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那个早出晚归的老太太,向病房里的人讲述了病妇的情况。
老太太说,她是病妇的丈夫请来帮助照看病妇的。病妇的丈夫为了给病妇治病,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光了,欠了一ρi股账。病妇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子没有人照顾,饱一餐饿一顿,很可怜的。病妇的丈夫还要种责任田。白天忙田里的活儿,没有工夫照顾病妇,只有夜里,把两个孩子哄睡觉了,才能到医院来看她。
我听了那老太太的介绍,我整个人就像掉进冰窖里,全身冰冷,心里冰凉。冷气封住了我的喉咙,连话都说不出来。我担心我脚下的冰板随时会破裂。我随时会掉到冰海里。
那天夜里,病妇的丈夫和平时一样,来得很晚。
我知道了他的情况,便有意看了看他。他的人看上去很疲惫。小分头很乱。显然很长时间没有梳洗。倒“品”字形小脸上失去青年男人应有的神气。唯有一双不大的眼睛还闪动着萤火般的幽光。
他来到病妇床前的第一件事不是问候,不是问“老婆今天怎么样?”他不必这样问。因为他无法和躺在病床上的人交流,病妇早就闭口无言。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忙着把小药粒放进一个白磁碗里,倒点水,把药粒泡散,拿起汤匙,先挑一点自己嘴里尝尝,大约是怕水热烫着病妇。
丈夫开始给老婆喂药。
“吃药。吃药啊。不吃药病怎么能好起来呢?”可怜的丈夫给可怜的老婆嘴巴里喂药。他把那丁点儿药粒当成了挽救老婆生命的神丸子。
可是他的老婆只是静悄悄的躺着,他的老婆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巴。只是睁一双失神的眼睛木木地望着他。
这是我住进病房以来唯一一次看见病妇睁开眼睛。
药面子粘在病妇的嘴唇上。
“你吃药呀,不吃药病怎么能好啊。”病妇丈夫哭着说。
男人的哭声是压抑的。压抑的哭泣听来更凄惨。
“你吃药啊。我求你了。你的两个宝贝也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