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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经管落后金融八分。颜柏已经精疲力尽,但他不停地对自己说:一定要赢、 一定要赢!

不知过了多久,叶静突然爬起来,一把搂住米瑁,嘴里喃喃着:“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坏?你不能对我好一点吗?我把一切都给了你啊。我摔你东西是我不对,我改,我只是太伤心了,我怀孕了你却不管不顾…”米瑁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拔开她的手说:“别烦我,我要睡了。”

叶静拉着他的手,作势要拉他起来说:“你去洗澡啊,你好脏啊。”

米瑁很不耐烦地猛地甩开她的手,“别烦我!”然后转过去就睡了。

叶静看着他的背影,继续无声地哭起来。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米瑁睁眼醒来,发现叶静正躺在他旁边,支着脑袋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讨好。米瑁坐了起来,推开叶静,说:“你­干­嘛?”

他往外面一看,发现昨天被叶静摔的东西已经被她收拾整理好了摆回原处。他下了床,光着身子站起来,手拄窗台站住,略有所思。叶静也下了床,从他背后环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嘴里轻轻地说:“我再也不闹了,你能原谅我吗?”

米瑁没吭声。

叶静把手滑向他的胯下,一把攥住了他的命根子。米瑁急了,正要粗暴地挣开叶静。叶静却立刻放开手,坐回到床上,还冲他做了个鬼脸。

米瑁瞪了她一眼。叶静又伸出手拉过米瑁的手,按在自己的肚皮上,说:“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她)呢?”

米瑁顿感心烦意乱,抽回自己的手,说:“你说怎么处置?难道生下来?”

叶静说:“你要肯养他(她),我就生下来!”

米瑁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的表情,他点上一支烟,说:“你忘了你是个大二学生了?你把孩子生下来?你不觉得自己很幽默吗?”

叶静说:“为了你,我都可以不去上学了!只要你一辈子对我好!”

米瑁斜了她一眼,心里说:“这傻娘们想什么呢”,嘴上说:“别傻了,成不?今天就去打掉他(她)!”

叶静看着他,又一抽一搭地开始哭:“你现在怎么对我这么凶?你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米瑁走到床边,坐下穿衣服,边穿对叶静说:“穿衣服!我开车带你去医院!”

叶静看了看他,边抽泣边穿衣服。

米瑁带着叶静来到医院,在排队等待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

米瑁扔下叶静,跑到一边去接电话:“喂?”

“喂,老瑁,快过来呀,现有三个电影学院的尖果,我们正一起HIGH呢,来晚了没你份了啊。”

“成,你等我半小时,马上过去。”

米瑁挂了电话,思考了几秒钟,就走回到叶静身边,对她说:“我现在有急事,必须马上过去。这样,你给王回打个电话,让他来照顾你,我先走了。”说完,不等叶静回答,就一溜烟跑不见了。

叶静一个人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愣了很久,才缓过神来,用颤抖的手掏出手机来,找到王回的电话,但考虑了很久,还是没有按下去。她不想让王回看见她现在的窘迫样子。那么能找谁呢?她上下滑动着手机通讯录里的名字,看到了“颜柏”两个字。她想起这个傻小子看到她时神魂颠倒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按了下去。

此时,颜柏正在工地上玩命­干­活,接到叶静的电话,他愣了片刻,还是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接了起来。他听到电话里叶静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颜柏,你现在有空吗?”

颜柏说:“哦,我…有什么事吗?”

“你能来­妇­幼医院一趟吗?”

“哦,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听你声音不大对劲啊。”

“我…你到底能不能来呀?”

“…好的,我可以。你等我半个小时。你具体在哪里?”

“五楼,你上来就可以看到我了,我在走廊里等你。”

颜柏马上向包工头请了假,说这一天不用给他记工钱了。然后洗了把脸,换了衣服,坐上去医院的车。

在路上,颜柏猜测着叶静去医院­干­嘛,没多久就想到了堕胎这件事。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疼痛。

到了医院,他坐电梯急冲冲直取五楼,一出电梯拐了个弯,就看到叶静可怜兮兮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在一群女人中间。他抬头一看,是计划生育科。他完全明白了,就放慢了脚步,低着头走向叶静,到了她面前,说了声:“嗨。”

叶静看到他,点了一下头,也不说话。

颜柏看看她的熊猫眼,知道她昨夜肯定没睡好。他斟酌了一下对她说什么好,最后还是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情:“你男朋友呢?”

叶静眼睛看着地面,沉默了几秒钟,小声说:“有急事来不了。”

颜柏也不再说话,沉默地坐在一旁。

医生叫到了叶静的名字,叶静走进去的时候,显得很紧张,完全没有陪女人杀掉下一代经验的颜柏,此刻傻里傻气地对叶静说了声:“加油!”话刚出口,自己就后悔了,加了句:“别紧张!没事的。”那语气好像他自己堕过似的。

叶静也没看他,怯生生地走进了杀人现场。

颜柏在外面无聊地踱了好多圈,叶静才脸­色­苍白地手扶墙壁走出来。颜柏忙上前迎接,一手挽住了叶静的胳膊,搀着她往外走。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叶静的身体,虽然隔了三四层衣服,他还是能感觉他挽着的这条玉臂柔软而又轻盈,他有些恨现在不是夏天。

但他很快收回自己的­淫­思邪念,全心全意扶着叶静。他问叶静:“你要不先坐会?”

叶静摇摇头,“回去吧。”

颜柏点点头,扶着她走到电梯口,才想起来问:“回去哪里?”

叶静这才想起身旁扶着她的这个人不是跟她住在一起的那个,就说:“回北太平庄,我住的房子。”

颜柏明白那是米瑁的房子,就不再说话,搀着她出了医院,打了一辆车。

出租车到了米瑁住的楼下停住,颜柏扶着叶静下了车,抬头看到眼前是一栋高耸的崭新住宅楼,他在叶静的指导下,进了楼,进了电梯,开了门,扶叶静到床上躺好。他简单环顾了一下房间,看到里面布置得非常­精­美,满屋名牌电器,房间里的很多东西都是他没有见过的,但他一看,就知道那都价值不菲。屋子里有一股没有放­干­净的酒味,几件男人的衣物扔在沙发上,颜柏知道那是米瑁的。他的心情不可避免地再度灰暗起来。

他觉得窒息,打算立刻离开。叶静这时向他挤出了一个微笑,对他说了声:“谢谢你。”

颜柏也对她笑了笑,说:“别客气。那…我给你倒点水,然后我就走了。”他跑去饮水机那边,拿过一次­性­纸杯,给她倒水。

叶静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对他说:“你能陪我坐一会吗?我想找人说说话,一个人怪孤单的。”

颜柏想了想,就坐在她床边的一张椅子上。

“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他看见我在这里应该不会很高兴。”

“你不用怕,他应该不会那么早回来。”

颜柏心里说谁他妈怕了,再说老子又没有做什么坏事,相反还在学雷锋。

“你男朋友,对你,够好的。”颜柏知道叶静能听出他的反话。

叶静一时有些黯然,“他对我还不错,只是今天确实有事。我们能谈点其他的吗?你不是挺能讲笑话的吗?我记得你以前给我讲过好几个笑话,都挺好笑的,你再给我讲几个吧。”

颜柏心说,此时跟彼时的心情不一样了,我哪有心情给有夫之­妇­讲笑话。但还是努力想了想,脱口说出一个笑话,“为了测试美国、香港、中国大陆三地警察的实力,联合国将三只兔子放在三个森林中,看三地警察谁先找出兔子。第一个进森林是美国警察,他们先花整整半天时间开会制定作战计划,严格分工,然后派特种部队快速进入森林进行地毯式搜索,结果开会耽搁了时间,兔子跑了,任务失败!然后轮到香港警察,他们派了一百多号人和几十辆警车在身临其境外一字排开,由带头人用喇叭喊话:‘兔子,兔子,你已经被包围了,快出来投降……’半天过去了,没动静,飞虎队进入森林,搜索一遍,没结果,任务失败!最后是中国警察,只有四个人,先打了一天麻将,黄昏时一人拿一警棍进入森林,没五分钟,听到森林里传来一阵动物的惨叫,中国警察一人抽着一根烟有说有笑的出来了,后面拖着一只鼻青脸肿的熊,熊奄奄一息的说到:‘不要再打了,我就是兔子’。”

叶静听了咯咯地笑了起来,但很快就又恢复了黯然的表情,说:“算了,别讲笑话了。你唱首歌给我听吧。”

颜柏一听恼了,心说丫把我当什么了?马戏团小丑?哥们辛辛苦苦把丫从医院架回来,还要上蹿下跳地逗她开心给她解闷?如果你是我女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可是您现在刚为别的男人打完胎啊。

他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没有吭声。他认识到叶静这种女人,是太以自我为中心了,从小就在谄媚声中长大,以为男人对她的好,是天经地义无须回报的。

叶静看他沉默不说话,更不唱歌,就说:“跟你开玩笑的,不想唱就算了。”

颜柏抬头看看她,心里又有点不忍心让她扫兴,就说:“歌我唱得不好,怕吓着你。我给你跳一段舞算了。”

叶静听了,兴奋起来,“你还会跳舞?”

颜柏说:“瞧不起人?您看好咯。”说着就站起来,手脚一动一动地跳起了一种叫“POPING”的舞蹈,就是那种像机器人一样活动的机械舞。这是他即兴模仿乔大风的,乔大风有一段时间迷上了这种舞蹈,有事没事就在宿舍里伸胳膊蹬腿扭ρi股。颜柏凭着对乔大风舞姿的回忆,一扭一扭,舞将起来。他的手脚极为僵硬,跳起来活像一具僵尸,这下把叶静逗得非常开心,发自内心地大笑了起来。

颜柏在叶静的叫好声中正扭到兴起,突然发现叶静停住了笑,怔怔地看着他身后。颜柏回头一看,原来不知是什么时候,米瑁已经进了屋子,正站在房间门口,吃惊地看着他耍宝逗叶静开心。

颜柏感到自己的脸刷一下红了,他感到自己真是丑态百出。

原来,米瑁兴冲冲赶去与狐朋狗友的聚会,才发现狐朋狗友找的那三个电影学院的女孩,其中有一个是他始乱终弃的曾经女朋友,他顿时觉得非常尴尬,心里骂了句世界真他妈小,坐了几分钟就找了个借口逃出来了。

逃出来之后,他没有马上回去照顾叶静,而是开着车沿着三环兜起了车,他想了一阵和叶静的关系,觉得自己已经对叶静厌倦了,盘算着怎么全身而退,以一种安全快捷的方式甩掉她。他的直觉告诉他,叶静是比较难以脱手的那种女孩,尤其是他又夺走了她的初夜。

很快,他决定过两天等她身体恢复之后,就跟她分手。他开着车往家里驶去。

谁知到了家一开门,迎面就看到有个彪形大汉在自己家里手舞足蹈,自己的女朋友躺在床上看得开怀大笑。

米瑁心里产生了一种被冒犯的感觉,一种类似于被戴了绿颜­色­帽子的感觉,虽然他此时已经心存甩掉叶静之意。他大步走向颜柏,瞪着他,傲慢地问道:“你到我家里来­干­什么?谁请你来的?”

颜柏的脸仍旧红着,他没说话,回头看看叶静。

可恨的是,叶静也低着头不说话,好像颜柏是不请自来破门而入的一样。在她的心里,隐隐约约还希望这两个男人为她轰轰烈烈地­干­上一架呢。这样,她的重要­性­就能凸现无疑。

米瑁这时认清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曾一起看过摇滚乐演出的那个傻冒,他还记得当时他跟叶静很亲热。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土里土气的傻冒,对他说道:“请你出去!”

颜柏感觉自己受到一种叫做侮辱的待遇,他一度非常恨这个轻而易举霸占他心中所爱的人,也曾在大脑中将其殴打一百遍,但他知道自己恨得没有来由,人家二人你情我愿,自己恨又有什么用呢。而此刻,他看到叶静一点都不为他辩解,感觉到自己成了被这两个男女又合伙耍了一次的傻瓜蛋儿。但他还是告诉自己要克制住内心的不平情绪,他不想跟他们之间的乱七八糟的事再纠缠下去了。

他二话不说,转身从米瑁身旁大踏步离开。

一、投怀送抱

米瑁看着颜柏离开,大步上前把门关严。回头对叶静吼道:“你他妈的再敢往我家里带男人,我就打死你,你信不信?”

叶静战战兢兢地缩在床头,嘴里解释着:“你走了,我就叫他来陪我堕胎的。”

“我让你叫王回,你为什么叫他来?他算哪门子大葱啊?一个土老冒穷鬼,你跟他纠缠不清的­干­什么?还敢往我家里带!”

“我…王回没有空…我只好叫他来…”

米瑁说:“是吗?我打电话给王回问问,他忙什么呢没空?他有这么忙吗?”说着就掏出手机要打。

叶静慌了,下意识地伸手去夺米瑁的手机,被米瑁一掌打开。

米瑁拨通了电话:“回子你今天很忙吗?”

“还成,怎么了?”

“你嫂夫人快死了,让你去医院照顾她,你都不去?”

“你在说什么?”

“叶静刚才打电话给你,叫你过来照顾她,你说没空的不是吗?”

“叶静怎么了?”

“她没给你打电话吗?她刚才不是叫你来接她的吗?”

电话那边,王回的大脑飞速地转了几圈,说道:“…对呀,哦我差点忘了。我刚才真的没空,我刚才去车站接吴媛媛了,赶不过来。”

米瑁听了,本来想借题发挥制造叶静先不忠于他的场面,以便更轻松地甩掉叶静的算盘落空了。他说了声“哦,没事了”,就挂了电话。

其实,王回根本没有去接吴媛媛,吴媛媛的火车两个小时后才到北京,而且吴媛媛已经拒绝了王回要去接她的请求。王回只是从米瑁兴师问罪的话语中,猜测到米瑁可能怀疑叶静说谎,善良的他就临时编故事顺着杆爬了一回。

米瑁不再为难叶静,也没有关心她的身体,自己转头去另一个房间玩电脑去了。

这个男人一旦决定了要摆脱一个女人,他的心肠是硬如磐石的。

叶静在那边,琢磨着米瑁对她的所作所为,越想越感到伤心,就支撑着爬起来,来到米瑁身旁,幽怨地问他:“你是不是不再爱我了?”

米瑁心里的厌恶情绪十分强烈,做出一副专注于游戏的神情,没有理她。

叶静接着说:“还是你根本没爱过我?你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骗人的?”说着说着,她觉得自己的委屈像洪水泄了闸,眼泪啪嗒啪嗒地滚落下来。

米瑁同学见多了女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因此积累了相当丰富的处理经验,并且造就了一颗永远不为所动的钢铁心肠。他现在反而觉得提出分手的好时机提前到来了,他决定快刀斩乱麻跟她摊牌了。他继续打了一会游戏,把鼠标重重一摔,回过头对叶静说:“你说对了,我那都是为了骗你上床说的假话。我对你从来就没有爱情,你看看什么时候从我这里搬出去吧。”

叶静呆若木­鸡­地盯着他看了足有两分钟,才歇斯底里地冲上来要打米瑁的脑袋,嘴里骂着:“你这个臭流氓!”

米瑁抓住她的手,说:“有意思吗?当初你是愿者上钩,现在最好和平分手。你再来山野村姑这一套撒泼骂街的,有劲吗?”

叶静被他牢牢抓住双手,就用脚一下下踢着米瑁的小腿,但已经明显失去了力道。她已经被米瑁打击得奄奄一息了。虽然早就察觉到米瑁对她的冷淡态度,但她还是天真地认为他不会这么狠心抛弃她。谁知米瑁就是传说中的大灰狼,­干­的就是玩弄­妇­女的专业活儿。

等她不再乱动,米瑁放开她,起身去为她收拾东西。

叶静看着他把自己的东西打包装进自己的旅行箱,她控制不住地冲向了米瑁,从身后抱住他,哭喊着:“我爱你!你别让我离开你!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米瑁猛地挣开她,指着她鼻子喊道:“你丫听不懂中国话是不是?要不要我给你丫用英文复述一遍啊?我他妈从来没喜欢过你,你给我痛痛快快出去,别赖在这儿不走,成不?”

他一边继续往旅行箱里胡乱塞着叶静的东西,一边嘴里像自言自语一样地说:“中国女人就是他妈的麻烦!”

