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下来,阿采的咖啡吧生意愈发兴隆起来。
这天她对我说:“COCO,我今天想到一个噱头,你要不要试试?”我自然答应。她生来就很有生意头脑,总能想到很多的点子,出人意料。
等我唱过几首老歌后,阿采上来对大家说:“今天我们玩个新的游戏。COCO今天唱的歌虽然好听,但不一定是大家心里面最喜欢的。现在请大家翻翻歌本儿,里面全是COCO会唱的老歌。如果里面有您最喜欢的,就请大家点歌。一首歌一元起,看今天晚上谁出得最多,就唱谁点的歌,大家说,好不好?”
一名侍应生已端了盘子走入客区,挨桌收钱和点歌条。收上来一比,最贵的是有人位客人出了一百元点我唱《不了情》。阿采正准备宣布,另一位侍应生匆匆跑上来,对她耳语了一番。阿采对我道:“刚才有位客人,出了一千块点一首《陪我》。歌本里没有,你会唱吗?”
我点点头,可是我说:“我不唱这首歌。”
阿采奇道:“为什么?一千块啊!这次开了头,下次再来点歌的人也许会出得更高。你不就是为了钱才来唱歌的吗?”
我说:“不,不完全是为了钱。”
那名侍应生Сhā嘴道:“COCO姐,我看您还是唱了吧,那个客人凶巴巴的,我怕我们惹不起。”
我坚持说:“我不唱。”
阿采急了:“要是你今天不唱,以后就都别来唱了!”
我这才明白,再好的朋友,也会为钱跟你翻脸。更何况,她也许从来没有把我当朋友,她只把我当成来她这里讨饭的。
我没有屈服:“不唱就不唱了。”说罢,我便走下台去。
阿采一把拉住我,换了哀求的语气道:“我刚才话说重了,看在朋友一场,你就帮我这次了,好不好?”她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文娟。文娟高中时成绩一直比我好,到了高考时却没我考得分高,只上了专科。我上大学后,她就没和我来往了。唉。往事不堪回首。曾经那么好的朋友,也会有淡然分手的一天。
既然阿采给我台阶下,我也不好摔她的面子。
乐队说:“我们没听过这歌,不知道怎么伴奏啊。”
我说:“不用你们伴奏,你只要把吉它借给我就行。”
我抱着吉它上去了。
我唱出第一句时,下面就有人在小声嘀咕着:“原来是这首歌啊。好听。”
我唱到第二段时,乐队居然可以为我伴奏了。我的泪水情不自尽地流了出来。唱完鞠躬时,泪水洒了一地。
阿采对我说:“今天的效果好极了。喏,这是你今天的小费。”
我接过来一看,只有伍拾元。我还是说了声“谢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就为了那五斗米,我折过多少次腰了?
我毕业那年,大学不再包分配,而是实行什么双向选择。我顶着烈日,四处投简历,四处面试,终于有一家营销公司接纳了我。我很感激他们给我这个机会。会感谢,我想这应该是我的一个美德吧。但这个美德让我有了最大的一个缺点,正如我的朋友所说的那样,是愚忠。不管这家公司给的钱多钱少,有没有发展前途,只因为它接纳了我,我便倾尽全力为它效劳。
公司总部在上海。按照惯例,所有的新进员工都要去上海培训三个月,再分配到各个分公司。
火车轰鸣了一夜,带我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上海,是多少人向往的地方啊。但我心中一点都不兴奋。这是我第一次独自离家。
新来的员工是用来充当最底层的派送员、促销员的。而在全国各地的分公司,执行这些项目的都是临时招来的做兼职的大学生。
这个夏天公司接了一个大单子,在全国各地都有展开——派送某个品牌的卫生巾。顶着烈日,扛着大包,在上海的各个生活小区里穿梭,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但我都能忍受。毕竟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别人能做到的,我也能。
这天一大早,我来到公司指定的地点,领到了一大包用编织袋装着的卫生巾样品,匆匆上路了。我想我当时的打扮一定象个农民工:斜挎着一个鼓鼓的小布包(包里放着水瓶),一手拎着一个蓝白条相间的大编织袋,一手拿着小毛巾不停地擦汗。农民工就农民工吧。为了生存,还顾得了什么形象。
我走在一条通往目标小区的小路上。这条路倒是我喜欢的类型,两边都是高大浓密的梧桐树,将烈焰挡下,地上满是圆晃晃的光斑。那是小孔成像的实例。高中的物理我居然还没忘。我有些得意,一路哼着逝去很久的歌。很久以前的快乐,似乎在这一刻被重新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