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有多久,他就笑不起来了。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出了一道作文题:“我的母亲”。我绞尽了脑汁,写到半夜转点,自认为这是我有生以来写得最好的一篇作文了。
第二天上午交了作业,下午,老师就来评作文了。老师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她说,今天我们来欣赏一篇奇文。接下来她便绘声绘色地把我的作文念了一遍。
刚开了个头,全班笑翻。开头是这样写的:“我的母亲并不是父亲的原配。按过去的说法,她是父亲的妾,就是俗话说的小老婆。”
那时我非常非常喜欢一个香港歌星,叫陈百强。我把自己想象成他,编了一个凄美的故事。
老师念完,说:“请问这位同学到底生活在什么年代?我们说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总得是在真实的生活基础上高于的吧?我教了几十年书,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作文。我这里就不点名了,请这位同学今天回去重新写一篇补过来。否则,平时成绩记零分。”
我涨红了脸,趴在桌子上,不敢抬头,生怕被人发现此文的作者就是我。
回家之后,我越想越气。这么辛苦写出来的东西,只因为写的不是发生在现在的故事就全盘否定,是否太过份了?
我望着空空如也的作文本发呆。一直熬到罗江焱催我睡觉,我仍然一个字也没写。
怎么办?总得有所交待。
我忽然灵机一动。我在作文本上只写了一句话:“现实情况:我没有妈妈。”
这次老师没有叫我进办公室挨训。她直接派班干部把罗江焱找了来。
看得出,他来得很仓促,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形象前所未有的丢人。那件半旧的白衬衫上还沾着一些油漆和木屑,最糟糕的是那条牛仔裤不知在哪里挂了一个大泂,膝盖处好象一张裂开笑的嘴。
老师看到他,很奇怪地问:“你是艾可喜的父亲?”罗江焱彼时芳龄二十有五,年轻,帅气,再加上这身前卫离奇的打扮,也难怪老师要确认一下了。
他看了我一眼,说:“我是她舅舅。”
其实我从来没喊过他“舅舅”。
老师问:“她父母怎么没来?”
他说:“如果方便说出来,我很愿意告诉您。”
老师觉得自己被呛了,头也不抬地说:“叫她父母过来。”
他很坦然地说:“您跟我说就行了。她现在跟我一起生活。”
老师迟疑了一下,扔出我的作文本,说:“既然如此,那你好好看看她的大作吧。”
他接过来,很快看完,平静地将作文本还给老师。
老师问:“请问你做何感想?”
他耸了耸肩:“前一篇太夸张,后一篇太现实。”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师很生气:“我叫你来是对她负责。这一点请你搞清楚。你现在这样的态度,我们怎么谈下去?”
他很绅士地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