他很快就把一个多月前叶静带过来的东西塞回了这只旅行箱,然后把它扔在叶静面前。自己又跑回房间打游戏去了。

叶静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一瞬间她真想冲进厨房拿把刀出来砍了米瑁,但为人做事都很现实的她,还是默默地提起旅行箱,屈辱地走出了米瑁的家,离开前她重重地摔了一下米瑁的房门。

房间里,米瑁的眉头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开始全情投入到游戏中去了。

叶静拖着旅行箱,无力地走在路上。她感到一阵阵晕眩,本来就刚刚从身体里拿掉一条生命,又受到如此大的打击,她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她放下旅行箱,慢慢挪到路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下。这时,她再一次想到了颜柏。她又拨通了颜柏的电话。

此时,颜柏正站在回学校的车上,车厢里很拥挤,他抓着一只扶手,身体随着车的行进而摇晃着。听到电话响,他艰难地把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一看又是叶静来电,忙接听起来。

“喂?叶静。”

一段沉默。

颜柏只好继续问:“叶静你怎么了?”

那边传来叶静虚弱的声音:“你能来接我回学校吗?”

这次颜柏沉默了一阵,他搞不明白这个女人又在搞什么飞机。但最后他还是说了声:“好,你在哪?”

“我就在刚才我们进来的那栋楼下面的路边长椅上等你,你快点好吗?”

“好的,你等我。”颜柏注意到叶静没有说“我男朋友家楼下”,而是说了“刚才我们进来的那栋楼下”,他猜测叶静是不是和米瑁分手了,那一刻他不禁有一丝隐隐的内疚,米瑁不会是因为我被叶静带到他家,导致和叶静分手的吧。他等到车到了下一站,奋力挤出车,沿车行进的反方向跑起来。

车离开米瑁家那一站已经有两站了,颜柏觉得再到对面坐车会更耽误时间,因为这班车很久才来一趟,所以他就撒开脚丫子,跑着回去了。

跑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他以为是叶静又改了主意,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吴媛媛来电。他边跑边接起了电话。

吴媛媛听到颜柏接起电话的第一声就是在狂喘,不由“喔哦”了一声,问:“您这是­干­嘛呢?做什么剧烈运动呢?”

颜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在,路上呢,有,急事,要,跑着,过去。”

“哦,那长话短说。你等下有空吗?我一小时后回到北京了,你能帮我提提东西吗?里面有给你带的家乡特产,怪沉的,顺便请你吃饭,怎么样?”

“我…我不行啊,我有急事啊,不好,不好意思啊。”

“哦你刚说了有事,那好吧,不打扰你了,我自己回去吧,也没多沉。那改天把特产给你吧。”

“好,好,谢,谢。”

“好了,你忙去吧,小心别撞电线杆子上。拜拜。”

“拜,拜。”

颜柏到了叶静面前的时候,虽然是二月底的寒冷季节,还是跑出了浑身大汗,手拄膝盖气喘不止。

叶静看着他,说:“你怎么跑回来?不是有车吗?”

颜柏咽了口唾液,“等车要好久。”

叶静说:“你看你,我也不差那一会。”

“你说要快点嘛,我怕你着急。”

叶静看着他的狼狈样子,那张挂满泪痕的脸终于笑了笑。她站起来,对他说:“我们走吧。”

颜柏一手接过叶静手中的旅行箱,一手扶着她的身子,慢慢向车站走去。走了一会,突然意识到什么,就对叶静说:“我忘了你现在很虚弱,别坐公车了,打车吧。”

就马上招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坐了进去。

路上,一开始两人仍然沉默。叶静眼望窗外,思虑重重。终于,颜柏忍不住问了:“那个…那个米瑁对你发火了?因为我吗?”

叶静转过来看了看他,笑了,“不是。你还没那么重要。”

“那你们…你­干­嘛搬出来?”

这时叶静又把头转向窗外,颜柏看见她的脸上,有硕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颜柏伸手在裤带里摸索,摸索出一条印有“hello kitty”的手绢,把它递给叶静,嘴里说:“新的,哦不是,是刚洗过的。”

叶静接过来,开始擦泪。

那是吴媛媛送给颜柏的,在他们第一次相遇在打工的小饭馆时,吴媛媛看到跑来跑去忙碌不停的颜柏时,就拿这手绢要颜柏擦汗,颜柏没有用。后来两人熟了,吴媛媛就把这条手绢送给了颜柏,让他外出时擦汗用,颜柏就没有再推辞。用了这条手绢后,渐渐地,他养成了随身带手绢的习惯。

叶静擦了很久,等情绪平稳之后,才发觉这是块粉红­色­hello kitty手绢,不由破涕为笑,“你一个大男人,用这种手绢?哪个女孩子送的吧?”

颜柏忙说:“不是…哦,是一个一起打工的同事不要了,送给我的。”

叶静又转过去看窗外,不时肩头耸动,显然仍旧沉浸在对自己的自怨自怜之中。

回到了学校,两个人慢慢走在校园里。这时,离下学期开学还有三天,已经有很多外地学生回到了学校。学校里重新热闹起来。

颜柏把叶静送到女生宿舍楼下,由于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楼,颜柏就要跟叶静道别,然后离开。但叶静对他说:“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上去放了箱子,就下来,你陪我到­操­场那边聊聊天,好不好?”

颜柏一愣,说:“好,可是,你不是很虚弱吗?”

叶静说:“比起身体上受的伤,我心里受的伤更重。我需要你陪陪我,好吗?”

颜柏说:“当然好。我等你。”

颜柏等了叶静二十分钟,都开始怀疑叶静是不是在耍他了,叶静才下了楼。

二人来到­操­场,找了个台阶坐下。

此时天­色­已黑,­操­场里也没什么人。

突然叶静大哭起来,搞得颜柏不知所措。颜柏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安慰叶静,叶静却主动把头靠过来,她一头柔顺的秀发,就抵在颜柏的胸前。颜柏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了。他用手顺理成章地挽住了叶静的肩头,让叶静在他怀里放声哭泣。这是个颜柏在心里意­淫­过很多次的美妙场景,此刻美景成真,但颜柏的心不知怎么却有种怪怪的感觉。

叶静哭了好久,就开始坐起来,向颜柏控诉米瑁的禽兽行为,把颜柏听得一会面红耳赤,一会脸­色­铁青。

听完了叶静的全部陈述,他咬牙切齿地给米瑁来了个结论:“不是人的东西!”

叶静又把头埋向颜柏宽阔的胸膛,身子一抖一抖的抽搐着。颜柏大起胆子,用手抚摸着叶静的长发、后背,这是个暧昧的动作,一般可理解为情侣间的专属动作,而在此刻又可以理解为对对方情绪的镇定和抚慰。

这时,颜柏发现自己还是那么喜欢他怀中的这个人,不管是纯粹生物上的吸引,还是其他什么,反正他就是被她牢牢地吸引着。而这时,她经受了巨大的伤害,经历了惨痛的悲剧。他觉得,他有义务安慰她、保护她。

夜­色­中,叶静在颜柏怀里哭了很久,颜柏一直安抚着她,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他替叶静的遭遇感到愤慨和难过,另一方面又为自己现在正抱着这个朝思暮想的人而感到一丝丝甜蜜。他和叶静都不说话,任时间一分分流淌下去。

终于,叶静抬起头,对他挤出一个动人的微笑,说:“我没事了,该回去了。”

颜柏想起来他们还没有吃饭,就提议他们一起出去吃饭。叶静摇摇头说自己很累了,想回宿舍吃点面包算了。颜柏只好搀着她走下台阶,到了光亮处,二人又自然地分开,各自回了宿舍。

第二天,叶静打电话到颜柏的宿舍,娇声娇气地对他说昨天太谢谢你了,我想请你吃饭。

颜柏迟疑了两秒钟后,接受了她的邀请。

两个人去了离学校比较远的一家西餐厅。在格调暧昧的灯光下,颜柏看到叶静简直像一朵出水的芙蓉,娇艳欲滴,一颦一笑都仿佛充满了魔力。叶静看着强壮的颜柏,像一尊实心铁塔矗在那里,给她一种温暖、安全的感觉。第一次,电流开始有了双向流动。叶静突然觉得她现在很需要这个坚实的肩膀,来治疗她的伤痕累累。

餐桌上,叶静频频地对着颜柏放­射­电流,让颜柏难以招架。从叶静被米瑁泡走之后,他就强迫自己忘了这个女人,对她做到心如止水。后来发生了这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事件之后,他也一时难以回复对叶静的感觉,潜意识里对她刚从一个怀抱出来,又投入另一个怀抱不抱任何想法。他也在反复问自己,是否真的爱叶静,而即使答案是他爱着她,但此时就去找她,有点趁虚而入、趁火打劫的味道。他想冷静一段时间再说。

可他没想到,叶静同学不需要过渡和冷静,她对他发­射­了几百万伏电压后,对他说:“我知道你曾经喜欢我,现在还是吗?”

颜柏同学闻言,大脑一片空白,心跳狂飙到峰值,潜意识告诉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事情现在真切地砸到脑袋上了。他只记得自己完全丧失了做其他选择的能力,机械地、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叶静伸出自己雪白柔­嫩­的手,握住颜柏有些粗糙的大手,一阵醉人的细腻柔滑的感觉瞬间从颜柏的手心一直传到他的心脏。颜柏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叶静的小手,他咧开大嘴笑得仿佛回到了少不经事的童年。

饭后,颜柏和叶静走回了学校,他们的手一直牵在一起。他们走的路足有五里地,但颜柏觉得仿佛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

幸福像一枚枚子弹击中了他身上的每个细胞,把他轰炸得体无完肤。他真想时间停在这一刻,或者说让他死在这一刻,好让幸福成为永恒。

二、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

吴媛媛给颜柏送来家乡特产的那天,在颜柏的宿舍里看到了叶静,她很快敏锐地感觉到叶静和颜柏的关系有了质的转变。她把特产放到颜柏宿舍的桌子上,微笑着说:“我还有事找王回他们,先走了啊。”转头就离开了。

她走出颜柏的宿舍,沿着楼梯下了两层楼,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闷,她停了一会,没有真的去找王回,而是大踏步地离开了财经大学。

这边厢,颜柏早就忘记了他跟吴媛媛说要去小饭馆一起继续­干­活的约定,他现在只是在谈恋爱之余,做着两份家教工作,也会不定期地去工地打工,而没有再去小饭馆。吴媛媛给颜柏送特产的那天,本来想约颜柏一起再去小饭馆报到,可最后不得不把这个约定咽回了肚子。

而现在,她也不想回那里做的了。本来她做这份低技术含量的工作,就是因为当时心情很复杂,想多给自己找点事做,她想通过做这种在一般人看来层次比较低下的体力劳动来感觉一份自在。当时王回追她追得很凶,一天几通电话、一大堆短信,这让吴媛媛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从骨子里讲,她总觉得自己和王回所属的那个阶层是格格不入的。她生长在山东一个很普通的工薪家庭,很小的时候妈妈去世,做电工的爸爸对她疼爱有加,自己省吃俭用不抽烟不喝酒,供她上学、学乐器,也从小培养了她质朴的生活观。和王回那一伙人认识后,他们挥金如土、游戏人生的生活,让她觉得有些抗拒。尤其是后来王回屡次带她去昂贵的餐厅吃饭,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对于王回对于她的超常热情,她当然也知道意味着什么,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个富家子弟有什么进一步的关系。除开他的家庭背景,他的一身公子哥习气——娇纵、任­性­、自私等,都让她对他避而远之。

遇到颜柏之后,她渐渐地对这个与她背景类似、与王回形成强烈反差的男孩产生了兴趣。通过接触的深入,他身上的一系列闪光点——善良、质朴、勇敢、诚实…使她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可是,从那次集体看摇滚乐演出之后,她也看出了颜柏的心思好像都在那个叫叶静的漂亮女孩子身上。现在颜柏真的和叶静走到了一起,她能做的也只有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她几次从留有她和颜柏共同回忆的小饭馆经过,眼前都不免浮现出颜柏的一颦一笑,让她心里有一种黯然神伤的感觉。所以,她就不再做这份工作,而专注于做音乐家教的工作。

开学后,大家发现颜柏成了校花身旁的男人。颜柏的知名度暴增,他一夜之间体会到了成名的感觉。他总能不小心地听到别人的议论:“那不是叶静的男朋友吗?”

“叶静怎么找他呀,眼光真差。”

“那么穷还能泡妞!”

最郁闷的要数党爱民,他一见叶静就想起自己被胖揍的场景,现在叶静隔三差五来他们宿舍,他真是难过得要命。每次都要颜柏告诉他什么时候叶静来,他好提前躲出去避免碰面。

颜柏知道他成了很多男人的眼中钉,这是抱得美人归之后必然付出的代价。他很坦然,既然享受了幸福,就要允许别人妒忌嘛。

随着颜柏和叶静交往的深入,颜柏发现自己同叶静其实真的是两类不同的人。他们的爱好、生活习惯、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都有着相当大的差异。

颜柏越来越觉得,两个在生活中对所有事物都很难有共同观点的人,相处起来是多么的艰难。他偶尔在潜意识里开始怀疑这段感情的长久­性­。

他有时会想起吴媛媛,那个和他一聊起来就刹不住车的女孩,他们的共同语言,简直比海滩上的沙子还多。

除了共同语言的缺乏,颜柏也渐渐发现了叶静身上的一些瑕疵:比如说过份任­性­娇纵、做作等。虽然有诸多从相处中暴露出来的问题,但颜柏还是没办法从对叶静的迷恋中摆脱出来,他发现她对于他,真的存在一种魔力,让他魂魄所系,不能自拔。他像对待天使一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全情投入这场对他来说得来不易的感情。

而叶静那边,在心安理得地接受颜柏的爱的同时,也逐渐开始对颜柏更加挑剔起来。当时她决定与颜柏走到一起,很大程度上是带着疗伤的目的。那时她被残忍地抛弃,身心俱受重创,非常需要颜柏的宽阔胸膛,往颜柏同学身边一靠,就像靠上了一颗参天大树。他对她体贴入微,百般呵护,与米瑁后来对她的粗暴形成了强烈对比,让她感到温暖安全。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觉得,很多东西,颜柏没办法给她。

她现在不能再站到商店的奢侈品橱窗前不走了,因为她知道,即使她在那里站上一年,颜柏同学也不会把东西买下来给她的,因为他真的买不起。她只能随着颜柏同学出入那些场所——百货批发城、地摊以及大排档。

她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美丽得让人惊心动魄的形象,眉头开始皱起来,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是属于这种生活的人。

在颜柏和叶静交往了一个月后,米瑁同学起了杀回马枪的念头。因为人­性­中有“失去才知道珍惜”、“距离产生美”等一系列特点,米瑁同学在甩掉叶静一个月后,突然思念起叶静来。他琢磨着,当时甩掉叶静,确实是因为之前天天腻在一起,他玩腻了。可是分开的时间一长,他又有些怀念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来。叶静在­性­方面带给他的满足是无与伦比的,这在他把叶静与其下任进行对比时表现得尤为突出。甩掉叶静后没几天,米瑁又勾搭上一个大学女生,该女生漂亮是漂亮,可是在床第之上非常具有攻击­性­,这是米瑁不喜欢的,他更喜欢叶静式的娇羞含蓄,让他有种征服感。于是他打了叶静的电话。叶静正在上课,看到是他的来电,心里跳了一阵,还是选择了按掉电话,可是米瑁锲而不舍,一连打了三次,叶静终于走出教室接起了电话。

叶静接起电话不说话。

米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轻松地说:“宝贝,最近还好吗?”

叶静的所有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她恨恨地说:“我可能好吗?你这个狠心的禽兽!”

米瑁说:“宝贝,原谅我吧,我当时心情不好,对你发了脾气,我不是真心要赶你走的,我那时说的是一时的气话。回到我身边吧,好吗?”

叶静没想到他真的会请求跟她复合,嘴角不由扬起了微笑。曾被米瑁打碎的自信心又恢复了起来,看来他还是离不开我!心里这么想,叶静嘴上说:“不可能了,你伤透了我的心。我已经跟颜柏在一起了,你别再打来了。”

米瑁沉默了一会,说:“颜柏?那天在我家里的那个老冒?”

