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草说:“很久没看你上线了,最近在忙什么?”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主动找我说话。
我说:“没忙什么呀。忘了告诉你,我快结婚了。”
浅草说:“哦。这么快。上次还听你说你失业了,想不到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我有跟他说过我失业了吗?我记不起来了。不是要紧的人,要紧的话,我都没印象了。
我说:“是啊。有的时候事情的发展是让人无法预料的。”
浅草说:“的确如此。你老公一定很有钱吧。这么快嫁给他。”
我呵呵笑:“你吃醋?”罗江焱有钱没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能自己养活自己,而且他爱我我也爱他。
浅草说:“不错。”
我说:“嘿,你会找到一个很好的女孩子的。”
浅草说:“真的吗?”
我说:“真的。我对你有信心。你是一个好人。”
他没有再回复我。我也没有再和他说话。
罗江焱走过来,问我要不要喝橙汁。我说要,随手关了对话框。
他端了橙汁过来,自己坐到那张大靠椅上,突然冒出一句:“小艾,我们一结婚就要个孩子吧。”
我仍是盯着电脑,说:“我不就是你的孩子吗?”
他叹了一口气道:“那不一样。”
于是我凑到他跟前,象小时候一样伏在他腿上,歪着脑袋问他:“有什么不一样?”
他只是轻轻抚我的头发,没有再说什么。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要孩子的事。
半夜,忽然接到电话。罗江焱接完,神色很凝重,犹犹豫豫地,好象要和我说什么又不想说。我担心地问:“怎么啦?”
他说:“索菲亚病了,很严重。她想见我。”
我大吃一惊。现在离上次见面不过半年不到,那老太太看起来很硬朗啊,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想到她,我竟有些心痛。我赶紧说:“那你快去吧。”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起来,打电话订机票。现在的服务是真周到,订票电话也有24小时服务的。
我也起来了。他惊讶地问:“你起来干什么?
我说:“我帮你收拾行李啊。”我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这个时候也应该体现一下“妻子”的责任吧。
他上前抱住我,半晌才说:“不用了,我去几天就回。”
他只拣了两套换洗的内衣,外衣都未带。看来,他的确只打算待几天。
我说:“反正你最近没那么忙,这次既然去了,就多待几天陪陪她吧。”
他说:“我陪你不好吗?”
我捶他:“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说:“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订票热线打来电话确认,最快的是早上6点的航班,问他要不要。他说要。“还有4个小时,我还可以再陪你一个小时。”他说。
我说:“不用你陪,我去睡了。”
他点头,却不走。他应该心里有数。我不再催促他,径自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艳阳高照。今天上班要迟到了。我习惯性地喊:“罗江焱!”没有人理我。我顿觉好笑。他已经走了,还叫他做甚。可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后,顿觉心中空荡荡的,仿佛自己的魂魄已跟着他一起离开。
唉。竟没有跟他说声再见。
来到公司,没有人注意到我迟到。这就是大公司的好处,人小的如一粒微尘。只要不被抓现行,面子上过得去就好。最多月底扣工资吧。
刚登上MSN,浅草就发信息过来了:“今天你迟到了吧?”
我老老实实地打了一个“嗯”。
浅草问:“为什么?出了什么事儿吗?”最近他变得活跃起来。
我说:“我老公的一个朋友生病了,他去看她了。没人叫我起床,就迟到了。”
浅草问:“凌晨就走了?”
我说:“是啊。半夜接的电话,说是很严重。”
浅草说:“那他现在应该上飞机了吧。”
我反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坐的飞机?”
浅草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我当然知道,你见我吗?你见我我就告诉你一切。”
我才不上当呢!
我说:“见你奶奶个熊!”
接下来的文字让我触目惊心。
浅草说:“你叫艾可喜,你老公叫罗江焱,他比你大十四岁,你自六岁便跟他生活在一起,十六岁时被父母接走,直到最近你们才重逢。我说的没错吧?”
