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后来讲什么，我不记得了，总之是拿他当孙子训了一遍又一遍。他不住地点头认错，态度虔诚。

回到家里，我有些心虚。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被人训，很怕他迁怒于我。

罗江焱歪在沙发里，点了一支烟，闷闷的，一言不发。烟抽完，他只说了一句话：“该给你找个家教了。”

我有的时候真的很烦他，为什么老是这么说话算话。他说要找家教，三天之内就办到了。

我的那位家教名叫林玲，据说是大三的学生，师范大学，英文专业。她长得很普通，穿得也很普通，说话大大咧咧的，说好听点是活泼，不好听是咋呼。真不明白罗江焱是怎么找到她的。看到她，我对大学生的崇拜之情顿减，原来大学生也就这么回事，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古代才女般，温文尔雅。

林玲见面就用英语跟我打招呼。我懒得理她。­干­嘛跟我说英文？当我是外国人啊。那时对我来说，请家教是件很丢人的事。学习成绩要是好的话，谁用花这个冤枉钱？不过我自认为，我学习成绩不好，与我自身无关。试想一下，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就频繁地旷课同罗江焱一起去广东进货，这学习能好么？

罗江焱拍拍我的头，叫我听话。他便下楼去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林玲说：“我们开始吧。”

我说：“从哪儿开始？”

她说：“先做作业。你哪儿不懂，就问我。”

我在心里说，这也叫家教？我做个作业就得一个小时，你就在旁边等着，那这一个小时的钱也太好赚了。我觉得她太­奸­滑。我不喜欢这样的人。

她却老是在打扰我。

她问：“你舅舅很有钱吧。你们住这么大的房子。”

我说：“我不知道。你去问他吧。”我是真不知道。

她问：“你的裙子都是你舅舅店里的吗？”

我说：“是啊。”罗江焱给我选的裙子，款式都十分简单。小学时总是穿超短裙，现在都换成了长裙，一般都要长至脚脖子，极少数短裙，也全在膝盖以下。也不知他是以什么划分这道分水岭的，让我的衣着风格发生了迥然不同的变化。

她羡慕了一阵，说：“那我去你们店里买衣服，会给我打折吗？”

我说：“他店里都是童装。”

她却反问：“你这身也叫童装？”

我当时穿着一件玫瑰灰的V字领长裙，领子下面打着些许皱褶，在当时是种时尚，看起来有点象派对上的晚装。我说：“这件是订做的，他店里不卖。”这件裙我十一岁生日时罗江焱送给我的礼物。

她“哦”了一声，笑：“你知道他为什么请了我来教你吗？”

我很抗拒地说：“我哪知道。”我心里说，八成是被风沙迷了眼。

她笑得更开心了：“那天他站在我们学校女生宿舍楼下，犹犹豫豫的，好象想找什么人。开始我们还以为他是哪个女生的男朋友呢。谁知他抽完一支烟后，便一个一个地拦着问人家愿不愿意去他家做家教，把那些女生吓得调头就跑。”

“你没跑，所以他就请你了？”我问。

她点头说：“是啊。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原来真的是有钱赚呐。”

我没让她继续高兴，把作业本扔给她，说：“这一题，不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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