叶静说:“请你尊重别人好不好?他是我男朋友,他比你强一百倍,起码对我很好!”

米瑁说:“原来你们早就背着我勾勾搭搭的,那天我赶你走,就是因为我受不了你勾引其他男人!”

叶静生气地说:“你胡说!我那时只爱你一个人!你都不陪我去堕胎,我只好叫他来陪我,你还好意思说我勾搭别人!”

米瑁说:“好了,我知道我冤枉了你。现在我真心地希望你回到我身边,你还爱着我,不是吗?”

叶静的泪水流了出来,她确实曾深深地爱着这个男人。她半天不说话。

米瑁说:“今晚去我们常去那家法国餐厅吃饭好不好?就算你不肯原谅我,作为前男女朋友,见见面叙叙旧总是可以的吧,分手也不要做仇人嘛。”

叶静想了想,嘴里喃喃地说:“好吧。”说出这句话,她自己也没想到,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恨透了他,今生都不会原谅他。

米瑁说:“我六点来学校接你。”

叶静忙说:“不用了,我自己去,七点钟在那里见吧。”

米瑁知道他是怕颜柏知道,就没强求。挂了电话,他对把叶静重新拉回自己身边,已经有了百分之一百零二点五的信心。

话说叶静下了课,找到颜柏对他说自己今天有两个在外地上学的中学同学来看她,她想和她们一起吃饭。颜柏兴冲冲地说我陪你一起去,被叶静断然拒绝,她说我们姐妹想说说悄悄话,你跟着去­干­嘛。颜柏乐呵呵地说好吧,今晚我就自己活动了。

到了晚上,叶静和米瑁吃了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她看着眼前这个富有魅力的男人,心再一次被融化了。饭后,叶静就晕晕乎乎地上了米瑁的车,来到他的寓所,两人开始激烈地*。

颜柏跟叶静在一起一个月,老实本份的颜同学最多只是抱着叶静接吻,以及隔着衣服捏捏叶静的胸部。叶静亦久未尝荤腥了,所以这一晚感觉酣畅淋漓。两个人一连做了三次,才双双­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

歇了一会,叶静一看已经十一点钟了,米瑁让她留下来过夜。叶静想起看自己的手机,上面有一串未接来电,都是颜柏用宿舍电话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洗手间,拨给了颜柏。电话那边,颜柏焦急地埋怨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她说自己跟姐妹聊天开心到没留意电话,而且今晚就住在姐妹住的旅馆里,打算聊一晚上不回去了。

挂了电话,叶静走出洗手间,在离洗手间不远处抽烟的米瑁看见她出来,笑着说:“你要是舍不得那个老冒,哦不是,如果舍不得你那个男朋友,我不介意你脚踏两只船。”

叶静听到反应很激烈:“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要我回到你身边吗?我打算明天就跟他说分手的啊!”

米瑁看着她,潇洒地吐出一个烟圈,轻描淡写地说:“我是说,看得出来你对他也很有感情,他对你更是没的说,所以,你可以继续跟他在一起,想我了再来找我,好不好?”

叶静狠狠瞪着他:“你真是个混蛋!我还以为你真心要和我复合,原来你只是想和我玩玩!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玩*?”

米瑁见叶静怒了,就笑嘻嘻上前抱住她,叶静挣了几下没挣开。米瑁说:“我跟你开玩笑的,小傻瓜。不过你得等我一阵子,我才能跟你在一起。”

叶静瞪大了眼睛,说:“为什么?”

米瑁说:“因为,我还没跟我现在的女朋友分手呢,我不爱她,可是她很缠人。你等我一段时间,我跟她正式分手了,我们再重新在一起好吗?”

叶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浑身颤抖,声音也颤抖着:“你…你有女朋友还来找我?!”

米瑁抱紧她,说:“我跟你说了,我不爱她。我跟她分了手,就正式和你在一起。”

叶静拼命挣脱他,开始气冲冲地穿衣服。米瑁在一旁抽烟,看着她穿戴齐整夺门而出,对她说了句:“还是那句话,想我了就回来找我!”

叶静留了句“去你妈的!”,重重地摔门而去。

米瑁在门内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小­骚­货!还不是你自己愿意爬到我床上来!”

叶静一口气冲到公寓外面,开始蹲在路边哭泣。过了一会,她抬头看看周围,想到现在已经是十二点了,路上行人很少,她开始害怕起来,她不敢一个人回学校去。

正在她犹豫着要何去何从时,就像有着心电感应般地,颜柏又打来了电话。叶静犹豫了半天,还是接起了电话。颜柏在电话那边说:“我睡不着,就试着拨你的电话看你睡觉了没有…”这时,叶静旁边一辆客车经过,颜柏立刻判断出叶静在室外,他惊诧地说:“你还在外面?怎么回事?”

叶静感觉很无助,她想不起要说什么,沉默着。

颜柏急了,“你到底在哪里?”

叶静在这一刻崩溃了,她冲动地叫出来:“我在米瑁家楼下!对,我骗了你,我没去见同学,我是出来见米瑁了!现在,我们分手吧!我是坏女人,不值得你去爱!”

电话那边的颜柏真切地感觉到了五雷轰顶的滋味,他说不出话来,叶静挂了电话。

颜柏再次打过去,叶静已经关了机。

颜柏从宿舍跑出来,打到一辆车直奔米瑁家住的公寓。一下车,他就看见叶静还蹲在黑暗中瑟瑟发抖。他冲上前把她拉起来,扶着她回学校去。临走之前,他恨恨地朝米瑁家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没有问叶静详情,因为他猜得出大概。他已经下了决心离开这个女孩,他觉得自己的全情付出,并没有得到她的回报。她瞒着他跑出来跟这个米瑁约会,还跟着他到了他家里。

他今天送她回学校,只是最后一次履行他作为男朋友的保护义务。

另一方面,仇恨和嫉妒冲昏了他的大脑,这个天杀的米瑁,轻而易举地把他的心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也带给他深深的耻辱。要说上一次米瑁抛弃叶静,自己还是局外人,可是这次,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宽恕他了,复仇的火焰在他的心里越烧越旺,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对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他决定让他付出他应该付出的代价。至于自己随之要付出什么代价,他已经不去考虑了。

送叶静回去后,他回到宿舍,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早,他就埋伏在米瑁楼下,等他出来。他已经不记得米瑁家的具体位置,所以也没办法直接冲到他家里,再说米瑁看他来了肯定不会开门。可是等了一整天,都没有见米瑁出来。颜柏中午只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个面包啃了,急于复仇的心情让他忽略了饥饿和劳累。终于,在夜­色­降临的时候,颜柏看到米瑁开着车从地下停车场出来,顺着大路开走了。他忙打了一辆车,跟在米瑁的车后面。

米瑁的车开到一间叫“海富”的夜总会,他轻车熟路地停了车走进去。颜柏匆匆下车付钱,跟进去时,已经找不到米瑁。他一间一间包厢找下去,终于在一间包厢,透过门上的窗玻璃,看到米瑁正坐在几个漂亮女孩中间,一起兴高采烈地玩骰盅,旁边还有另外两个男人。颜柏一脚把门踢开,发出了一声巨响。

屋里的众人全怔住了,呆呆地看着颜柏。

颜柏的目光像刀子一样Сhā在米瑁那­精­致的脸庞上。

很快米瑁就明白他是为叶静来的了。没少经历过“受害者”家属寻仇这档子事的米瑁,很快镇定了下来,站起来,慢悠悠地对颜柏说:“又是你啊,门也没锁,­干­嘛要踹门啊。你找我吗?”

颜柏还是死盯着他,说:“你说呢?”

米瑁的两个男­性­朋友也站起来,紧张地看着他们俩,小声问米瑁要不要叫夜总会保安。

米瑁微笑着对他们做了个不用的手势,他还是没有把眼前这个傻兮兮的小伙子放在眼里。他对颜柏说:“我怎么知道呢?你如果想和我们一起喝一杯,就坐下来;如果没什么事,就请你出去吧,你踢坏的门我负责赔钱。”

颜柏向前走了几步,目光逼视米瑁,“不知道是吧?那我帮你回忆回忆!”说完就又往前走了一步,这时米瑁的两个朋友知道非动手不可了,他们平时受米瑁金钱恩惠较多,此刻自当以身相报。二人挡在米瑁前面,一起向颜柏扑来。

颜柏以闪电般的速度左一脚右一腿就放倒了左边的狐朋和右边的狗友。米瑁一看对方身手如此了得,才有点慌了神,起身就要往外走,被颜柏一个扫荡腿绊了个踉跄。米瑁见躲不过,就先发制人,他仗着自己在美国学过跆拳道,使尽全身力气向颜柏踢出一脚。颜柏不偏不倚用双手抓住他踢来的脚,顺时针一拧,米瑁就扑倒在地,嘴里发出“哎呀”的一声惨叫。他平日的潇洒倜傥已完全被狼狈所取代。

这时候,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颜柏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烟灰缸,只见他手起缸落,直直地砸在米瑁的脑袋上,只听一声沉闷的“咚”声,再看米瑁,几股鲜血已经在他俊美的脸上蔓延开来。

刚才由于被吓傻了因而在原地不敢动的五个女孩,见到发生了流血事件,一个个不顾一切地大声喊叫着冲出了包厢。

颜柏冷冷地对米瑁说:“想起来了吗?”

米瑁倒在地上,此刻他的嘴角竟然上扬,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微笑,在满脸鲜血的映衬下,显得非常狰狞。

他没有说话。

颜柏把烟灰缸放下,一个凶狠的耳光又抽在米瑁的脸上,把他的笑容一下子打得无影无踪。米瑁的嘴角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那是剧烈的疼痛带来的自然反应。

这时几个夜总会保安冲到了包厢门口,看到包厢内的情形,一个个只是大声喊着不要在这里闹事,而不敢进来­干­涉。

颜柏又照着米瑁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嘴里说着:“这是你玩弄女­性­的下场!”

接着又是一顿疾风暴雨般的拳脚,再看米瑁,已经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这时,狐朋和狗友蜷缩在一旁,浑身战栗。外面有人开始议论:打死人了吧?

颜柏用手探了探米瑁的呼吸,站起来说:“没死呢。”对狐朋和狗友说:“你们俩如果想救他,就送他去医院,不想救就扔这儿。我不怕打死他,大不了一命换一命,我的是贫贱命,不怕换他这条富贵命!”

说完,拍了拍手,向外走去。

保安和围观者忙四散开来,给颜柏让出一条宽阔的大路。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三、代价

米瑁住进了医院,诊断结果为:颅骨骨折,脾脏破裂,全身多处软组织受损,一张赖以成名的帅脸被揍得七荤八素,估计即使康复得好也只能恢复到原来水准的百分之九十了。

这事真正把米征惹恼了。在这个有权有势就占据了欺负别人的优先权的社会,他想不到竟然有人欺负到他堂堂的利居集团副董事长头上。他闻讯赶到医院,看着躺在床上被纱布包得活像木乃伊的儿子,气得嘴­唇­不停地哆嗦。

米瑁这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哥,拿着父母给的钱去美国混了个毕业之后,不去工作,继续把父母当提款机,过着糜烂的生活。这一点,跟他的父亲年轻时,几乎一摸一样。米征年轻时,也扮演的是这么个寄生虫的角­色­。因此,米征的父亲米嘉存当年才会把自己辛苦拼来的基业,交到了能­干­的女婿王耀达手上。米嘉存是那种在改革开放之后,第一批富起来的人,八十年代初,已经快五十岁的他就靠从南方沿海往内地倒卖电子产品发了家,很快又转行家居物流等行业,家业越做越大,建立起了利居集团的基业。九十年代中叶的时候,他得了急病,只好急忙把家业交到当时一直任他副手的女婿王耀达手上,就驾鹤西去了。因为他知道即使把这份家业给了米征,也不出多久就会被其折腾殆尽。王耀达掌舵之后,利居不仅没有破落,反而越来越壮大,他大规模地涉足房地产,利用该行业的丰厚利润,将利居发展成京城著名的民营企业集团。而对于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小舅子,王耀达给了他一个副董事长的虚名,基本上就是光拿钱、不­干­活的角­色­,只要定期从公司那里拿分红就足够他和他一家过一辈子了。

米征年轻时也乐得接受这样的角­色­定位,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等他步入中年后,那一套吃喝玩乐的把戏再也不能激起他太大的乐趣,他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如何在公司内多捞取点权力上面,他也知道公司内部的人在背后怎么评论他这个白吃饭的饭桶,他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的是畏惧而不是尊敬,他不再想当这个没用的角­色­了。换句话说,他玩腻了纸醉金迷的游戏,开始想玩玩权力游戏。他几次试图从姐夫王耀达那里,要点实质­性­的项目来做,王耀达开始给了他几个无关全局的小项目,可惜这位荒废了青年时代的后进中年把这些项目都做得一塌糊涂,最后还得王耀达来帮他擦ρi股、料理后事。

米征开始还不服气,后来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是这块料,他的世界开始下雪,一度又沉溺于花天酒地的生活。他想到自己父亲的江山,他这个直系血亲没有继承下来,而被外姓人占据的时候,心里就涌上那么一股子酸酸的愧对列祖列宗的味道。他开始寄望于自己的儿子米瑁,早早把他送到美国,接受西方资本主义先进文化教育。谁知米瑁跟他年轻时一个德行,留学多年,只学来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腐朽堕落那一套。回国后,米征反复叫米瑁去集团工作,他已经给米瑁安排好了个重要岗位。可是米瑁每次都是哼哼哈哈地应付过去,迟迟不肯去集团报到,每天都花着他的钱做着和他年轻时一样的蠢事。米征考虑过以断炊来要挟米瑁,可是他老婆——掌握家庭财政大权的瞿明贞却对儿子溺爱有加,米瑁从来就没有粮草告急之虞,所以仍我行我素。

这下子米瑁被揍进了医院,他在暴跳如雷之余,也觉得让米瑁改过自新的机会到了。老子教育不了你,被社会教育了吧!他打算等米瑁*康复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弄进集团工作。

而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为儿子报仇,找回全家人的面子。米征作为老一代小流氓,第一反应自然是找人把打人者啐回来,以牙还牙,血债血偿。米征和老婆瞿明贞来到米瑁榻前,看到已经很难认出来的儿子,瞿明贞立刻扑到儿子身上嚎哭诅咒起来。米征咬着牙问道:“谁?谁­干­的?”

米瑁看看他爹,眼睛骨碌碌转着,半天没说话。

米征回头问大夫:“他还不能说话吗?”

大夫说:“能啊,刚才还说来着。”

米征摇他儿子:“说啊,谁打的你,你被打傻了吗?”

米瑁不耐烦地用被打肿了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事你别管。”

米征怒了,“我不管?我不管,谁还会管你这个龟孙!”话一出口马上意识到侵犯了自己的父亲,但情急之下也没功夫理了。

米瑁仍不说话。

米征继续说:“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算了?我们米家可没出过你这样的窝囊废!”

米瑁斜着眼睛看他父亲,费力地一字一句地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您请回吧。”

米征恨不得再在他脸上来一拳,他不再问米瑁,转过头问早就来到的米亚:“出事时谁跟他一起?”

米亚说:“他两个朋友,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米瑁急了,喊道:“米亚你住嘴!爸,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让我自己解决,好不?”

