然能从死神手中将我救回,他到底算不算神僧?或是扁鹊再世,能起死回生,他救我也应该怀有某种目的,可惜我已无力再次与谁纠缠,或是利用。
清醒时一直在反复思蕴着:生命是什么?生是偶然,死却是十分必然,生与死除了那几声欢呼与痛哭外还有什么?
自古女子的命都是如此轻贱,似貂婵轻舞的团扇,杨玉环抛上树的白绸,抑或是林黛玉葬花的悲吟,窦娥赴刑场的怒火……生命到底是什么,或许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答案,而我也无力为自己的生命寻找一个准确的答案。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死了又有谁会在乎?心真的死了,或者有一天,不再会等待,也不会再为谁而守望……
“施主,你醒了……”门被推开了,一位清秀的小和尚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大碗黑糊糊的药,递给我,轻声道:“大师有交代,你醒之后喝下此药再吃些清淡的食物。”
“是大师救了我吗?他人呢?我可不可以见见他?对他当面言谢。”我撑着身子虚弱地问着,脸色想必已是十分苍白,浑身无力,连说话伤口都会传来阵阵刺痛,而目光也只是虚无地浮着。
“大师有交代时辰一到,他自会前来相见。”
“这么神秘?”我轻挑眉梢,捏着鼻子将苦药一饮而尽,旋即苦笑道,“传说大师善诵神咒,能役使鬼神,他用麻油和胭脂涂掌,便能于掌上映现千里内外之事物。小和尚可知真假?依大师能将垂死的我救回,只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小和尚亦有兴趣,笑道:“传说当今大王有子名斌,已故大王(石勒)甚喜爱,一日忽然暴毙。大王说:吾闻扁鹊有起死回生之术,惜今无此等人,和尚乃国之神师,有救治方法否?大师听后便以杨枝净水治之,石斌还复如故,大王感载得五体投地,令诸子都皈依大师,并常到寺中礼佛,为儿祈愿。”
我瞠目结舌地听着,听说只有观世音才有此神通,而那也只是传说罢了,莫非佛图澄果真有此神通?只怕是假的,毕竟这很难令人信服,杨枝净水便可让人起死回生,这是任谁也无法相信。
小和尚见我一脸不信的模样,便急切道:“有一年,天气大旱,从元月至六月,滴雨未降,乡民到各祠庙,跪拜祈雨,仍是无雨。当今大王请大师祈雨,当时就见白龙两条降于祠所,霎时大雨倾盆而降,方圆千里内,农作丰收,蛮貊之民,先不识佛法,及闻大师之名,都遥而拜,此可谓德被万民,不言化也。”
“太不可思议了,我信……你出去吧,我继续睡……”我疲惫地打发走了小和尚,继续躺下睡了。
双目微合,心思却是清醒地转动着,先不说他是不是真的祈雨了,白龙我定是不会相信,这世界有龙吗?只怕是雨可能是求了,只是对当时的情景加以夸张了,毕竟一人传实,百人传虚,传着传着就变调了。
可是他会怎么样求雨?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真的能求雨?佛图澄就像一个谜团,越解越令人疑惑,他为何救我?他的目的是什么?还是瞑瞑中他就知道某些事会发生!
身上的伤好得异常快,不知是佛寺清淡舒心的日子还是佛图澄的苦药起了作用,混乱的思绪也开始平静,离开冉闵已经有段时日,思念却依旧汹涌,毫无半点要退之意。
这个男人已经深深占据我的心,满脑皆是他的身影。佛图澄这个谜,始终不露面,这也越发让人觉得深不可测,也越想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