他好象在背我的履历。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在这句话后面加了很多很多问号。
浅草说:“今天中午十二点,你们公司楼下星巴克咖啡店,不见不散。”
我说:“我怎么找你?”
浅草说:“我会找你的。”说完,他便下线了。
我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应该给罗江焱打个电话先。我急忙拨他的手机,可他已关机。现在他应该还在飞机上。我一时间没了主意。对方对我如此了解,想来躲是躲不过的了。
中午,十二点整。我坐在星巴克咖啡厅,警惕地望着大门,关注着来来往往的男宾,想辨认谁才是浅草。
一个妙龄女子在我面前坐下。我对她说:“对不起小姐,我在等人。”
她优雅地抿嘴一笑,道:“我知道,我就是你在等的人。”
原来浅草竟是一个女孩子,而且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肌肤雪白,瓜子脸,长发披肩,清纯可人。只是,她的口音很奇怪,听不出她是哪里人。
网络上的人,真是虚无啊。
她说:“我就是浅草,浅草爱。”
我吃惊地问:“你是日本人?”
她点头。难怪她打字总是那么慢,原来是她中文不够好。
我抓起包起身道:“我对日本猪头没兴趣。”
她却说:“但是罗江焱,很有兴趣。”
“放你娘的猪狗屁!”我想这样骂她,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象这样口出秽言实在有失风度。于是我挑了挑眉:“哦?”
她说话的语速很慢。她说:“从十四岁起,到现在,我在罗江焱身边已近十年。”
?!
我几乎丧失了反应能力。
她继续说:“这些年来,无论去哪里,他都带着我。就算现在他和你在一起,我仍然没有离开他。我……”
“行啦!”我摆摆手,打断她的话,“说重点。你们的事,我没兴趣。”
她还是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好吧。我来是告诉你,罗江焱不会和你结婚的。”
“哼,”我深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是罗江焱让你来的?”
她说:“不,是他的情人不许他结婚。”
“情人?你不是他的情人吗?”我反问。
她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顿时黯然失色。我盯着她,她只回望了我一眼,便迅速转向别处。一颗泪珠顺着她的脸庞淌了下来。
浅草爱。其实她是个*。准确地说,她是个雏妓。在日本,和十三岁的女孩发生性行为已属合法。她的父亲是个酒鬼,母亲本来就是个*。当她长到十三岁时,她母亲便改行当了老鸨,专门为她拉客。
她十四岁那年,被母亲强拉着去酒店陪客,而她刚刚做完人流不到三天。她一边哭一边走,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那个人,正是罗江焱。不知道他怎么会去日本的。当他听说她是*,当即将她们截下。
这有一百万(日元),你女儿,归我了。他说。
她母亲尖叫着说,那怎么行,我怎么向客人交待?
他说,那是你的事。说罢,便拉着她离开了那家酒店。从此她再也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
“但他从来不让我到他的家里去。他只给我另外安排住处,即便做完爱,再晚他都会离开。”她掏出手帕拭着泪水。我想,她带手帕的习惯应该是受罗江焱的影响。
“我知道他并不爱我,甚至嫌弃我,否则他不会每次*都用避孕套。但是我爱他。我宁愿让他把我想象成另外一个人。”她说。
我的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流了下来。
“你就这样做了他十年的情人?”我问。
“情人?”她脸上现出一丝苦笑,“他的确有个情人,但不是我。我连做他情人的资格都没有。”
我呆住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我知道在我之前,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第一次见到他那天他带我去了另一家酒店,将我安排在套间里。那天晚上,我听到他和另一个女人说话。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我知道后来他们在*。那重重的喘息声,是我曾经最厌恶的声音。我很害怕,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后来才慢慢知道,他的这个情人,很有钱,帮了他很多。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帮她打理生意。他满世界跑,就是不去中国。他一定有自己的秘密。虽然他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过。”
我也掏出手帕,擦去脸上的泪水。
她接着说:“但那个女人还是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们两个吵了一架,吵得很凶。只是他们一会儿说英语,一会儿说广东话,我听得不是很懂。但那次之后,罗江焱就决定离开她了。”