米征说:“我才不想管你的破事,不过我们米家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米瑁说:“总之,我自己处理这事,我会有仇报仇的,不用你管。”

米征气急,拂袖而去。

奉行睚眦必报准则的米征还咽不下这口气,又打听到那两个狐朋狗友,问他们谁打的人,可这两个人根本不认识颜柏,也说不上来是谁打的。米征没有办法,只好找警察报了案,并关照了相熟的警察,说自己儿子被打了,一定要找到凶手。警察来医院找米瑁取证,结果米瑁一口咬定是自己喝醉了酒和街边小流氓斗殴时被揍的,对方只是路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是谁。警察见受害者如此坚定,而且受害者实际上受的算轻伤,局里还有一堆寻找杀人凶手的案子没有破,就回去结了案。

米瑁躺在病床上,周身疼痛。他在对待女­性­方面没有基本的道德观,他认为他玩女人是天经地义的,就像饿了吃饭一样正常。颜柏为了个女人,痛打了他,他当然想报这个仇,但是他不想让他鲁莽的老爸出马,那样会被江湖人耻笑的。他米瑁潇洒倜傥一豪杰,在外面挨了揍,还要回家找家长帮忙,可丢不起这人。他也不想要警察出马,他要等自己痊愈后,亲自召集一批武林高手去修理颜柏。

颜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痛揍了米瑁,并留下了一句不怕一命换一命的豪言,但他回去之后,很快就开始担心起来,怕自己下手太重,别把米瑁打出点什么夜尿频多、失眠多梦、痴呆、大脑炎、小儿麻痹、月经不调之类的后遗症出来。颜柏没有再去找叶静,他被她的所作所为伤了心。

等了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关于米瑁的消息,他琢磨着,可能这场风波已经过去了吧,米瑁得到了他应有的教训,所有的恩怨应该可以一笔勾销了。他没想到,米瑁报复的日子,就要到来。

这一天,米瑁办了出院手续,他决定实施他的报复计划了。他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朋友毕冯,叫他给自己联络职业打手。毕冯是米瑁的酒­肉­朋友,平常米瑁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事情要摆平,一般都找他。毕冯直接找了自己的表哥田叔扬,把他叫出来和米瑁一起吃饭。田叔扬印在名片上的的身份是叔扬健身俱乐部总经理,该俱乐部教授跆拳道、泰拳、散打等一系列课程,而实际上经营的业务还有拿人当沙袋练拳、免费替人拔牙等。

和田总的会晤中,米瑁提出请田总帮忙雪此奇耻大辱。田总拍着自己高耸的胸脯,一口应承下来,并慷慨地许诺:“想要他哪个部位,照直说。”

米瑁回答说,不用把他废咯,就把他揍成我这个样子就可以了,别把事情弄大,我主要是想侮辱侮辱他,多啐他几口痰,让他给我下跪磕头骂自己是*扇自己耳光什么的。

田总看着米瑁笑了,很感动的样子,赞叹道:“真是善良人!”

米瑁提醒田总,这次要练的这个人,身手着实了得,请田总不要大意。

田总又开始击打自己的胸部,说我们弟兄还没遇到过不能拿下的人物呢,你放心,为了你瑁兄弟,我把手下武艺最为高强的四大天王悉数派去,但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其中三个天王去了也是看热闹,光看另外那一个揍人了。

米瑁闻言放心地笑了,开始准备胜利后对跪在地上任凭处置的颜柏的发言。

两天后,米瑁率领田总及四大天王,在财经大学校外不远处,堵截到了打工归来的颜柏,请他到旁边一叙。颜柏从小到大没少经历这种复仇的游戏,他平静地跟随他们来到一条堆满了垃圾桶的死胡同。田总率先发了言:“你小子很牛鼻是不是?敢打我的人?”

颜柏脑袋一晃,“您是哪位?”

四大天王中的周大通一声怒吼:“那就让你认识认识!”说完跳出来照着颜柏就是一拳。颜柏迅速闪开,二人拳脚生风打做一处。很快颜柏就知道对手是练家子,而对方也知道颜柏比以往其他挨揍对象难对付得多。

二人打了一阵子,众人看得出周大通不但拿不下颜柏,反而渐渐处于劣势。田总脸上挂不住了,使了个眼­色­,其他三大天王意会,一拥而上对颜柏进行围殴。米瑁一脸紧张地在旁边观战,他心里闪过一个悲惨的结局:不会四大天王全都被颜柏拿下,然后自己再被颜柏揍一顿吧?想着想着,他不由往胡同口移了几步,准备情况不妙时及时逃走。

形势很快明朗了:颜柏在四大天王的围攻下,渐渐不敌。四大天王左一拳右一脚落在他的身上,他瞪着血红的双眼,拼死抵抗。可是他心里明白眼前这四个人真的很不好对付。他的眼睛往四周扫描着,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顺手的战斗器械,多年的战斗生涯使他获得了丰富的就地取材变废为宝的经验。很快他发现了不远处垃圾筒里有一只炒锅,眼睛一亮,心说炒锅既可以当大锤又可以当盾牌,真正是进可攻退可守,实乃打架斗殴必备良品。他开始引导着四大天王把战斗方阵往那个方向移动,然后抽冷子把炒锅拿在了手里。一锅在手,颜柏心里瞬间增加了不少底气,他挥舞着大锅,呼呼生风,四大天王一时被吓住了,近不得身前。颜柏打算用此锅杀出一条血路,直接跑路了事。他看到周大通挡在胡同口的方向,就打算把他当突破口,挥舞着锅向那边逼近。周大通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城门失守。周大通想到自己一世英名,洁白无瑕的职业生涯不能就此留下污点,他顽强地挡住颜柏前进的方向,胳膊上挨了好几锅,疼得呲牙咧嘴。其他三个人也对颜柏进行了压迫式进攻。颜柏见时不我待,心说只能下狠手了,他奋起一锅向周大通脑袋上砸去,周大通敏捷地躲过脑袋,但肩膀上重重挨了一锅,不由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颜柏往前一窜,眼看就要逃出生天。敬业的周大通同志不能容忍颜柏从他这里突破出去而导致此次任务失败,他凶悍地一把抱住颜柏的大腿。此时如果把时间定格,画面是这样的:颜柏一条腿已经跨出了包围圈,但另一条腿被周大通死抱住,后面两米处就是三个凶神恶煞、张牙舞爪的恶汉。颜柏同学知道他如果再逃不出去,只能被这四个人打成馅饼了。在那一秒钟,他没有选择,他扬起手中的炒锅,劈头砸向身下的周大通,在场众人都听到了周大通头骨与炒锅激烈碰撞发出的闷响。下一秒的时候,颜柏已经不见踪影。周大通则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第二天,警察叔叔就找到了颜柏,把他带到了警察局。打人证据确凿,执行了拘留。

是的,周大通被颜柏打成高度脑震荡、颅骨骨折、耳朵残损,并将留有多项后遗症。以打人为职业的叔扬俱乐部的­精­英们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立刻选择——报了警。田叔扬在给警察叔叔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喂,警察吗?我们的人被打了,你们的人快来啊。”米瑁建议田总可以再围堵一次颜柏,以暴制暴,­干­嘛报警。田总十分激动:“他妈的这是个亡命徒啊,下手这么狠,不把他关进去几年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颜松这时几乎不在学校,天天在利居集团实习,因为进入大学四年级后没有课程了。他还是从朱明那里得知颜柏被捕的消息的,他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倒。他不由在心里痛骂起弟弟狗改不了吃屎,以为他已经改掉打架的恶习,却又惹了这么大一件事!这下可好,不但他自己可能吃牢饭,前途尽毁,而且如果老母知道这事,非急死不可!

颜松很快去看望被拘留的颜柏,把耷拉着脑袋的弟弟痛骂了一顿,并询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他把颜柏骂急了,颜柏梗着脖子只是说像往常一样,街头斗殴呗。颜柏在心里,还没意识到自己犯的是多大的事情,以为拘几天就会把自己放出去了。

颜松作为颜柏的家属旁听了法院的审判。审判结果令人心碎:颜柏被判故意伤害罪,入狱三年。

颜柏被判入狱的消息在整个学校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成了一段时间内学校的热门话题。还有记者将其提升到大学教育体制漏洞的高度来进行报道,前来学校采访犯人的前老师同学。学校领导为此伤透了脑筋,对记者进行了拦阻,不希望将家丑外扬。

颜美英见颜柏好长时间没回家,就打电话给颜松询问。颜松本来想着能拖一天算一天,现在只好临时编造说颜柏被选派出国留学了,因为走得比较急所以没来得及跟她告别。说完这个谎言,他自己都觉得无法相信,最终还是在颜美英的严厉盘问下,说出了实情。

从小就为颜柏的顽劣提心吊胆了多年之后,颜美英以为长大了的颜柏已经彻底改邪归正、弃武从文了,谁知道突然迎来了这么毁灭­性­的消息。颜美英两眼一摸黑,晕倒在床上,被陈阿姨紧急送往了医院。

几天后,颜松来到监狱,远远看到刚刚剃了光头的颜柏,一脸的失魂落魄,眼圈深陷,很明显这几天来都没有睡好。

颜柏被扔进监狱三天了,这是颜松在他入狱后第一次来看他。因为他一直在忙着安排母亲颜美英的后事。颜美英被送进医院的第二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此时颜柏对此毫无所知。

颜松正是要来通知他这个消息的。

颜松坐到颜柏的对面,看着他,硬梆梆甩给他一句:“妈死了。”

本来萎靡不振的颜柏猛地坐直了身子,瞪着哥哥,“你说什么?!”

颜松没好气地说:“你听得清我说什么。妈死了,被你气死了。”

颜柏的身子往靠背上重重一靠,闭上了双眼,泪水汩汩地流出眼眶。

过了半天,他睁开眼晴,对颜松说:“你回去吧,也别来看我了。我不配你来看我。”说完转身就走。

颜松一把拉住他,大声说:“我怎么能不来看你?你是我弟弟!”

他拉着颜柏重新坐下,然后说:“我只是希望你能真正吸取到教训,改掉你的坏毛病,争取早日从这里走出去!”

他看着悲伤欲绝的颜柏,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说:“医生说妈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正常情况下顶多再坚持两年,你出现这事,她老人家一急就…”

颜柏打断颜松:“别说了,妈的后事靠你了。”说完就不顾一切地转身冲进牢房。

颜柏从一个前程似锦风华正茂的大学生,转眼间变成一个阶下之囚,并且自己的母亲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而撒手人寰。这对于他的震撼和刺激是相当巨大的。

二十年来,他始终以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生活着,在该出手时就出手、快意恩仇之时,很少去考虑后果。他也曾在夜深人静时思忖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经过公允的分析,他得出的结论是——自卑。是的,他从小就感受到自卑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缠绕着他。很小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比同龄的很多孩子缺少一件珍贵的物事——爸爸。有一次,他和一个小孩玩捏泥巴游戏时吵了起来,该小孩口才处于下风,被他骂哭了,于是哭着回头去寻其爹,该爹走过来,气势汹汹地把颜柏痛骂了一通,甚至差点动手。弱小的颜柏抬头看着该爹当时显得硕大无朋的威猛形象,心里有感到说不清的无助和委屈。

贫困作为爸爸的缺失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之一,也给颜柏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伤害。颜柏是一路穿颜松穿过的衣服长大的,有阵子他为此抱怨过,因为成长中的少男都有过极其注重自己外表的阶段。但他也知道这别无选择。他总是能感觉到其他衣着光鲜的孩子投向衣衫褴褛的他的目光中含有的那份轻视,让他悲愤交加。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下狠手打人,是一次一个外号叫黑蛋的顽劣孩子骂他是“没爹的杂种、穷脏鬼”,当时他觉得组成这句话的八个汉字像八柄极其尖利并且用食盐涂满刀尖的刀子在粗暴地剜着自己的心,他一跃而起, 用自己身体上最坚硬的部分——拳头、胳膊肘、膝盖甚至牙齿疯狂地向黑蛋发起了饱和攻击,看到平素趾高气扬威风八面的黑蛋在他面前涕泪横流地乞求宽恕,看到围观孩子投向他的敬畏眼神,那一刻他的心第一次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所占据!

这种*使他很快爱上了打架这项运动,他非常享受这种由轻视到敬畏的转变,他仿佛从此找到了人生迷宫的一个出口。他跟所有惹怒他的孩子打,跟高年级的学生打,跟成名的混混打,他越来越享受打架给他带来的热血沸腾激|情四­射­的感觉,享受拳头与皮­肉­高速撞击所发出的那一声声或沉闷或清脆的“砰砰”声。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迷途知返了,已经摆脱了这种单纯的以暴制暴的人生路线,结果,现在还是在这场暴力游戏中付出了代价。

这次,他终于受到了惩戒,他失去了比生命还宝贵的自由,而比他的自由更可贵的是,是他失去了他妈妈的生命。他真切地体会到了他一直不去考虑的后果的可怕­性­。

他痛不欲生,脑海里写满了对自己的痛恨,他的脑海中飘荡着“我害死了妈妈”这样的语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整天失魂落魄,妈妈的生命、自己的青春,就这样被一瞬间葬送了。他对未来充满了绝望情绪,他不知道怎样面对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四、地狱生活

地狱天堂,皆在人间。

人这一生,有快乐,有悲哀。非常快乐时,有如在天堂;极度痛苦时,就像在地狱。

颜柏在狱中,过了三年地狱般的生活。尤其是在刚入狱那段时间,他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在入狱后的前几个月里,颜柏觉得这几个月比他之前活的二十多年的人生都要漫长。自责、失去自由、尊严丧失…活着的每一秒,都是煎熬。他真切地想过要自杀,因为这时候选择死去比选择活着更简单,更轻松,更让人神往。

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勇敢者的道路,顽强地活下来了。他始终一言不发地遵从监狱规定、接受老犯人的欺负,他最怕空闲下来,一闲下来,妈妈的影子就在他眼前浮现,让他心如刀绞。

颜柏入狱后的第四天,才正式被分到监狱南区的一间牢房里。之前他都是和几个新犯人一起被关在一间牢房,进行登记、身体检查等程序。他现在被分配到的这间牢房有十个人,都是些刑期在五年以下的犯人。每间牢房都有一个犯人是小组长,负责召集组织其他犯人。颜柏所在的这间牢房的小组长叫田黑,颜柏刚一进来,他就一本正经地给按照惯例向颜柏宣讲了注意事项,颜柏低着头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地听着。讲完了,颜柏刚要转头回自己的床铺。田黑叫住他,嘻嘻笑着说:“兄弟,把我袜子给洗了。”说着就脱下自己的袜子,扔到颜柏面前。周围的其他犯人都嘿嘿地笑着。颜柏以前也看过一本有关监狱的书,里面提到了监狱里有欺负新犯人的习俗,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机械地拿起地上的袜子,拿去洗了。他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抽走了灵魂,他没有力气反抗了。

欺负新人的游戏持续了几天,颜柏被吩咐去洗袜子,洗衣服,端尿盆,等等。小组长田黑见他老实听话,觉得索然无味,没什么挑战和刺激,就不刻意折磨他了。但颜柏因此也成了牢房里地位最低下的人,谁都敢尽情取笑他或者给他一拳头。对于这些,颜柏都不做抗争。

在颜柏入狱后第四个月,在放风的时候,他突然在犯人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想了一阵,突然眼前一亮。这时那人也看到了他,不由瞪大了眼睛。

那人飞快地向他走过来,说:“我没看错吧?你老兄竟也在这?”

颜柏苦笑了一下,嘴里说出那人的名字:“张岚。”

张岚一脸兴奋,捶了他肩膀一拳:“见到你真他妈高兴!不过,你他妈是怎么进来的?”

颜柏叹了口气,说:“故意伤害,三年,进来三个多月了。你呢?”

张岚说:“小时候我就看你小子出手狠,总有一天折进来。我就甭说了,这地方我可常来,不过我判的是两年,后年就出去了。”

在凄苦的牢狱生活中,能遇到一个熟人,让颜柏感到了一丝丝安慰。他回忆起初中时代,和张岚等人叱咤校园的情景。那时候,他们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恶势力,天不怕地不怕,恣意妄为,有那么一点快意江湖的味道。

张岚在监狱北区,颜柏很快发现,他在狱中很受犯人们敬畏,他们大多叫他“岚哥”。颜柏在狱中的三年,把城中真正的黑恶势力情况了解了大概,他知道张岚的顶头大哥就是威震一方的文哥,那是真正的狠角­色­。

田黑等人很快不敢再欺负颜柏了,因为他们知道了张岚与颜柏的亲密关系,他们都怕张岚。

有一次放风的时候,颜柏和张岚坐在一起聊天。张岚对颜柏说:“老颜,把你怎么进来的给哥们详细讲讲呗,哥们最爱听故事了。”他在初中时代就管颜柏叫“老颜”。

颜柏斜了他一眼,说:“有什么好讲的。”

张岚掐住颜柏脖子,说:“你不讲,我就掐死你丫的。”初中时代,他们经常玩这套把戏。

颜柏一肘把他弹开,说:“滚蛋。真没什么好讲的,就是四个人围打我一个,然后我把其中一人打成重伤,就这么进来了。”

张岚一听,眼珠转了转,说:“不对啊,这叫正当防卫啊。挺多算防卫过当,判重了吧?”

