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捉住钱秋妹的一只手,对她说:“你知道半天飞在例假条子上写的什么吗?”
“写的什么?”
“我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就莫说。”
“我要教训这个二流子!”
“人家闹着玩儿的,教训他做什么?”
“闹着玩儿的?有这么闹着玩儿的吗?”
“哎,要是我们两个人有一个识字也好。写假条子,写家信呀,就不要低三下四地求别人了。”钱秋妹却感叹起自已不识字.
“哦!看起来你全晓得了?”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全连都公开了。”
我语塞。
我觉得钱秋妹的话不无道理。在我心里头,也有和钱秋妹同样的想法。对于两个人在一块儿长期过日子,对于一个家庭,没有一个识文断字,写写画画的,那日子是很难过的。我的父母亲都是文盲,父亲是裁缝,在外做的工,需要记账,便每年请邻居任汉江吃一顿,再送两个工天,请他帮忙记账。任汉江虽然是个种田人,但是他上过学堂,读过书,会写写画画。有一回,任汉江记账时,我在旁边看,只见他在账簿上画一个圆圈代表一个工天,在一个圆圈中间画一横道代表半个工天。当时我就想; 这么简单的账单要请别人来写。可我不知道,在那个简单的符号前面还要写上人家的住址和姓名。
两个人默默无语。这是我和钱秋妹第一次坐在一块儿没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