颜柏心说这哥们堪称久病成医——监狱进多了,也懂法了。他一摇头:“我没研究过这个,我们家穷,也没钱打点。反正都判了,还能怎么办啊。”

张岚说:“打你的什么人?”

颜柏说:“不知道,他们都是被人请来教训我的。”

张岚说:“职业选手?请他们那人谁啊?”

颜柏说:“一个王八蛋,仗着自己家里有钱…算了,我不想说他了。”

张岚说:“肯定是那孙子使了钱,才把你丫重判的。”

颜柏一脸天真:“不会吧?”

这时铃声响起,放风时间结束,两个人只得分开。

接下来的几天,颜柏都在琢磨这事,但他知道,即使米瑁真的在对他的量刑中起了作用,那他也没有办法。他已经十分恨这个姓米的混蛋了,如果这事是真的,他就是十二分恨他而已,但他现在已经再也不会寻求用以暴制暴的方式来报复他,他心想,让仇恨,就到我这里结束吧,总要有人先收手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颜柏的心情渐渐有了好转,他开始恢复了除哀伤之外的感知能力。他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表现,熬过这三年,回到社会重新做人。整天忧伤悔恨,也不能改变什么。

张岚发现颜柏一副努力改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架势,在一餐饭后剔着牙对他说了句:“兄弟,你一次进过监狱,就等于一辈子属于这里了。你再努力也没用,你要背着这个过一辈子的!所以,在外面混不下去的时候,记得来找我!”

颜柏笑了一下,心里却不以为然。他只是一时失足,­阴­差阳错才来到了这里。他不属于这里,出去后,他要好好地活着,把这个人生污点抹去,让天上的妈妈瞑目。

颜柏在狱中数着日子苦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想起过去的人和事。乔大风带着朱晴在他入狱后两个月来看过他一次,他看着他们,心里更加难过。他们在一条正常的人生轨道上运行,而他,已经严重地偏离了轨道。等到了又一个夏天来临的时候,他想起这时候他的同班同学们已经升入大学三年级了,他多么想回到他们中间,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了。

他的思绪不可避免地回到去年的夏天,他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叶静时的情景。从见到她起,他就为她魂牵梦绕,体会到了甜蜜又苦涩的滋味。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或多或少都与这个女孩有着各种关系。他这番遭牢狱之灾,虽然都是因为自己下手太重,但由头也都是为了她。但现在,他已经与她完全没有了交集,今后也不会再有。

颜松在这个夏天来看过他一次,颜松告诉他,自己已经正式进入了利居集团,并且,已经和朱明分了手,他现在的恋人,是米亚。书包 网 想看书来

五、Сhā入豪门

颜柏刚被扔进监狱苦熬日月的时候,颜松在利居集团里如沐春风。他把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很快引起了部门领导的注意,在私下里评价“公司来了个能人”。招他进来的赵经理也来关照过他几次,要他多学习、好好­干­。

而在这段时间里,对于颜松来说更重要的是,他和米亚的关系已经到达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阶段。米亚仿佛很喜欢他,下了班总喜欢和他赖在一块。颜松不失时机地和米亚结成了“兄妹”的关系,米亚见了他一口一个“哥”的叫着,比叫她亲哥米瑁还亲。颜松开始在空余时间约她看电影、逛街。而同时,他开始几天都不给朱明一个电话、一条短信,更别提见面了。他总是把自己的这些举动贯上工作很忙的理由。

细心敏感的朱明很快意识到这一变化非同寻常。这一天,她直接打电话问颜松是不是有了新欢。颜松一口否认,并责怪她胡思乱想,信不过自己。

终于,在一个月上柳梢头的夜晚,颜松在与米亚看完电影,送米亚回学校途中的林荫小路上,出其不意地吻了她。米亚羞红了脸,挣脱颜松独自跑回了学校。

颜松感到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的鲁莽得罪了这位千金小姐,忙不迭地打电话过去道歉,说自己情不自禁,请她原谅。

米亚义正词严地责怪了他一番后,道出了问题的重点所在:你不是有女朋友吗?还敢吻我!

颜松心头一阵欢喜,说他刚刚跟朱明分手,他喜欢的人是她米亚,他愿意一辈子对她好。

挂了电话,颜松立刻找到了朱明,跟她提出了分手。朱明沉默了很久,问了句你之前都在骗我是不是?你一直都有另外一个女人,就是你电话本里那个叫“鸭子”的女人,是不是?

颜松咬了咬牙,大方地承认了,说他爱上了她,要和她在一起,对不起你了,再见。说完就转身离开。

在与颜松谈了三年恋爱、就快迎来毕业时刻的时候,朱明失恋了。虽然很多校园情侣都在毕业前夕分手,但她是那么喜欢颜松,甚至于依赖他,尤其是一年前父亲过世之后。她一直在畅想和颜松在北京共同工作、安家、结婚、生子的情形。当分手的这一刻到来,朱明被彻底地击晕了,她感受到钻心的疼痛,感到自己的世界仿佛崩塌了。

平时滴酒不沾的她独自跑去酒吧买醉,喝得酩酊大醉之后,漫无目的地走在深夜的街头,路过一条护城河时,她一个人站上桥头,望着下面深不见底的河水。这个时候,人很容易有一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这时候跳下冰冷的河水了却一切烦恼,看起来是多么具有吸引力的一件事情。可是她又想到了朱晴,如果她这一跳,朱晴将承受什么样的痛苦?那就是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冰冷、危险的人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亲人,对于她多么不公平啊。她转头下桥,踉踉跄跄往学校方向走去。学校已经关门,她不想敲门叫醒守门人,就跑去一家网吧,通宵上起网来。

很快,朱晴得知姐姐被始乱终弃了。她打了一通电话给颜松,把他骂得狗血喷头。颜松不吭气地等她骂了十分钟,说了句:“你骂够了吗?这事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就挂了电话。

朱晴还想打过去接着骂,颜松再也不接她电话了。

时间走到了六月,也就是大四学生马上就要毕业的时候。学校里开始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大四学生。他们出现在草坪上、­操­场上、路边,喝酒、唱歌、打牌、弹吉他、拥抱哭泣,经常通霄达旦,彻夜不眠。人生充斥了悲欢离合,整个人生就像一部分分合合的肥皂剧。这些喝醉了酒互相拥抱痛哭的人们,他们中的很多人在毕业后剩余的漫漫人生中也许都不会再见上几面或产生过多的交集,他们今后的人生将更多地与各自的老婆、老公、孩子、上司、同事、客户纠结在一起,即使他们在同一个城市,他们也不会想到要经常聚上一聚。可是,在毕业的那些日夜里,他们的眼泪都是真实的,他们的留恋都是真心的,那是对自己人生中一段黄金年代的留恋。

班级毕业聚餐的那天,颜松回到了学校。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除了回来参加论文答辩、办毕业手续外,很少回来。这一段时间,他都是白天在利居集团工作,下了班与米亚约会,然后晚上睡在单位宿舍里。他已经提前进入了毕业状态。

颜松甚至连毕业聚会都不想参加了,因为他怕面对一个同班同学——朱明。但是思来想去,觉得跟同学四年同窗,不参加毕业聚会有些说不过去,就硬着头皮来了。

他坐得离朱明很远,朱明对他也仿佛视而不见。很快,一支支啤酒在一阵阵碰杯声中被灌进各位同学的肚子里,在酒­精­的作用下,几个多愁善感的同学先哭了出来,很快哭泣开始传染,大家哭成一片。颜松瞪着被酒­精­染红的眼睛,捕捉到朱明投向他的一瞥,他看到朱明在角落里哭得泪如雨下、浑身颤抖,他的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击中了,过去三年来,她和他共同走过的一个个日子,像一幅幅画面掠过脑海,他眼角泛出了泪花,猛地站起来,端着酒杯,踉踉跄跄走向朱明。

他把杯举向她,说:“朱明,我对不起你!我希望我们还能是朋友!”

朱明擦了擦眼泪,没有看他,举起杯和他碰了一下,说:“祝你幸福。”

颜松的两行眼泪奔出了眼眶,他扬起脖子,一口气喝下了手中的酒,说了句:“你对我好,我永远记得。”说完就走回了座位。

朱明奔向了洗手间,久久没有回来。

颜松又喝了几杯,看看朱明的座位还是空的。他跟同学道了别,说还有事先走一步,就离开了。他赶去陪米亚逛街。

颜松与米亚虽然谈着很低调的恋爱,还是被米征知道了。毕竟在集团里,集团副董事长女儿与新来的打工仔之间恋爱的劲爆消息,还是传得非常快的。

米征对这一场门不当户不对的恋爱感到十分恼火,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弟弟曾殴打过他的儿子并且现在正在监狱里,他粗暴地叫女儿离开这个人。米亚一梗脖子,表示坚决不服。

米征一急,对女儿吼起来:“你想气死我吗?你想像你姑妈一样,鬼迷心窍地非要跟你那个穷姑夫结婚,把你爷爷气得早死吗?”

从小娇生惯养的米亚早就习惯对自己的爸爸不客气,她回吼过去:“你胡说!你不看现在姑夫和姑姑有多幸福!爷爷也根本不是被他们气死的。你是一直在嫉妒姑夫比你强吧?总在背后说姑夫的坏话!”

米征瞪着眼睛看着米亚,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米征特意溜达到颜松上班的楼层,打算命令这个人离开他的女儿。他找到前台秘书。让她指点一下哪位是颜松,前台秘书要带他去找,他说不用,自己一个人走到颜松背后,拍了拍他的肩。

颜松回过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女朋友的爸爸。他没有见过他本人,但是在集团工作手册上,见过他的照片。他有些慌,忙站起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米征盯着他上下打量着,突然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小伙子在眉眼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说不上在哪里、什么时间见过他。

这是个外表比较出众的年轻人,给人很顺眼的感觉。

米征见他只是在那里傻笑,冷冷地问道:“你对谁都这样笑吗?”

颜松毕恭毕敬地说:“不是的,我知道您是谁。”

米征奇怪地问:“你见过我?”他想自己从来不怎么上班,更没有出现在他工作的这个部门。他哪知道颜松早就主动去摸未来老丈人的底细了。

颜松说:“我看过您照片。”

米征收起了好奇的神态,严肃地说:“你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吗?”

颜松微笑着,说:“您应该是来关心下属工作的。”

米征看了看他,以命令的口吻说:“你不要再打我女儿主意了,她敢跟你交往,我就不认她这个女儿,所以你看着办吧。”说完就转身走开了。

颜松没想到米征反对他与米亚的交往的态度竟然如此之坚决,他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下了班,米亚来找颜松,颜松吞吞吐吐地把米征找过他的事情跟米亚说了。米亚听了,心里涌起对米征的无比怨恨,看着颜松垂头丧气的样子,哀怨地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颜松抬起头看看米亚,说:“只要你一天不放弃我,我就待在你身旁一天!”

米亚笑了,对他说:“我没看错你,你就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我们坚持下去,总有一天爸爸会接受我们的。”

颜松把她紧紧地揽入怀中。

颜松整日都在考虑如何通过米征这一关。他没想到米征的老婆把事情推向了极致。

由于米亚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颜松,她的妈妈瞿明贞出马了。

这一天,颜松正在忙碌,突然前台秘书小张跑来叫他出去一下。他走到外面,看到一个打扮雍容的中年女子在等着他,该女子把他叫到身边,直接对他说:“我是米亚的妈妈,我们米亚已经有了门当户对的交往对象,她一毕业就要嫁给他的。我请你离开米亚,代价是这个。”说着,这个叫瞿明贞的女人就从包里掏出了一叠崭新的钞票,直挺挺甩在颜松手上。

面对这样的侮辱,颜松在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把钱砸回去,并且回赠一脚。但很快他的理智就压倒了冲动,他微笑着把钱推还给瞿明贞,礼貌地说:“您不需要这样。您就是给我一座金山,也不能与我对米亚的爱相提并论。”

瞿明贞冷笑,“爱?你拿什么来爱她?凭你一月三千块的工资?”

颜松的脸上火辣辣的,但他还是保持着风度,“阿姨,也许您该听听米亚的想法。我们之间是真心相爱的。”

“她那么小懂什么?你别废话了,我跟你明说吧,想做富贵人家的女婿,没那么容易的。你最好马上离开她,否则你一月三千的饭碗也别想保住。”瞿明贞说完,就昂着头走开了。

颜松站在原地,耳边久久回响着这个女人的几句话,屈辱压得他喘不过气。

晚上下班后,心情极度糟糕、不知何去何从的颜松,对米亚说自己不舒服,推辞了与她的约会。独自一人坐了半天车去学校旁边那间以前和朱明一起常去的面馆,吃了碗面,然后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

突然,他的眼前一亮,他看到路边一家叫“风尚”的西餐厅的玻璃窗里面,白天带给他坏心情的瞿明贞,正有说有笑地和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享受着二人晚餐。他的好奇心被高高地吊起,躲到隐蔽处观察了起来。他发现这个讨厌的半老徐娘与该年轻男子的关系明显不一般,举止非常亲昵,有几次男子还把手伸到徐娘的老脸上捏上一把。

颜松很快作出了判断:老女人在偷­情­!

他的心莫名其妙地兴奋了起来,他激动地掏出了自己高像素的拍照手机,捕捉着关键镜头拍将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瞿明贞和年轻男子结束了晚餐,一起走出餐厅,坐进了一辆明显是女人座驾的红­色­宝马。颜松体内某种邪恶的因素被唤醒,他迅速打了一辆出租车,叫司机跟上前面那辆宝马。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他一眼,说:“侦探吗?”

颜松很不耐烦,“警察!跟紧点!”

宝马停在了凯莱大酒店,二人走了进去。

颜松跳下车,不失时机为二人和酒店门牌合了影。他的嘴角掠过一丝得意的笑。

他决定,拼个鱼死网破,看谁更狠。

他点上一根烟,耐心地盘踞在酒店门口,密切注视着门口的动静。他判断这女人不会在这里过夜的,事毕就会走出来。

庆幸的是,那个男人没让他久等,一小时后,瞿明贞就一个人走了出来。男人应该是住在里面了。

颜松大踏步走向瞿明贞,大声叫住了正要走向红­色­宝马车的她。

瞿明贞见到他,惊慌的表情立刻浮现在脸上,让颜松更­操­了几分胜券。

颜松微笑着问她:“阿姨,这么巧,您来­干­嘛来了?”

瞿明贞正了­色­,说:“路过,看一个朋友……你管得着吗?你不是在跟踪我吧?”

“哪敢哪敢,我正巧刚才也在风尚西餐厅吃饭,然后也来这里找位来出差的朋友。其实在西餐厅就看到您了,看您聊得高兴,也没敢打扰您。”

瞿明贞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青一阵白一阵的,她半天没有做声。

颜松这时转入了他关心的领域:“阿姨,您能不能给我一个和米亚交往的机会?我很爱米亚,米亚也爱我。是,我现在是一个穷小子,但不代表我一辈子穷啊。我不是想攀你们家的富贵,我真的很爱米亚!”

瞿明贞看了看他,嘴里开始支支吾吾:“我…我回去劝劝她爸爸吧…”

颜松笑着说:“谢谢您。您也放心,今天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不会乱说的。”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心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瞿明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咬起了牙。

果真,瞿明贞回去开始劝米征试着接受这段感情,说颜松虽然穷看上去人品很好,他们自由恋爱,我们不要太多Сhā手云云。

米征见她一天之间态度大转弯,心下有些奇怪。昨天是他们一起商量好,由瞿明贞出面要颜松取消妄想的,现在瞿明贞先被颜松感化了,他就很想好好会一会颜松,看他究竟有什么能耐,可以把他的老婆和女儿都收归帐下。他叫米亚哪天找颜松一起吃一顿饭。

这天,米征、米亚、颜松坐在一起吃晚饭。

米征不停地用审视的眼光打量颜松,米亚一脸紧张的样子。颜松倒显得落落大方,泰然自若,不时给米征斟茶倒水,一口一个“米总”地叫着,不时不露痕迹地吹捧一下米征,还主动找一些轻松愉快的话题来说,几次都把本来一脸严肃的米征逗笑了。颜松从米亚那里得知米征喜欢喝酒、收藏扑克牌、钓鱼、看足球赛,事先已经做足了功课。在一杯杯向米征敬酒之余,不时往米征的兴趣爱好上面扯。果然,米征在心里开始有点喜欢上了这个人,由开始的端架子渐渐变为开怀畅言。旁边的米亚看在眼里,也喜在心里。

这一老一少边喝边聊,越聊越投机。后来讲到利居公司上面,颜松向米征透露了他的雄心壮志,表明了他对工作的想法。米征听得高兴,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有抱负,也很有想法,是个有能力、有雄心的人。颜松在他心里的分数一点点在提高。

一席饭后,米征不再反对米亚与颜松来往,颜松就这样过了关,Сhā入豪门的梦想变为了现实。书包 网 想看书来

一、出狱

二零零六年初,在监狱里熬满了三年的颜柏,走出了监狱的大门。

今年他二十三岁,看上去却像二十*岁的样子,人比入狱前还壮了一圈。

没有人来接他。在他入狱的这些时间里,一共只有四个人来看过他。

哥哥颜松共来看过他四次,最近的一次是在去年十月。颜柏知道颜松现在已经成了米亚的丈夫和利居集团的财务经理。他告诉哥哥自己很好,不用来看他了,等出狱后再见面吧。颜松之后真的没有再来。

乔大风和朱晴在他们大学毕业的时候,也就是去年夏天,来看过他一次。从他们口中,他得知了昔日同窗们的去向。乔大风和朱晴在乔大风老爸的斡旋之下进了北京某区政府,程觉醒和刘自馨在京郊一所中专学校任教,党爱民则­阴­差阳错被招进公安队伍,成了一名文职警察。

吴媛媛看过他一次。那天管教告诉他有个女孩子来看你,颜柏第一个念头想可能是叶静,一看却是吴媛媛。他觉得在这种情形下见到吴媛媛非常尴尬,说了几句就对她说不要再来看他了,你一个女孩子来这种地方多不好,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他心里明白吴媛媛真心关心他,但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没必要跟她有太多瓜葛,她是一个纯洁无瑕冰清玉洁的女孩子,而他是一个将终生带有污点的人,他和她不应该再有什么交集了。

那个曾令他魂牵梦绕的叶静,早就将他遗忘,从来不曾来看过他。

实际上,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差不多被世界遗忘的人了。

他提着一只皮箱,里面装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往小张各庄家中而去。上次从哥哥口中得知,这间破房子在妈妈死后一直没有处理,他想回去暂住。可是等到了地方,他才发现,原来的家早已被一片建筑工地取代,这里将树立起崭新的高楼大厦。

他提着皮箱,呆立在原地,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如今物非人也非,过往的一幕幕涌上脑海,他的童年、少年时光、母亲­操­劳的身影…他觉得呼吸困难。

他不会去找颜松,他知道哥哥是光鲜的上层社会的一员,他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他更不想找其他人,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成为一个乞食的人。

他呼了一口气,在路边找了间十元钱一晚的旅馆放下皮箱。然后轻车熟路地跑去工地找活­干­。

颜柏整日奔波在北京的大街上,为下一顿饱饭努力。他神情落寞,形容憔悴,出没于饭馆、火车站、食杂店、商场、工地,几乎做遍了那些最底层的工作。他在房租便宜的树村租住了一间狭小的房子。树村是捡废品的人、外地打工者和外地摇滚乐手、画家、前卫艺术家们聚居的地方,以房租便宜为特­色­。

有一天,颜柏路过财经大学,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去窥视一下叶静的生活,他知道现在叶静还在学校念书。

他在狱中曾经仔细反思过他和叶静的这一段交往。他觉得自己对于她的爱,从本质上说带有一种盲目冲动和青春热血,是的,自从他认识、喜欢上她,他的生活就充满了波折。他为她多少次品尝内心的折磨,为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费尽思量、辗转反侧。只有深爱一个人,才会品尝这难言的苦涩。最后,他的入狱也或多或少是为了她,他从没有试过那么去仇恨一个人,而这个玷污他心上人的米瑁,激起了他体内疯狂与邪恶的基因,他殴打了他,而当米瑁找人来报复他时,他也因为不愿意在米瑁面前低头,才会不顾一切地下了狠手。

现在,他已经习惯了把叶静当做陌生人来看待,但今天他很想亲眼看一看这个他曾经深深喜欢的女孩现在过得怎么样。

此时正是午饭时刻,他走进这个他相伴了两年的校园,一路低着头快步走着,他怕遇见认识他的人。他来到女生宿舍楼门外的一个隐蔽角落处,静静地看着门口的人进人出。

终于,他看到了拿着饭盒去打饭的叶静,他看到叶静有了几分成熟的味道,她还是那么美,美得让人眩目。他的心里涌上一阵心酸,觉得呼吸困难。他目送她的身影消失,一转身迅速地离开。

不久后,颜柏终于找了个正式的固定工作——在一间小修车行做学徒工,每月拿着一千块钱的工资。他不再东一处西一处地打零工,而是专心在修车行扎下了根,勤勤恳恳,尽心尽力。他决心努力学习一门手艺,靠技术活生活。修车行的老板叫张文山,是个四十出头的善良汉子,有一手­精­湛的修车技术。颜柏就跟着他,认真­操­练起来。晚上七点多种下班后,颜柏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树村的出租屋内。

颜柏的哥哥已经忘记了自己弟弟出狱的时间,这个时候,他和自己的大舅哥米瑁已经结成了万分亲密的关系。本来米瑁对殴打他的人的哥哥还有一些抵触情绪,但随着交往的深入,他发觉他们的脾气很是相投,才渐渐热烈地勾搭到了一起。而颜松在去年正式同米亚结婚,二人更是结成了亲戚关系。他没少在颜松面前痛骂颜柏,说你这个弟弟真的是个亡命凶徒,跟他此生誓不两立,颜松见他这样骂自己弟弟,本来想劝几句,但见米瑁态度如此决绝,就附和起来,说他弟弟从小顽劣,谁都管不了,这下子进了监狱,也算咎由自取。

颜柏出狱的当天晚上,颜松和米瑁正坐在一间夜总会的包厢里,身旁还有几个男人,以及与男人数量相当的陪酒小姐。颜松已经喝得面红耳赤晕头转向,这让他在与陪酒小姐的划拳较量中愈发处于劣势。米瑁在一旁看到颜松的“松”样,不由大声取笑起他来:“小舅子你真他妈的丢人,连女人都玩不过。”

颜松回了一句:“你小瞧女人,我都跟你急!谁说女子不如男!”转过头去对小姐说:“是吧妹妹?”

小姐娇媚地锛了颜松一口,说:“哥哥你真讨人喜欢。”

颜松又对米瑁说:“不信你来跟我这妹妹玩两回,你真不是她对手!”

米瑁站起身来,说:“没兴趣玩这个,我要和我妹妹玩去了!”说着一揽身旁小姐的细腰,飞了个媚眼。小姐心领神会,二人互相搀扶着直奔包厢里间而去。

这是个巨型萎挨屁包厢,偌大的大厅里面,还设有隐蔽的里间,一关门,就与外面大厅隔绝开来。里间的配置,就是一张硕大的圆形软床,配以玫瑰­色­幽暗的灯光,简直是卖­淫­嫖娼颠鸾倒凤的绝佳场所。

米瑁把小姐一把推倒在床上,小姐在这下流的灯光照­射­下,显得分外*:勾人魂魄的眼神、汹涌起伏的胸脯、雪白修长的大腿……米瑁凶猛地扑过去,三下五除二除去小姐身上本就不多的*布,哼哼哈嘿地练将起来。该小姐是夸张派选手,待米瑁甫一进入,就带着一副爽入云霄的表情,酣畅淋漓地叫将起来,叫声悠扬婉转,当可绕梁三日而不绝。

米瑁见对手如此投入,也不时辅以一声低沉的吼叫——“嘿!”,给小姐的倾情演唱配上了低音炮的效果。双方就这样一边大声吼着劳动号子,一边辛勤劳作。

他们发出的巨响渐渐盖过了外面大厅里嘈吵的音乐声,引起外面众人的会心笑声。颜松大骂:“我­操­,二牛*也没这么大动静啊!”

众人哄堂。

颜松渐听得心神激荡,一把抓住自己身边小姐的一只Ru房,说:“等他们完了,咱们接力!”

小姐娇嗔地偎在颜松怀里,手在他身上游走。

凌晨三点多钟,腿发软的颜松、米瑁从夜总会出来,准备前往米瑁的公寓进行歇息。米瑁与颜松搭着肩,脚下互相绊着。米瑁大着舌头对颜松说:“我妹妹知道,我总带你出来玩,非剁了我,不可!”

颜松也提留着舌头说:“我也就趁着她去外地,才有机会,和你出来玩嘛,只要你小子不说,她就不知道!”

米瑁在两年前终于觉得游手好闲的生活也是比较郁闷的,决定开创一番事业,但他不愿意进入利居集团工作,因为他不想在整日严肃的姑夫手下做事。他就用老父的钱,自己在外面开了间进出口贸易公司,由于人脉广阔,生意竟是不错。

颜松现在已经是利居集团的一个很有实际权力的中层领导­干­部,任财务经理。不得不说,颜松这么快就爬到这个位置上,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泰山大人米征,因为米征天天对着王耀达米荃伉俪吹嘘颜松的­精­明强­干­,一副要把颜松推举为公司未来接班人的架势。公司的最高领袖王耀达一向对小舅子一支的男­性­成员看不上眼,但对这个新成员却另看一眼,给了他比较重要的职位。

米亚毕业后也进入利居集团工作,而在米瑁带颜松出去鬼混的时候,米亚作为利居集团的项目代表,跑去上海谈生意去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二、摇滚人生

摇滚青年王回从毕业后一直表现出对家业完全无心染指的态度,对音乐的兴趣越来越大,每天白天躲在房间里听音乐、练乐器,晚上则跑出去与新加入的乐队排练。傻A乐队已经解散了,安德森回了瑞典,肖尉去加拿大继续读书,而廖洋则进入他爸爸的进出口公司做事,忙得不可开交。王回认识了新的音乐伙伴,加入了一只叫“太监的弟弟”的乐队。

王耀达多次叫王回别再不务正业,要他到利居集团帮手,但王回对此毫无兴趣,屡次推脱,最后终于成功地惹恼了王耀达,他在一次晚饭时,对王回下了最后通牒。他一脸严肃地对王回说:“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去利居报到,二是如果你实在不想进利居,就自己出去找份正经工作,我可不想你天天这样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王回见一贯溺爱他的爸爸这次好像真的是认真的,但倔脾气的他还是不想屈服,他还是想劝说王耀达答应让他玩音乐,就回答道:“我搞音乐怎么能说是不务正业呢,我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王耀达一拍桌子,“你那还不是不务正业?我一个公司董事长的儿子,在酒吧里卖唱?你搞的那叫什么音乐?都是一群小流氓在胡闹!”

王回“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跟您没法说!”

王耀达真的火了,他大声说:“看来我是把你惯坏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这样由着你­性­子来了。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封锁你的经济,你别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了,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王回的牛脾气被勾起来了,他站起来一梗脖子,说:“封锁就封锁,反正我要为我的人生做主,这是我的人生,不是你的!”说完,就把碗筷一扔,腾腾腾跑上楼。

王耀达大怒,在他身后吼道:“你还真有骨气啊!有能耐你就别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

王回觉得自己热血直往头上涌,他说:“我马上搬出去!”说着,就开始真的收拾衣物。

米荃一边埋怨丈夫,一边跑上楼劝儿子,但摇滚青年王回根本不顾母亲的死拉硬拽,提着一只皮箱就出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只剩下捶胸顿足的米荃和气急败坏的王耀达。

王回提着皮箱气冲冲走出去一千多米,才停下脚,认真地想了想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他知道这次自己的爹这次是真的要封锁他的经济了,他知道他的信用卡很快就会被爹停用,而他的钱包里,现在只有两千元现金。他沮丧地坐在路边,心里一遍遍在问自己:这次是不是真的太冲动了?

但是,他是没办法回去认错的,他想了想自己的去处,首先他想到去廖洋家借住一段时间,但一想算了,他怕廖洋笑他被父亲赶出家门的狼狈。他决定去投靠他的“太监的弟弟”乐队成员。

“太监的弟弟”的其他三位成员,有两个是 “外地来京务工人员”:主唱——有着一把惊人有力嗓音的山东人费斯、头皮屑都蘸满了才华的吉他手兼主要词曲作者——河北人田友力、大力鼓手北京人班菲。王回是在一次去一个破烂小酒吧观摩演出的时候认识他们的,当时“太监的弟弟”乐队还有一位贝司手张玮,是田友力的河北老乡。王回在台下看“太监的弟弟”演出,当时有种被震了的感觉。虽然乐队当时只有两首歌傍身,虽然台下零星的其他七八个听众都对该乐队嗤之以鼻大叫倒好,但他被当时乐队表现出来的气势迷住了,他认为该乐队够带劲。等他们演出结束,王回主动上前攀谈,谈着谈着就成了朋友,王回也就经常跑去看他们排练和演出。后来,王回快毕业的时候,贝司手张玮由于要回老家结婚,离开了乐队,王回自告奋勇要求加入乐队弹贝司,众人排练了几回之后感觉还不错,就决定大家一起玩上一段时间。

但 “太监的弟弟”乐队始终还是一只默默无闻的小乐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所以费斯和田友力只能和其他外地来京摇滚乐手一样,住在破烂不堪的树村,过的是艰苦的、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静静等待出头之日的来临。

乐队的其他几个成员在白天都搞着第二产业:肺活量比较大的费斯去人烟密集区吆喝卡口磁带和CD;音乐学院出身的田友力隔三岔五出去教几个孩子弹钢琴;大力鼓手班菲三天两头去亲哥哥开的小杂货店做搬运工。到了晚上,王回就赶来和他们一起制造噪音。他们偶尔会在某低档酒吧里卖命折腾一宿,然后拿到很少的报酬,除去路费后只够买几瓶啤酒喝了。其实,从生计主要来源的角度来看,乐队活动才算是第二产业。

王回一直没有告诉过伙伴们他的富裕家境,他怕与他们因此产生莫名的隔阂。他只是对他们说自己长在一个普通工人家庭。他一点也没有瞧不起穷困潦倒、处在饥饿线上的伙伴们,相反,他觉得和他们在一起非常舒服,觉得他们是真正的“酷”,他们身上那种*的“草根”气息,使他着迷。他们为了音乐理想来到这陌生的庞大的都市,一点也不介意过粗茶淡饭的生活,沉浸在自己痴迷的世界里,简单而又快乐。他甚至开始效仿他们,开始穿地摊上淘来的破旧衣裳,少洗脸,少洗头,骑自行车代步。

现在,他来到树村,找到了田友力和费斯的蜗居。他们两个人住在一间二十多平米的小房间里,屋里凌乱肮脏得让王回有做呕的冲动,此刻他开始有点为自己的冲动后悔。

但他还是不会选择屈服,他对两个伙伴说:“我跟我爸吵架,被老头子赶出来了。我想在这里租间房,你们俩帮我找找吧。”

费斯说:“不会吧,好端端跟老爷子吵什么啊,有家不能住,非住我们这猪窝。”

田友力说:“别另外租了,咱们三人在这屋挤挤就行了呗,省一点是一点。”

王回看看已经显得拥挤不堪的陋室,说:“不用了,你们俩已经够挤了,你们帮我向你们房东问问,还有没有房子出租?”

很快,二人为王回联系了一间房,就在他们房子的旁边。王回把东西搬进房间,安顿下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方面,他为自己能自由地搞自己喜欢的音乐而高兴,另一方方面,也对身处的简陋环境感到难过。

王回很快发现,他的信用卡真的停用了,他知道父亲认真了,他倔强地想,那就来一场漫长的拔河赛吧,看谁坚持得更久。

他妈妈米荃几次打电话给他,叫他回去,向爸爸认个错就可以了,他一口拒绝了,说自己现在过得也不错,不用担心。米荃偷偷说孩子,不够钱就回来问我要,别自己撑着。王回说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找了个工作呢。

王回口中的工作,就是跟着费斯一起抱着打口磁带和CD出去卖。对王回来说,这是个不累又有意思的活儿,正好可以顺便卖弄他渊博的摇滚乐知识,又可以练习肺活量。

这一天,王回和费斯在寒风中,裹着棉袄蹲在海淀图书城边上的一溜儿同行中间,贼眉鼠眼地盯着往来的人群,大声吆喝:“看看嘞!看看嘞!牛鼻的音乐!应有尽有嘿!金属、胖克、电子、说唱、雷鬼、放克,全是尖儿货!喜欢什么,看看呗大哥?”

过来一个紧抱着女朋友的中学生,嘴里叼着烟问:“有玛丽亚凯丽的吗?”

费斯有些泄气:“不好意思,没那么温柔的!咱这全是老爷们儿听的巨带劲的…”

中学生把烟头一扔:“玛丽亚凯丽都没有还说应有尽有?你这不是欺骗消费者吗?!”

费斯愣了,但不便发作:“您去旁边图书城里面正版音像店瞅瞅,耽误您和您女朋友宝贵时间了,对不起啊!”

中学生及其女朋友——女中学生同时“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王回看着如胶似漆粘在一起的两人,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吴媛媛,他苦恋她这么多年,一直为得到她的心做着各种努力,但她始终把他当做朋友,虽然已经是最好的朋友。这次“离家出走”之后,他还没有与她联系过,他不知道怎么向她提起这件事情。他一下子思绪万千,深沉起来,蹲在那里半天不吭声。

卖命嘶吼的费斯发现他旷工,很不满意,哑着嗓子说:“跑这儿沉思来了?哥们儿不行了,你接着吼!”

王回回了神,说:“得讲效率。你吼了半天有几个过来买了?好多人都被你吓跑了。你得有的放矢,看准了目标客户过来再叫,看见拄着拐棍儿过来的大爷就甭叫了。”

费斯闻言若有所思,良久突然问道:“啥有地儿放屎?”

王回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三、冤家路窄

两个在树村居住的老相识——颜柏和王回住的地方相距并不算远,但两个人在一个村里住了两个月,竟一直没碰上面。

直到这一天,颜柏在村里碰上了他的老冤家——王回的表哥米瑁。

原来,米瑁得知王回负气离家出走,就打电话劝他回去,但牛脾气的王回仍是一口拒绝。于是米瑁出于对表弟的关怀,就亲自前来慰问。

谁知道,刚一进村,就迎面看到了颜柏。米瑁心里一哆嗦,这三年多来,颜柏痛殴他时那凶神恶煞般的表情时时出现在他的恶梦中,让他一想起就不寒而栗。经过两场血战,米瑁对滚刀­肉­一般的颜柏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恐惧。他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仇家,恐惧使他的大脑一下子短路了,心想他不会报复我让他坐了三年监狱吧,一时产生了夺路逃跑的念头,但又觉得太丢脸,而且脚下有些发软,只能机械地慢慢向前挪着步子,心里跳得厉害。颜柏也看到了他,仍向这边走来。颜柏也在好奇这个混蛋怎么出现在这里,但转念一想,这也不关我的事,就昂头挺胸目不斜视地从米瑁身边走过去了。

米瑁见颜柏不是来寻仇的,松了一口气,跌跌撞撞往王回的住处跑去。王回正在自己房里和田友力研究歌词创作,见米瑁慌慌张张进来,就问:“我们这儿这么恐怖吗?怎么惊惶失措的?”

米瑁喘着粗气说:“那个,叫颜柏的家伙也在这里住?”

王回听到颜柏的名字,竟然愣了片刻,毕竟已经三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想起是谁后,他吃惊地说:“是吗?我不知道啊。你碰见他了?”

米瑁拉张椅子坐下,“嗯,我刚见到他。”

王回笑了,“怎么你还这么怕他?”

米瑁瞪了王回一眼,“我怕他作甚?算了不提他了。”他往房间四周看了看,摇摇头,“回子,你还真能吃苦啊。”

王回笑道:“比我家住得舒服多了。不信你搬来住住。”

米瑁一摆手,“谢了,不用。”

田友力站起身,“你们聊着,我先回自己屋了。”

王回一拍脑袋,“忘给你们介绍了,这是我表哥米瑁,这是我乐队的兄弟田友力。”

田友力伸出手要跟米瑁握手,米瑁见他浑身脏兮兮的样子,心里不由涌上一阵鄙夷之情,表情冷淡地伸手跟田友力胡乱握了一下。

大大咧咧的田友力也没看出来对方的不友善,道了别就转身走了。

米瑁见他走远,对王回说:“弟弟我不是说你,你怎么混成这副模样了,你看你都跟这种老冒儿在一起,你自己也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听哥一声劝,别在歪道上徘徊了,赶紧回家去,给老头认个错,到老头手下工作去,­干­嘛非搞什么狗屁音乐,那玩意儿爱好爱好就行了,你还把它当饭吃啊。”

王回眉头一皱,“你的话我可不爱听,那都是我兄弟,你­干­嘛以貌取人,嘲笑人家?是,人家是穿得寒碜点,但人家内心充实得很。我喜欢这么活,谁也管不着。你是看我来了,还是像我爹一样教训我来了,如果是教训我,我可送客啊!”

米瑁见王回的倔劲又上来了,只好转移话题:“好好,哥不说你。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王回:“兄弟,里面有五万块钱,拿去花吧,密码是你生日。先用着。”

王回忸怩了一下,说:“不用了,我还有钱。”

米瑁把卡往他身上一扔,“­操­,还跟我客气!”

王回终于喜笑颜开地把卡收进口袋,说:“别说这钱还真及时,我他妈都快揭不开锅了。好久没吃过一百块钱以上的饭了。刚出来时还以为赚钱挺容易的,以为在酒吧演出几场就有很多银子赚,谁知这么久都没什么演出!其实我早就打算实在顶不住了就去找你要钱呢。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爸,我还得跟他斗呢。连我妈也别告诉,她知道了我爸就知道了。”

米瑁说:“知道了,我能告诉他们吗?你拿钱去换个地方住吧,这儿哪是人住的地方?”

王回说:“那倒不用,我没觉得这里住不下去。主要是跟我们乐队的哥们要在一起。”

米瑁摇摇头,又聊了一阵,告辞离去。他从王回的住处走出来,往村外走去,但突然像想起什么,停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沿着刚才颜柏走的方向走了一阵,结果真的在一间平房,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颜柏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洗衣服,他咬了咬牙,迅速地离开了。

米瑁刚离开,王回就接到了吴媛媛的电话。吴媛媛毕业后,因为出­色­的成绩,留在音乐学院任辅导员。她和王回在这几年里越走越近,名义上是最好的朋友,可她心里,已经开始认真地考虑和王回走到一起。王回那种专注于梦想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打动了她,让她觉得这个男人值得依靠。

他们二人平时隔两天就差不多通一次电话,而就在王回离家出走的前几天,吴媛媛刚动身去外地出差,一去就是二十天。这二十天里,两个人只是发了几条短信互相问候了一下,王回并没有提到他出走的事情。现在吴媛媛回来快十天了,她突然想起一直与她热线联系的王回最近很少联系她,就打了个电话给王回,问问他的近况。

王回在电话里支吾了半天,终于一跺脚,把事情跟吴媛媛说了。他以为吴媛媛会觉得他做得很愚蠢,怎知吴媛媛听了,却被他为了理想甘于艰苦奋斗的­精­神所打动,“夸”了他一句:“王回,你是我见过的最摇滚的人。”但是还是劝他回家跟爸爸就态度问题认个错,争取让爸爸同意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跟吴媛媛通了话,王回心里很高兴,他想自己早就该想到吴媛媛是思想前卫的人,自己之前就根本不应该迟迟不跟她联系,害怕跟她说这件事情,他决定从即日起恢复对吴媛媛的两天一次的­骚­扰。

刚刚拿到了表哥送来的物质支援,马上又收到了心上人的­精­神温暖,现在王回的整个人沉浸在愉悦舒适之中,他对着脑海中王耀达的肖像嘿嘿冷笑了两声,愉快地起身前去拉屎。

四、恶梦在继续

米瑁回去后,第一时间就拨通了颜柏的苦主——周大通的电话。

三年前,周大通被颜柏打得半死,在医院躺了三个多月才下床,出院后还留下了怕光怕响声等后遗症。作为一个职业打手,他不仅身心受到重创,而且职业前景也受到巨大冲击,因为没有多少人敢请一个曾差点被打死的打手。他不但退出了四大天王的行列,而且在一段时间里赋闲在家无事可做,当时那一段时间里,他每天都憋在家里咬着牙痛骂颜柏。后来,他下海­干­起了公司,靠着以前混江湖积累的一些人脉,以及时运所至,几年功夫竟然越做越大,现在已经成为一位“知名企业家”,而且黑白通吃,在黑白两道都呼风唤雨,混得比当年“四大天王”时期,不知要惬意多少倍。因此,也可以说颜柏将其间接地揍成了“知名企业家”。如果没有那一揍,可能周大通今天还在打手的岗位上撑着年老­色­衰的身子骨唱着“夕阳红”发挥余热。不过周大通本人可不会这么想,他对几年前让自己丢足了份、受够了苦的那个毛头小子,简直是恨之入骨。

米瑁这几年跟他有过一些往来,但交情一般。而他深知结交周大通这样一个有能量的人物,对他是有莫大好处的。所以他决定献上其仇人的芳踪,以博其欢心。

周大通从米瑁口中听到“颜柏”这个名字时,心不由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他立刻想起了当年苦难的日子,他感觉自己心头一阵酸楚,甚至感觉眼角有几滴清泪在泛滥。三年过得很快,他忙于拼搏奋斗,还没意识到已经到了这小子被放出来的日子。他放下电话,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很快,他作出了一个决定。

这一天晚上,在香满酒家的包厢里,米瑁正跟颜松吃饭。席间,颜松接了几次米亚的电话,都是问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颜松有些急了,他对着电话脸红脖子粗:“你是不是打电话过来监督我啊。我说了和米瑁吃顿饭,聊聊他们公司的事儿。不信我把电话给米瑁。”

米瑁在旁边边摇头边乐。

挂了电话,颜松对米瑁说:“你妹妹还真是缠人,贴身紧逼的功夫一流!”

米瑁笑着说:“还不是你让我妹妹不放心?”

颜松叹口气,“我还不够让她放心?天天跟她在一个地方上班,下了班也形影不离,连应酬都非要跟着我一起去。上次趁她去外地,才跟你出去玩了那么一次!”

米瑁说:“行了,以后还有机会!”然后他话锋一转,对颜松说:“现在有个赚钱的好机会,有没有兴趣?”

颜松看看他,问:“是什么?说来听听。”

米瑁没急着说,先喝了口茶,然后说:“你现在工资多少?”

颜松看着他卖关子,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他也喝了口茶,说:“你应该知道啊。”

米瑁说:“这利居集团是我姑夫的,将来是要把这家业留给他儿子王回的。我们这些外姓亲戚,也就是捞个工资、分红的份儿。所以啊,别看他王耀达现在很器重你,让你主管财务这一块,但你始终也就是个打工仔。这就是我不愿意进利居工作的原因。你一年那点钱,够­干­嘛的?”

颜松说:“那你说的那个机会到底是什么呀?”

米瑁压低了声音,附在颜松耳边说了一通,颜松听罢,不由得叫了一声:“这怎么行!”

米瑁斜了他一眼,说:“怎么不行?这是稳赚不赔的!我告诉你,这机会千载难逢,胆子小的人可做不成大事!”说完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好像颜松不做这事,就相当于杀了他爸爸。

颜松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他喝了几口茶,说:“可是,会被发现的啊!”

米瑁说:“至多几天就可以了,快进快出,稳赚不赔!”

颜松说:“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颜柏睁开了眼睛,他的第一感觉是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周身不适。他很快察觉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一个只有一扇小窗户的小房间,仅有的这扇小窗户也被黑­色­窗帘遮住,只有一线淡淡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泻进室内。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边胡乱堆放着一些杂物。他想动,可是发现根本动不了。他被别人五花大绑绑起来了!

一时间他有时空错乱的感觉,他咽着口水,努力回忆是什么将他带到了这里。他追根溯源,问了自己一连串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今天礼拜几?”、“昨天我在­干­什么?”,试图一点点地恢复记忆。终于,他想起来了,昨天自己一整天都在修车行上班,由于活计较多,到八点多钟才下班,然后一个人坐车回树村,由于比较劳累,在车上他甚至睡着了一阵,下车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在路上有气无力地走着……后面的事情就记不得了。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我这是让人给敲了黑棍吗?用心感受了一下脑部,觉得后脑勺尤其疼痛。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还在奋力思索是谁敲了他黑棍,以及把他绑来这里的目的。突然听到房间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很快,房间的门被打开,一共五个人走进来,其中一个打开了房间的灯。

颜柏的眼睛不适应突然的亮光,闭了起来。等他睁开眼,已经有一个男人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揪起来。

颜柏被抓得疼痛而且屈辱,他咬着牙,怒目瞪着那个男人的脸,觉得有些陌生,但又有点似曾相识,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男人抓住颜柏的头发让他坐起来,然后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颜柏,说:“你还记得我吗?”

颜柏摇摇头,不说话。

男人笑了,转过身去,命令跟在他后面的四个人:“给我打!”

雨点般的拳头、巴掌、皮鞋落在颜柏身上,颜柏无法反抗,只能毫无遮拦地承受这一切。很快,颜柏已经皮开­肉­绽,体无完肤,鲜血不断地从他的眼角、嘴角、鼻孔、身上流出来。

这时,为首的男人说了声:“差不多了。”四个人停止了殴打,退到后面。颜柏倒在地板上,大口喘着气,激烈地咳着,面容扭曲。

男人一只脚踩在颜柏脸上,说:“我叫周大通,你想起来了吗?”

五、地下

跟乐队厮混了两个多月后,王回看到乐队的状况丝毫没有起­色­,演出机会少之又少,乐队成员普遍处于饿死的边缘,就开始认真地反思起乐队的发展方向来,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这一天,他钻进费斯和田友力的房间,正好班菲也在。王回在心里斗争了一会,咳嗽了一声,鼓起勇气对三个人说:“来,咱们商量个事儿”。

三个人瞪着六只大小各异的眼睛看着他,等他下文。王回清了清嗓子,大胆地提出,要想受欢迎,乐队必须作一些改变,比如音乐要更加旋律化,做老百姓喜闻乐见的音乐,歌词要更加贴近老百姓一些,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这样才能使他们咬咬牙跺跺脚舍得花上几块钱买张他们的磁带,或者买张破船票登上他们的贼船看他们演出。

这一想法马上遭到了大力鼓手班菲的鄙视,他说哥几个玩的就是心跳,玩的就是高­精­尖,玩的就是阳春白雪,决不向商业媚俗低头,艺术家可以饿肚子,但绝对不能为了窝头出卖自己的天才大脑!

一番话说出来,王回面红耳赤地垂下头去,无地自容,感觉自己就素那最下里巴的一个下里巴人。

可是老谋深算的田友力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觉得王回说得挺有道理的。其实,我早就有让乐队更流行化、更好听一点的打算,但还怕你们一时接受不了。我觉得并不是越难听越狂躁越声嘶力竭就越摇滚,能玩出点名堂的,其实都挺注重旋律的。咱们哥几个喜欢的那几只乐队不都挺好听的吗?Nirvana、Guns ‘n’ Roses、Aero*ith、Led zepplin、The cure…都他妈好听着呢。而咱们这儿好些个乐队先写好歌词,然后主唱把歌词从头到尾嚎叫着念一遍,其他人­操­着家伙什儿叮叮咣咣凿一通就算伴奏了,这他妈不是歌曲啊,是配乐诗朗诵啊!咱先流行着,等有名有利有了话语权,再玩自己真正喜欢的也不迟嘛。

费斯也一拍大腿:我说也是!老田,其实这他妈都怪你,曲子大部分是你写的,你写得难听,哥们儿就是花着唱、浪着唱,也好听不了啊。我倒觉着我写的那些歌词挺能钻到老百姓心坎里的呀。就这么定了,咱今天以后就进军流行乐坛了!哥们儿生得也端正,一不留神整成偶像派也保不齐。

田友力反­唇­相讥:你那歌词写得那叫一个后现代,没几句老百姓能捋顺了念出来的。以后你丫照着小学语文课本好好学学人家的文笔,给我往通俗了整。也别老用“绝望”、“茫然”、“腐烂”这些傻鼻词儿了,听着就倍儿寒。多写写他妈的美好生活,讴歌一下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班菲这时发言了:你们这些背叛艺术的乌龟王八蛋!不过算了,我一打鼓的,你们怎么写我就怎么打,我他妈一个人坚守艺术阵地我守得过来吗我。不过老田,我有点怀疑你能不能写得好听啊?咱以前这些歌都他妈像便秘一样难听啊!

王回兴奋地及时Сhā入:不是还有我们吗,哥几个一起同心协力啊,一起想旋律啊,谁想出来的好听就用谁的!

费斯拍拍王回:哥们儿你一点不客气啊,来了没多久就要把我们音乐学院田才子友力踹下一手把持乐队音乐创作方向的神坛啊!你行吗哥们儿,田才子友力可是北音毕业的,虽然老考倒数第一,但人家也好歹一路摸爬滚打坚持下来拿到毕业证了啊,你说踹就踹啊?

王回一脸窘迫:我也没说要把老田踹下来啊,我是说我们哥几个可以爬上去嘛,神坛总是老田一人呆着他也累啊,也孤独寂寞啊。大家帮帮手,都上去挤挤,给老田点温暖。

班菲说了句:我有恐高症,你们丫慢慢挤吧。转头离开睡觉去了。

其他哥几个也结束了碰头会,怀着对乐队美好未来的憧憬作鸟兽散。

这次会议,在后来乐队弟兄们回顾历史时,将其命名为“树村会议”。这次具有划时代战略意义的会议,是“太监的弟弟”乐队第一次独立自主地运用市场经济基本原理决定自己的路线、方针、政策的会议。它在极端危险的时刻,挽救了乐队及其为之奋斗的摇滚事业。是乐队历史上一个生死攸关的转折点,标志着该乐队从稚­嫩­走向成熟,从饿死的边缘走向初步富裕。

王回的头发哗啦啦掉了一大片之后,伙同哥几个憋出了几首自认为够艳俗的劲歌金曲。在王回的建议下,乐队名字也改掉了。王回条理清晰地分析着:首先,这名字太流氓,不适合面向社会大众,毕竟我们对歌迷的定位是老少咸宜,是可以阖家欣赏的,哥几个的终极目标是奔着上春节联欢晚会去的,太流氓人导演不让上;其次,这名字忒不吉利,太监的弟弟都被割了,具有被扫荡的象征意义,我们哥几个哪能顶着这么个倒霉名字出山啊,人家歌星出道都改个吉利的名字,咱倒用不着找人算命给取个吉利名字,但也不能诅咒自个儿啊。

王回的分析得到了哥几个的一致认同,就责成王回来取新名字。王回哗啦啦又掉了一堆头发,一拍大腿:有了!叫财源广进乐队!费斯严肃地指正:我觉得不如叫恭喜发财乐队好!班菲怒了:还他妈步步高升乐队呢!田友力实在忍不住了:我­操­,哥几个还想再恶俗一点吗?我建议叫今年过年不收礼乐队!王回突然仰天长“笑”:老田你真他妈的高,实在是高!我们就叫脑白金乐队吧!

最后,脑白金乐队成了这四个人新的共同符号。这个名字琅琅上口,家喻户晓,后来小有名气后还被一些乐评人理解为有着辛辣讽刺的反讽效果,象征着乐队向庸俗文化开战的立场和勇气。王回还建议作为乐队的发声器的费斯改个艺名,可参考费德华、费富城等,却被费斯严辞拒绝。

脑白金乐队终于联系上了在地下摇滚圈著名的“野孩子”酒吧,打动了老板让他们每周四固定做夜场演出。演出费一个月四个人能有两千元入账,这样这四个落魄艺术家已经很高兴了。

由于以前没有登陆过这么大的酒吧演出,脑白金乐队在“野孩子”酒吧的第一场演出,进行得很不顺利。四个紧张万分的愣头青年,遭遇了台下观众无情的此起彼伏的嘘声。个别脾气火爆的还用打火机对四人进行了饱和攻击。虽然肇事者被保安驱逐出境,但四个艺术家的自信心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摧残:俺们的作品有这么不能忍受吗?摇滚乐的观众就是这么可爱,你让他们爽他们就跟着你摇头晃脑作欲仙欲死状;你让他们闹心他们就要让你颜面无存下不来台当场羞愧而死。还好四个人都有练过,都有一张千锤百炼久经考验的脸皮,不至于在挫折打击面前掩面哭泣着下台而去。

演出结束后,四个人进行了总结。

费斯觉得是年纪最小的王回见不了大场面,弹贝司的时候抖着弹,弹得跟患病后的拳王阿里似的,能不砸锅吗。

王回辩解说我根本就没紧张,咱谁啊见过世面,当年在学校也演出过台下黑压压一片比这人多多了,根本不知道紧张俩字怎么写,我抖是我的个人风格,这年头没点独创­性­谁能记住你。

田友力安抚王回说你别听费斯乱说,现在哥几个要团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不能内讧!但不是我说你费斯你唱得有点失水准啊,尤其那个高音没整好,劈在半空半天没下来,打火机就是那时候扔上来的不是。

费斯怒了,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你那吉他弹得跟肌无力似的,不拿助听器听根本不知道您是还存在着呢还是去闷得儿蜜了,还有你班菲,你那破鼓怎么老踩不上点啊,哥们儿劈那儿下不来那是在等你跟上呢你知道不。

班菲把鼓槌一扔:­棒­槌!你丫唱过卡拉OK没有,自己找不着拍子还怪伴奏带出问题,光顾着自己高兴一路绿灯唱得写意,哥几个都跟着你在后苦苦追赶,平时怎么练的你记得不?!

这时王回大吼一声:哥几个别吵了!今天谁表现得都他妈够臭的,谁也别埋怨谁了!抓紧时间好好排练吧,配合是关键啊弟兄们!

田友力也附和:就是就是,都多检讨自己啊。咱们脑白金还是一个牛鼻乐队,咱们自己要有信心!

八只糙手握在了一起。

经过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刻苦排练,脑白金乐队第二次站在“野孩子”酒吧的聚光灯下时,没有遭到打火机的攻击。除了费斯被一个空矿泉水瓶击中裆部之外,没有受到其他的­肉­体打击。而费斯在被击中要害之后反而被激发出了状态,用一把沙哑的声线把歌曲的­精­髓:哀怨、婉转和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表现得淋漓尽致。其他几个成员也全力配合费斯的超水平发挥,各司其职,兢兢业业。王回虽然还是保持了抖的风格,但抖得自然多了,优美多了;田友力也像服用了一瓶盖中盖口服液似的,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挠起吉他来显得倍儿有力气;班菲也一丝不苟地紧紧地追赶着费斯,几乎做到了与其同步Gao潮。四人的­精­彩发挥很快得到了回报,夹杂着七七八八的嘘声,破天荒地出现了几阵颇为壮观热烈的掌声,激动得费斯不停地学着刘德华的口音说“谢谢”!

下台之后,八只汗油油的糙手又紧紧地握在一起,四个人都像抽了大烟一样兴奋不已。还是王回心细,兴奋之余不忘了关切地问费斯你弟弟还好吧。

费斯说一个空矿泉水瓶能把哥们儿如何,打得挺温柔的,还有点舒服呢。

田友力说怪不得您后来唱得Gao潮迭起的,以后上台之前哥几个得先把你弟弟揍一顿,把你的Gao潮揍出来。

班菲说就是就是,这事以后我负责来做,反正上台之前也得热热身,先敲他弟弟,再敲鼓也能更快进入状态。

费斯说你们跟我弟弟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我要誓死捍卫我弟弟的神圣不可侵犯。王回说哥们儿钢铁厂有熟人,到时帮你做个铁裤衩,便宜卖你八折优惠!

费斯说有不锈钢的没有,铁的咱信不过。

田友力说不锈钢的也不成,起码要钛合金防弹的。

费斯说全都给我滚,再跟我弟弟瞎贫我就攻击你们的弟弟。其实哥们儿倒不担心你们攻击我,得防着点台下的暗器倒是真的,万一哪天矿泉水瓶改飞刀了,哥们儿就彻底歇菜了。所以哥们儿做了一重大决定——以后蹲着唱!

心情好的时候再无聊的屁话也能激起大家无穷的兴致和无比的乐趣。脑白金乐队初步尝到了鲜花与掌声的滋味,那感觉…好极了。四个人决定,以后更加玩命地写歌、排练、演出,把这一美好感觉延续下去。弟兄们出头的日子就不远了,更多的掌声、鲜花、人民币、歌迷、房子、车…我­操­,想想就Gao潮了。

脑白金乐队在“野孩子”酒吧的演出越来越成功,虽然一开始由于众口难调,在收获掌声的同时还有好多不喜欢他们的观众玩命地哄他们,但由于乐队是固定周四演出,时间一长那些一见他们就想吐的观众会选择在周四换一间酒吧Happy,蜜他们的就定期赶过来捧场。这样嘘声和暗器在乐队的演出现场越来越少出现了,台下的脑白金乐队粉丝队伍越来越壮大,一部分人还自发组织了后援会,手举条幅和荧光­棒­,整得挺专业的。

这段时间,王回一心扑在脑白金乐队的建设事业上,而这一天他接到了他妈米荃的电话,让他回来跟家人一起庆祝二十四岁生日,说他爸早就原谅他了,让他回来说几句好话,这事就过去了。

王回这才想到下周就到自己的生日了,他琢磨了一阵,答应了妈妈。

这天晚上他回到阔别已久的家,谁知进门后才发现,原来米荃所言为虚,因为他爸爸王耀达根本没有原谅他的意思,连正眼都不给他一个,这让王回少爷很是郁闷,脑门子一*,再一次夺门而出。

他边走心里边狠狠地下着决心:老头子,我非要做出点成绩给你看看!

他决定和乐队成员一起过生日,并且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吴媛媛。他给她拨去了热情洋溢的邀请电话,请多日未见的她一起出来吃饭,并观摩乐队演出。因为他生日的这一天,正好是星期四,也就是他们在“野孩子”酒吧演出的日子。吴媛媛愉快地接受了邀请。

这一天很快到来了。由于乐队要在晚上九点钟登台,乐队四人、吴媛媛以及田友力的女朋友姚纤美,齐聚于“大仁发”饭店的包间里进行庆祝。“大仁发”饭店是一个二层高的低档酒楼,便宜实惠,是这些处于创业阶段的艺术家清汤挂面吃久了实在熬不住就来解馋的地方。这是吴媛媛第一次见到王回的音乐伙伴,而在来之前,王回已经嘱咐过她不要告诉乐队成员他的家庭背景,他潜意识里还是不希望自己的特殊家境妨碍到与其他乐队成员打成一片。

王回被众人端着酒杯轮番轰炸。他平生第一次喝了那么多酒,红的白的、中的洋的,全都一古脑被填进他空空的胸怀。他自己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的酒量真的很不错。在众人的惊叹声中,他来者不拒,像喝白开水一样总是一饮而尽。到了后来,他已经有点为了证明自己对得起大家的赞叹,而越发喝得豪迈,甚至主动向其他人发起进攻。可人终究不是木桶,终于,王回同志酩酊大醉了。晕眩、各种感官功能骤然减弱、想哭想笑、豪情万丈、想掏出小*当众小便、想一脚将世界踩在脚下。

看到王回鼻子上挂着鼻涕泡仰天大笑时,还算清醒的田友力、费斯和班菲一想坏了,一个小时后就演出了,王回如果在台上抽起羊角疯,那脑白金乐队的牌子就他妈被砸了。几个人赶紧想辙,命服务员拿来老陈醋、浓茶、姜汁,一古脑给王回灌进去。费斯献策说生­鸡­蛋清解酒,于是大家死缠着服务员给弄了个生­鸡­蛋来,在桌子上磕开就捏着王回的鼻子把生­鸡­蛋清给他灌了进去。终于,生­鸡­蛋清的腥膻气惹恼了王回,他一个鲤鱼打挺鹞子翻身蹿起来,抓住费斯的头就往桌子下面按,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给了费斯几个暴栗。费斯没想到本来酒后反应迟钝的王回动作突然如此迅猛,招架不及,左眼被打成了熊猫眼并被塞到了桌子下面。

众人在片刻的惊愕之后,才赶忙拉住王回,阻止他到桌子下面去寻找费斯继续PK。费斯在桌子下面顺势躲避了一阵,听到外面风声已过,确认肇事者已被控制,才一步一挪钻将出来。他不安地看了看王回,发现他竟然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心想您刚暴捶我一顿马上又快睡着了,不知道您是装醉还是真醉。

班菲一见费斯的熊猫眼首先憋不住乐出声来,其他众人觉得反正枪打出头鸟法不责众,也都纷纷不再掩饰自己的感受,哈哈大笑起来。田友力还说,费斯等下让王回在你右眼再补一拳吧,现在不对称真是太难看了。费斯勃然大怒,挥拳欲冲向田友力,被姚纤美一个兰花指给拦住:没劲啊老费,开玩笑还当真!费斯声音激动:他打你一拳你试试,不安慰我还他妈笑我!这孙子以前练跤的吧,怎么这么大劲儿!吴媛媛看着这一出闹剧只能不停摇头,坐到王回身边照顾他。

田友力和班菲一左一右架着王回赶往“野孩子”酒吧,吴媛媛和姚纤美结伴跟在后面,光荣负伤的费斯在路边买了副墨镜戴上,心事重重地走在最后面。几个人赶到酒吧之时,已经还差十五分钟就到九点了。在后台,几个人赶紧调试乐器。王回吹了一路的风,加上老陈醋、浓茶、姜汁、生­鸡­蛋清在胃里合力围殴了酒­精­,清醒了一些。在田友力的催促下,他也赶紧开始调弦,准备上场。

调弦的时候,他看见戴着墨镜郁郁寡欢的费斯,不禁问道:老费,开始走装酷路线了?大眼睛炯炯有神忽闪忽闪的戴哪门子墨镜啊?费斯闻言险些背过气去,你丫真不记得刚刚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丫真以为喝点小酒杀人就不犯法吗?你丫真以为人间没有公道在哥们儿好心被当驴肝肺救你反被你来踹是公平的吗?!王回一脸迷惑,问田友力他这是怎么了。田友力说演完再说,赶紧的都,活动活动该上了嘿。费斯一扬手,下来再找你丫报销医药费和墨镜费,我他妈这算工伤!

准备停当,四个人冲上舞台,吴媛媛和姚纤美来到舞台下方的前排观看。

当晚的演出出乎意料地成功,在酒­精­作用下,四个人竟发挥了惊人的水准。尤其是王回,表现得那叫一个癫狂,咬牙切齿地虐待手中的吉他,仿佛与其有不共戴天杀父之仇,表现极具舞台感染力,刺激得台下观众们也如痴如狂。王回越来越HIGH,竟在乐队要唱《自由》这首歌之前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裤子,只穿个小裤衩在台上跑来跑去。还夺过费斯的麦克风大声鼓励另外三个人也脱掉衣裳,脱掉“这该死的束缚”,脱掉“这该死的枷锁”!身材不错的王回的英勇献身和慷慨倡议激起了台下女粉丝的一片尖叫声和男歌迷的疯狂起哄声。班菲响应了王回的号召,迅速也宽衣解带,只穿着拳王*坐在鼓架后面。费斯和田友力互相看了一眼,比较保守含蓄的他俩决定拒绝随波逐流,拒绝在社会群体的癫狂中迷失自己,保持个人的清醒判断,坚守自己的道德防线。可是台下已经尖叫声和起哄声大作,很多男女歌迷齐声吼叫:脱掉束缚!脱掉枷锁!田友力一看算了,哥们儿再不脱,就像个娘们儿了,豁出去为艺术献身了!一闭眼也把自己剥得只剩三枪*。这时三个赤条条的汉子环绕着居中忸怩的衣着整齐的费斯,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他身上。顶着巨大压力的费斯,一咬牙一跺脚,也开始缓缓解自己的扣子。在众人“快点、快点”的鼓励声中,费斯也只剩下了一条地摊货*,和...一副地摊货墨镜。任凭台下歌迷万分讶异、死活也不肯摘掉墨镜这副“枷锁”的费斯,怀着对王回的满腔怒火,以独特的造型,把接下来的歌曲中所要表达的愤怒情绪表达得十分到位,博得了满堂喝彩。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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